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与各路英雄应是都到大厅观摩刀谱去了。不过凭自己这点本事,即便是去了,只怕也是无多大用处,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答道:“谢谢老人家的关心,但在下技艺低微,想来便是去了,也是参悟不出其中奥妙的,所以就不去凑那热闹了。”
余管家闻言后脸上神情似是陡然间变得更为冷厉了,轻哼了一声道:“年轻人谦虚一点自然是好的,但是身为一个练刀之人,有刀谱见识也不去看看,就未免显得有些糊涂了!”话一说完,他即又回过头去招呼庄丁做事,未再理睬展鹏。
展鹏尽管弄不明白余管家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对自己说这番话,但也觉得他说的甚为在理,便转身往大厅行去。可他在一路上仍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寻思:“这余管家虽然所言甚是,但听他对自己说话的口气,怎么也不应是一个普通管家能对客人说的话呀,分明像是长辈在训斥晚辈一般,难道这父女俩也与自己神秘莫测的身世有甚关联么?”
不知不觉间,展鹏已是进入了大厅内,抬头即见到大厅正堂壁面上贴着的两副巨大挂图,都是用上等的宣纸新近裱成,图上各自画着六个执刀挥动的人形,边上还有一行模糊难辩的小字,挂图的下方则摆着一张精致的书桌,桌上用砚台压着两张微微泛黄,边角处还有些残缺不齐的旧书页。想必是凌百战在得知会有人前来挑衅捣乱之后,觉得刀谱的归属与之相比,已是小事一桩,所以便命人把刀谱临摹在事先准备好的两张巨大宣纸上,再挂在大厅正中,以示公正。而这时大厅中间已拥挤不堪的站了有好几百人,似是比昨夜还要多上一些,应该都是今早才赶到的,不过包括刀法精绝的秦戟刚在内,所有的人都在凝神望着墙上的挂图,皱眉沉思,一脸的困惑,没有人注意到展鹏进了厅来;显然俱与那最先得到刀谱的凌百战一样,始终参透不出其中的玄机。
展鹏虽是并没抱多大希望学会图上所画的刀法,但见众人都在苦苦思索,心想这几招刀法当真有如此神奇么?于是也抬头打量起贴在墙上的挂图来,一凝神间,只觉图上的十余个执刀的人形虽只是寥寥数笔,线条甚为简陋,姿形也俱为一些半蹲滑步、转身横劈、跃起后翻一类的常见刀招,显得颇为平常。但落在展鹏这等刀法大行家眼中,没过一会儿即看出若是能依照图中所画的顺序,将十二招连接起来,则这些简单的招式立即会变得在平常之中含有无穷无尽、绵绵不绝的诸多后着,威力惊人!只不过这些招式尽管常见,但彼此之间却是毫不相干,根本无法一气呵成,想来这也是令凌百战及此时厅中众人困惑的原因。
展鹏虽是也有同感,可令他奇怪的是,尽管自己从未见过图上的刀招,却又隐隐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不解之余,他便又把目光转向挂图边上的两行小字,只见两副图上都写着相同的“浊气下沉,聚于一点,引致百会,气随刀行,截雷斩电”几句简单的
刀诀。还没看完,他心中已是惊骇万分,暗想这不正是自己修炼了多年的“雷霆十斩”之口诀总汇么?可当日师父在传授这套刀法的时候曾神色凝重地说过,“雷霆十斩”乃是世上最为狂野泼辣的刀法,招招俱为放手抢攻之势,若是将十式学全,再一口气施展开来,那天下间能抵挡得住的人可说是屈指可数,不过已经失传了近百年,他亦是三十年前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学到了“雷霆十斩”的内功心诀及前六招,潜修了多年也仅能将刀法中的威力发挥出四五成来,故叮嘱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到岳阳的宋家庄走一趟,想办法求得那位隐世奇人宋夫子把最后四式相授,方能真正跻身于一流高手的行列中。可这凌府古书应与那宋夫子毫无牵连啊,难道图上所画的刀招不是“雷霆十斩”,而只是有相同的口诀大纲么?
念及此处,展鹏即暗暗把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雷霆十斩”之内功心诀与图上的刀招一对应,随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图上虽是画有十二个人形,但却只是一招刀法中的十二个变化而已,并且这一招正是自己未曾学过,又知晓口诀的雷霆第七斩“奔雷斩”,而凌百战与此时厅内的所有人亦正是由于不知道要驾御这套刀法还须掌握一门特殊的内功心法,是以才会怎么也参悟不出其中的玄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展鹏终于将图中所画的“奔雷斩”一招与自己已经学过的前六招融会贯通,更觉脑中一片清朗,心知自己尽管只多学了一招,但却是获益非浅,在刀道上的修为大大迈前了一步。只不过苦于不便就地演练一番,故对这招刀法的真正威力倒是无法得知,但在他心中想来,倘若这时再遇上像“连云双邪”一类的人物,纵然仍是不敌,可拼个同归于尽应是能办到的。由此可见这展鹏的性情确是勇猛剽悍,换作他人若是遇到比自己强盛许多的敌手,多半会先想到如何脱身逃逸,而展鹏似是无论与多强的的对手相搏,亦只会念着怎生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从未有过不敌便逃的打算。就他这等心性,也难怪陆战以及洪刚等人都对他不是很放心,一再嘱咐他不可在与人交手时太过拼命。
展鹏本就是一个胸无成府,豪爽重义之人,他领悟刀法以后,虽是兴奋不已,但转念想到秦戟刚尚在苦苦思索,为免他多费心神,便待走上前去,将其中的玄妙告诉他。却见得这时厅门外已陆续进来了数十名手中端着饭菜的庄丁,想必是凌百战见午时已至,但众人仍未有离开的念头,即命人把饭菜都送到厅中来,让这些人也能多点时间记忆图上的刀招,不会在随后举行的“品刀会”上心神不定。秦戟刚身为主人,又生性豁达,此时也未再去想那刀招了,一直在忙着招呼众人用饭,而展鹏也因见到大厅中一片混乱,心想待晚些时候再把刀法一事告诉秦戟刚也不迟,便未有上前招呼他。
众人用完餐,又歇息了片刻,才见到凌百战与蓝天赐及三位镖局当家神色凝重地走进厅来。凌百战一进厅就命人把两副挂图都取了下来,再等众人都已各自就座之后便转身走到大厅中间,很是严肃地高声言道:“诸位英雄,凌某斗胆召开这次的‘品刀会’,除了要将方才大家都已见过的两页刀谱公诸于众,让有缘人得而习之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之事想和大家伙儿商量商量……!”
众人平日里对他已是甚为敬重,今日再蒙他示以刀谱,本就心中更觉佩服,此时见他神情严肃,语气也颇为沉重,忙都停下话头,凝神细听。趁这功夫,展鹏四下扫了一眼后,向坐在身旁的秦戟刚问道:“秦大哥,怎的没见到那‘青州三雄’前来与会呢?”
秦戟刚似是一提到那“青州三雄”就有气,苦笑了一声,答道:“唉,那三人当真狡猾之极,当日他们离开了’醉仙楼‘后便径自寻到了庄中,向大叔言明了事情的原委,大叔自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还留他等在庄中留宿。不过他们还算有点廉耻之心,推说另有事办,即匆匆离去了。”展鹏哪曾想到世间竟还有这般狡诈无耻之人,听完之后也不禁暗觉好笑。
这时凌百战见大厅中安静了下来,即大声续道:“各位想必都知晓,近年来狼子野心的金人屡次发兵攻宋,弄至我中原各地战祸不断,民不聊生,而江湖中的武林豪杰虽说多有仗义惩奸之举,但却因每次俱是各自为战,力量太过薄弱,成效不大。所以凌某想借这次‘品刀会’的机会,把我江南一带的武林同道都聚在一起,组织一支抗金义盟,再选出一位高人担当盟主,带领大家一齐打击入侵的金贼。不知各位认为可行与否?”
厅中的江湖汉子虽说大多为胸无点墨之辈,对所谓的国事朝政都不怎关心,但对金人多次侵宋,四处烧杀抢掠的恶行却是人人痛恨的。此时听凌百战说要组织义盟打击金人,自是大感痛快,群情踊跃。更有些性急之人大声喊道:“凌大爷,在咱这江南一带,谁不知您的武功和威望都是最高的,要依我说,哪还用选什么盟主啊,您就带领大家伙儿一起干吧!”话音未落,厅内众人已是高声附和,显得好不热闹。
凌百战忙连连摇手,大声推辞道:“各位英雄莫要误会,凌某发起这次结盟一事,绝非是想要坐这盟主的位置,而且就凭我这点本事,也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话还未说完,门外已有人阴阳怪气地接口道:“既然凌门主要客气,那这盟主之位不如就由本人来坐如何,嘿,嘿!”众人一听顿时大怒,不少人更是大骂出口。
正传 第十八章 天斩神刀惊煞神
可没骂多久,又有许多人把嘴闭上了,原来这时厅门外已大模大样地涌进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马脸勾鼻,双眉斜挑的高瘦老者,他一面缓步进厅,一面还阴笑着看了看怒形于色的厅中群雄,目光中尽是一片挑衅之意,显然那句狂妄无比的话正是出自他的口中。而先前出言喝斥的江湖中人也正是因为认出了这名高瘦老者乃是数十年前即名震武林的黑道巨孽“煞神”甘非,知道自己惹不起,才会停下口来的。 凌百战与展鹏等人早知他要来,倒是并未显得有多惊讶,只是凝神打量他身后的一行人,想要看看另外两名神秘高手究竟是何等形貌。
一望之下,即见得紧随甘非进厅的是一个脸圆嘴圆,肤色白净的紫袍老人,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再加上他又矮有胖的体型,就像那庙里的罗汉一般,让人一看便忍不住想笑,从他光秃秃的下巴来看,应该就是素有“阴人”之称的内府总管余太监了;再往后则是八个精悍干连的锦衣汉子以及数十名身穿淡蓝色僧衣,俱都长得雄壮魁梧的高大喇嘛;而最后才行进厅来的两名藏僧则各自都披着一件绿色袈裟,且质地上乘,显然身份较走在前面的一众蓝衣喇嘛要高出不少。而最令凌百战心惊的是,这两名藏僧虽是身形皆如竹篙一般极高极瘦,可顶门正中却都有巴掌大一块地方凹陷了下去,半眯的双眼中更是隐有淡淡的碧光流动,分明二人的一身密宗玄功已至极高境界。
展鹏与秦戟刚对望一眼后也觉心下骇然,均暗想当真被“天刀府”府主秦重一语言中,随行前来的果然是“慧果法王”与“伽蓝法王”二人。
凌百战虽然也已看出了两名藏僧的武功实是非同小可,就连自己最为倚重的蓝天赐与之相比只怕也是颇有不如,心中更觉忧虑。不过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怎能有半点示弱,于是大步走到满脸狂傲之色的甘非身前,冷冷问道:“甘大人你一向公务繁忙,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凌家庄来,难不成凌某请各位朋友来家中喝喝酒,也犯了朝廷什么事么?”
甘非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凌门主你误会了,我今次并非是以官家的身份前来赴会,而是有心引领这些西域武林的朋友来与各位同道交流交流的。”说完他便转身指了指身后的数十名喇嘛。
凌百战见他装模作样,强忍怒气,又沉声问道:“既是如此,那甘大人你先前所说的要做抗金义盟盟主一位的事,应该只是一句戏言吧?”他心想自己这么说,以甘非的身份,自是不会再提什么要做盟主一事。
不料甘非却哈哈一笑,答道:“这种事岂能随便乱说,自然是真的了,凌门主你觉得这有甚不妥么?”
凌百战未想到他会如此厚颜无耻,怒喝了一声:“荒唐之极!”
甘非像是显得胸有成竹一般,仍是面无表情地缓缓说道:“既然凌门主你认为甘某不配坐这盟主的位置,那请问,须得要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坐上盟主之位呢?”
凌百战听他问得奇怪,不禁微微一愣,脱口答道:“至少得要是一位德高望重而又武功高强的前辈高人吧。”
甘非似是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仰天一声狂笑,冷声道:“要说德高望重,甘某可能确是不如凌门主你,不过论到武功嘛……,嘿,嘿!只怕是要比你强上几分吧。所以若是像方才这几位朋友所说的一般,由你凌门主来担任这盟主一职,那甘某第一个便不服,须知江湖中的公义道理虽是不少,但最终还是要以武才能服众的。”此言一出,厅中的数百名武林中人都已清楚他们一行人今日前来实是存心挑衅,但又都知“煞神”甘非的名头及武功也确实要比凌百战高出不少,因此各个虽是心中不忿,一时间却也无言驳斥。
凌百战当然更清楚甘非说番话的目的无非是想叫阵比试,当下冷冷一笑,问道:“听甘大人的意思,这盟主的位置是要以武功的高低来定论咯?难道你带来的这群番僧今日也是来争盟主一位的么?”
甘非还是不紧不慢地答道:“凌门主你这次置办‘品刀会’,所邀的可是天下英雄,那我等以江湖中人的身份前来与会,再公平较技,争当这盟主一职,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吧。况且我身后的大师都是来自西域‘盘空寺’的高僧,并非那金人一族,若是他们真有本事夺得盟主的位置,再带领大家打击金军,又有何不可呢?”他话未说完,众人已是一片哗然,均在心中想道:“若是盟主之位当真被这群番僧抢到,那这什么抗金义盟实是不要也罢。”
凌百战心知他是在强词夺理,不过考虑到自己如果在此与他多作口舌之争,不免会有损士气,即把脸色一沉,沉声喝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甘大人划下道来吧!”
甘非想是见已达到目的,便也不再装腔作势,阴笑一声道:“不敢,只要你们在座的各位能将我等一行人悉数击败,那我们自是会即刻离去,不再插手此间的任何事。” 言罢他即颇为嚣张地四下望了一眼,当看到怒形于色的蓝天赐时,脸上神色似是微微一变,不过随即也就恢复常态,显然他虽是知晓蓝天赐剑术通神,但却也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便在这时,人群中忽的有一个三十来岁,长了一脸大胡子,身型也颇为粗壮魁梧的黑脸大汉越众而出,他手里倒拖着一根七尺铁棍,口中大声骂道:“他奶奶的,你这老小子说了大半天,不就是要打么?好,就让太爷我先来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