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基闻声脑际轰然一震,这才明白眼前之人竟然是属于江湖传说的龙虎山天师玄机子,没想到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激动中想要再次称谢,眼前却哪里还有黑虎跟玄机子,身影早已渺然。
打坐许久的刘基悠悠转醒,浑身皮肤浮上了一层略带腥臭的虚汗,虽然百骇乏力,但功力经过一番化虫为气的调理却尤有精进,不免对玄机子暗暗感激,一睁眼才发觉天已经黑了下来,没想到自己才觉得一盏茶的时间却过了这么久。
因为蒙古人的宵禁,刘基尽管饥肠辘辘却也只得起身寻荒山小路朝宁海州方向赶去。
虽然玄机子曾告诫他不要去,可刘基仍是不愿放弃这个能够破坏蒙古人气运命脉的机会,即使他也知道龙脉之说是如何的虚无缥缈。
一路穿山越岭,星夜兼程,刘基惊异的发现很多明显不同派别的江湖人物都扮作行脚商跟各色人等朝宁海州方向赶,一个个行色匆匆,可让他感到不对劲的是无论官道隘口还是林间小路都未曾碰见蒙古人的盘查,途中巡查如此松懈跟他来之前听说的蒙军戒备森严不免大相径庭。
直到一路无惊无险的行至宁海州快要到鲁镇的时候,刘基心中还在暗想究竟是哪里不对。
第四天的下午,刘基身旁的植被逐渐稀疏开来,眼光内渐渐看到了前方升起的袅袅炊烟,远处鲁镇周边的民居房顶已经隐隐出现在了目光中。
走到鲁镇镇口,路旁的一个卤面摊内,七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刘基注意到其中四张桌子明显是新加的,案板显得很新,小摊内一对穿着朴素的老板夫妇正一边拿漏勺在铁锅内捞面,一边热情的招呼客人。
虽然是小本买卖,可这么好的生意依然让这对中年夫妇乐的合不上嘴,手下捞面的动作越发快起来,连桌上吃剩下的碗筷都来不及收。
同样坐下来叫了一碗面的刘基也被周围如此多的人吓了一跳,这些抗扁担背麻包的汉子虽然衣衫朴素得毫不起眼,可在有心人看来,这些人一个个太阳**高高鼓起,眼神凌厉,有些人拿筷子的食指中指跟大拇指三个指头生满老茧,一看就是经年苦练刀剑形成的。
这些个明显身手不弱的江湖人物都凑到了一块,看起来不免有些诡异,这时候只要有一队蒙古兵前来盘查,那些藏在扁担麻包内的兵刃肯定会引发一场恶战,奇怪的是任凭这些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大汉喧闹,也没有地方上的官军前来干涉。
而这明显是很不正常的,甚至让刘基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可怕。
“快,掌柜的,快些给老子端碗面,再切两斤牛肉!”
刘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坐在面摊前的扎髯大汉“嘭”的一声将手中茶碗朝桌台上一摔,杯子内茶水朝外飞溅,洒了一桌,厉声喝骂道:“老子喝这淡出鸟来的烂茶已经第八碗了,到底何时给俺上饭,要饿死大爷不成?”
面摊老板闻声擦了擦额头的热汗,一个劲的道歉,赶紧吩咐他老婆把新出锅的一碗面给这人端过去,以免惹恼了凶人。
“呔,贺老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天看你哪里逃!”
扎髯大汉这一闹不仅引来了面摊上食客的注目,也同样引来了对面路旁一个矮老者的注意,这一看之下立马开口大骂,抽出藏在身后的兵刃,二话不说就朝贺老三逼来。
“呸!”
贺老三措手不及下只来得及拿身下的板凳挡了对方一刀,立即被来人一个刀花砍中肩头,疼得他一个哆嗦,凶光闪闪道:“关诚老贼,你别倚老卖老,是俺那实诚的二哥不想跟你计较,可不是老子怕了你!”
两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动手对骂的时候,周围一群人都没有露出什么讶异的神色,看来此地这些日子来多聚江湖人物,天南地北原来不容易见到的仇家也频频“偶遇道左”,见面不合下动手也就没那么奇怪。
整个面摊三十多个食客也就刘基身后的一桌人怕殃及池鱼将桌子带碗朝前挪了挪,照样大吃大喝,似乎对近在咫尺的打斗一点兴趣都没有。
街上两人骂骂咧咧还是动起了手,在刘基看来俩人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是伯仲之间,偷袭得手的关诚没打两招就被抽出软鞭的贺老三借着力大将兵刃卷飞,接着一鞭将关诚狠狠的抽倒在地。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老头,这时候只剩下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力气了。
贺老三似乎也觉得这么欺负个小老头不太光明,朝地上躺着的关诚“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骂了声“自不量力”,掏出一块碎银把饭帐一会,看了眼那碗没吃到嘴里的热面,抓起那包荷叶包好的牛肉,肩伤也不裹就扭头悻悻而去。
看着地上的小老头关诚被好心人扶起,刘基凑到一位同桌一起吃饭的汉子旁,抱拳恭声问道:“在下刘基,能否打扰大哥片刻?”
那汉子正在吃面,被人打扰十分不满,瞥了眼身旁的刘基,见他眉清目秀,长相不俗,恶感稍减,摸不清此人来路也不愿得罪人,咬断面条嘟囔道:“叫我铁忠吧,小兄弟有什么指教?”
刘基见对方自报名号,忽然看到铁忠襟领的金色虎头刺绣,心中一动,笑问道:“敢问忠大哥可是万兽山庄的英雄?”
铁忠听刘基的语气对万兽山庄十分敬仰,不免心中高兴,面容和善道:“英雄不敢当,在下正是万兽山庄的小卒,我家庄主确实当得上英雄一说,我可差远了!”
“那是当然,铁战铁英雄当年血战九华山七昼夜不退,天下谁不敬仰!”
刘基恭声道:“忠大哥也是为了七星岛现世而来么?”
刘基称赞铁忠的庄主当年的功绩,让铁忠同感自豪,对他好感大生,放下手中的筷子,笑呵呵的点头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兄弟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现在七星岛现世风传江湖,只要是能赶到的谁会不来瞧瞧?”
刘基疑惑道:“可为何大伙都滞留在鲁镇而不出海呢?”
铁忠叹了口气道:“鞑子半月多前突然实行海禁,东海海域所有舟船不得靠岸,因为怕有人偷偷出海船多不好控制,小渔船好多都被烧毁了,只留下大型的渔船跟炮舰,所有人都在等待看能否找出几条小船出海,倒也不是我们希望滞留在此处!”
两人正说着,突然从镇外传来一阵骚乱,一伙提刀持剑的江湖人物浑身浴血,灰头土脸的狼狈朝镇内奔了过来,边跑边大喊:“鞑子兵来了,鞑子大队人马来了!”
不多时的功夫,从四面逃过来的武林人物身后跟着的是更多跑不快的老百姓,阵阵的号角声从远处响起,刘基从号角声判断,整个鲁镇已经被隐隐的包围了。
这些老百姓跟武林人物好多还是从百里外一直逃逃杀杀闯了进来,换句话说,蒙古人似乎是打猎赶动物般将这些人全赶入了鲁镇,不用说是想借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百姓才真正是受了池鱼之灾,
“嗖嗖嗖!”
伴随着阵阵箭雨接连射过,一队队小股骑兵提弓策马呼啸着从远处掠近,落后的数十个拖家带口的百姓转眼就被劲箭射死倒地,更有些背部中箭却侥幸未死的伤者呻吟着倒地不起,绝大多数人则是惊叫哭喊着一路跌跌撞撞加速逃离蒙古人的射程。
也有一些个受不了欺压的江湖人物想要回过头去跟蒙古兵拼命,可刚一扭头就被成片的箭瞬间钉死在地,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蒙古人的骑队似乎并不打算追击,一队射完箭就立即停下再由后边另外一队上来补上,不停的将众人朝镇内驱赶。
鲁镇内接到警讯的江湖人士慢慢聚集到了四周的镇口,都被眼前的惨象激的义愤填膺,纷纷将藏匿的兵刃抽了出来,刘基身旁的铁忠见远处又是一个百姓被箭贯胸而死,首先拽出腰后的钢刀,怒的一声大吼:“大伙杀鞑子!”
说罢一往无前的朝蒙古骑队杀去。
一众早被激起怒火的江湖人物轰然应诺,双眼充血下纷纷随着铁忠朝前冲,打算杀退蒙古人好掩护百姓们入镇,一些个轻功高明的好手甚至跑到了铁忠的前头,将手中兵刃舞的虎虎生风,滴水不漏,为后面人磕挡着无数迎面射来的羽箭。
刘基怕铁忠有失同样跟上,提剑牢牢护卫在他的身侧,不多时的功夫已经冲到了蒙古百人骑兵队身前不足百丈的距离,对面领头的蒙军百夫长见这些人扑来非但不领军绞杀,反而抬手呼啸一声转头就走,近百蒙古骑兵纷纷将手中剩余的羽箭射出,紧接着拉马掉头回撤。
两方刚刚接近的距离又在霎那拉开了。
刘基见那些百姓趁着自己这百多人一搅局已经安全的后撤到了鲁镇镇口,加上蒙古人撤的蹊跷,担心对方有诈,扬声劝铁忠等人道:“鞑子兵退而不乱,前方密林恐有伏兵,所谓穷寇末追,不如大伙退回镇子依托民房跟狭窄的街道跟鞑子周旋,等待天黑后再突围……”
一番话尚未说完却被一帮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江湖人斥骂为没卵蛋的懦夫,刚才一阵冲锋虽然距离不远却也付出了近十人伤亡的代价,都希望能够杀几个鞑子为死者报仇雪恨,百多人除了有数几人内心赞同刘基的说法,其余都是一脸不屑的瞥了刘基一眼,更多的则是脚下停也不停,继续朝前狂冲。
这一耽搁不要紧,本来抱成团相互协防的上百江湖好手已经稀疏的拉成一条斜线,领先的十几人早就没入了前方的树林中,让身后的刘基看得心头一紧。
密林中传出的一声惊叫打断了刘基的思路,犹豫不决的铁忠等人闻声也赶忙跟上,所有人都朝发出惊叫的方向窜去,所幸令人担心的伏兵并没有出现,反而刚才追击老百姓的蒙古骑兵连人带马在树林中横七竖八躺倒了一片。
第六章 紫衣女子
刘基看着地上这些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蒙古兵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无论是挂在枝头的死尸还是面朝天躺倒的箭手,所有死者都是面目安详,周围环境甚至没有显露出挣扎的迹象,上百人就像是在一瞬间被毙杀,以他的眼力也无法分清这些人致死的伤口在哪里,这未免有些超出常理。
众人这时候已经看清楚了树木间隙那些蒙古人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跟简易拌索,立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众人贸然冲入,光是密林中藏有的这些伏兵就能让他们损伤大半,更何况还有上百名可以跟伏兵配合的蒙古骑兵,在这些人马上的高速冲击下,尽管众人都有些近身的功夫却也难免损伤惨重。
难道暗中有不世出的绝代高手隐匿在旁,帮了他们一把?
“这是怎么回事?”
蹲在地上察看死者上口的铁忠半晌才一头雾水的站了起来,疑惑道:“鞑子怎么会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我等刚入林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实在是搞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位手中提着长剑的青年仗着轻功高明首先入林,刚才发出惊叫声的正是他,这时才有些后怕道:“看这些鞑子好像都是被内家真气震碎心脉而死,可这些马匹为何也全部倒毙?”
“应该不是!”
刘基眉头大皱道:“谁听过如此霸道的内家真气,就算有如此人物也不可能一瞬间杀绝百多个蒙古壮汉,单个鞑子虽然没有中原练武之人厉害,可毕竟十人一队便能抵挡宋军百人,要想无声无息杀绝一个蒙古百人队谈何容易?”
“在下张松涛,这位兄弟所言极是!”
铁忠身前一位年纪颇长的中年人闻声点头道:“从刚才鞑子撤回到这几位大哥入林,前后不过十吸的时间,开始甚至连鞑子的背影都能看见,这些人绝非死于争斗,以在下看只可能有两点可能,一是中了毒……”
张松涛的话音刚落就升起了一阵骚乱,几个青年更是脸色发白,握刀提剑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这也怪不得他们,如果这毒能把上百人瞬间毒死,他们武功再高也是白饶,可看到了现在自己这些人还没有谁感到不适,又觉得中毒之说不可信,就连张松涛也是一脸轻松的模样,众人不免心中大骂,暗怪这人没事找事,却都在等待他说出第二个原因。
张松溪似乎也觉得控制了语气节奏而感到颇为满意,摇头晃脑道:“这第二点可能就是方才鞑子追赶百姓之时暗中有绝代高手隐伏在侧,早已看不过眼,可却又不愿现身,只是趁着鞑子入林的机会才出手罢了!”
说着语气缓了缓道:“如果各位不信可以再朝四周搜索,必然可以发现那些本是埋伏在密林中的伏兵,不过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是些尸体罢了!”
这次连刘基都暗暗点头,下意识的举目朝四周看去,众人也都煞有介事真的朝四周草丛搜索过去,因为张松涛说的绝代高手隐伏在侧的问题,使得他们谈话中语气都降低不少,以免惹得暗中前辈高人的不满。
“啊!”
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突然从前方林木间隙传出,明显是被人袭击临死前发出的叫声,正在谈论着的众人跟刚才朝另外三个方向搜索的数人都赶忙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青年仰天躺倒地上,手中长剑撒手掉落一旁,正是首先入林开口的那人。
“已然气绝!”
用手指搭在那人颈下血脉的刘基稍一检视死者伤口就吐出了一句让在场众人心跳不止的话,紧接着刘基站起身形拱手朝四周轮圈一拜,恭敬道:“我等冒昧打扰前辈实属不该,这就退出此地!”
说罢摆手示意众人赶紧离开此地。
面对一个隐伏在暗中,似乎正邪敌我都不分的高手,刘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替同伴报仇的问题,显然这人能够悄无声息的一举毙杀蒙古百人队,又能瞬间杀死他们这些人中轻功最好的人,死者明显连逃走的念头都没升起就已经断了气,剩下的更是谁都不顶用,当务之急就是先离开此处险地。
众人噤若寒蝉,谁都没有打断刘基如此示弱的软话,默默等了少许,见暗中之人似乎默许了他们离开,无不轻手轻脚的朝林外外挪去,铁忠看到刚才还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就这么蹊跷的死去,心中着实充盈着想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报仇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