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小心保重,却不知自己正跑向死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点没让钟道临哭出来。
“嘟嘟”的角号声越发响亮,四周都是正在彼此帮助给对方穿戴盔甲,检查马具兵刃的黑云骑兵将,没有人显露出慌张的神色,有的只是战前的谨慎,一遍遍的翻看自己牦马兽的眼睑牙齿,又来回拉扯检验着马镫跟缰绳是否绑的牢固,除了号角声跟铠甲碰撞的声响就是几千牦马兽偶尔传出的几声喊叫,除此之外甚至没人像他跟阿多那样大声喊叫。
这样一支临战不惊的骑兵本该是无敌的,却错误的拥有了一个不称职的主帅,高高站在点将台上的田世才声音洪亮的朝上万兵将大喊了一通,从钟道临这里望去只见到一个年不足三十的白脸魔族人正兴奋的在那里喊着什么。
田世才身披乌金甲,他大概想显出来自己的身份,头上戴了一顶上挂羽毛,与众不同的尖角金盔,先是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激励士气的豪言壮语,而后居然亲自骑着一头高大的牦马兽第一个奔出兵营,后边是杀气腾腾的七千黑甲重骑兵排着三人一排行军阵型源源不绝的开出,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练惊鸿提出用自己三千骑兵留作后队正中田世才之意,他正愁没办法把练惊鸿调开,听到练惊鸿居然自己提出作后队当然不会反驳,当下假意推托了一番就应允下来,虽然心中也觉得三千有点太多了,可一想到这个处处争功的练惊鸿能够不跟自己抢功,多留几个兵也就没什么了。
毕竟按照他的想法对方区区三千人的乌合之众又是劳师远征,说是犯境不如说是骚扰来的真,就算自己只有一千重甲骑兵也能轻松取胜,他之所以倾巢而出不过是想要有一个更完美的战果罢了。
来到练惊鸿身边的钟道临静静的看着队尾也慢慢从眼内消失,沉声道:“时机一到小弟必亲手取他性命!”
练惊鸿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干爹跟少主吩咐了,既不能快亦不能慢!”
莫荣这次特意让钟道临伴在练惊鸿身侧就是为了确保练惊鸿的安全,一旦练惊鸿出事则整个计划必将夭折,另外就是为了能够在必要情况下将田世才一击毙杀,而莫荣跟龙血两人则负责带领那批隐匿多时的死士去做另外一件大事。
其实还有一件就算练惊鸿也没有想到的事,在钟道临莫荣跟龙血的那次密谈中莫荣曾经郑重交待钟道临,一旦练惊鸿顺利夺取黑云骑兵权后出现异动立即格杀,当场就听的就有些心中发冷的钟道临虽然不明白莫荣究竟有什么隐藏实力,能够自信在失去黑云骑的支持后仍能夺取云雾城,但还是硬下心来点头答应,他甚至不明白莫荣为何相信他多过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义子。
经历了重重磨难跟阴谋诡计的钟道临这时候已经抛弃了修道之人那套本心,在魔界如此残酷的环境下要么你狠,要么就是惨死收场,他在决定接受那把虚无之刃的时候就已经等于是这么做了。
现在的钟道临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拿到那个远在魔海‘烈火岛’之上的寒冰魄,一直不知所踪的幽霜曾经说过只要有此至阴之物就能恢复元气让他重返人间,钟道临可不想在这个血腥狡诈的魔界待上一两百年,那是比杀了他更惨的事情。
他要想重返峨眉天池峰,要想见到昔日的朋友就只能硬下心来比别人更狠,更狡诈,这种内心深处的坚定信念只有当他按照《无道经》打坐吐纳的时候才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钟道临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手中那把“虚无之刃”中的两个强大力量之一悄悄的侵入到了心灵,一旦他的这种渴望杀戮跟血腥的**达到一个特定的限度,心灵中一直潜伏着的那股力量就会彻底借由他的本命元神苏醒过来。
如今的钟道临其实已经有些由道入魔而不自知,他修炼的是道家无上宝典《无道经》,本是结道胎金丹映本命元神,可后来在元婴离窍的情况下却得睹了幽冥地府阎王大殿上《炼妖秘录》之一的“黑龙绞魔图”,要知道《炼妖秘录》乃是跟《无道经》修炼法门截然相反魔界宝典,上面所载的都是神魔大战时的魔功秘技,绝非他这个连天剑十八决入门一式“御剑决”都耍不利索的半吊子小道士所能驾驭。
本来顿悟“黑龙绞魔图”后沾染了些魔气的钟道临尚有修炼自《无道经》的正道心法压着,可在魔界这种力场情况下钟道临体内的魔功秘技逐一苏醒,变成了道魔双体互相争锋的情况,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钟道临必然会形神俱灭,几次练功时差点走火入魔的情况就是因此而来,可仍旧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钟道临手中这把“虚无之刃”里所蕴含的两股能量更是超越他理解范围内的东西,本来其中的一股力量就已经能够轻易的占据他的心灵,谁知偏偏遇上了钟道临体内正是道魔争斗不休的时候,这一次真可谓福祸依伏,当他体内斗的正厉害的道胎跟那股魔气发觉这股邪异的强大力量突然侵入钟道临心灵的时候,反而默契的联手抵御这股最强的力量,最后这股力量怕惊动了钟道临决定退走,只是在他的心灵深处种下了一颗邪异的种子。
钟道临当然不知道此刻正有三股彼此各异的力量就在自己心灵深处做着无上层面的争锋,还以为“虚无之刃”中的“他”留给自己三招刀法是好意,却不知道接受了“虚无之刃”后的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不过如今的钟道临关心的却不是修炼中隐隐感觉到的那股疑惑,而是田世才那七千重甲骑兵究竟能活下来多少。
六日后,乌兰平原,魔界七重天紫日当空,大风呼啸。
凄厉的惨叫声透过呼啸着的狂风隐隐传来,乌兰平原火光漫天。
熊熊大火把天空都映成了红色,滚滚的浓烟铺天盖地的弥漫了整个战场,四周火势一起,朝八方急速蔓延开去的烈焰把前队已经踏进包围圈的田世才所率领的七千精锐骑兵给卷进去了近两成。
无数牦马兽被滔滔烈焰惊的不住怒吼踢踏,被受惊了的牦马兽从背上狂甩抛飞的黑甲战士眨眼就被烈火吞噬,浑身着火,惨嚎着在地上不住打滚,更有的甚至被惊了的牦马兽乱蹬的铁蹄踏中头部,一个个脑浆迸裂,被自己的战马拉着尸体四处乱拖,红白血肉喷的到处都是,死得惨不忍睹。
火势越烧越旺,逐渐连成了一大片。
无数本该是对阵厮杀的精锐骑兵就这么的被四处窜起的火苗淹没,大火把中心的空气给抽空了,浓烟呛得这些骑兵不住的咳嗽,翻滚着被粘在盔甲上的烈焰烧成火人,撕抓惨叫着不住倒下,本是临战用于保命的厚黑重甲这时候反而成了裹在身上的烙铁,一个个重骑兵就那么的被火热的盔甲烤的从甲内冒出白烟,厉吼着想脱去重甲却发现同时被脱下的还有一层烤熟了的皮肉。
没被大火波及的重骑兵也都是无目的得漫天乱放弩箭,焦糊的烤肉味让马上的战士不住呕吐,到处都是被火烧焦的死人,活像一个修罗地狱。
练惊鸿一直解不开的迷题在这把燎原之火照亮了整个天空的时候被田世才首先得知了,一路上本是尽量隐踪匿迹的“黑寡妇”穆蛛蛛在临近云雾城势力范围边缘的时候突然高调行军,四处惹事,正是为了引起云雾城的注意,而她似乎早知道要杀来的是这个好大喜功的田世才,刻意营造出了一种前后差别极大的行军方式。
多疑的田世才果然感到被穆蛛蛛羞辱了,大怒下率领麾下七千重甲骑兵放弃了宽正面,近距离冲击的特长,反而像轻骑兵那样挥军疾进,全速接敌。
穆蛛蛛既然早就知道云雾城只有这一团黑云重骑追了出来,所以几乎是略带悠闲的分兵三路领着田世才在广阔的乌兰平原上转圈,忽东忽西忽隐忽现,偶尔放些冷箭而大多数时候根本就是在田世才的眼界内领着他跑。
田世才率领的这七千重骑兵如果在正面冲击的情况下就算穆蛛蛛这样的轻骑兵有个三五万都不够看,但偏偏穆蛛蛛就是让他看到抓不着只能干着急,空有力而无处使,尽管麾下很多人都看穿了穆蛛蛛如此明显的意图而劝田世才回师云雾城周边,以逸待劳下只要对方敢来定可操必胜。
但被“黑寡妇”穆蛛蛛派出的“骂队”连笑带骂激的暴跳如雷的田世才根本听不进去这些逆耳忠言,习惯了绝对服从的黑云骑兵将只得拖着沉重的铠甲继续做着徒劳的追击,一连三天折腾下来,早就疲惫不堪了。
一日前,田世才再糊涂也发觉了不妥,但他也根本不怕在这样无遮拦的平原之上能有什么危险,只是想杀伤对方一些兵将挽回点体面再撤回,此时的穆蛛蛛十分配合的将队伍停了下来,在阵前广为设置用于抵挡骑兵冲击的木鹿刺,居然摆出了要正面决战的架势。
本就想班师回撤的田世才看到对方摆出这么一个阵势,大喜下立即挥军冲击,迎来的却是从自己脚下蔓延开来的熊熊烈火跟火场四周蝗虫般的漫天箭雨,本是挡在穆蛛蛛阵前的那些木鹿刺也在自己骑兵阵的四面同时出现,显然是早就设置好的,临战只要派人在草丛里翻个身就行了。
其实穆蛛蛛早已派人探查了乌兰平原的地形,专门选中了这块溪流湖泊皆无,遍地野草的地方作为伏击地域,这里已经处在乌兰平原正中,四周野草高与肩齐,荆棘丛生,一旦有一个火头燃起,瞬间之内百里燎原,只要能够派遣精兵一百分置四方,待火势一起同时点火发动,别说田世才的七千人,就算是七万人也会尸骨不存。
说来其实也简单,穆蛛蛛只不过是利用田世才或者说是大多人心里的弱点设了这么一个攻心之策,试问谁会相信敌人会在无遮无拦的平原用火攻?
如果刚才有人告诉田世才敌军会用火攻的话,恐怕他会大笑不止,但当脚下早已浇了一层火油的野草开始在烈火中展现它另一面的时候,当四周早已埋伏好的敌军开始同时点火发动的时候,他绝对不想笑,也根本笑不出来。
田世才这时候正骑着他那头高大的牦马兽,手提着一杆金光闪闪的巨戟,呆目望着四周不住翻卷而来的烈焰和满地打滚的己方兵将,脸上一片铁青,想不到对方居然会在这么空旷的草原用火攻来对付他,气的咬牙切齿,暗骂黑寡妇这个臭婆娘,可现在却轮不到他意气用事,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摸到就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再呆下去难保不全军覆没。
田世才伸手一拉马缰绳,朝自己的亲兵大喝道:“快从原路突围,闯出火场,快传令!”
亲兵队见主将有令,立即朝四周大喊着“往来时原路冲!”
说罢这些人领先调转马头朝来时的原路冲去,也只有那个朝东的方向是因为自己队伍拉的太长才没有被火焰完全封住去路,一众骑兵知道那是能否冲出重围的唯一生路,立刻抖擞精神大吼着跟随田世才亲兵队朝东冲去。
第六十三章 死伤惨重
“啊!”
几声惨叫传来,领头的几个亲兵顿时一起从牦马兽上栽了下来,东方大概有五百人的兵马提枪持刀从后方围了上来,一下子堵住了去路,明显是要把这已经死伤近半的骑兵队给堵死在此,阵阵箭雨满天倾泻而来,像割麦子似的将那些脱去重甲的骑兵又呼啦啦扫倒一片。
近四千人的重骑兵虽然比起只有五百来人的敌军要多得多,可面对的却是以逸待劳死守路口的徒步悍兵,尽管人多但面对面能遇到的只有那几十人,后边和左右全都是不住卷来的滔滔烈焰,唯一的生路却被火势封得越来越窄。
火烧眉毛的黑云骑兵将心急气躁下人挤人,兽挤兽更是施展不开,人喊兽嘶,朵朵的红花不住在朝外猛冲的那些骑兵胸前绽放,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是受不了烫骨的高温而脱去重甲的,没有了铠甲的保护顿时像个赤身**的女子暴露在了强盗的面前,接连被强弓射出的劲箭贯胸而入,前方跌倒的牦马兽尸体又绊倒了后方的骑兵,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战马和战士的死尸越堆越高,突围在最前面的更是伤亡惨重。
偶尔侥幸能够躲过箭雨跟木鹿刺抵挡的黑云骑兵尚未冲到敌方的阵形里就被对方前队手持大刀长枪的战士成群结队的挑于马下,以众击寡下个个身首异处,根本就冲不出去。
“嗖嗖嗖!”
田世才在牦马兽上拉弓连放三箭撩翻了三个持刀的敌人,双目喷火却是于事无补,眼看着自己这还剩下来的三千多人就要全军覆没,忽然就听到了从敌方背后传来的阵阵蹄声,穆蛛蛛布在后队负责拉弓放箭的人不住惨叫着倒下,远方的喊杀声由远至今,越来越响。
田世才精神大震,明白练惊鸿的援兵来了,冲左右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援兵来了,冲啊!”
说罢领着绝处逢生的黑云骑蜂拥而出,朝对方大喊着杀去。
穆蛛蛛负责封住火口的五百人队伍眨眼被从后面冲来的重骑援兵给撂倒了近百,而且都是队后配备了强弓硬弩的士兵,全队开始出现了骚动,加上被存心拼命的田世才领人狠命一冲顿时溃败四散,陆续朝两旁退走。
烟熏火燎的田世才刚一冲出包围就见到了一个粗犷豪猛的大汉一马当先正在马上弯弓搭箭,不住射杀着溃败的敌人,身后人也都是箭如雨发接连朝着敌方怒射,正是练惊鸿领兵杀至,要不是被迎面冲来的田世才阻挡了冲击的势头,而且要分出一部分人救治被火烧伤的己方兵将跟牦马兽,战果肯定要好得多。
田世才看到练惊鸿及时出现又是感激又是嫉妒,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得催马过去,假意称赞道:“多亏练副帅及时赶到,才~”
“战事要紧,多余话田团长不必说了!”
练惊鸿也没空搭理一脸尴尬的田世才,招呼手下分兵追击,呼啸着纵马朝敌军奔去,身后刚从火堆里死命逃出的轻伤黑云骑兵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吼叫着跟随练惊鸿朝溃逃的敌人冲去,一心要报刚才死去弟兄的血仇。
田世才身边如今只剩下了不足百人的亲兵队,这些人都是眉发焦曲,有的**牦马兽连尾巴都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