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解语愠色一敛,轻笑道:“真豁达……”语气一顿,接道:“不过由此可见,相公已知道佟姑娘并没有死!”
朱星寒心头一震,而语气却极为镇定地说道:“怎么讲?”
黄解语道:“那佟姑娘是诈死。”
朱星寒不禁大感惊异,愣然不语。
杨桂玲却插口问道:“莫非黄姑娘看出来了?”
黄解语道:“其实,佟姑娘所施展的闭气之法极为平常,瞒得了衙门的仵作,却瞒不了有识之士……。”语气一顿,目注朱星寒接道:“相公是助其遮瞒,还是真的不知情?”
朱星寒道:“在下并未进入佟姑娘房中一看究竟,如果黄姑娘所言非谬,在下倒是受其蒙骗了。”
杨桂玲道:“佟姑娘因何要诈死呢?”
黄解语道:“姑娘从‘诈’字上想,就不难察觉一丝端倪的。”
朱星寒一皱眉尖,道:“黄姑娘,你对佟姑娘所知多少。”
黄解语笑道:“所知不多,听口气,相公想必要告诉我什么。”
朱星寒道:“佟姑娘乃是一代武林前人‘冷剑热掌’之后,并曾经在华山‘九成宫’飞剑七年,出身不算无名,应该不会作那诈死之事。”
黄解语冷笑一声,道:“如我看走了眼,日后尽管挖我的眼珠。”
杨桂玲冷眼向朱星寒投以一瞥,道:“黄姑娘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想必是真的了。”
朱星寒道:“那么,在下也就不再争辩了,反正在目下金陵驻足的一群武林中人,佟姑娘并不算举足轻重之人物。”
黄解语淡然笑道:“相公何以见得?”
十三 误结孽缘
当她拉松他腰间系着的丝络时,他才捉往了她的手,喘息着说道:“我不能如此屈辱姑娘的冰清玉洁之身,请姑娘放开。”
这完全是对另一个人说话的口气,敢情他还是将夏火莲当成了萧月梅。
夏火莲的确有些讶异,而她私心慕恋秋傲霜日久,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半个身子压了过去,媚笑着说道:“相公说那里话?打从入宫之日起,火莲的身子早就属于相公的了。”
“火莲”二字象一盆冷水,泼熄了秋傲霜的情欲之火,也惊醒了他的灵智。
因亲近女色而使他苦练多年的剑法毁于一旦,他倒不曾顾忌。
将另一个女人替代萧月梅而发泄自己的渴慕之思,那才是罪不可恕。
他立即就要将夏火莲的身躯推开,但他也唯恐过一阵子还会把持不住,当下牙关一咬,弹指点了夏火莲的昏穴。
夏火莲裸露的身子无力地滑了下去。秋傲霜翻身坐起,吁喘不住。
那一线月光正从夏火莲的腰际投射而过,秋傲霜看见一条宽约一寸,白如玉带的胴体。
在其余的部位虽是阴暗难辨,秋傲霜似乎看到了无数晶亮的眼睛,自然那是属于萧月梅的。
他几乎又想抬手去解开夏火莲的昏穴,他忍住了,趁他智珠犹明的一瞬间,连忙拉起那条白布罩单,将夏火莲连头带脚盖上。
非常奇妙。当夏火莲的躯体隐藏在罩单内以后,秋傲霜心头的幻想也消失了。
自然,他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最后,他终于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秋傲霜突然被一阵低低的话声惊醒过来。
剑为“万人敌”,所以练剑之人不但要练精、气、抑、身法、步法,同时要练眼、练耳。在黑夜中交手,耳朵眼睛的功力高低,占胜负的很大因素。
那阵话声虽极为轻微,严格地说来,简直比夏虫的低鸣还要细微,但是却没有逃过秋傲霜的耳朵。
交谈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那名叫江上秋的老渔翁,女的声音却极为陌生。
只听江上秋道:“我告诉过你,从此不要回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女子的声音道:“爹说话真稀罕!这是自己的家,怎不能回来?”
江上秋道:“我早就对你说过,从今以后权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秋傲霜不禁一愣,原来是江上秋的女儿回来了。但他不明白,何以他们父女俩闹得如此绝裂。
侧耳细听,那女人冷笑道:“爹狠心不认女儿,作女儿的却还狠不下心肠不认爹。”
江上秋道:“你少回来看我两次,我还可以多活几年。”
女子冷笑了一声,道:“爹!其实我也不想回来惹你生气,可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回来向爹说。”
江上秋道:“有话快说!”
女子道:“你若不认我这个女儿,那么,你以后就少管我的闲事。”
江上秋道:“你如果不太自爱,我还是少不掉要严厉的管教你。”
女子道:“这是什么话?你若不承认我是你的女儿,又何必管我的闲事。”
江上秋道:“除非你不姓江。”
女子道:“五年之前,我就不姓江了。而且游走在外,我也不曾用过姓江的名号!”
提起“名号”二字,秋傲霜心中不禁一动,莫非这个少女也是武林中人么?
秋傲霜一念未已,又听那江上秋咻咻然道:“好!我从此不再过问你的闲事,你也最好离我远点。若让我见到,我就打断你的一条腿。”
女子冷笑道:“你老人家还是省点力气,多网几尾鱼吧!”
话声一落,秋傲霜仿佛听得几下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又响起老渔翁一声重重的叹息。
秋傲霜连忙套上靴子,抓起短剑,夺门而出,追了出去。
他并无任何动机,只是想看看这个一丝孝道也不懂得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秋傲霜的动作虽快,然而周围环境却异常特殊,竹林广阔,林外又是一望无际的草丛,待他追赶出来,在月华照射之下,已看不见一个人影。
秋傲霜并没有非追到那女子不肯停步的心意,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时,也就放缓了脚步。
但是,他也没有返回茅舍的打算,此刻约莫已是丑初光景,一轮月华已过中天。滚滚江流不见一张帆影,静寂大地也不见一个人迹。
秋傲霜真想不到月夜景色是如此美好,因此就顺着江边向上游行去。
安步当车,不缓不急,走了一阵,再回头,已不见竹林茅舍了。
秋傲霜兴致正浓,也就放开步履,沿江向西行去。
一口气,竟然走下来二十多里。
前面出现一座竹林,在月光下隐隐泛映红色,那是江南颇有名气的紫竹,名贵的洞箫都是用这种竹子做的。
秋傲霜放缓脚步,向那座竹林走去。
待穿入竹林,才发现林中有一座小巧而又精致的茅舍,在门的两边有竹制的窗棂,还糊有雪白的窗纸,纸上透现摇曳的烛影。
秋傲霜唯恐落个窥觑之嫌,打算回身走开,突然,茅舍之门呀地一响,一个绿衣丽人开门探身而出。
秋傲霜一见之下,不禁神情大怔,原米这绿衣丽人就是常在他心头缠绕不去的丽影……萧月梅。
萧月梅脸上也略显讶异之色,缓缓说道:“秋副宫主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秋傲霜吸了一口长气,力持镇定的说道:“在下并不知萧姑娘居停此处。”
萧月梅眉儿一挑,道:“那么是巧遇了?”
秋傲霜道:“是的,虽说是巧遇,却也不巧,因为在下正要找萧姑娘。”
萧月梅道:“找我有何事情?”
秋傲霜道:“有一桩事要对姑娘说明。”
萧月梅身子一侧,道:“那就请进吧!坐着说话也方便些。”
奇怪得很,未见萧月梅时,秋傲霜满腔邪念,此刻活生生的人就近在咫尺,反而意念澄清,因而摇摇头,道:“不方便吧?”
萧月梅轻笑道:“秋副宫主何以如此迂腐,请进吧!”
秋傲霜倒也不便推辞,微微一咬牙,抬腿走进了茅舍。
当他走过萧月梅身边时,嗅着一股扑鼻香风,使他心神为之一荡。
因此当他进屋之后,只顾浏览屋内陈设,一时未敢转过身来。
虽是一间茅屋,却非常雅洁,堂屋中几张竹制桌椅,摆设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右边一屋,并无房门,只是垂挂了一幅布帘,此刻布帘高挑,屋中陈设尽在眼底。
妆台,明镜,锦被,绣榻,布置得华丽已极,看来这里并非萧月梅的临时居停之所,而是已住多年的香闺。
闺内的陈设,使得秋傲霜的心神又是一荡。
萧月梅道:“秋副宫主请坐,来此是客,待我去端壶茶来。”
秋傲霜连忙定住心神,在竹椅上落座,一扬手,道:“姑娘不必费神,在下说几句话就要走。”
萧月梅道:“秋副宫主何必如此急呢?外婆婆去了金陵,要到明晚才回,我一个人宿此江边茅舍。心也不安。有秋副宫主前来秉烛长谈,也正好消解长夜寂寥。请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罢,就向茅舍后走进去。
秋傲霜暗自沉吟,萧月梅的情态与金陵时大大有别,但他也想不出个道理来。
稍时,萧月梅端来一壶热茶,两个茶盅,一面斟茶,一面说道:“望秋副宫主忘却那晚在金陵客栈之中发生的事情,否则,这盅热茶秋副宫主就不敢沾唇了。”
秋傲霜明白她所说的话,是指他吸入“乱性香”的事,心中也的确有些不快。
然而他并未形之于色,缓缓说道:“那晚事在下或能忘记,但是姑娘所说的一些话,在下却毕生难忘。”
萧月梅道:“不知是那一些话?”
秋傲霜道:“姑娘曾说,以下流手法对付下流人,绝不过份。
这可得要请教姑娘,从那一点认定在下是一个下流人物呢?”
萧月梅笑道:“那只是乍见秋副宫主与杜桐屯交往时,我遽作论断……”
秋傲霜喃喃道:“遽作论断?如此说来,姑娘目下已不将在下当下流人看待了?”
萧月梅道:“那是必然之事,否则,我也不敢奉请秋副宫主入内待茶了。”
秋傲霜道:“姑娘此刻神情因何大异以前?”
萧月梅笑道:“秋副宫主来此是客,我自然应该笑脸以待了。”
秋傲霜道:“那么,来日异地相处,姑娘仍将对在下乡飨以冷言厉色么?”
萧月梅道:“经过今晚的秉烛夜谈,情势将改观也未可逆料。”
秋傲霜道:“在下倒无此奢想……”语气一顿,接道:“只望待在下说出下文后,姑娘仍然笑脸迎人,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萧月梅道:“秋副宫主不必作惊人之语,我这里洗耳恭听了。”
秋傲霜道:“姑娘也许意料不到。”
萧月梅轻笑道:“说不定也在我意料之中。”
秋傲霜语气一沉,道:“在下曾向姑娘承诺,封剑七七四十九日,以悼念那些丧在剑下的三尺小童的屈死亡魂。”
萧月梅道:“难得秋副宫主还记得此事,真令人宽慰。”
秋傲霜缓缓说道:“可惜在下于前晚业已毁约动剑了。”
萧月梅语气极为平静地说道:“面对阎王,拔剑理所当然耳。”
秋傲霜微微一愣,道:“姑娘竟然早已知道此事了么?”
萧月梅道:“我虽居此,外婆却在金陵走动,故已听说。”
秋傲霜道:“在下很安心,因为姑娘并未见怪在下背信。”
萧月梅道:“信誉与生命相较,生命为重,自然难怪了。”
秋傲霜吁了口长气,道:“不知今后在下是否还受封剑之约束?”
萧月梅凝视秋傲霜良久,才缓缓说道:“由秋副宫主自决吧!”
秋傲霜愣然许久,方道:“姑娘象是突然变了另一个人。”
萧月梅笑道:“我倒不觉得,也许是秋副宫主太重视封剑之约了。”
秋傲霜起身离座,抱拳一拱,道:“在下要告辞了。日后在下当尽力遵守封剑之约,绝不妄动。”
萧月梅也跟着站了起来,道:“秋副宫主连茶都不喝一口么?”
秋傲霜摇摇头,道:“不了!改日再打扰吧!”
萧月梅一摆手,道:“想请秋副宫主到房内看一件东西,不知愿否赏光。”
秋傲霜一愣,道:“不便吧?”
萧月梅道:“是因男女不便么?秋副宫主也未免太迂腐了。武林儿女无此顾虑,正所谓君子不欺暗室,请进来吧!”说罢,先自走进屋去。
秋傲霜稍一犹豫,也跟了进去,他本无此心意,然而他的两只脚却自作主张。
萧月梅也没有招呼他就座,默默地在引燃一盆檀香。
移时,室内香烟袅袅,芬芳袭人。
秋傲霜心旌荡漾,本想立即退出房去,然而脚下却象生了根,难以移动分毫。
萧月梅在妆台前坐下,打开发髻,如乌云般的长发披洒下来。
她一面揽镜自照,一面问道:“此刻约莫什么时辰了?”
秋傲霜低声道:“约莫寅初了吧?”
萧月梅道:“辰初日出,那还有两个时辰,也不算短啊!”
秋傲霜此刻已有些六神无主,然而他却听得出对方话中的含意,心情更加激荡。振声问道:“看一件东西,要看两个时辰么?”
萧月梅缓缓转过身来,不知何时她已松开了领口,露出一大截雪白的颈项。
虽然那不是女人身躯上最诱人的部位,但是,却使得秋傲霜心情大为激荡。幸好她那一双眸子已不如以前在金陵那样传神,不然他早就不克自恃了。
萧月梅凝视他许久,才低声说道:“有人面对这件东西即使看了一生一世还觉不够,但是也有人不屑一顾,不知秋副宫主是前者?还是后者?”
秋傲霜呐呐道:“不知那是何物?”
萧月梅淡淡一笑,道:“秋副宫主身畔常随四姬,想必善于对女子评头论足?”
秋傲霜微微一皱眉头,道:“姑娘今夕神情大变,令在下百思不解……”
萧月梅螓道微偏娇笑着接道:“秋副宫主看我的头发是否又黑又亮?”
秋傲霜口不由心的答道:“端的又黑又亮。”
萧月梅道:“眉儿是否又细又长?”
秋傲霜道:“不错!
萧月梅以下问得极快,面颊是否吹弹得破?是否唇红齿白,眼睛是否大而妩媚?……”
秋傲霜已来不及回答,只是唔唔连声,不住地点头,问到最后,萧月梅突然连解开内襟钮扣,笑着问道:“我的胸酥够白么?”
秋傲霜不禁愣住了。
鲜红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