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掌影,好似铺天盖地的天网,疾速闯进老魔的黑雾之中。嗤,嗤,嗤,砰,砰,砰,劲气相接,突起一阵爆豆般的响声。爆响声中,光华闪耀,四散飞射,犹如璀璨的烟火,刺目灿烂。
“老魔,本使与你同归于尽!”
蓦地。
一声娇喝声落,惊雷乍起,犹如天崩地裂,又似山倒岳碎。登时,光华骤起,在黑气中炸开,万千光影好似星碎月破,暴洒出无数道寒芒冷电,挟着刚猛的劲气怒射四方。与此同时,两声闷哼响起,人影乍分,飞旋而起……
但听啪嗒一声,那黑影已然掉落在地。身上满是伤口,血水殷然。挣扎了几下,始终也未挣扎起来。胸腹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黑色的面巾被劲气撕去了半边,露出的面目,布满一道道青紫色的淤痕,和着口角溢出的一股股血水,看之怵目惊心。
老魔摇晃着,勉强站稳。几道深可及骨的伤口,汩汩地冒着鲜血。面目异常惨白,双眸充血,嘴角上,一丝丝血水慢慢流着,前胸已成红色。适才,老魔已经使出了绝招,却仍未将对方震毙。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老魔做梦也想像不到那黑影的武功是如此之高。在自己倾尽全力,并且受伤的情形下,方才艰难取胜,而且胜的是如此惨烈。
老魔吐出一口血水,疾速调息。片刻后,一抹嘴角的血渍,瞪着血红的双眸,一步步向黑衣人走来。沙沙的脚步声,一声声敲击在心头,犹如死亡的催魂曲。终于,老魔在黑衣人身前五尺处停下了脚步。
看着萎靡不振的对手,老魔忽然感到一阵畅快,尽管胜得惨烈,但终究有了结果。老魔又调息一阵,功力已恢复了十之五六。略一犹豫,俯身揭去黑衣人的面巾。蓦地,当老魔乍然看到黑衣人的真面目时,老魔不禁大吃一惊。但看那黑衣人,眼色黑蓝,面目青紫,布满了一道道紫色的淤痕。衬着殷红的鲜血和披散的长发,形貌恐怖至极。
老魔定了定神,呼吸之间,忽然闻到了一股鲜血的香气。这股香气异常特别,令人精神一振。老魔感到十分怪异,这人看着面目骇人,但流出的血水却是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老魔闻之,不由神情大振,双目突放神光。
第二百章 古寺惊变(5)
“嘿嘿嘿……小子真是好功力,倘若老夫猜得不错,你定是神教中人。不过,神教中并未听说有你这样的人物。老夫倒是见过老教主靖天仇,并且与其有些交情,但不知现在是否还在人世。嘿嘿,交情归交情,不论你是神教的何人,老夫一生也未闻到过如此鲜香的气味,恐怕留你不得了。”
那面目恐怖的黑衣人,瞪着充血的双眸,恨道:“老魔……快些动手。”
“哦?快些动手,难道还有想死之人?”
黑衣人吼道:“本使不想再活,老魔尽管动手吧。”
“嘿嘿嘿……”老魔冷笑一阵,见黑衣人如此,感到有些怪异,遂慢悠悠地道:“老夫活了近一百余岁,今日却未曾想到,竟会碰到你这样的人物,真是怪哉。怪是怪了点,不过确实有趣,老夫要好好享受享受。”老魔笑着,口中咂咂有声。慢慢俯下身来,摆正黑衣人的身子。
老魔扯开黑衣人的领口,摸着前胸,不禁惊疑一声:“噫——原来还是个雌儿。”老魔愣神,旋即,阴笑道:“怪不得血水气味鲜香……这身子如此柔嫩,显然是个不大的雌儿。呵呵,可惜老夫只喜欢鲜血,不喜淫欲。真是可惜,若是邙山淫怪在此,倒要讹他一些银两了。”
“老魔不必废话,动作快些。”
“动手不难,你还有何话讲?”
“不必啰嗦,本使只求速死。”
“哈哈哈……你这雌儿倒是刚烈,老夫高兴。刚烈之人的血水,喝起来必定颇有劲道。既然如此,老夫便成全你吧。”说着,老魔点了黑衣人穴道,猛然撕开了黑衣人的前襟。
当老魔撕开黑衣人的前襟之际,不禁怔神。但见黑衣人的脖颈,亦是布满紫色的淤痕,有的已呈黑紫色,淤青一片。看着黑紫色的皮肤,老魔犹豫起来,任是老魔如何嗜血,也感到有些恶心。但老魔心有不甘,将黑衣人的衣衫褪到腰际,情形依然如故。老魔看罢,不禁直皱眉头。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老魔的意思,眼中顿时黯淡下来。充血的双眸,尽是凄凉之色,万念俱灰。只因穴道被封,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有无尽的悲愤与羞愤。
老魔又看了一阵,虽然感到恶心,但那一股股诱人的血气却使老魔欲罢不能。老魔迟疑着,转动血红的双眸,摸着紫黑而细腻的肌肤,感觉浑身渐渐热了起来。片刻,嗜血的狂性渐起,口中呼呼地喘着粗气。稍一犹豫,闭起双目,俯首向黑衣人的喉咙咬去……
蓦地。
“老东西,住口。”
一声沉喝响在耳际,老魔机灵一下,回头看时,却见身侧寻丈左右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抬头一看,站在身侧的正是幻天。老魔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暗自惊道:“虽然自己一心在考虑嗜血这事,但周遭左近的情形,尽在自己的感觉之下。这魔头怎会不知不觉到了自己身后而不知晓,若是偷袭老夫……”
老魔越想越怕,本能地站起身子,向后退出几步。忍住心中的疑惑及惶恐,道:“原来是教主,怎不提前知会老衲一声。”
“呵呵,本教在此已经多时了。”
老魔惊道:“教主早就来到这里?”
幻天道:“本教素来喜爱热闹,你二人打得天昏地暗,本教怎会错过。”
老魔听罢,心中有气。好事被搅,甚是痒痒。怀着愤恨,转动几下眼珠,道:“教主为何制止老夫行事?”
“不是制止,而是本教看着有些不忍。”说罢,手指不经意地弹动几下。但听黑衣人哼了一声,双目大睁,直直地看着幻天。旋即,眼中留下了一行泪水,不住地抽搐起来。
幻天轻轻道:“齐姑娘不必悲伤,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今日,你舍生忘死一站,已发挥了自己所有的潜能。不历生死,难成大事,更难成就无上的武功。本教可以保证,但凡你还有一口气在,本教便会令你起死回生。”
老魔在旁虎视眈眈,听到幻天说出齐姑娘三字,登时一怔。道:“小子,这雌儿难道是……难道是神教齐问天的女儿?”
幻天笑道:“老东西还有些眼力。”
老魔脸上阴晴不定,道:“小子怎不好好歇息,何必多管闲事。老衲……”
“住口,该死的老东西。”老魔尚未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老东西,管上闲事你又能如何?”老魔听了一震,急忙回头,却见梅梅已经站在两丈开外。好似凭空出现,诡秘异常。
老魔又是一震,暗中惊凛。梅梅缓缓走到幻天身边,撇一眼老魔,当看到齐小莹的面容时,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虽然不忍,但却仍感有些快慰。道:“师父,此处左近再无一丝人影。弟子细查之下,发现被杀三十多人,被点倒十五六人,俱是各派的探马。想不到你我来此,竟然引来了这么多人。”
幻天道:“来便来吧,有齐姑娘及老东西在,你我乐得安闲。”说着,转头对老魔道:“本教来此,算是你的福气,对否?”
老魔厉芒一闪,道:“打扰老夫清修,却是不该。”
幻天道:“清修?吸食人血,还算作清修,老东西真是有趣。尽管你有些不愿,但本教恐怕还要在此耽搁几日。你看可好?”
老魔心中火气渐增,但想了想后,还是极力忍耐下来。面前的两人功力实在可怕,老魔本有杀人之心,却无杀人的勇气。老魔怔怔出神,思虑片刻,阴声道:“既然两位随意在此,老衲也无他法。唉……白白糟蹋了血肉,老夫自去寻找一些美味。”说罢,老魔闪身一晃,便向林子飘去。
幻天见老魔走后,道:“齐姑娘,为何一人到此?”
齐小莹泪眼婆娑,面目显得更加丑陋。黑紫色的面容抽搐几下,看着幻天的眼神十分哀怨,凄然道:“本使……本姑娘……如今的模样,还有何面目见人。教主不必怜悯本使!”
“齐姑娘怎地如此灰心,面貌虽变,其心不移,何丑之有?”
齐小莹挣扎着坐起身来,掩面道:“教主此言,若在平时,本使也觉是人间至理。但近些时日,本使日日奇痒难耐,遍寻名医却都是束手无策。唉……本使已无意活在世上,教主若是怜悯本使,便给本使一个痛快吧。”说着,齐小莹竟是潸然泪下,悲戚万分。
幻天见状,也感到有些凄楚。看着原本倾绝天下的美人,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心中甚是不忍。其实,他不是只看重齐小莹的美貌,而是在于齐小莹的言谈之中发现,在齐小莹身上有着一种凌人的气势。想要上前扶起齐小莹,确又有些犹豫。此刻,幻天心中所想的极其深远。既不能表现得过于亲近,又不能冷若冰霜,置之不理。
幻天十分清楚,齐小莹如今的境况,完全出自梅梅的手段。虽然感到梅梅做得有些过分,但幻天并没有责怪梅梅。不但不曾责备,而今反倒觉得现在的情形对自己十分有利。暗自盘算一番后,开口道:“死丫头,快将齐姑娘弄到房间。”
“这……是,师父。”梅梅有些不情愿。
齐小莹吃力地摆摆手,悲戚道:“教主不必管我,本使已经心力交瘁,早已无意留在世上,你还是成全我吧。”
幻天道:“齐姑娘何必如此颓废,人活于世,难不成只为面容而活?”
齐小莹看着幻天冷峻的眼神,不觉悲从中来,抽泣道:“本使如此模样怎生见人,况且……况且身上……唉……教主不知女子的心性,这对任何一个女子都……都难以……承受。教主,本使只盼你给我一个痛快。”说到此处,齐小莹又淌下一行清泪。
幻天眼见齐小莹的惨状,内心更加凄然。因有梅梅在场,不便过多询问。而见到梅梅那副平静如常的神情,暗中不禁一怔。暗道:“死丫头之心性确实有些歹毒,恐怕也是心性使然。唉……罢了!”想了一番,开口道:“齐姑娘到此,间接为我等操劳,致使本教免去了不少麻烦。死丫头怎不念此功德?没有齐姑娘,此刻如何能够安静。”
梅梅道:“师父勿再说了,弟子照办便是。”说着,梅梅跨前两步,也不管齐小莹如何挣扎,将齐小莹夹在身侧,径自回到庙中。
回到破庙,梅梅将齐小莹放在床上。随后,静静地看着幻天。她不知幻天如何打算,但隐隐中感觉,幻天似乎对齐小莹有着某种异样的情感。梅梅尚不清楚到底那是一种甚么情感,只是觉得齐小莹与魔门好似越来越近。
幻天沉思,片刻,正容道:“齐姑娘,本教早已言明,若不及早医治,定会反复发作。你今日这番情形,也是出乎本教意外。倘若你愿意,本教尚可一试,不知齐姑娘意下如何?”
第二百零一章 美人复生(1)
齐小莹听了,无奈道:“本使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完好之处,但与神教……”
幻天正色道:“既然齐姑娘有必死之心,为何还在乎什么戒律?”
“这……这……本使也难以说清。”齐小莹凄然道。
幻天长长叹息一声,随即,神色肃然道:“不是齐姑娘无法说清,而是还舍不得抛却人世,更抛不开长期以来形成的邪见。看开生死,并不是可以随意舍弃生命。不知生,焉知死。知所生,方可言其死。生灭无常,面对俗世,有生,一切都在;死去,一切全无。而今,神教正处多事之秋,齐姑娘身为圣女,怎可轻易离尘而去。除非是你真正看透了生死,了悟了生死的真义,才能臻至无生无死的境界。否则,轻易言死,便是一个懦夫。”
“甚么,本使是个懦夫?”齐小莹惊异道。
幻天道:“死得其所,乃是勇士;悲愤自绝,难道不是懦夫?”
齐小莹听罢,无言以对,结结巴巴道:“这……我……”
“本教言尽于此,还请齐姑娘自己定夺。”
看着幻天坚毅的神情,齐小莹感到十分震撼。回味幻天话中的深意,不禁心潮起伏。良久,心窍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似乎那些潜藏的所有灵慧,都在这一刻释放开来,在痛苦与羞涩中,灵台越来越清明。慢慢地,面上逐渐浮上一丝愧色,道:“教主所言,其理微妙甚深,本姑娘惭愧之至。那……那……教主真能医好本姑娘的顽疾?”
幻天道:“若是齐姑娘抛弃了清规戒律,能够依止当下,本教愿意一试。”
齐小莹恍然,沉吟道:“依止当下……依止当下,唉……通权之变,尽在一念之间。时也,命也,运也。”
“姑娘真是聪慧绝顶,本教甚为佩服。”
齐小莹道:“教主智深如海,通达世间至理。以今日诸行看来,教主确已到了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之境界。本姑娘原本自视甚高,而今但在教主面前才真正知道,自己还存有无尽的我慢、我是、我能、身见、见取见等,尤其执着于戒禁取见,唉……种种业障太重,真是惭愧得很。”
“姑娘不必自谦,能有这般认识,说明姑娘已然证道。”
“教主之胸襟,堪比天宇,本姑娘受教了。”
幻天注视齐小莹,肃然道:“时辰不早,还请齐姑娘早些定夺。”
齐小莹略一犹豫,道:“本姑娘受伤颇重,只怕教主耗损真元。”
“呵呵。”幻天轻轻一笑,道:“齐姑娘不必担心,以本教看来,你这点伤势不值一提。”
齐小莹听了,眼神忽地一亮,但旋即又黯淡下去。幽幽道:“本姑娘自感五脏移位,经脉断裂,气息紊乱,即使医好了伤势,功力也将大不如前了。还是……还是让我……让我……”
幻天肃然道:“齐姑娘适才所言,难道仅仅是知见?未经亲证而早下断言,实非聪明之语。倘若姑娘已经心灰意冷,那本教也是无法。外伤容易医治,内伤却是难医。救人救心,哀莫大于心死。若是齐姑娘心已死了,本教也无能为力。唉……想不到神教圣女,居然如此颓废,自顾自怜而不识大体。”
齐小莹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