赏雪生来机敏,见张入云这般作色,知其真的是不喜排场礼俗的人,不由也换了语气和众人说话。
原来刘雨浓其祖母尚在人世,且近日内就要过得八十大寿,刘府家门显赫,纵是刘老太太想一应从简,但古来最重孝道,加上这刘老太太本是昆仑名宿,一应弟子必要来贺,加上旁亲左戚,江湖朋友,一时间竟是哗啦啦来了有几百号人。
刘雨浓虽是与张入云初遇,但相谈甚欢,心里虽是将张入云认作情敌,但对其为人却极是钦佩,如此家中盛事,如不相邀却不是待友的礼数,但一时间他却又因是日后家中族长,走不开身,只得让自己贴身侍女来请。
哪知众婢子都因上一次得被张入云窥伺身体一事,心有不悦,纷纷不愿前来,相形之下,唯有赏雪人较明白,虽是主人的身份,却也是相求了一阵,才得赏雪答应。
再说张入云听得,原来是请自己前去参加寿宴,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这类俗务,不由脸上露了难,欲待推辞,但刘雨浓投来的贴子,却是写地极婉转周全,难以让他不答应。而叮灵二姐妹听赏雪说起祝寿时人物繁华热闹无比,更是笑逐颜开,吵闹着就要让赏雪带了去,没奈何张入云只得答应了下来。
赏雪见他答应,却又从腰间取下一件小布包,解开后,又将其在床上抖开,原来竟是两色玉一般的绸缎,众人只奇怪虽是那么小的一个布包,内里裹的两色玉帛,却竟能将那床铺的满满地。
此时却听赏雪说道:“这是玉烟罗,因上一次叮家二位姐姐,见我四姐妹用这料子做的衣服甚是喜欢,我家主人见了,特命婢子带了两匹来,想来瑛姐姐定是一手好针线,是以我家姐妹没敢事前献丑,只将布料带来了,还望众位姐姐不要嫌弃才好。”说完她却是脸上一笑,原来刘雨浓自得从小与她四位姐妹相处,长大后却是于女子各事无不细心倍至,待他成人之后,自是得了一身的风流手段,因见张入云三位婢子生地如此美秀,自是要要尽他一番心意。
呵灵二姐灵自是心喜,一时却是两姐妹一是一方披在身上乱舞,独张入云犯了难,一时间却不知道送些什么回礼,况且刘家老太太的寿礼就也够让他头痛的了。
一时只得使了个眼色,找个借口同瑛姑一同行出屋来,商量此事。
瑛姑听了张入云的话,却是笑了,只得点醒张入云道:“婢子看那刘府必是极富贵的人家,公子就是拿座金山去,怕人家也不放在眼里,即是拜寿而已,我们又不是刘家的子嗣,只需备些寻常礼物以示尊荣即可,难不成公子想与别人斗富不成?”
一句话却是让张入云明白过来,只是二人商议之下,却是刘雨浓四个婢子的礼物更难办些,商量了好久才决定将取自虎王处的四颗拇指大小的明珠相赠,这物事当日里只为叮灵二姐妹看着好玩才留在了身边,日后因张入云觉得二人整天携了这东西太过照耀,方才又让瑛姑收了起来。
即便如此,张入云也还是觉得不妥,这珠子虽罕有,但却匪气太重,不是正经的来路,论到送人,却是有些不敬,可一时却又想不起送些什么来才好。若是寒露丹的话,虽是珍贵,但四人分了只得一两粒却太少了些,再说张入云此时也寻不到什么瓶罐的东西来装了它。
待二人返身回屋后,不知怎地二姐妹竟极听赏雪的话。正在那里老实地坐着,只静心看着赏雪取了一方罗帕,拿在手里叠成好多式样与二人玩。
三人又是一阵寒暄过后,才由瑛姑取出四粒明珠作为回礼,赏雪见了知道这只是些场面上的事,却也不推辞,只是施了一礼便受了。
只是她此次前来,却又别有一番心思,见此时话风正好,便开口道:“赏雪还有一事想求张公子,如能得公子答应,却是情愿不要这明珠。”
瑛姑一听,心里却是一动,她知道这叫赏雪的女子必是四婢之中最有心机的一个,此次前来,说不准还领了其主人的命令,一时对她反倒是不能大意。
但张入云生来不惯与女流打交道,虽知道赏雪口里说的只是些闲话,语中又稍有挤兑自己的意思。但他却不与这小丫头计较,只想早点打发了来人。于是口里说道:“无妨,你只管说好了,但有我能办到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赏雪见张入云却是这般痛快。说出来的话,也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拖泥带水,一时倒是为自己算计人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直到张入云二次将话说出口,赏雪方面上一红,又深深施了一礼后正色道:“前日我看张公子与我家公子爷相斗时,一身轻功真是世所罕见,赏雪自幼也和公子爷学过些许武艺,但自问如论这轻功,却是不及公子多矣,如蒙公子不弃,还请张公子能指点婢子一二!”
张入云听了这话,却是大感头痛,一时皱了眉却在哪里考虑了半日。赏雪见他张入云犯难以为他不乐意,正欲开口说些别的话来挤兑他。
却见张入云已然道:“不瞒赏雪姐姐,若论起轻功,你主人绝不在我之下,且他一身的昆仑派正宗心法,只再修行的深一些,轻身功夫上却要强过我多矣。若是我教了你,反倒对你日后修行有妨碍。”
赏雪听他如此说话,却只道是张入云的托词,于是口里又道:“这却无妨,赏雪只想学公子那日的腾挪躲闪的功夫,于内功心法上却是不敢窥伺公子的独门秘技了。”
张入云听了,却是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独门秘技,只是一些蠢方法罢了。”说到这里,却见赏雪的眼神甚是凝重,知其态度诚恳,只得又道:“实对姐姐说,小弟这点轻身功夫虽是浅薄,但学时却需身体力行,只凭今日一天的功夫,怕是教不会姐姐的,你若真的有心,只管明日再来如何?到时我令瑛姑教你,况且你二人都是女子,相教起来也方便些。”
赏雪见张入云话风一转,竟是爽快地答应了,不由心中一喜,当即便欲拜倒。不想忽然眼前一阵清风扶面,待察觉时张入云已是飘至自己身旁一尺处,举掌劲将自己身子隔空扶起了。
耳旁又听张入云的声音道:“姐姐万勿如此,想是刘兄家里家训甚严,姐姐才有这些举动,但只在我这里却不需如此,况且我适才已说过是让瑛姑相授,姐姐如若真的要谢的话,却只需谢瑛姑就可以了。”
此时赏雪方知道,张入云年纪虽轻却已会得劈空掌这类上乘功夫,虽也每常见到自己主人施展,不觉为奇。但却从没如张入云施展地这般灵动自如过。一时她又从谈话里,知道张入云比刘雨浓还要年轻上几岁,不由地将原先只对张入云一身本领的敬佩,却换作对其人的敬服起来。
此时的她又移动身子再至瑛姑处施礼,瑛姑为人温婉自是于这些俗礼不放在心上,虽是心里为张入云着想,对赏雪略有提防。但言谈之下,却觉对方谈吐气质均是一流人物,极是乐意与赏雪相交,此时又得张入云允许,日后二人还要有一番亲近,心里更加高兴,便拉了赏雪谈心。
二人相谈甚欢,叮灵叮当又吵闹着让赏雪变戏法给自己玩,一时间反倒冷落起张入云来。张入云平日里身边有这三个女儿家,已是吵的他不胜其烦,现在又多了一个叮灵二姐妹极爱的赏雪,屋里的动静一下子比往常还要大了一倍,想到日后只怕还有好些天要如这样,不由地又是一阵头痛。
此时众人相谈已久,赏雪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张入云见了心里高兴,忙起身相送,瑛姑和叮灵姐妹因与赏雪处的极好,一时却是送出老远,张入云无法,只得跟了三人一同相送。
这翔云庵离得昆明城只有三里的路程,一行人一送再送,却是将这三里的路程行了有大多,待走到离城门不远处时,张入云却见叮灵二姐妹抵死也要送赏雪回得城中,方明白过来。
原来二姐妹自从上一回买东西后,就再也没去过城里游玩,今是得了这机会,却是怎肯放过,一意要入城去玩,张入云不允,二人即在当地大闹,因怕在外人面前再出丑,少不得张入云只好答应了下来。
入得城里,一行人又是送了好远,张入云心想,再这样下去,等到了刘府门前却是不好,到时如被赏雪说个过门不入,却又得是一番纠缠,此时正好一行人走到前日为叮灵二姐妹买铃铛的那个古玩店,张入云忽然心里一动,便止了脚步,推辞自己正要入店里买样东西,正好在此与赏雪分手。
没想到,赏雪见了这家古玩店,却是柳眉一竖,口内道“赏雪也正有一事要到这店里,便和公子一同进去吧。”
说话间,却是没等张入云说话,就已先入了那店里,等张入云四人再入得那店里时,却见店内那个很会做生意的老板,此时已是战战兢兢的站在赏雪的面前。
再看赏雪此时却是寒了一张面孔,对着那老板喝道:“马老板,当日公子爷已是说过了,那幅画只得在你这店里放一个月的时间,不想你却欺我家公子好性子,不但过了期限,并还逢人别说这幅画的出处和画里人的来历。搅得我四个姐妹自从以后添了好些麻烦,今日我即到了你这里,你快些给我把画收了,再要是不听良言,我四姐妹已是商量好了,先烧了你这幅画,再拆了你的店!”
张入云几人此时见赏雪这般作色,忙上前询问,原来那绘这幅画的伊东流,虽是当世国手,要想得见刘家这四位艳婢却也是万难,只为他竟是刘雨浓祖母这边宗族的旁系,方才得见刘雨浓的四位宠婢,一时惊为天人,力要为四人画一幅四美藏春图,刘雨浓又是想见识伊东流的本事,便不顾四人反对同意了,这画过了十余日方才画好,虽是呈给了刘雨浓,不想却被伊东流自己留下了一幅。
再说马老板也不知用什么方法,竟从伊东流的手上将这幅画给骗了过来,放在他的小店里为其招揽生意。刘家得知后,自是不允,想要画钱买回来,马老板却又称并不是自己的,只为伊东流欠了自己的钱,略将这画放在他店里几日,做个押头。
刘家人却又一时找不到伊东流,只得凭着自己财雄势大,逼着马老板不准其再将画拿出来与人观看。
张入云听了,知道刘家虽如此行事有些欺人,但他那一日是见过马老板如何向自己说这幅画的,他很恼恨这样市侩奸诈之人,也就不将刘家行事欺人的举动放在心上,只是身已到此地,却是在店里买了一个羊脂玉瓶,方才和赏雪道了别。
第十八回 盛怒惩双鬼 一笑送花魁 (一)
此时天色已晚,但市集里依然很热闹,叮灵二姐妹少不得又游玩了半日方肯罢休,一时张入云拗不过两人,只得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好在大多只是些吃的食物,是以张入云也不甚放在心上,只是一力要求二人若要给自已买东西,却要自己背在身上,不可让张入云和瑛姑帮忙。
叮灵二姐妹自是不在乎这点负累,虽是一人一个大包背在背上,颇显滑稽,但二人依旧是纵跳如飞,若不是一旁的张入云和瑛姑一人一个的拉住,怕此时已是乐上房去了。
好在过的不久,却已是到了二女进膳的时间了,现在她姐妹二人只一饿起来,却是一刻也忍受不了,这段时间以来,二人又随张入云一路上吃了不少地方,别的人情世故虽不知,但吃饭时却一定要找一间当地最大的酒楼的这个习惯却是落下了。
二人会如此,一是因为这酒楼一大,东西再难吃也是有限;二是因为大酒楼里客人便多,二人用饭时,不只可以吃遍各种美味,并且还可见识一众风土人情,江湖豪客,这却是二人最喜欢的。
果然二人只拉着张入云行至这集市旁最大的聚仙楼坐下,依旧是老规距,瑛姑负责点菜,张入云准备付账,而二女,却是一手一支筷子将桌碗敲得当当响,只等上菜开吃。
张入云二女又再犯这屡教不改的毛病,一时又不免一番说教,好容易店里小二上了几个冷菜,二女有了吃的,方才作罢,张入云也得闲,将这聚仙楼里的人物看了一遍。
想是此时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这时楼里的食客却还不算得多,只上了三成的客人。张入云眼力惊人,只稍一扫视,一众人物尽已在他眼底,待见并无什么江湖客在此,张入云便欲收了眼光将一门心思都用在双生子身上。
可就在他收回眼神的一刹那,却忽觉得有些异样,侧过头去将眼光移至墙角边一处僻静的所在,却见一中年美妇人,正独一人坐了一张桌椅用餐。
张入云见这女子只穿了一袭极普通的青布直领襦裙,人物虽颇为美秀,但也只是一极普通女子的气像。可待他定睛看去,却又觉得这女子高深莫测起来,一双秀目半睁未睁的只顾一人低头用餐,可看在张入云的眼里却只觉对方眼里一股神光内蕴。一时张入云忽然想起,若论此女意态之闲雅,却只有峨嵋派的汪剑秋前辈可以与之相比。
那女子好似早已知道张入云正看着她,见其目光投来,却未避让,只脸上微微一笑,一时却将张入云吓得惊了一跳,只觉对方有意无意的一瞥,竟好似已然看穿自己的底细一般。这样的眼光,历来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如此看自己。
一时间张入云竟已呆在当场,只叮灵见了,方才顺其目光看到了美妇人,叮灵见那女子气度和蔼,却是报之一笑。
那妇人见叮灵在自己神光之下,竟是一丝异常也没有,知道对方果是珲金璞玉,并还心智未开,一时也知道张入云并非淫徒,心下却也一放,于是不再看向这边,又只低头吃饭。
张入云得那妇人低下头去,方才一身冷汗中惊醒过来,知道这女子定是当历不凡,可却不敢再看下去,只自顾低了头用饭,一时瑛姑又要了点酒来,张入云此时心神有些紧张,不由比平日多喝了一两杯。
叮灵姐妹食量近日大增,今日又是开心,吃的愈发多了些,待二人又换了一桌酒菜之后。聚仙楼里的客人已渐渐多了起来,一时人头攒头,上得不少客人来。其中尤以两个年青人特别醒目。
这二人生的甚是英俊,虽不能与刘雨浓,东方文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