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傲霜道:“杜爷乃金陵霸主,实力不弱。想请杜爷派人将那朱星寒的底细查明,听口声像是江南人,而且目下尚在这金陵城内。”
杜桐屯微一沉吟,道:“这个么……”
点了点头,接道:“老朽这就派人去查。还有别的事么?”
秋傲霜道:“徐二牛必然还在金陵城内,此人隐居秦淮二十余年,心怀叵测。请杜爷派人搜查其行踪,待小侄前往将他拿下。”
杜桐屯道:“还有么?”
秋傲霜道:“派一队武士连夜驰往阳山百步坪,如有发现,速来回报。如无发现,就地埋伏。”
杜桐屯连连点头,道:“老朽照办……”
秋傲霜凝声接口道:“杜爷,这些人一个个不怀好意,对他们的根底、来意,务要弄个一清二楚。再说,欲行刺小侄之人即为‘擎天宫’之敌,杜爷您多费神,对咱们的事也大有好处啊!”
杜桐屯道:“老朽明白……”
秋傲霜道:“小侄别过。”大踏步向厅外走去。杜桐屯一直送到大门。
月落星沉,此时已将近寅正光景。
秋傲霜疾步向鼓楼行去,将要到达旅店,忽见一个人向他行来。
秋傲霜站定一看,赫然是自己要想探其根底的朱星寒。
朱星寒停住了脚,拱拱手笑道:“石头城真是太小,咱们又遇上了。”
秋傲霜冷笑一声,道:“尊驾好像是一个夜游……”语气一顿,扬声接道:“请问尊驾前来金陵,究竟有何意图?”
朱星寒淡淡一笑,道:“方才就说过,为了游山玩水而来。”
秋傲霜沉声道:“只怕未必!”
朱星寒却依然笑容可掬地道:“遇上热闹,自然也要瞧上一瞧!”
秋傲霜道:“瞧够了么?”
朱星寒道:“据在下看来,尊驾一天不离金陵,热闹就得瞧的。”
以秋傲霜的性格,听到对方这种语气,早就怒火升腾而发作了。而他此时却忍住了怒火。一来他看出朱星寒的武功高深难测,自己不必和对方硬碰,再则,这个看起来别有用心的英俊少年,已有杜桐屯派人去调查他的底细了。
因此,秋傲霜哈哈一笑,道:“只要尊驾爱瞧热闹,就慢慢地瞧吧!”拱拱手,掉头而去。
朱星寒忽然叫道:“请慢走一步如何?”
秋傲霜回过身来问道:“有何见教?”
朱星寒道:“在下想奉告尊驾一点消息,也许对尊驾大有利益。”
秋傲霜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那么,在下先谢了。”
朱星寒靠近了一步,面上浮现一丝神秘之色道:“尊驾可知在金陵城内和你作对之人是谁?”
秋傲霜冷冷回道:“不想猜测。”
朱星寒道:“是一个年轻女子,名叫佟月梅。看样子那位姑娘想置尊驾于死地哩!”
秋傲霜心头大大一怔,这女人的姓名有个“梅”字,又使他想到梅妞身上去了。
朱寒星道:“尊驾大感意外么?”
秋傲霜点点头,道:“的确,不过在下意外的是尊驾何以知道那女子的姓名?又何以知道她将要置我于死地。……”
朱星寒笑着接口道:“问得好!尊驾忘记在下是一个爱瞧热闹的人了。”
秋傲霜道:“那么,尊驾向在下提供这些消息的目的又何在呢?”
朱星寒道:“早作提防啊!”
秋傲霜道:“多谢了!”
朱星寒道:“还有一事!”语气微微一顿,压低了声音接道:“姓杜的未将尊驾当客,却将尊驾当贼。”
秋傲霜沉声道:“怎么讲?”
朱星寒道:“姓杜的在案淮河上宴请尊驾,岸上、水中遍布弓弩,岂不是将尊驾当贼么?”
秋傲霜冷叱道:“尊驾休要挑拨,那不过是杜爷要保护在下之安全。”
朱星寒道:“那该弩筒向外。然而据在下所知,弩筒却是对准画舫之上。嘿嘿!尊驾可不要认贼作父,作茧自缚啊!”
秋傲霜再也遏制不住满胸怒火,沉叱道:“尊驾的话太过份了吧?”
朱星寒毫无惊慌之色,淡淡地一笑,道:“在下一片好心,尊驾却不领情。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在下别过。”
蓦然,街边暗影之中窜出了好几个大汉。
领头之人是蔡锦堂,抬手向朱星寒一指,冷声道:“朋友!请问高姓大名。”
朱星寒毫不动容,冷静地回答:“姓朱名星寒,有何见教?”
蔡锦堂沉声道:“你以言语中伤杜爷,是何用心?”
朱星寒两道精锐的目光将蔡锦堂一瞟,冷冷说道:“阁下想必就是杜府的执事总管蔡锦堂吧?”
蔡锦堂道:“不错。”
朱星寒道:“那么,你就该心里有数。”
蔡锦堂厉声道:“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这石头城里狂言放刁,真是自找死路。今天如不将话交待清楚,本总管就要教你当场躺下。”
朱星寒冷冷说道:“说狂话阁下最拿手‘七星指’那点雕虫小技在武林中还难登大雅之堂,阁下最好不要出乖露丑。”
蔡锦堂怒叱道:“好小子!你能一语道破蔡某人的武功根底,可见你还大有来历。道出你的门派来历吧,蔡某人这几根骨头还不想调教无名小卒。”
朱星寒道:“单打独斗谈不上门派。在下承认是无名小卒,不过阁下却不够资格如此说。”
蔡锦堂暴叱一声,道:“小子!蔡某教你尝尝‘七星指’的劲道……”
话声未落,身形疾进。右手食、中二指职骈,点向朱星寒的“璇玑”大穴。
其势毒辣,隐隐中透出威猛绝伦的劲道。
站立一旁静观其变的秋傲霜心头不禁暗暗一动,杜府一个执事总管的指法也有如此火候。那么杜府“金刀”的武功可能就超过自己的想象了。
在他一念之间,蔡锦堂已欺进朱星寒的中宫,其指尖也堪要临体。而朱星寒却纹风不动,似乎没有将对方气势凌厉的一招看在眼下。
秋傲霜不禁暗吃一惊,单凭朱星寒那种如渊停岳峙般的气度,已不失为名家风范。
果然,朱星寒身形微微一晃,就避过了蔡锦堂的进招,右臂像是极不着力地一挥。
蔡锦堂猛扑的身躯被那一挥之势挫退了半步。显然朱星寒的随手轻挥之中暗藏了极为刚猛的威力。
朱星寒身躯一晃后,随即冷冷发话道:“蔡总管,还要试试么?”
武林中人多半宁愿输命而不愿输名,蔡锦堂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低叱一声,飞身猛扑。
朱星寒仍是一闪避过,沉叱道:“蔡锦堂!在这石头城内,除了杜‘金刀’之外,你可以算是第二号人物,当街躺下,从此就别想再混了。”
蔡锦堂果然未再妄动,两次攻击未曾得手,他也看出了对方的功力。不过,他仍是其势汹汹地吼道:“尊驾身法确有可取之处,不过身法灵巧并不能表示尊驾的武功了得。想要蔡某躺下可不大简单。”
朱星寒道:“那你不妨试试。”
蔡锦堂很懂得自下台阶之道,摇摇头道:“连进两招,尊驾都不还手,好没劲头!”
朱星寒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金陵城中却是些死要面子的人物!”
蔡锦堂沉声道:“少放狂言!请问尊驾前来金陵有何意图?”
朱星寒道:“游山玩水,路过此地。想不到金陵竟有如许多的跳梁小丑,逗得在下想多留几天。”
蔡锦堂道:“看样子尊驾手底下有个两三套,所以才会如此猖狂。不过尊驾若是以为金陵无能人,那可瞎了眼了!”
朱星寒道:“据在下知道,除了你这位蔡‘七星’之外,好像还有一个杜‘金刀’。有机会你这位总管该劝劝你那位主子,关起城门做他的‘金陵王’还勉强凑合。若想探头看看城外的世面,他那把‘金刀’可能就要变‘断刀’了……”身形一转,向秋傲霜拱拱手道:“在下别过,午正在下或者将往阳山百步坪走走!”言罢,掉头而去。
蔡锦堂向其手下一挥,低声道:“去两个人,远远踩上。”
蔡锦堂扬手收回了他方才的命令,然后问道:“据实回复杜爷?”
秋傲霜点点头道:“自然!这个姓朱的不足畏,可畏的是他身后隐而未现的人物。这是在下的看法,请顺便禀报杜爷!”
蔡锦堂应道:“是!秋公子还有别的交待么?”
秋傲霜道:“没有了!总管回府去吧。”言罢,向客栈行去。
秋傲霜越墙进入客栈,方一落长廊,就发现房内隐约透出灯光。
推门一看,秋傲霜不禁大大一怔。
原来三姬都坐在他屋内,安然无恙,夏火莲竟然也回来了。
秋傲霜忙问道:“夏姬!怎么回事?”
六 疑云重重
秋傲霜冷冷一笑,将手里捏着的罗帕举了起来,问道:“看看这是什么?”
黄大仙翻翻眼皮,道:“那不是一幅罗帕么?湖色的,该是男子的用物。”
秋傲霜道:“罗帕里面包着何物?”
黄大仙双眼瞪得溜圆,嚷道:“公子想存心难倒我么?”
秋做霜冷声道:“相士多半自称半仙,尊驾号称大仙,怎能难得到你?”
黄大仙神色傲然地说道:“公子说对了!任何人也难不倒我。
罗帕里面包着的是一报产于苏州的银色丝线,错不了吧。”
秋傲霜道:“错了。”
黄大仙道:“错了请砸招牌。”
秋傲霜道:“你的招牌呢?拿出来让秋某砸掉,再让你看看这幅罗帕里包的是什么东西。”
黄大仙摇头道:“那不可能,我黄大仙从未断错过。”
秋傲霜冷冷笑道:“嘿嘿!这次你就断错了,罗帕里包着一根‘蟾蜍丝’。”
黄大仙先是一楞,沉吟了半晌之后,忽然怪声笑道:“妙啊!妙啊……”
秋傲霜沉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黄大仙收敛了笑容,正包道:“公子可舍得再花一点银子?”
秋傲霜道:“凭你方才这一断,错得离了谱,我可不愿花冤枉钱!”
黄大仙伸出一只手来摇了摇,道:“只要五两银子,我会将秋公子方才遇上的事断得一清二楚,不爽分毫。要不要一试。”
秋傲霜道:“断错了呢?”
黄大仙大言不惭地说道:“别说砸招牌,若有半点差错,项上人头让你砍去做尿壶!”
秋傲霜道:“尊驾可是说一不二之人?”
黄大仙道:“铁口者,铁定不移也!自然是说一不二了。”
秋傲霜自袋中摸出一锭五两重的纹银,凌空抛过去道:“秋某先付银两。”
黄大仙将银子接在手里掂了一掂,然后揣在怀里,压低了声音问道:“方才可是死了一个人?”
秋傲霜道:“不错。”
黄大仙道:“那个人是杜‘金刀’派来的,带来一根‘蟾蜍丝’……”
秋傲霜接口道:“不错,那根‘蟾蜍丝’现在就包在罗帕之中。”
黄大仙道:“罗帕之中是丝线,不是‘蟾蜍丝’。我黄大仙绝不会断错!”
秋傲霜讶然道:“难道……?”
黄大仙扬手示意秋傲霜不要打岔,接下去说道:“那根‘蟾蜍丝’被西厢上房那位萧月梅姑娘玩弄手法换走了。”
秋傲霜心头一怔,脱口道:“真的?”
黄大仙道:“绝对错不了……”语气一顿,接道:“不过,现在那根银色丝线上一样沾有药粉。如‘蟾蜍丝’一样,一触酒气,线上药粉就会被吸入酒汁之中。”
秋傲霜不禁皱紧了眉头,喃喃道:“她何以要用这种方法?……”
黄大仙接口道:“可别以为那位萧姑娘想要毒杀你,那根丝线上药粉只是一种强烈的乱性药物,她想成就你和那位解语花的好事哩!”
秋傲霜沉声道:“尊驾断准了么?”
黄大仙道:“绝对错不了!公子若不信,不妨将罗帕中的丝线浸在酒中,端起给我床上的粉头喝。只等一盏热茶光景,你就有好戏看。”
秋傲霜道:“萧月梅如此作,是何用意?”
黄大仙道:“公子现在逞威的就是那柄‘四绝剑’和那套‘旋风剑法’。如果乱性破戒,你还有什么好威风的?”
秋傲霜道:“大仙!我算服了你。咱们再谈一椿交易,你为我断出萧月梅和我作对的用意,要多少银子随你说!”
黄大仙道:“嘿!这真是一椿大买卖。”
秋傲霜道:“那么,就不要放过赚银子的大好机会。”
黄大仙诡谲地笑道:“我自然不会放过,只怕公子出不起价。”
秋傲霜道:“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秋某一定尽力照办。”
黄大仙将头一点,道:“好!我要单飞宇手里那把‘沧浪剑’。”
秋傲霜心头大大一骇,沉叱道:“这就是尊驾前来金陵的目的么?”
黄大仙道:“剑在开封,我人在金陵,两地相去甚远啊!”
秋傲霜情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与其闹僵不如留个余地。因此冷冷地说道:“待秋某弄到那把剑,再来与尊驾打交道吧!”说罢,掉头就走。
黄大仙嚷道:“公子慢走!”
秋傲霜回身问道:“何事?”
黄大仙嘿嘿一笑,道:“请公子将罗帕里的丝线留给我。那个粉头太没劲,线上的药粉或能让她卖劲一点。”
秋傲霜冷笑道:“尊驾银子花了不到一两,留人家一条命吧!”
说完之后不再停留,疾步走出了东厢。
回到厢上房,来到萧月梅的房门右,举手在房门口轻弹了两下。
只听萧月梅在房内问道:“是那一位?”
秋傲霜回道:“秋某!”
房门打开,萧月梅衣衫整齐,分明已料到秋傲霜会来,打量了他一阵,然后问道:“有事么?”
秋傲霜道:“秋某想进去坐坐。”
萧月梅摆手,道:“请进!对于你,本姑娘可以不必戒备。”
秋傲霜跨进房去,径自在椅上坐下,冷声问道:“因何对秋某毫无戒备?”
萧月梅轻笑道:“你是‘四绝剑’的持有者,自然不会轻易破戒。”
秋傲霜冷笑道:“以你萧姑娘的花容王貌,如能一亲芳泽,虽死无憾。那把‘四绝剑’更算不得什么了,姑娘可别大意才是!”
萧月梅闻言不禁一怔,继而咯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