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傲霜喃喃道:“难怪连朱星寒也说她剑法高超,难与为敌了……”
江秋露柳眉一挑,道:“你要去干什么?千万莽撞不得,最少我们应该先将她的动机摸清楚然后才能想出应付之策。”
秋傲霜道:“江秋露!别以为姓秋的毫无城府,我不会那么差劲。”
江秋露道:“你现在去不是找沈留香吗?”
秋傲霜道:“是要找她。但是,我既不会向她动武,也不会对她提起此事,我只是以旁敲侧击的方法探探她的反应。”
江秋露连连摇头,道:“秋傲霜,我认为这着棋不太妙。”
江秋露道:“沈留香在擎天宫单宫主的身边,贵为龙姬之尊,并非由于她的剑法犀利,而是由于她的机智和城府。这娘儿的一双眼睛太厉害了,方才我见过她的眼神,已经有所感觉。你和她相对之下,她不难一眼看出你的心意,那可就糟了。”
秋傲霜道:“江秋露!你将沈留香形容得太过份,也太神奇了吧?”
江秋露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秋傲霜道:“并非不信,而是我觉得沈留香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江秋露道:“因为她是你们自己人,你对她没有防患,所以也就没有对她加以观察。此刻你去和她一见,你就会发现我的话说得不错。不过,到那时你的心意也会被她察觉了。”
秋傲霜沉吟了一阵,忽然大叫一声,道:“对了!昨天晚上她,教我去秦淮河宰那豺狼虎豹四兄弟的时候,竟然事先走漏了消息……”
语气突地一顿,不住地摇头,困惑不解地喃喃说道:“这真有点怪。她是单宫主信托之人,而且在金陵是以代单宫主发号施令的身份坐镇,我秋傲霜是擎天宫的副宫主,她怎么反过来对付我呢?”
江秋露目光一亮,道:“秋傲霜!你说到这里,倒使我略有所悟。”
秋傲霜道:“你想到些什么?”
江秋露道:“秋傲霜!有话事先可要说明,我们现在是同生共死,共为进退,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才行。”
秋傲霜道:“用不着绕圈,你的话不信也得信。”
江秋露幽幽地一叹,道:“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千万个不满意。
可是我们两人目前的命运已然息息相关,我说的话你就不能怀疑了。”
秋傲霜不耐烦地说:“我已经说过了,你的话不信也得信,快说吧。”
江秋露道:“记得你曾经告诉我,单飞宇还有亲信潜伏在金陵。
那么,你在金陵城中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落入了那些人的眼中,难道单飞宇就不对你心怀戒心吗。”
秋傲霜双眼一翻,道:“照你说来,单宫主已经认定我秋傲霜生出了叛异之心,派龙姬来的目的就是要制裁我了?”
江秋露道:“情况也许不至于那么糟,但是我们不能不往最坏的地方设想。本来,单飞宇派龙姬来的用意是想制伏你,可是后来发现你功力大进,剑法一日千里,所以暂时不动声色,而在暗中出手,依她方才埋伏在茅草坡前,想置我于死地的手法看来,甚至于对我们合壁双修,调合你体内阴阳二股劲力的秘密都已弄得一清二楚了。”
秋傲霜道:“乍听起来,实在是危言耸听,细细一想,却有点道理……”
语气一沉,接道:“江秋露!从此时开始,你要和我寸步不离,因为你的性命也就是我姓秋的小命根子。”
江秋露微微一笑,道:“可惜我和你无情无爱,否则沈留香倒造就了一个使我能够更亲近你的机会了哩!”
秋傲霜颇有恼羞成怒之慨,而他却没有发作,一挥手,道:“走,我俩到金陵去走一趟。”
话声甫落,人已向江边渡口处走去,江秋露幽幽一叹,神情万般无奈地举步相随。
二人并肩之后,江秋露问道:“秋副宫主!昨晚彻夜未归,去了何处?”
秋傲霜道:“和那百花宫宫主阎君涛在江浦镇上作彻夜密谈。”
江秋露微微一愣,道:“那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语气一沉,接道:“不知谈些什么?”
秋傲霜道:“谈些什么,与你无关。”一问一答之间,二人已来到了渡口。
此时,正有一艘渡船要离岸过江。秋傲霜正待和江秋露跨上船去,蓦见朱星寒在远处向他挥手示意,秋傲霜又连忙将抬起的一条腿收了回来。
朱星寒已飞快地奔到他人面前,低声道:“秋兄,我们到僻静处说话吧!”
秋傲霜点了点头,三人远离了码头,走向上游,来到了一座竹林之中。
秋傲霜道:“朱兄莫非已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朱星寒未曾答话,目光却向江秋露一瞥。
江秋露道:“想必要我回避,我正好可以在这竹林之外巡视一番,看看是否有人窃听。”说完之后,也未征求秋傲霜的同意,就飞快地穿出了竹林。
朱星寒道:“秋兄!并非在下故意危言耸听,秋兄在擎天宫的地位业已呈现不稳之状了。”
秋傲霜心头暗怔,显然,江秋露的判断不错,那红衣女子果然是龙姬沈留香,而朱星寒此刻也已探得消息,不过,秋傲霜却未形诸于色,语气淡然地问道:“朱兄!此话怎讲?”
朱星寒道:“方才那蒙面红衣女子,是贵宫的龙姬沈留香。”
秋傲霜道:“朱兄得来的消息确实么?”
朱星寒道:“据金战彪告诉在下,武林之中能够穿波逐浪的女子只有二人:一是‘万人迷’江秋踞;另一个就是沈留香,金老还知道沈留香早已在贵宫身为龙姬之尊,只是……”
放低了声音,接道:“金老并不知道沈留香目下已来金陵。”
秋傲霜佯怒道:“胡扯!如是龙姬,怎会行刺到小弟身边剑姬。”
朱星寒道:“秋兄!恕在下说句直言,此事宁可信之,不可不信,更不可不防。”
秋傲霜道:“防些什么?”
朱星寒道:“自然是防范单飞宇,他绝不可能养虎贻患。”
秋傲霜双眉一皱,道:“养虎贻患?这话怎讲?”
朱星寒笑道:“在下措词也许不当。但据在下判断,如那单宫主一旦对秋兄在金陵的作为有所听闻时,不难察觉秋兄已萌生异心。”
秋傲霜道:“朱兄也看出小弟萌生异心了么?”
朱星寒道:“为人在世,何人不想出人头地,秋兄纵有此心,也无可厚非。”秋傲霜面上突然出现一股得意之色,颇有深获我心之态。
然而,他心中却是另有一种想法,这朱星寒目光锐利、才智过人,而且又是深得人心,来日若想称霸武林,这姓朱的可就是一大劲敌了,心中有所思,面上的神情也就突然一变。
朱星寒目光如电,立刻洞察了秋傲霜的心意,连忙说道:“在下心直口快,未必说得贴切,请秋兄千万勿怪是幸!”秋傲霜一笑置之。
朱星寒又道:“秋兄还有何差遣,请尽管吩咐,在下当克尽全力。”
秋傲霜道:“朱兄太客气了……”他的一句话尚未说完,突地一道人影飞闪而至,打断了他的话,那人竟是江秋露。
秋傲霜神色一凛,连忙问道:“何事如此神色怆惶?”
江秋露一招手,道,“你来看……”话声末落,复又穿出竹林。
秋傲霜目光飞快地向朱星寒投以一瞥。二人几乎同时弹身而起,双双纵出竹林,紧随那江秋露的身后,亦步亦趋。
离竹林一箭之地有一条宽约三尺的小溪,深秋干涸,已成涓滴之势。
在江秋露指点之下,二人看到草丛中有一女子倒卧其中。
秋傲霜道:“这女子死了么?”
扛秋露道:“业已气绝了,秋副宫主看看这女子是谁?”
秋傲霜拨开草丛一看,不由得大大一愣,那朱星寒更大为错愕。
原来这女子一身红衣,以巾蒙面,手中长剑未曾入鞘,浑身衣衫尽湿,那一身打扮,和方才那红衣丽人一模一样。
似乎眼前这死者就是方才那红衣蒙面丽人,浑身衣衫尽湿,正是跃入江中的佐证,难道死者就是贵为龙姬之尊的沈留香?
一念及此,秋傲霜不禁蹲下身子,探手撩开那死去女子的蒙面纱巾,他刚一伸出手去,那女子手中长剑突地刺向他的咽喉。
来势之快,犹如电光石火,根本不容闪避,何况秋傲霜绝未想到对方是诈死,秋傲霜一骇之余,那犀利剑尖已距他咽喉不及一寸。
朱星寒铁腕一扣秋傲霜的右臂猛地往回一带,右手折扇已飞快向那红衣女子打去,他无暇想到对方是谁,只有一个意念飞快闪过他的脑际,那就是——秋傲霜绝不能死,否则,他那染患沉疴的老父无从得救,这是他遽而出手的唯一原因。
秋傲霜在朱星寒猛力一拉之际,自己也同时展开了应变步骤,身形向后翻仰,双脚猛力一蹬,人已纵出去八尺有余。
凭他应变如何快,犀利的剑尖仍然割破了他的咽喉,出现了一道血痕,看那血渍,这一剑似乎还没有割断他的喉管。
那诈死红衣女子全神贯注在那闪电攻出的一剑之上,似是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这眨眼之间,朱星寒右手的折扇,已敲到她左臂曲池穴上。
只见她身形一滚,溅起无数水花,人已滚到了小溪的对岸。
朱星寒丝毫未曾放松,如影随形般掩至,折扇哗地打开,横切如一钢刀,向那红衣女子的颈项处削去,劲道十足威猛绝伦。
红衣女子似也瞧出了那把折扇上的威力,再加上左臂穴道被点,情知躲闪不了,竟然不闪不避,横剑猛扫,削向朱星寒的双足。
朱星寒并无意置那红衣女子于死地,手中折扇招式虽狠,却蕴藏无比变化,眼看将切到她的颈项之上,突地一收,易切为打,不轻不重地敲在那女子左肩的寸关穴处,才又封闭了对方一个主要穴道,那红衣女子已形同半身瘫痪了。
朱星寒点封那红衣女子寸关穴之际,对方长剑业已拂他足下。
他似乎早有预备,不慌不忙地双脚一分,人呈大字型腾空而起,那长剑立刻划空而过,右手合拢的折扇突地下沉,只听他低喝一声脱手,锵地一响,那女子手中长剑业已凌空飞去,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剑尖朝下,插于溪流的砂石之中。
朱星寒这几招可说神乎其技,身法、招式都美妙精湛绝伦,秋傲霜凝目观看,一动也没动,那江秋露更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那红衣女子手中长剑脱手飞走之后,已形同失螫之蟹,朱星寒右脚一扬,不轻不重地踩住了她的右腕,她是完全不能动弹了。
朱星寒回身问道:“秋兄伤得如何!”
他口中如此问,却又向秋傲霜作了一个彼此会心的眼色。
他们方才曾推断那红衣蒙面丽人是龙姬沈留香,如果这诈死的红衣女子就是此人,朱星寒自然有所顾忌,不便随意发落。
不过,他心中却已肯定眼前这红衣女子不可能是沈留香,根据水霸金战彪叙述,沈留香的剑法绝不会差劲到如此地步。
尽管有些肯定的想法,朱星寒却未贸然地扯去红衣女子蒙面的纱巾,诈死欲刺秋傲霜,可说用心已极。这女子必然和秋傲霜有极为深厚的渊源与纠葛,因此他方以眼色探询秋傲霜的心意。
这正是朱星寒的年少老成处。
秋傲霜未必不懂朱星寒眼色的用意,而他却没有立即表示出他的心意,只是抬手摸了摸项上的剑口,道:“只是皮伤而已。”这正是秋傲霜的心机深沉处。
如果这红衣女子真是龙姬沈留香,揭开她的蒙面纱巾,就等于揭开了他与擎天宫宫主单飞宇之间的一场斗争的序幕。
以秋傲霜目下的功力来说,他也许不含糊,不过,在时机上来说,此刻则稍嫌尚早,秋傲霜是绝不愿将自己的野心明朗化的。
论心眼儿,身为女人的江秋露自然最大,但是,大的机谋她则差的远点,一纵身,过了小溪,沉声喝道:“因何要行刺秋副宫主!”话声中,倏然伸手向那红衣女子面上的纱巾抓去。
秋傲霜连忙喝阻道:“路姬不得无礼!”
他对江秋露的称呼就已留下了余地,显然,他不愿被那红衣女子知道江秋露的真实身份,在任何情况下,他的心机都无一丝松驰。
江秋露似也觉察到秋傲霜的心意,故作冷哼之声,退去一边。
秋傲霜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红衣女子打量一阵,然后冷笑道:“姑娘以巾蒙面,必是容貌丑陋,不敢见人,秋某人生平最怕见到丑女,是以也不想扯下姑娘的蒙面纱巾了……”
语气一沉,接道:“不过,有一句话秋某可要问一问姑娘,诈死伺机动剑,用心险恶已极,秋某和姑娘究竟有何深仇大恨。”那红衣蒙面女子不吭不响,拒不作答,似乎业已横心,委诸命运。
秋傲霜回首向朱星寒闪电般投以一瞥,后者只是微一皱眉,并未表示意见。
秋傲霜又道:“姑娘是哑吧么?抑或是声如牛鸣,开口惧人耻笑掩耳?”那红衣女子仍是不答。
江秋露已是不耐,自然,她也料定眼前这红衣女子绝非沈留香,因而插口道:“秋副宫主不妨将这贼人交与妾身逼问。”
秋傲霜冷声道:“路姬退去一边,在本副宫主之前,你休要多言!”
那红衣女子手中长剑一指,沉叱道:“朱星寒!想不到你系出名门,平日自诩为正派人士,竟然助纣为虐,与奸险人物秋傲霜狼狈为奸,私通款曲,姑娘记下了,你我后会有期。”
话声一落,人已弹身而起,只不过几个提纵,就消失了她的踪影。
朱星寒神情不禁一变,错骇良久,方一顿足,道:“原来是她!”
秋傲霜也是神情一愣,疾声问道:“她的声音听来好熟,究竟是谁?”
朱星寒道:“秋兄竟然忘记了么?她是一再向秋兄寻仇的佟月梅啊!”
秋傲霜喃喃道:“是她么,如此说来,武林之中善于穿波逐浪的已有第三者了。”
江秋露道:“她绝不是先前欲置我于死地的红衣女子。”
秋傲霜道:“何以见得?”
江秋露道:“两者剑法有显然的不同,先前那女子的剑法异常诡奇,而且劲道威猛,这佟姑娘的剑法只是快速而已。”
秋傲霜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