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抱着父亲,死死的咬着唇瓣,营养不良的脸上有着绝望和痛苦。
父亲使劲的推开苏安,苏安的头重重的磕在桌沿上,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母亲吓了一跳,父亲身体一僵,眼中迅速划过一抹担忧,但却别过脸,痛声道:“ann,就当爸爸求你了,跟你妈妈走吧!去k国,不要像爸爸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
鲜血从眼帘滑落,苏安睫毛颤动了一下,母亲拿手绢压着她的额头,可她的目光只是哀伤的望着父亲。
父亲的肩膀在耸动,她的父亲,是这世上最伟岸的男人,可是如今却在哭泣。
母亲说她会请人照顾父亲,而父亲希望她离开泰国,跟母亲一起生活,有好的生活环境,有好的教育,最起码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她和父亲彼此依靠五年,从来没有忤逆过他任何事。
亲眼看到父亲搬进了公寓,有菲佣照顾他,苏安才跟随叶知秋离开泰国。
飞机上,母亲说:“云挽歌这个名字,以后不能再用了。”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她顿了顿,强调道:“这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不能丢,绝对不能丢。
母亲冰冷无比的看着她:“ann,胡闹是小孩子擅用的把戏,你最好适可而止,要不然只会显得很愚蠢。”
她自嘲的笑:“冠上苏家的姓,我就高贵了吗?”
母亲冷漠的说道:“在k国最高贵的姓氏,除了萧姓,就是苏姓了。你如果真的瞧不起我,除非有一日冠上萧姓,要不然你有什么资格耻笑我?”
她那时候并不知道萧姓和苏姓代表了什么,直到几天后她才明白,在k国萧姓代表了至高的权力,而苏姓代表了无穷的财富。
怔忡间,母亲说:“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叫苏安。”
“那云挽歌呢?”
“云挽歌死了,死在了泰国。”
她对他有一点动心!
那年的三月,注定是一场难忘的过往。
苏安跟在母亲身后正式进入苏家。
阳光明媚而通透,透过一楼大厅落地玻璃窗,照到地板上,熠熠的闪着光亮。
苏家豪宅让人望而却步,只因苏安已经贫困了太久,白色刺绣上衣,颜色发白的牛仔裤,一双看不出年代的运动鞋,虽然显得破旧,但是很干净。这已经是苏安衣箱里最好的衣服了,但是来到这里突然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股卑贱感。
这是母亲特意吩咐她穿的衣服,母亲说:“我完全可以把你打扮成贵公主的模样,但是现在不行。”有时候贫穷也可以成为击垮别人内心防线的利器。
佣人对她很客气,因为母亲已经是苏家的女主人,面上工作还是要顾全的。
苏家男主人苏启文当时不在苏家,客厅里坐着几位年轻人。
看到她进来,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她。
苏安微微低头,盯着地面,甚至没有去看他们的性别和长相,有些局促的站在大厅里,接受着无比挑剔目光的洗礼。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苏菲,一身漂亮的公主裙,肌肤白皙,双眸清澈见底。
苏安和苏菲,一个六月底出生,一个八月中旬出生。同岁,却不同命。
苏菲走过来问道:“妈妈,她就是您的女儿吗?”
“嗯。”母亲宠溺的摸了摸苏菲的发丝:“她叫ann,苏安。”
苏安身体微僵,妈妈?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是的,她的母亲此刻也是别人的母亲。她失去母亲的五年时间里,苏菲却享受了五年母亲的疼爱。
母亲话语柔和:“她父亲去世了,一个人在泰国无亲无故很可怜,她以后就住在苏家,当我们小菲的姐姐,好不好?”
苏安心里一紧,几乎是缓慢的抬起头,看着母亲,她竟说父亲去世了?
苏安沉陷在母亲的谎言里,没有察觉到就在她抬起脸庞的一瞬间,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惊呆了。
只因,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美得令人窒息,虽然她脸色苍白,额头贴着纱布,但都无损她的美丽。
而苏安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面前站立的三位天之骄子,和一位天之骄女。
他们是:萧何、萧然、苏秦,还有苏菲。
四位少男少女目光各异的看着她,她扫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萧何的身上。
十九岁的少年,身材修长,薄薄的嘴唇,诉说着少年的寡情,穿了件雪白衬衫,因为阳光的照射,耀眼到了极点,她下意识闭眼,然后又睁开,母亲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他是皇太子萧何,好好表现。”
萧何!几乎是最初的一瞬,她就记住了这个人,于是在以后的岁月里不停地追逐,追逐……
记忆中的那块红烧肉
在k国,萧何这个名字每个人都如雷贯耳。
他是k国皇太子,天资不凡,更是以后的k国总统继承人。
关于萧何的一切,一直是苏家上下私底下喜欢交流的话题,而苏安之所以记住萧何,最初的最初只是因为他是萧何。
初来苏家,苏安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她无法像苏菲一样在苏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她在母亲为她准备的房间里呆着,足足有两天,直到苏启文回来。
那是一位看似很温和的男人,苏安下楼的时候,苏菲正挽着苏启文的手臂撒娇,母亲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坐在他们对面的是萧何,这一次萧然没有来。
下楼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母亲站起身,拉着苏安的手,对苏启文说:“老公,她就是苏安。”
苏启文站起身,对于这个空降女儿,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ann,快跟爸爸打招呼。”母亲提醒苏安。
苏安缓缓抬眸,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您好,苏先生。”爸爸?她的爸爸是云天明,可不叫苏启文。
苏启文微愣。
苏先生。有礼的称呼,却充满了疏离和淡漠。
母亲很尴尬,勉强提起笑容,“老公,孩子还小,她父亲刚去世不久,可能一时之间……”
苏启文搂着母亲,温声道:“我明白。”低眸看了一眼苏安,这才对佣人说道:“开饭吧!”
饭菜上桌,苏安却径直去了厨房,在厨师惊诧的目光下,盛了一碗米饭,然后坐在角落里沉默的吃着。
白白的米饭,甚至一点油水都没有,苏安却吃得很香。
母亲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ann,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你的位置在这里。”
苏安最终还是过去了,沉默的扒着饭,视线仅限于碗中的白米饭。
她在想,也不知道父亲在泰国可有按时吃饭。她厌恶母亲,但是如今她和爸爸却要仰仗母亲才能生活,其实说到底,她厌恶的是这样一个自己。
“姐姐,你吃这个。”白皙的手指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香气四溢的红烧肉,她抬眸,那是苏菲,可爱的笑着,笑容很甜。
苏秦坐在苏菲身旁,眼神讥嘲的看着她,苏家长子很显然并不喜欢她。
萧何……他有良好的用餐礼仪,静静的吃着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因他和她是陌生人。
苏安大口吃着红烧肉,好像一辈子没吃过肉一样,母亲脸憋得通红,苏启文怜惜的看着苏安,苏菲眼眶含泪,苏秦微微蹙眉,就连萧何也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那天晚上,母亲狠狠扇了苏安一巴掌,苏安捂着发疼的脸,无声地笑,只因为她让母亲在苏家面前丢脸了吗?那母亲可知道,她和爸爸这五年来是怎么从地狱里一步步爬过来的。
未开花便夭折的爱情
在苏家,共有两景。
一景是苏菲和萧何,青梅竹马,就连背影都承载了无限美好的想象。
一景是苏秦和苏安,天生冤家,苏秦常常以欺负苏安为乐。
深秋季节,瓢泼大雨,苏安被苏秦赶下车是常有的事情。
苏安静静的下车,站在雨水里自得其乐,惹得苏秦怒气滋生,汽车呼啸离去,溅了苏安一身的泥水。
但是谁在乎呢?
那天跟往日不同,因为雨幕中,有人为她撑了一把伞,那人是元清,而坐在车里的人是萧何。
元清请苏安上车,苏安犹豫,只因衣衫尽湿,实在不适合上车。
萧何在车里等了片刻,见苏安还站在雨幕里,便摇下车窗,看着她:“上车。”话语如常,并没有不耐烦。
那是苏安住进苏家两个月后,萧何第一次对她开口说话。
她尴尬的说:“我身上湿。”潜台词是担心把车弄脏了。
如此谦卑的语气,让萧何微微皱起了眉。
“没关系。”
还是上车了,苏安知道,如果她足够清醒的话,那么她就不该靠近萧何,因为天上地下,他和她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心之牵引,看到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她早已变得不像自己了。
“擦擦,免得着凉。”萧何递了一条白毛巾给她,然后便继续翻阅文件,没时间管她。
毛巾上有干净的气息,如同萧何一样,苏安将脸埋在毛巾里,那一刻眼睛竟有些酸胀和发疼。
苏安从萧何车里下来的时候,母亲看到了这一幕。
回房,拿衣服去浴室洗澡,母亲靠在门边,问她:“你喜欢皇太子吗?”
苏安微微皱眉,她不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
“ann,苏家女儿有两个,如果未来的总统夫人不是你,就只能是苏菲。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苏安淡淡的看了母亲一眼,说:“你还是把希望都放在苏菲身上吧!”
“你觉得你还不如苏菲吗?”母亲走过去,从后面握着苏安的肩膀,跟她一起看向镜面,“ann,好好看看你自己,这么美丽一张脸,生来不是让你浪费的。”
母亲说男人眼光肤浅,看女人先看容貌。越是美丽的女人,越容易成功逮到猎物。
母亲还是错了,因为萧何不是这样的人。
她爱萧何,不是因为想要成为总统夫人,不是因为他的地位,而是因为:萧何,是她的阳光!
她曾经有那么一段时期走进过萧何的生命,萧何最初淡漠排斥,到最后慢慢接受,她能够感受到萧何看她眼神的转变。
萧何爱上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母亲很高兴,她讥嘲的看着母亲,该怎么告诉母亲呢?母亲大概连爱情是什么都不懂吧?
事实证明,真正不懂爱情的那个人是她,她和萧何还来不及开花的爱情在泰国黎府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从此再见,已是陌路。
伤口对伤口,寂寞对寂寞!
苏安在k国生活的很好,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父亲在泰国的生活也会很好。
直到泰国医院拨通了她的电话,她才知道父亲因为太过劳累,昏倒在了超市。
苏安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她质问母亲,父亲不是有菲佣照顾吗?怎么会有太过劳累这一说。
母亲起先装糊涂,打算敷衍了事,直到被苏安逼问急了,才说了实话。
原来,父亲之所以搬进公寓,是为了让苏安走的安心,苏安前脚离开,他后脚就离开了公寓,从头至尾都不肯接受母亲的施舍。
苏安声音颤抖:“我爸爸这一年来,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她眼睛睁得很大,控制住眼泪下滑的趋势。
“好像在超市里帮顾客把购买的物品装袋。”
苏安哭了,哭的很伤心,她第一次朝母亲吼道:“妈!我爸爸……我爸爸双腿断了,断了……他一个人怎么生活?你告诉我,他怎么生活?”她在泰国哪怕是最难的时候,都不曾让父亲出卖过体力,她的父亲是世界级拳击冠军,怎么能在超市专为残疾人设立的特殊工作通道里辛勤卑微的工作着?
从来没有那么憎恨过母亲!
可是母亲却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说道:“你爸爸和你通了快一年的电话,你有无数次发现事实的机会,但是你呢?你的眼里心里只有萧何,与其埋怨我,怎么不埋怨你自己呢?”
强大的自责似乎瞬间便会击垮苏安。像父亲那么骄傲的男人,曾经因为不屑打黑拳,被人谋害,双腿致残,他在那些魔鬼面前都没有丧失过尊严,如今又怎么可能窝在公寓里,让母亲拿着从别的男人身上搜刮来的金钱供养他?
五年的时间里,她和父亲从彼此的身上吸取温度,他们伤口对伤口,寂寞对寂寞,就那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可是如今,她衣食无忧,父亲却在受难。
离开苏家的时候,母亲说:“ann,别忘了回家的路。”
于是,苏安的泪伴着风在空气里发酵,那时候真的想亲手,掐死母亲。
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情吗?
乘机离开的时候,电话响了,是萧何。
关机,在那一刻,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父亲重要,包括……萧何。
父亲对于她的出现没有惊喜,有的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让她走,但她怎能离开?
医院,父女冷战。
父亲坚持出院,那天是泰国鬼节。
街道上,当地居民身穿色彩鲜艳的鬼袍,头戴五颜六色的鬼面具热闹非凡,大街小巷洋溢着欢乐和热闹。
只是他们的热闹和她、和父亲无关。
她战战兢兢想要推轮椅,父亲却不让她碰,熟练的用双手滑动着轮子,她远远的看着,泪水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无声滑落。
悲伤,逆流成河!
父亲居住在一条破败不堪的贫民巷里,馊水难闻,路面坑洼不齐,轮椅卡在一处裂开的砖缝间,父亲手使劲,可轮子还是没能过去。
她想上前帮忙,却担心招来父亲不快,只能站在后面担忧的看着。
父亲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想要身体离开轮椅,待坐在路面上后,再挪动轮椅,却不料重心不稳,轮椅一边侧重,顿时翻在了一边,而父亲也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再也顾不得其他,上前,摆正轮椅,弯腰扶父亲起身。
父亲却使劲推开她,抬起泪流满面,憔悴的脸庞。
父亲在哭!
苏安咬着唇瓣,倔强的从地上起身,再次搀扶。
这一次,父亲紧紧的扣着苏安的双肩,哭的很绝望。
“ann,我求求你,爸爸从来都没有求过你,就求你这么一次,回k国吧!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好,我们一起回k国。”放任父亲一个人在泰国,她做不到。
父亲使劲擦了擦眼泪,悲伤的看着她:“我拿什么颜面回去?”
苏安哽咽道:“您对我说过,哪怕我们像乞丐一样活着,也要努力的活给自己看……”
“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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