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爬到床上躺下了。饶是如此,肚中饥饿难忍,正难熬间,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心泰一骨碌爬起来又站回墙角。门被推开了,一个小脑袋探
了进来,却是芸儿,她看见墙角的心泰,便闪身进来悄悄关上门,手里还端着一碗饭。心泰见是她,才松了一口气。
“心泰哥哥,你饿不,快吃吧。”芸儿一伸手把碗递了过去。
“我爹回来了吗?”
“没有,华姑姑让我先吃,不用等。我趁她没看见,就拿过来给你了。”
“。。。。。。。。。”
“心泰哥哥,你怎么不吃呢?”
“你让我怎么吃啊?筷子呢?”
“哎呀,我忘了!你等着,我去偷来。”芸儿连忙起身跑了出去,心泰见她一出门,便一手抓起一把饭连菜带饭塞进嘴里。。。。。。。
当日夜深,华承武与妻子准备宽衣就寝,华夫人见丈夫愁容满面,忍不住问道:“今天与秦大哥商议得如何?”
“接到密报,刘整确实已经降敌,还向忽必烈献策,欲南下再攻襄阳城。可恨贾似道欺瞒圣上,襄阳城危在旦夕啊。”
“襄阳乃我南宋屏障,难不成真就拱手让人?”
“我们估计,忽必烈初登王位不久,手下将官未必心服,眼下正在养精蓄锐。我们如今当寻找证据,联络朝中的反抗力量,到时上殿陈说
利害,贾似道未必盖得住。况且。。。。。。”华承武突然压低声音,“我们已有那柄剑的消息了。”
华夫人一惊:“这么快?可是师兄,那个传闻会是真的吗?”
“人皆传言此剑藏着一个可以驱逐异族,恢复汉人江山的大秘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况且听说蒙古人也在寻找此剑,这说明他们对此剑
颇为畏惧,总不成让他们先找到吧。”
“今天的消息准吗?”
“应该没问题。师妹听好,如我哪天遭遇不测,你一定替我查下去。那剑据说。。。。。。”
突然华承武喝道:“谁!?”同时身子已跃起,转眼人已从窗户跳了出去,华夫人紧跟着也出了门。
却见一幼小的身影站在门外,看见他们便委委屈屈地说:“爹,娘,我饿了。”
华承武“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华夫人拉心泰进屋说:“看你以后还敢欺负人不?”说着从桌上拿起块点心给了心泰。心泰吃着点心
说:“娘,我要跟你一起睡,我怕。”华夫人还没说话,华承武不高兴道:“怕什么!?你除了吃饭睡觉欺负女孩子之外还敢干什么?一天到
晚不好好识字练功,将来怎么征战沙场?怎么为国为民?怎么完成你爷爷当初的心愿?啊!?”
心泰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不住口地吃着,抬起脸来冲着他爹就是一个傻笑。这一笑差点让华承武给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巴掌,转身坐在床
上直叹气。华夫人见此情景,说:“心儿,晚上别吃太多,回去睡觉。”心泰满意离去。
华夫人摇摇丈夫道:“急什么?心儿才六岁,你给他说什么为国为民啊?心儿平时很乖的,就是和芸儿一起时总出事。本想既然都跟秦大
哥提了这门娃娃亲了,就让两个孩子多在一起,谁知竟是一对冤家。”
华承武道:“我们就心泰一个孩子,不指望他还指望谁呀?”华夫人一脸娇羞,轻轻挨着丈夫坐下,头靠在他肩上,细声说:“师兄啊,
我好想给心儿添个弟弟妹妹呢。这样心儿有个伴,我们也多指望一个,好不?”
华承武搂过妻子道:“我怕最近就有战事,不想给你造成拖累。待得我们打回开封,我便辞官回乡,好好待你和心泰。”
华夫人心里一阵失望,暗想:师兄满脑子是复国,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嘴上却说:“师兄,这。。。。当今万岁昏庸无能,你何必对他如此
尽忠。现在便辞官最好。”华承武道:“忠臣之道在于忠国忠民,不在于忠君。天子虽无能,却不能任由敌人小视我大宋国,为此我宁可战死
沙场也不愿去献媚。”华夫人听他没几句又说到死,心里又是一阵难过道:“你怎么老是这么说,难道你从来不想想我和心儿?你若有个三长
两短,你让心儿。。。”
“我决定了,把心泰送去少林寺。”
“什么!什么?”华夫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我说把心泰送到少林寺去吧。我们师父不就是少林派的吗,让心泰在那里磨炼一下,总比窝在家里的强。少林是名门正派,少林弟子个个
慈悲为怀,心泰一定会学好的,你不用担心了。”
“可。。。可是心儿这么小,你让他。。。。他可从没离开过我们啊!”
“心泰不小了,早晚要离开的。少林觉玄大师下个月会来临安,到时我就求他收了心泰,这个月你为他准备准备吧。”
“你。。。为何不先跟我商量一下?”
“早跟你商量了,心泰还走得了吗?天色不早,快歇息了吧。”
。。。。。。。。
少林篇第二回 天降横祸
却说觉玄到得福建莆田求见南少林方丈福裕大师,此次南下乃是领嵩山少林方丈了无大师法旨,求取南少林的几本经书。觉玄向福裕大师秉明来意,福裕大师道:“觉玄师弟远来辛苦,你所言的经书已备好,只余《大力金刚掌》尚未抄录完毕,你且在此多待几日吧。”觉玄告退由僧人领至歇息之处,觉玄还没坐下,便走进一人道:“早听说北少林已派人来莆田,不想就是觉玄师兄。”觉玄急视其人,见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僧人立于身后,觉玄又打量半天才道:“莫非是福远师弟?”福远上前握住觉玄的手道:“向鹏大哥,一向可好,这许久不见,我们都老了不少啊!”
觉玄也是一阵激动道:“果是好久不见,师弟一向可好,如今我们都已是佛门中人,这俗家的姓名莫要再提了。”
福远道:“师兄,当初你我分别时,我们还是小孩,这许多年来师弟我记得最多的竟是我们还未出家时情景。当初,若非。。。师兄与了丰大师相救,只怕没有今日的福远了。”
觉玄道:“往事提它做甚,我虽然少下山,也知当年离别之后不久你便成了净林师叔的得意弟子,这叫师兄颇为欣慰啊!师弟,当年的事都已释怀了吧。”
福远道:“自从遁入空门,便心似明镜,实是惹不得半点尘埃了。哥。。。师兄,这次来便多留几日吧。”
觉玄道:“只是我已与人有约,实在不敢耽搁。受人点水之恩,当思涌泉相报,此约不可失。。。。。。。”
华府内,心泰与华夫人坐在饭桌旁,时候不早了,菜已经热了几遍。
“娘,爹怎么还不回来?”
“快了快了,饿了吧,先吃吧。”华夫人安慰着心泰,自己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不。。。我要等爹回来一起。”心泰说着瞪着桌上的东西舔了舔嘴唇。华承武自那日得知神秘剑的下落后便变得忙起来,但在忙什么,却从不对家人说,华夫人总感到有种压力,只是近日这种压力转变成了不祥的预感。她转头看向儿子,心泰正悄悄地把手伸向一条鱼,见母亲看他赶忙又把手缩了回来。华夫人揽过心泰,用筷子夹了条鱼放在他的小碗里。
看着吃饭的儿子,华夫人心想:或许真应该把心儿送去少林,在那里至少心儿是安全的,等吃完饭就告诉他吧。她想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拉住一条红绳,将藏在衣底紧贴肌肤之处的一块大玉解了下来,那是她与丈夫的定情信物,一个算命先生还说它能驱邪避祸。华夫人把它系在了心泰的脖子上,心泰吃着鱼,不知为何母亲要给他带上这个绿东西,抬头看着母亲等待答案。
华夫人爱怜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轻笑一下,给心泰擦擦嘴,心里像了却了桩心愿似的感到一阵平安。
突然脚步声响,闯进几个黑衣蒙面人,二话不说,一起举刀砍向母子二人!华夫人大惊,但总算反应够快,一手提起心泰向后一跃。哗啦啦桌子被打翻,她甩手把儿子塞在一矮几下,转身喝道:“什么人!”
来人并不答话,刀剑齐上全向华夫人招呼过来。华夫人苦于手中没有兵刃,还得看护好心泰,心泰在矮几下的哭声又扰乱了她的心智,渐渐支撑不住了。她心中暗叫不妙,这里闹得如此热闹,整个华府竟无一人过来支援。华夫人情急之下,突然一把抄起心泰藏身的矮几猛地掷向那几个人,同时又提起心泰向门口跃去。这一掷虽然是情急蛮干,却是饱含劲力,直逼的几个蒙面人后退几步。正当几人站稳脚跟时,直觉头顶一阵风响,华夫人抱着心泰跃了过去!几人显然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难对付,随即便追,眼看华夫人飞一般的出了屋,向外跑去。眼看就要逃出华府,忽然又一蒙面人拦住去路,阴森森的笑道:“拂云仙子姚芳,果然名不虚传!”华夫人吃了一惊,自嫁与华承武后极少出门,夫妻间也许久不提自己的名号,以为如今江湖中再没人记得起当年那个貌美如画,慷慨激昂的仙女侠客,眼前之人究竟是何来头。姚芳已顾不得去想当年结过什么仇家,一手搂紧心泰又一阵风般的掠过此人,就要出门。
待另几个蒙面人追至外面,已见姚芳母子倒在地上,旁边那个蒙面人厉声道:“真是废物!把他们抬走!”另几个人唯唯连声,上前将母子二人抬离了华府。
姚芳被儿子的哭声唤醒:“娘,娘,这时哪里啊?我怕。”姚芳一跃起身打量周围,四周黑洞洞的,老半天才判断出来:心泰的确不会认得这里,这里是牢房。心泰扒到她怀里呜呜的哭,姚芳好不容易理清头绪:昨日被那个蒙面人手法怪异,不觉间就被点倒,可是为什么?每记得以前得罪过什么人,师兄呢?一想到丈夫,姚芳心里就一阵紧张:必定与师兄说的那事有关,只可惜,不能及时把心泰送走。
这个牢房湿气很重,心泰一直是呜呜的哭,姚芳的心便如撕扯般的痛,心泰怎么受得了这种苦,这一关不知关到什么时候,心泰受得了吗?过了一会,心泰像是哭累了,依在母亲怀里看这个“房子”,显然是对这里很不满意。
“娘,我们干吗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找爹。”
姚芳真不知如何安慰他:“心儿乖,在这里等一会就回去了。”
“娘,这儿好难闻啊。”
“乖,一会就好了,先拿娘的手帕捂住鼻子。”
“娘,我饿了。”
姚芳还想继续哄他,却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只怕一说话便会哭出来,忙把儿子的头埋在自己怀里,生怕心泰看到她流泪。自姚芳有了心泰之后,她明白自己便做不了女侠了,一颗心全放在了心泰身上,什么行侠仗义已不如抚养心泰重要,平日心泰便是咳嗽一声也会让她紧张半天,她也失去了往日临危不乱的气质。姚芳搂着儿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使劲用手捂住嘴,生怕哭出声吓到心泰。
忽觉得脸上的泪水被手帕擦去了,却是心泰在给她擦泪。
“娘,别哭了。心儿不闹了,娘别哭了。”
姚芳强忍难过,终于挤出了笑容:“心儿乖,娘没哭。”
这时铁栏外走过一个人,提着一个食盒,他打开牢门角的一个小格将食盒推进牢房,又锁上了小格,转身便走。姚芳忽然涌起一股怒气,猛地起身冲向牢门,对着那个人大吼:“站住!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儿!我们犯了什么罪!打开门打开门!混蛋!回来!”边吼双手还抓住铁栏用力摇晃,整个牢房都被她摇得吱嘎乱颤。
心泰在一旁惊惧地看着母亲,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母亲这等举动。姚芳知道这都是徒劳的,外面的铁门一关,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她又无力的坐了下来。平静了一会儿,她提过那个食盒,打开后见里边只有两碗饭一盘青菜和一罐水。姚芳无奈地端起一碗饭,心里捉摸着如何劝心泰吃下去。谁知心泰不哭也不闹,也不嫌饭不好,一口口的吃了下去,总算让姚芳放了点心。
谁知接下来便是半个月这样的生活!姚芳简直不知道这十几天是如何过来的,也数不清心泰哭了几次,她已不敢再用镜子照自己的脸,她的耐心被磨光了,只是为了儿子,才勉强没变疯。姚芳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却看得见儿子的脸,看着心泰胖乎乎的小脸一直这么瘦下去,真不知还活着干什么。一次狱卒送饭时,姚芳忽的冲到他面前,又使出她当年女侠时惯用的嗓门喊道:“喂!你就不能送点好的来!啊!?没看见这里有个孩子吗!”把狱卒吓得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起身逃命般的跑了。
这一天不知是晚上还是早晨,地牢里突然闯进几个人,二话不说,提起床上的心泰就走,姚芳大惊,上前便要夺回来,却被一人推倒在地站起来时,铁门又锁上了。
“娘!娘!”心泰吓得大哭大叫。
“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住手!心儿。。。。。。。”直喊得声音嘶哑,晕倒在地。
这次又是被心泰的哭声唤醒,姚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儿子坐在她身边,她翻身一把把心泰搂到怀里连声问:“心儿乖,有没有事?他们打你了吗?”
“娘,我怕!那个。。。那个叔叔。。。好多血,好吓人。。。”
“乖,乖,没事了,没事了。”姚芳不知儿子在说什么,只能让他先平静下来。
谁知自那天起,每天都有人闯进牢房将心泰带走,每次都把个大哭的心泰送回来,满嘴胡言乱语,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有时心泰睡觉时也会被突然吓醒,像是白天的一幕一直在缠着他,而姚芳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她只知道儿子被吓坏了。每天来抢心泰的人显然功夫不弱每次心泰都被他们轻易地从姚芳怀里夺走,在把个吓哭的孩子送回来。姚芳每次除了对着那些人猛吼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天心泰又被带走,姚芳趴在铁栏上焦急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人把心泰拎了回来。姚芳也懒得对他吼了,连忙把儿子搂住就要哄他。这次很奇怪,心泰没有哭,两眼傻呆呆地看着前方,嘴一颤一颤地说不出话。这下可把姚芳吓坏了,她摇了摇儿子,没反应,叫了他几声还没反应。心急之下她用手拍打着儿子的小脸,几乎是在哭着哀求:“心儿哭啊,别憋着快哭啊!心儿。。。娘求求你。。。求求你。。。心儿。。。你别吓娘啊!”
“爹!哇。。。。。。”
总算哭了,姚芳放了放心,随即惊问道:“你说什么?心儿,你见到爹了是吗?你见到爹了?”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