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授勋?”范德讶道:“为什么不是在嘉德骑士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箫特侧头瞄了一眼巍恩:“不过授勋总是件好事。虽然没有封爵,但以后你就是骑士拉。”看了看巍恩站在桌边发愣的样子,他嘻嘻一笑:“巍恩,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骑士啊。”
巍恩挠了挠头发,道:“不像就不像,当骑士有什么好的?”
箫特蹙眉道:“又开始胡说,这可是一份荣誉啊。”
巍恩撇了撇嘴:“我倒宁可太后发我点儿奖金。”
箫特“哼”了一声,道:“行了,别在那说怪话了。跟我走。”
“去哪?”巍恩愕然道。
箫特没有理他,转头对范德道:“父亲,我带他去枫丹香榭。”
范德颌首微笑,道:“去吧。”
看着巍恩被箫特拽走的身影,范德慢慢皱眉,陷入了沉思,正在这时,老总管多梅尼格来报:“老爷,麦斯长老求见。”
第十章 枫丹香榭
麦斯今天仍然穿着他那身已经洗得发白的灰色修士袍,不紧不慢地走着,白髯飘飘,双袖随意地摆动,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精神。
范德和他打了声招呼,道:“坐吧,喝点茶。”
麦斯喝了口水:“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巍恩,怎么,你和他见了一面?”
范德点头道:“我跟他谈了一会儿。”
“感觉怎么样?”
“感觉平平吧。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应该是个务实之人。”范德淡淡道。
“嗯。”麦斯沉吟了一下:“我倒是很看好巍恩,觉得他是个品性不错,愿意帮助别人的孩子。”
范德淡淡道:“要想帮助别人,光靠善良是不够的,还需要智慧和力量。”
麦斯摇头微笑道:“话虽如此,但品性是基本啊。我说的是原则,你说的是途径,怎可混为一谈。”
范德为麦斯倒满茶水,道:“先不说这个。玛丽准备后天为巍恩授勋,不过奇怪地是,授勋地点不是在嘉德骑士堡,而是在我家里。”
“我就是为这个事儿来的,而且我还听说,太后并不准备亲自授勋,而是委托霍华德后天来你们家授勋。”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流露出郑重严肃的神色。范德摸着下颚青青的胡子茬,思考道:“如果在骑士堡授勋,势必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不在骑士堡授勋,虽不是没有先例,但在王国的历史上极为少见,看来,玛丽并不打算把授勋之事搞得路人皆知。”
“太后不想露面,改让红衣主教授勋,虽然于礼无妨,却不合惯例。依我看,巍恩这次立得功劳确实不小,不过惹得麻烦也不小,太后现在对他不太感兴趣。”
“玛丽原本是要给巍恩封爵的,现在却连授勋都想草草了事,这其中的缘由,哼,不说也罢。”范德不屑道。
麦斯含笑道:“其实,这也怪不得太后,谁让巍恩结识你们箫家在前,捅出水门丑闻在后,换了是我,也一定认为他成了一个辉格党人。”
范德听着有些烦恼,道:“箫家?你别忘了,她身上也流着箫家的血液,没有箫家,她凭什么成为太后?”
“此一时,彼一时也。她现在毕竟是一国之后,代表着王权……”麦斯咽下了后半句话:她只是不同意你的新教改革而已,其实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箫家的事情啊。”
范德听完,沉默良久,最后长声一叹,什么也没说,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方才的品茶之心已然荡然无存。
“哦,对了,我刚才看见巍恩时,箫娜也在他的旁边。有个事情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从约克郡回来的这一段时间,箫娜似乎格外地开心。”
范德苦笑道:“说起这个,我还真要感谢巍恩。以前我每次回来,她跟我说话都一本正经,跟下级报告似的,现在她倒是多了不少温情。”顿了一顿,叹气道:“咱俩几十年的交情,我也不瞒你,此事是我的责任。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所以从小就把她当个男孩子来培养教育,希望她有一天能出将入相,做出一番比我还辉煌的事业来,也就没考虑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麦斯一笑:“你也不用自责。我看她倒是挺喜欢她现在这个身份的,大陆最年轻的枢密院大臣、王国的密苏尔三星之一。年纪轻轻就有这份成就,你那个时候可比不上啊。何况,箫娜从骨子里还是继承了你的骨气秉性,我看她有几次处理事情,杀伐决断,干脆利索,连我都自愧不如,要是让她早早嫁人,相夫教子,反倒是糟蹋了她的才华。”
范德缓缓道:“也许是吧。不过权利场这个圈子,年轻时或许风光无限,让人流连忘返,上了岁数就知道,其实烦恼的时候远远比快乐要多得多。”
麦斯闻言也沉默了许久,方道:“有得就有失吧。神给予,同时也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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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轻快地驶在大道上,凉爽的秋风穿过车厢,吹在巍恩与箫特的脸上,惬意的感受令人有了放歌的**。箫特坐在巍恩的旁边,不断为他介绍着沿途的城市风景,巍恩来到里约堡虽然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但整日忙碌,还真不曾仔细地游览过王都,今天有了这个免费的导游,自是乐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箫特,枫丹香榭是什么地方?”巍恩忍不住问道。
箫特微笑不答,道:“先不告诉你,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巍恩看了看箫特,狐疑道:“你今天兴致很高啊,说话老是卖关子。干嘛?难道想要信息费不成?跟你说,我可是小本买卖,现在还赔本赚吆喝呢。”
箫特小嘴轻轻一撇:“谁在乎你兜里那几个破钱?我看你现在出口闭口就是谈钱,整个一小市民。”
巍恩不屑道:“小市民怎么了?繁荣市场经济,建设具有新时代特色的封建主义不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小市民吗?”
箫特听着有点发蒙,问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啊?”
巍恩嘿嘿一笑:“外国话。”
箫特闻言若有所思,忽然问道:“巍恩,授封骑士,你今后有什么计划?”
巍恩耸了耸肩,道:“骑士有封地吗,能采邑吗?”
“没有,只有贵族才能获得领地。”
“那不结了,骑士头衔虽然好听,可也换不来面包。以后该干嘛还要干嘛,咱们外甥打灯笼,照旧。”
箫特微微感到有些失望,道:“难道你打算这辈子就做个商人?”
巍恩听了有些惊奇,道:“做商人怎么了?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喜欢商人,我可记得你们箫家是商业立家啊。”
“那是两码事,巍恩。举个例子,一个人凭借军功出人头地,他本人也许不反感战争,但他是不会希望他的家人卷入战争的,尤其是从基本的士兵干起。”说完这里,箫特忽然觉得自己的话里似乎有些语病,脸上微微一红,急忙转过头去,望向窗外。
巍恩没有发觉,兀自道:“没有当过士兵的将军是很难赢得战争的。”
箫特道:“巍恩,我不是不喜欢商业,只是觉得你有更好的选择。我相信,凭借你的才华,无论是成为王廷的公职人员,还是选择教会的神职,都会有更光明的前途。”
巍恩微微一笑,拍了拍箫特略显单薄的肩膀,道:“箫特,你不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喜欢随遇而安的生活,以后希望去各地走走,爬爬山,划划船,走累了就歇息一下,然后继续上路。你说得那些东东,听起来虽然诱人,但是太束缚人的自由,我根本不感兴趣。”
箫特转过头,静静的凝视着巍恩,眼神中蕴涵着复杂的神色,有欣赏,亦有遗憾。巍恩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微笑着。半天,箫特叹了一口气:“唉,你这人,让人怎么说呢?”
巍恩一笑:“有句古话你听过没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箫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没听过。谁说的?”
“我说的。”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颇不寂寞。终于,马车停了下来,箫特往窗外一看,道:“到了。”
巍恩下了马车,不由地一愣。
眼前,并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一片郁郁葱葱、茂密翠绿的森林,放眼望去,宛若一片硕大无比的绿色地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山中的森林穿去,无数橡树、枥树、白桦、枫树密密层层,陈列在小路两边,由于已是秋季,树叶渐渐交替颜色,红绿相间,令人目眩神迷。密林深处,传来阵阵泉水流动的轻灵之声,伴随着风中树枝摇曳的声音,使得这片秀美不可方物的宁静森林顿时变得立体而生动。
望着这片秋色瑟缩,枫叶红彤的自然之美,巍恩忽然转头,问道:“干嘛,你带着我来野餐吗?没见你带着吃的啊。”
箫特双目迷离,正欣赏着眼前的风景,听了巍恩的问题,为之气结道:“你就知道吃。”说着,往远处一指。
巍恩笑了笑,随着箫特指的方向往上看,只见层层的绿色波涛之上,山腰处几点白色建筑隐约藏在其中,在午后的阳光中,莹莹地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芒,仿佛是茫茫海洋中的零星白帆。
“那里就是枫丹香榭。”箫特淡淡道。
巍恩看了看路边停着的其余几辆马车,道:“难道咱们要走上去?看上去不近啊。”
“嗯。主人有规矩,访客必须把马车停在山下,徒步走上去。”箫特回身对着车夫道:“你在这儿等着吧。”
辉格党(Whig)是托瑞党的主要反对党,亦是西方自由党(的前身。
第十一章 禁猫令
巍恩随着箫特,走在通往山腰的小径上。路边芳草萋萋,间或的野花点缀着自然的画卷,松涛声中裹着着淡淡绿叶的清香,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情,一路无言,默默前行。
绕过几个弯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整的坡地上铺着密密麻麻的草坪,草坪的尽头,几幢雅致秀丽的楼阁依山而建,在苍天与山峦的衬托下,高雅却不显小气,犹如谪临凡尘的仙女。
“我猜住在这里的人,想必是个不俗的人物吧。这个环境,实在是太优雅了。”巍恩感慨道。
箫特点头道:“枫丹香榭的主人是威尔逊侯爵夫人,是我的好朋友。她可是王都有名的才女。”
“看来这位侯爵夫人的长相一般。”巍恩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箫特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说她是才女,那估计长得就不算漂亮,要不你干嘛不说她才貌双全?。”
箫特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巍恩,你虽然断章取义,但我还是觉得,你要是把你的机敏心思用在正途就好了。”
“这怎么就是邪门歪道了?猜测和判断女人的容貌,本来就是男人的天性啊。难道说,你从来不关心女人的容貌?”巍恩惊奇道。
箫特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巍恩犹自不停道:“朋友,没有女人的美丽,哪里会有男人的努力?我看你跟我岁数也差不多,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突然间,巍恩恍然大悟道:“箫特,难道你还是个处男?”
箫特怒道:“巍恩,你如果还不闭嘴,等会儿我就让你一个人走回城去。”
巍恩看着箫特气得通红的脸颊,缩缩脖子不再说话,心里却暗自得意,也许是箫特平日里总保持一副镇定自若的姿态的缘故,巍恩偶尔喜欢看看他窘迫的样子……两人继续前行,渐渐走近。忽然,巍恩发现建筑的前面胡乱陈列着一大片杂物,有一层层的衣物,有一摞摞的书籍,还有若干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几个怀里也捧着杂物的仆人正跑进跑出,现场一片混乱,远远望去,犹如一个高贵美丽的贵妇人脸上长了一块丑陋的牛皮癣。
箫特驻足皱眉道:“怎么这么乱啊?发生了什么事?”
巍恩道:“难道是主人要搬家?”
箫特摇头不语,快步走去,一个正在指挥其他人干这干那的年长仆人看见他后,急忙跑了过来,施礼请安:“箫特先生,您好。请您先到客厅用茶,我马上去通报夫人。”
“侯爵夫人在家吗?”
“夫人在家。”仆人声音一低,小心翼翼道:“正在她的房间里发脾气呢。”
“发什么脾气?”箫特一愣,问道。
“唉。还不是因为家里闹了鼠灾,咬坏了很多衣物布料和夫人收藏的书籍,结果让夫人大发雷霆。”
巍恩闻言双眉一皱,箫特继续道:“那你去通报一下吧,就说箫特与巍恩前来拜访。”
二人来到客厅,箫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巍恩则逡巡着欣赏挂在墙壁四周的油画,他尤其对一幅河边刚刚出浴的**少女颇感兴趣,仔细地鉴赏了半天。箫特看着巍恩双目放光的表情,忽然觉得,今天要是骑马而不是坐车来得就好了,那样的话,他此刻就会身着骑装,手里攥着马鞭。
终于,二楼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盛装的中年贵妇微笑着翩翩下楼,箫特站了起来,笑道:“下午好,夫人。”巍恩看了看这位侯爵夫人,果然相貌平平,谈不上美丽。不过,她的着装得体,显得很有尊贵风度,化妆也很巧妙,掩去了脸上岁月的痕迹,是一个气质高雅的女人。
箫特为二人做了介绍,侯爵夫人双目异彩连闪:“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巍恩先生,里约堡早就盛传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巍恩赶忙谦虚道:“夫人过奖了。在下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外面传得其实全是夸大之词。”
三人寒暄了一阵,箫特道:“夫人,我们今天来,是想请你为巍恩设计一套骑士装,巍恩后天要被授勋为骑士,由于时间的关系,如果现做就只能麻烦你了。”
巍恩这才知道箫特带着他跑这么远是为了什么,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地看了箫特一眼,箫特只作没有看见。
侯爵夫人闻言考虑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道:“恭喜巍恩先生即将授封骑士了,不过……”侯爵夫人欲言又止。
巍恩笑道:“如果您不方便那就算了。”
“倒不是不方便。其实你们刚才进屋时想必也看见了,那些可恶的老鼠咬坏了很多名贵的布料,所以我实在没有把握后天能设计并赶制出一套适合巍恩先生的骑士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