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根七尺铁棍,口中大声骂道:“他奶奶的,你这老小子说了大半天,不就是要打么?好,就让太爷我先来教训教训你!先前站在他身旁的几个粗豪汉子听他骂得痛快,也高声哄应道:“孟老大,骂得好,揍扁这龟孙子!”
厅内众人都认得这个黑脸大汉是苏州城内的名武师孟达,有个绰号叫做“赛钟馗”,一身外门硬功倒还甚为扎实,就是性情粗暴,行事也向来有些卤莽冲动,是个莽汉。此时想来是因见甘非太过狂妄,忍不住心头的火气,先行站了出来。
凌百战尽管也知道孟达武功不错,但却更清楚以他的修为倘若要与甘非这等成名多年的黑道枭雄相比较,委实差得太远。正待出言劝止,却见那孟达在众人的怂恿声中,已是迫不及待地大吼了一声,手中铁棍横扫而出,势大力沉地往甘非胸口击去,立时空中就传来一阵忽忽作响的破空声,显然此人乃是天生神力,一出手便声势惊人。
甘非是何等样人,哪会把他这种蛮勇之辈放在眼里,本来只是打算惩戒他一番也就是了,但其后听闻孟达出言不逊,心中已是起了恶念,此刻再见他竟然敢门户大开地放手攻来,更是恼怒之极,冷哼一声,脚下微微一动,即飘忽之极地闪出了孟达的棍势之外,还未等孟达回过神来,甘非瘦削的身影忽的又出现在了他身后,随即众人只恍惚见到一支黑色的掌影在空中闪了一闪,孟达庞大的身躯便已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出数丈远,待到他吃力地转过身来时,黝黑的脸上迅速泛起了一层死灰色,口角也渗出几缕暗红的血丝,眼见是性命难保了。
凌百战见因自己没能及时阻止孟达出手,而连累他枉送性命,心中又急又怒,厉声喝道:“甘大人的‘黑煞掌’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用在一个后生晚辈身上,不觉有些过于狠辣了么?”他这话一出口,大厅内一些上了年岁的武林中人才知晓方才甘非印在孟达背心处的一掌竟然就是他的成名绝学“黑煞掌”,惊骇之余又不禁都觉得甘非一出手便欲取人性命,委实太过心狠手辣,不少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甘非却似毫无所闻一般,面无表情地应道:“江湖较技,生死本就是各安天命,凌门主你又何必要在此故做矫情呢?不过你当真想要替这厮讨还公道的话,就请亲自下场赐教,甘某若是丧命于你手下,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凌百战自是清楚自己的武功较甘非要稍逊一筹,但面临此时这等境地,却哪里再还忍得住,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凌某人就领教一下甘大人的绝学。”言罢刷的一下自腰间拔出一柄百炼钢刀来,凝势以待。
旁观的众人虽是都知他功力深厚,刀法不凡,但却也均暗想凭凌百战的修为,只怕是决计不能像甘非一般在一招之内就将武功不弱的孟达击至吐血而亡,念及此处,又不禁都有些担忧起来。
甘非一直出言激怒凌百战的目的就是要他亲自出手,然后干净利落地将他击败,让厅内群雄士气大落,没有心思再组织什么抗金义盟。此时他见凌百战终于忍不住要下场应战,正自心下窃喜之际,却忽的感到眼前一花,一个有如天神一般高大威猛的方脸大汉已横身挡在了凌百战身前,随即他又听到这个大汉转身对凌百战说道:“大叔,你身为大会主人,怎可轻易出手,这一场就由我来代你出战如何?”话音未落,场外的人群中已是有人高声叫道:“秦少侠,好样的,咱大家伙儿就看你的了!”不用说,这名挺身而出的威猛大汉正是曾在“醉仙楼”上三刀挫敌的“天刀府”后起高手秦戟刚。
凌百战定下神来以后也想到了如果自己落败,声名受损倒是无甚要紧,但令在场的江湖中人斗志低落就有些因小失大了,而且本来昨日的安排也是商定由秦戟刚迎战甘非的,于是收刀入鞘,微一点头,答道:“这样也好,不过刚儿你切记要小心应战,甘大人乃是成名多年的前辈高人,你即便是败了,也无甚丢人的,千万不可一味蛮勇,知道了么?”
秦戟刚忙躬身答道:“大叔您放心,我都记下了。”话一说完,他即转身行至满面狐疑的甘非身前,沉声道:“甘大人,请赐教。”
甘非由于是今日才赶到杭州城的,对秦戟刚日前在城中挥刀扬威一事毫无所知,只是觉得凌百战放心让一个后生晚辈来与自己对敌,实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但转念又想到若是自己再把这个看来威风凛凛的大个子击败,那岂不是更能震慑围观的一干人等。想至此处,他也不再多言,阴笑一声后便探掌直击,拍向秦戟刚胸口处,心想这个大汉虽是长得高大魁梧,但年纪尚轻,总不可能内功比我深厚吧,只要一对掌,自是能像先前对付那个莽汉一般,轻易将其震伤。
可甘飞哪里知道秦戟刚艺出号称刀宗圣地的“天刀府”,一身所学又岂是那孟达一流的江湖武师可以比拟的,此时他一见甘非掌色暗黑,掌风中又略带有一丝腥丑,便知道不能硬接,微一侧身,闪出圈外,再手腕一翻,名震天下的“天斩神刀”已是握在了手中,未等甘非回过身来,秦岌刚一声大喝,手中长刀卷起一轮碧绿的刀芒,斜劈而出,刀势虽是迅捷猛烈,但他脚下却是纹丝不动,这一招委实攻中带守,精妙无比!
甘非纵横江湖多年,眼光自是犀利得很,他见了秦戟刚出手一刀,便心知自己所料有误,眼前的这名大汉尽管貌似鲁钝,但却是身怀奇学的顶尖高手,惊骇之下他忙将前冲的身形猛的一顿,横掌一引,再团身往后急缩,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已逼致头顶的耀眼刀光。
厅内的武林中人见秦戟刚挥刀一击就逼得甘非手忙脚乱,心想这一场应是赢定了,便纷纷高声喝起采来,但展鹏与蓝天赐等修为高深的人却都知道甘非数十年前即名震武林,一身功力绝对只在秦戟刚之上,方才不过是因一时大意,不及防卫,才会暂时显得落了下风,二人这一战尚还远未到论及成败的时候,是以并未如众人一样喜形于色,只是紧盯着场下凝神对峙的秦戟刚与甘非,以便到秦戟刚有甚凶险之时,能及时出手救助。
果然,甘非在狼狈不堪地躲开了秦戟刚迎头一刀之后,听闻众人大声鼓噪,顿时恼羞成怒,厉叱一声,瘦削的身形腾空跃起,两条手臂交叉舞动,诡异迅捷地往秦戟刚头顶正中击去,几股森寒的劲气也随之疾射而出,气势颇为凶厉。
秦戟刚见他来势汹汹,也不示弱,脚下一跺,真气行遍全身,再双手举刀闪电般朝上一划,一道匹练似的刀光应势而生,迎向当头袭来的踵踵掌影。甘非见他居然敢聚势上迎,正自心中暗喜,不想当他修炼多年,蕴藏毒素的黑煞掌力撞上身下碧光隐现的蒙蒙刀光时,却忽的感到一股神奇怪异的力量从秦戟刚手中长刀上传来,这股力量尽管并非十分的凶猛难挡,但却会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懒恿无力,心神恍惚的感觉,就连掌上所发出的力道也较平日弱了几分。惊疑之下他突然想起一件传说中的上古神兵来,当即借秦戟刚奔涌而上的刀势一仰身,在空中翻滚着往后退了数丈远,待落地定下身形后,甘非并未再发招攻击,而是眼露凶光地瞪着举刀卓立的秦戟刚厉声问道:“阁下手中所执的长刀可是那“天斩神刀”么?”
秦戟刚见他脸上神色在凶狠中又隐隐带有几分惊慌,心中也觉奇怪,不过他生性粗犷,向来不喜多费心思去想这些无用之事,便沉声答道:“正是。”
甘非脸上神情似是愈发显得紧张,又接着问道:“如此说来,阁下你并非是‘快刀门’的弟子,而是来自那岭南‘天刀府’罗?”他这一提到“天刀府”的名号,不止厅内群雄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就连他身后那个一直微眯着眼,不动声色的余太监也立时双眼一亮,神色怪异地望了秦戟刚一眼。
秦戟刚不明白他们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只以为甘非是想以他不是“快刀门”弟子的身份而拒绝再战,即大声喝道:“秦某一身武功虽是学自‘天刀府’,但自幼便在‘快刀门’中长大,与凌大叔更是情若父子,怎能说不是‘快刀门’的人呢?再说甘大人你先前不是也说过,只要此时厅中的所有人之中,无论是谁能将你等击败,都能作数的么?”
甘非听他应承了确是来自“天刀府”后,眉头一皱,答道:“甘某说过的话自是能作数的,不过据我所知,‘天刀府’近二十年来一直严禁府中众人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阁下此次现身杭州,是在得到了贵府主的授意以后才赶回城中,还是擅自做主,偷偷离府下山的呢?”
秦戟刚听闻他竟然连府中的禁令也知道,不禁微微一愣,脱口道:“我能回到此地,自然是得到了府主他老人家的恩准的,难道这有甚奇怪的么?”
甘非闻言后未再理睬他,只是偏头和神情奇怪的余太监互视了一眼,似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对秦戟刚说道:“甘某昔日也和贵府的秦府主及聂神将有些交情,按说是不应与你交手的,不过今日的情势却是与往常不同,是以就只有得罪了。”话一说完,他身形一旋,已是迅急异常地逼近秦戟刚身前,招式之间并未像他口中所说的一般有所保留,而是更为凶狠凌厉!
正传 第十九章 快刀儿郎斗番僧
秦戟刚见甘非来势汹汹,一时也不敢掉以轻心,横刀一封,再侧身滑步,高大的身躯已迅捷无比地闪到一边,随即趁他停身转向的一瞬间,方才大喝一声,手中“天斩神刀”直劈而出,只见一轮碧绿色的刀芒闪电般斩向正疾追而来的甘非头顶上方。 甘非年老成精,又刚刚领略了“天斩神刀”的神秘威力,怎还会与其硬碰,抬眼望见刀光已逼近身前,突然矮身一旋,便飘忽之极地脱出身来,紧接着脚尖轻轻一踮,又迅速揉身而上,两支暗黑的手掌更是幻化出踵踵掌影,极其诡异地拍向秦戟刚胸腹上下的各大要穴。他这几下动作委实完成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显然他虽是为官多年,但一身功夫却是半点也未搁下,反而愈发精纯简练。
秦戟刚也未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迅速,而且在倏忽之间又已逼近身来,仓促之下已来不及收刀封挡,只好全力往后疾退,直到甘非一轮攻势将尽之时,才瞅准机会,一刀斜斩,将甘非逼退了几步,缓过气来。随后哪还敢再放手抢攻,深吸了一口气,刀法一变,全取守势,长刀上下翻动,利用刀口、刀背、甚至刀柄等各个部位将甘非连绵攻到的无数掌影尽都挡了回去。这等轻灵奇异的刀法莫说是旁观的一众江湖中人从没见过,便是见多识广的甘非也是生平未遇,故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只能不断地变换身法及掌势,绕在秦戟刚的周围数尺之地展开攻势。这样一来在场面上自是占尽了优势。
厅内观战的江湖中人大多都只是寻常武师,造诣不高,此时见到秦戟刚一味苦守,已有数十招之久未能出刀还击了,均暗想:“现在大厅的所有人中,怕是除了蓝天赐以外,就要数这秦戟刚的武功最高了,可看情形,他似是连对方第一个下场的甘非都敌不过,那余下的矮胖老头及数十名一脸沉着的番僧又还有谁能对付得了呢?今日一战想来是败多胜少了。”想到这一点,不少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焦灼不安起来。
但凌百战、蓝天赐等修为深厚、眼光敏锐的人见秦戟刚尽管身处劣势,招式身法之间却是丝毫不乱,神色也甚是沉着冷静,便知他只是因临敌经验太少,一时失了先机而暂时落了下风,并非是败势已成,倒还都显得颇为镇定,未见慌乱。
唯有靠得较远的展鹏却因早就看出秦戟刚所习的刀法与自己的“雷霆十斩”有很多相似之处,深知这路刀法须得凭借一股狂猛的气势,全力强攻,方能将其中的威力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若是像现在的秦戟刚一样,用于防守,威力大减不说,还随时会有落败受创之虞,是以反而显得最为担心。他正感束手无策之际,忽的在不经意间看到身旁的巴其图也在紧盯着场下二人交手的情形,眉头微皱,似是心有所思,暗想当日在“醉仙楼”中,不正是巴兄弟出言指点,秦大哥才能一刀挫敌的么,看他此时的神情,说不定也已经想到致胜之道了呢。念及此处,展鹏轻轻拍了拍巴其图的肩膀,低声问道:“巴兄弟,你看秦大哥能胜此一战么?”
巴其图想是心神过于专注,并未像往常一般谦虚两句,又皱了皱眉,缓缓答道:“那个凶人的功力虽是要深厚一些,但秦大哥的刀法却是比他精妙甚多,按说应是要略占上风的,不过秦大哥的这套刀法似是并不适合用于守御,而是应像日前与那三位大哥交手时一般,气势万钧地全力猛攻,才能尽显其威力,照现今的形势来看,只怕……”他话还未说完,展鹏已是大吃一惊,心道自己早晨进厅时见巴其图一直傻傻地跟在凌红菱的左右,根本未曾朝墙上载有刀法的挂图望过一眼,还以为他对刀法无甚涉猎,不想他只不过看了片刻工夫,便能将秦戟刚这套“天刀府”中之独门刀法的优劣之势一语道破,看来他不只胸罗甚广,眼光也是颇为独到。
这时巴其图想了一想,又显得很是忧虑地接着说道:“不过以秦大哥的造诣,想必亦清楚守得久了,气势自然也会弱了许多……,以他的性情,恐怕多半会兵行险着,与那凶人拼个两败俱伤的,唉!”
展鹏听他说的正是自己所最为担心的事,不禁也轻叹了一声,暗忖该怎生想个法子,才能把秦大哥替换下来呢?便在这时,就听场下忽的传来几声震人心神的大吼,展鹏忙转头一望,即见得秦戟刚果然像巴其图所想的一般,在久守之下已渐感不耐,嘴里不断发出吼声,手中神刀也随之扩大了挥动的范围,可甘非又怎会轻易让他脱出自己的攻势,瘦削的身影上下纵横,双掌也加速闪动,显然是想把秦戟刚这股气势给压下去。他不知秦戟刚虽是生性敦厚,但脾气却是倔强得很,而且更是一个至孝至义之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