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胜负之念看得过重,再说今日一战你们已经尽力而为了,为师又怎会加以责罚呢?都先行退下罢。”他话音未落,台下的甘非已是阴阳怪气地出言接口道:“凌门主要教弟子做人,何不留待日后再说,现在还是请尽快遣人下场破阵为好,难不成无人可用了么?”
甘非这几句话委实说得狂妄无比,厅内群雄自是尽皆破口大骂,但却又因在见识过“困龙阵”的奇异威力后都自知难以匹敌,故高声喝骂的人虽是不少,上前请战的却是一个也没有,神色之间俱是显得既愤怒又惭愧。
凌百战这时也是颇感无奈,心想此刻就是请武功最高的蓝天赐出手,只怕也破不了那威力无穷的“困龙阵”,即便是破了,功力也会耗费甚大,可对方还有身具邪功的余太监及两个高深莫测的怪异喇嘛押阵,而自己一方却是再无高手能与之抗衡,看来今日一战已是胜机渺茫。想至此时,他不禁只觉左右为难,一时之间未有出言作答。
台下的展鹏本就性情急噪,他早已是看不惯甘非等人的狂态,只是因为想到陆战等人的嘱咐,才会一直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未有请战出场,此时见众人都不出声,浓眉一轩,便待上前请命。却听那甘非又嚣张之极地大声狂笑道:“既然诸位都不敢下场应战,那就理应像先前所约好的一般,由这些来自西域‘盘空寺’的大师们坐这盟主的位置咯,……不过若是当真要让外族的和尚来担任盟主一职,莫说是各位英雄,便是我这局外人,也觉甚是别扭,所以……。”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上前几步,行至凌百战身前,故作诚恳的凝声续道:“依我说,这组织抗金义盟一事不如就此作罢,凌门主你看如何?”
凌百战尽管早知他等此行前来的目的即是如此,但此时听他说出口来,仍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双眼一瞪,正待出言喝叱,就听门外有人长笑一声接口道:“甘大人,你难道忘了我中原武林中也有厉害得很的和尚么?”笑声未歇,众人即见一名修长挺拔的中年汉子自厅门外“嗖”的一声掠进厅来,他瘦削的脸上虽是颇见风霜之色,但眼中的神光却是依然明亮清澈,还没等甘非答话,凌百战已是大喜过望的迎上前去,用力拍了拍中年汉子的肩膀,大笑道:“万老弟,你终是赶到了,愚兄还一直担心你在路上遇到甚意外了呢!”
原来这名气宇不凡的中年汉子便是前去请人助阵的“塞外游龙”万云声,他一路奔波,已是疲劳不堪,但见自己终于及时赶回,心中也觉很是欣慰,微笑道:“有劳大哥你挂心了,不过兄弟今日赶了回来,只怕有人会很不开心,是么,甘大人?”说完即转身面向神情狐疑的甘非。
甘非虽是亦觉有些恼怒,但暗想这万云声武功再高,也顶多不过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却也难有破阵的本事,至于他先前所说的厉害和尚到此时也未见人影,只怕多半是虚张声势罢了。于是哈哈一笑答道:“万大侠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甘某经常听闻道上朋友说起你的英风侠行,向来就颇为仰慕,今日能有缘相见,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有甚不开心的,不过万大侠适才提及的佛门高人我倒是一直没想起来,不知能否代为引见呢?”
万云声知他是在装腔作势,心下厌恶,冷笑一声答道:“甘大人你客气了,在下这点名头在你这等位高权重的四品大臣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我先前提到的大师嘛,甘大人便是不说,在下也是一定会为你引见的,哼!”言罢他即回头朝厅门处高喊了一声:“诸位大师,这就请进吧。”挤在门口的一些江湖中人听他一喊,忙纷纷移到两侧,让出一条道来,随着一声低沉浑厚的佛号传入众人耳中,一行身着粗布僧袍,手执木棍,约莫都在三十来岁左右的中年和尚也陆续走进厅来,这十几个和尚个子虽非有多高大,但人人均是步伐矫健,神光内蕴,脸上神色又都显得肃穆沉稳,看来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气势。可奇怪的是,不只厅内的各路英雄都不知他等来自何处,神情之间一片茫然,便是见多识广的蓝天赐、甘非等人似是一时也没想起这群和尚的来历,目有错愕之色,正当众人俱感费解之际,日前曾于庄外炫露见识的那名灰发老者在凝视半晌后突然神情狂震,脱口喝道:“少林武僧!”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甘非与那余太监二人更是神色剧变,眼中冷芒暴射,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凌百战在大惊之下也向万云声大声问道:“万老弟,这几位大师当真是来自那嵩山少林寺么?”
万云声长笑一声,洒然答道:“正是。”听他应是之后,众人这才明白为何适才都没想起这十几个和尚的来历,但是在恍然之余仍觉有些惊疑不定,原来当年在太宗皇帝李世民开国建业之时,少林寺的五百武僧曾立下大功,其时“少林武僧”之名可说是无人不知,威震天下,不过李世民逝世之后,朝廷却因见少林寺的声势日趋壮盛,恐其坐大,便颁下一道密旨,令少林弟子不得再涉足江湖,更不能插手任何政事,虽说至唐亡宋兴时,这道密旨即已失效,但想是因少林寺不愿再重蹈覆辙,故自百余年前,武林中即少有少林门人的踪迹。不想今日却在此“品刀会”上突然现身,又怎会不令在座的江湖中人俱感大为惊骇呢?
甘非为官府办事,自是也知晓其中的隐秘,此时见到多年未现踪迹的少林武僧也被万云声请下山来与自己作对,不由又是震惊又是恼怒,阴笑一声,向那些进厅之后一直显得严肃异常的少林和尚冷冷问道:“怎么,连少林寺的大师们也耐不住清闲了,要千里迢迢赶到此处来凑热闹么?
一名肩宽胸阔的直眉僧人想必知道他的身份,单掌合什,沉声答道:“阿弥陀佛,甘施主莫要误会,非是贫僧等存心要来与你为敌,只是万施主曾有大恩于敝寺,今次应他之邀下山离寺,实为报恩而来。”
甘非听这名僧人的口气中似是颇有顾忌,正待出言相激,不想经验丰富的万云声却是识破了他的用心,微一皱眉,高声接口道:“甘大人,既然少林寺的大师们已赶到此处,我等不妨就先行退到一边,看看昔年名震天下的‘十八罗汉阵’敌不敌得过西域和尚的‘困龙阵’可好?”
他话一说完,便有细心的人在心中默数,果然,厅内的少林和尚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人,暗想既然此次少林武僧重现江湖是有备而来,那想必对破“困龙阵”甚有把握,不禁都觉很是振奋。
甘非闻言后却是倍感懊恼,心道此时倘若自己再出言阻扰,犯了众怒不说,只怕那些西域和尚也会不悦,再说这些少林僧人虽说各个看来气度凝重,功力深厚,但“天龙头陀”也同样俱为一流高手,且人数还多出一倍,对阵之后还说不准孰强孰弱。思至此处,他即略整神色,微微一笑,答道:“既然万大侠都这么说了,那甘某岂敢再有异议。”言罢又转过身对那群喇嘛僧续道:“诸位大师,请列阵。”
三十六“天龙头陀”尽管对中土语言通晓不多,但也听明白了将要对敌的是名闻于世的少林十八罗汉阵,早已是心痒难抑,故甘非话音一落,他们便齐展身形,掠至场下摆好阵势,神情之间均显得斗志昂扬。
凌百战先前见识过“困龙阵”的奇异威力,知道厉害,生怕少林众僧一时大意,被困阵中,见众僧已待举步入阵,忙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沉声道:“各位大师,此阵委实怪异无比,还望要多加小心才是。”
直眉僧人躬身还礼,应道:“有劳凌施主提醒,贫僧等自会留意。”说完回身微一额首,十八名少林僧人即将手中木棍一横,跃身而起,闯入“困龙阵”中,身法虽是并未有多迅快,但却沉稳齐整,自有一种中正平和的大家风范。
少林众僧甫一入阵,那些喇嘛僧便先前一样,脚下步伐迅速移动,再将手中戒刀虚空划动,刀刃劈风,声音嗡嗡然长久不绝,霎时间,三十几柄戒刀披荡往来,不仅激起一股强烈的劲气,漫天的刀光更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刀网,见了这等骇人的声势,旁观众人方知他们适才与“快刀门”弟子交手时根本未出全力,此时面对天下闻名的少林武僧,才拿出了真本事,从空中绵密不绝的刀网来看,莫说是困龙,便是一只苍蝇只怕也是飞不出去。想到此处,不由又都有些为少林众僧担心,可再一凝神细看,却见少林寺的十八名和尚与“快刀门”弟子应敌的方式大为不同,入阵之后即按照五行分位站定身形,随后将手中木棍斜举交叉,再跟着对手的阵势迅捷无比地转动起来,且越奔越快,到后来直是势逾奔马,犹似足不沾地一般,令数十个喇嘛僧在无奈之下也不得不随之转动。但这“天龙头陀”倒也确是不同凡响,尽管形势被动,阵法竟是丝毫不乱,各个出口仍是守得既稳又准,只是移动快了,手中的戒刀自是不能像初时一般挥动自如了,频繁的撞击声也渐渐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