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家的厨师全都是名厨,做出来的饭自然很好吃,苏安大口大口的吃着,萧何和木尘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她吃的很专注,也很认真,好像恨不得一口把面都给吃进肚子里一样。
然而,这时候却有清脆的声音砸落在面汤里,是苏安的眼泪。
一滴,两滴……
萧何静静的看着,面庞沉寂,眼神痛且怜。
木尘看不下去,把碗夺过来:“不吃了。”
“没吃完。”她把碗重新挪到面前,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以前穷,为了生存,垃圾堆里面的东西我都吃过,味道发馊,我吃完后总觉得饿,那时候吃不饱,如今有条件了,说什么也不能浪费食物。”
她平平淡淡的叙述,却让木尘红了眼睛。
萧何倒水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然后放在苏安面前,摸了摸她的长发:“慢慢吃,别急。”
第一次,苏安把一碗面悉数吃光,连汤都没留,吃完后,她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擦嘴,然后平静起身,“好了,我上楼休息一会儿。”
苏安上楼梯的时候,回头看了萧何和木尘一眼。
萧何,她曾经的爱人,她的丈夫,此刻看着她,面色忧郁。
木尘,她的亲人,她的兄长,她的知己好友,漆黑的双眸深处隐藏着浓郁的担忧。
她笑了笑,转眸,上楼。
苏安休养了三天,萧何几乎住在了这里,面对苏安,他无力,他恐惧而不安着。
苏安总是清清浅浅的笑,不排斥他的接近,有时候还会含笑催促他回K国去。
但萧何怎么敢回去?
这几天他心惊胆战的看着苏安,她的平静,太过不正常,不正常到近乎可怕,他晚上甚至都不敢睡觉。
苏安不是没有察觉,有时候半夜想来,会看到萧何眼神漆黑的看着她,然后两人对视一会儿,她继续闭眼沉睡,而他一夜无眠。
元清安慰萧何:“阁下,也许夫人是看开了,她一向坚强。”
但萧何知道,坚强只是幌子,用来欺骗别人的面具而已。事实上,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的心早已碎了一地。
可尽管如此,苏安还是离开了,她走的毫无征兆。
那天睡前,她给萧何端了一杯牛奶,那是她端的,他没多想,喝下去之后觉得很困,然后就睡着了。
苏安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去见木尘:“我要走了。”
木尘好久没说话,然后声音沉重:“去哪儿?”
“不知道,我只是想到处走走。”离开他们这些人,这些事,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必须为自己另寻出路。
木尘苦涩的笑:“我猜,这一次,你一定还不想让我跟着。”
她搂着他脖子,靠在他怀里:“木尘,你一向了解我。”顿了顿:“回A国吧!那里有你的仇人,尽管我知道报仇后我们并不见得会有多开心,但那却是一条我们都必须自己去经历,去感受的过程。我不阻止你,你也不要阻止我,好吗?”
他突然问:“孩子怎么办?”
她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说:“……留着吧!等我实在无力承受的时候再说吧!”
“没有什么话留给萧何吗?”
“……不用,他都明白!”
木尘没有问苏安归期,只因他知道就算他问了,她也回答不上来,也许等有一天她累了,想家了,她自己也就回来了。
只是她的身体……
走进卧室,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沉睡的萧何却站在窗前,光线昏暗,只有朦胧床头灯光炫目照耀,勾勒出萧何修长的身形,在地上形成长长的阴影,光影交错,萧何的侧脸隐晦沉寂。
他专注的看着窗外,听到声音,并没有回头,然后木尘站在了他的身边。
窗外,苏安长发在夜风中飞舞,关雎把她行李放在后备箱,然后打开车门迎她入内。
她走到车门前,步伐似是顿了顿,但是很快就钻进了车厢,然后车门关闭,关雎开车离去。
木尘不以为意,接着问:“不阻止她吗?”
“她需要时间疗伤。”
“不担心她在外面自杀吗?”萧何表现的是不是太冷静了。
“如果要自杀,她不会带两季衣服离开。她带走了部分必须用品,无非是想告诉我,她只是想一个人走走,她不会亏待她自己,更不会逃避过去。”那一刻,萧何嘴角的笑容很温和,带着浓浓的包容。
木尘不说话了,苏安和萧何明明很了解对方,又怎么会弄得彼此一身的伤呢?
见萧何拿起外套准备离开,他忍不住说道:“她决定留下孩子,你知道吗?”
萧何正在穿外套,闻言动作一僵,神情倒是一派镇定:“我尊重她的选择。”
“回K国吗?”
“我母亲已经苏醒,发送邮件的黑客也抓到了,有些事情是时候解决了。”萧何开口,声音冷清而理智。
“祝你好运。”
萧何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开门前,转头看着木尘,“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木尘的仇人毕竟是一国总理,不是吗?
木尘微愣,随即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容很真诚:“因为Ann?”
“她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木尘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失神片刻,然后就见元清开着萧何的座驾转瞬离开了木家。
木尘薄唇微扬:“我猜,你会去找她!”
低眸看了看腕表,他也该离开巴黎了,A国烟硝纷争才刚刚开始!
大溪地,说一声好久不见!
高空三万英尺,云朵飘浮,苏安将毛毯拉高,盖在自己的身上。残颚疈午
她是云挽歌,也是苏安!
她经历了嗷嗷待哺的婴儿时代,她在母亲的诱哄下学会了蹒跚学步,她在父亲的耐心教导下学会了说话。
她幸福无忧的度过了懵懵懂懂的儿童时期,她在老师的教导下懂得做人道理。她在同学间的欢声笑语中悄然长大。
她还来不及长大,她走过了长满荆棘的少女时代,她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徘徊辶。
然后,她情窦初开。
当她开始学习怎么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她已不再纯真,各种磨难席卷而来,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白天戴上微笑的面具,学会了在黑夜中潸然泪下。
她会在眼泪流出来之前笑的没心没肺,然后笑的泪都流了出来,瞧瞧她多开心珏!
可她累了,她戴了太久的面具,这辈子为了爱跌跌撞撞,由最初的疯狂到现如今的绝望,她的心曾经被狠狠的无情伤害过,她的梦曾经被人狠狠的碾碎过。她对萧何爱的越深,伤害的就越深,所以她很早就不爱了。或许该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爱。
她曾经那么渴望依靠他的肩膀,如今他的肩膀就在眼前,但她却再也没有当初的勇气和感动。为什么平淡中总会有一种酸涩的委屈感呢?
她快二十五岁了,这辈子伤了太多次,痛了太多次,看透了诸多人和事,所以如今她还在人海中流浪。
所以,她的感情停滞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寂静漂泊,她的泪在心里奔腾不息。
原来,身体放逐的同时,她还需要给心灵透透气。
苏安去了大溪地。
迎面吹来一阵太平洋的风,苏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栀子花的清香,似乎连呼吸都是一种享受,令人觉得沁人心扉。
抬眸看去,不远处有当地男子捧着花环相迎。
苏安含笑低头,男人看着苏安有些害羞,把花环给她戴上,说着英文,带着法语腔调。
苏安笑了笑,说了入住水上屋地址,男人给她指了指方向,苏安道谢,提着行李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水上木桥,苏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有一块超大观景地板,点亮水下灯,就能引来无数条喜欢凑热闹的小鱼,听音乐,泡茶,看鱼,似乎仅止于此就是人生一大享受。
现在的苏安很惬意,每天睡到自然醒。
每天早上9点左右,她会准时起床,沿着水上屋木梯,来到一处大平台上,然后坐在那里一边翻看杂志,一边等早餐。
早餐的清香从海面上远远飘来,夹杂着海风,竟让人觉得饥肠辘辘,她如今觉得自己的胃口很好,可能是诸事放下,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让她对事物也变得特别热衷起来。
每天给她送早餐的是一位叫郎塔的小伙子,划着独木舟,蓝天白云下,远远望去很像飘浮在空中一般。
郎塔皮肤黝黑,笑起来的时候很憨厚,牙齿很白,看到苏安,远远跟她扬手打招呼。
通过大半个月的相处,再加上郎塔每日过来送餐,彼此熟稔也是很正常的。
苏安含笑摆手,然后放下报纸,站起身。
郎塔把独木舟停好,然后顺着木梯上了水上屋晒太阳甲板上,他把放在篮子里的吐司和水果摆在了餐桌上。
苏安其实跟郎塔并未说过几次话,关键是郎塔似乎很害羞,每次面对她都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有一次,她开玩笑问他:“我很吓人吗?”
郎塔慌了,连忙摆手,结巴的解释,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大意,苏安还是听出来了,他说他之所以不敢看她,是因为她太漂亮了。
女人听到男人赞美,通常会是什么心理?
苏安从小就听别人称赞她很美,长的漂亮,就像寻常人礼貌跟她问好一样,实在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尽管如此,还是跟郎塔虚伪的说了声谢谢。
被人称赞还嫌弃,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得了便宜还卖乖”?
吃完早餐,太阳很刺眼,苏安回到房间,通常会打开风扇,读一会儿书,然后睡觉。
午饭后,她打发下午时间通常都会很随意。
最初来到大溪地的一个星期里,她几乎连门都没有走出过,看书,看电影,泡茶,坐在平台上无所事事地望着大海发呆,并不是忧郁,而是太过悠闲,所以就连发呆也是一种消遣。
一个星期后出门,她尝试乘坐敞篷吉普车畅游原始森林,偶尔也会有欣赏草裙舞的闲情雅致。
郎塔有一天中午送午饭的时候,跟她建议如果喜欢刺激的话,可以参加喂鲨鱼和魔鬼鱼的活动,保证心跳的感觉永生难忘。
苏安听了轻笑,然后说:“谢谢。”言语中并没有要去的意思。
郎塔还以为自己表达有问题,又说道:“那里真的很不错,您真的不尝试一下吗?”
苏安合上杂志,歪头想了想,然后说:“事实上,我真的很想去那里看看,但是我心脏不太好,最重要的是我怀孕了,所以刺激类的运动项目怕是不适合我。”
郎塔闻言很吃惊,先是看了看苏安依然平坦的肚子,竟忘了移开视线。
苏安笑:“现在还看不出来。”
郎塔忽然脸红了,尴尬的移开视线,随后又迟疑的问她:“您结婚了?”
苏安含笑点头。
郎塔脸上的表情有些黯然。
苏安眼眸微闪,有眼色的并未说话。
晚上送餐的是一位少女,戴着花环,笑的很可爱。
不见郎塔,苏安也没有很在意,只是随口问道:“郎塔呢?”
少女咯咯的笑,然后幸灾乐祸道:“好像是失恋了,很受打击。”
苏安微愣,然后看着少女,问她:“郎塔失恋,你怎么这么高兴?”
“他是我前男友。”顿了顿,少女说:“几天前,他说他终于寻觅到了他的女神,直接把我踹了,我伤心了好几天。所以今天见他这么失恋,我不是一般的高兴。”
“呃?”苏安一时语塞。
少女离开的时候,还哼着歌,苏安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笑,觉得很有趣。
年轻真好,什么时候她的心态竟然已经老了?
她抚额笑了笑,一个人在水上屋的木桥上站了很久,看着天际,静待日落。
有铃声响起,苏安抬眸望去,是每天都会来打扫卫生的大妈,很时尚,耳鬓旁插着白花,骑着自行车过来,每天都是笑容满面,她是真的很快乐。
苏安走过去问她:“自行车能借我骑一下吗?”
“当然。”大妈答应的很爽快。
其实苏安并未骑过几次自行车,她很快就觉察到自己有些鲁莽了。
木桥很窄,她险些失去平衡落入水中,姿态说不尽的狼狈。
“小心。”身后有急促的声音传来,她身体微僵,然后回头。
夕阳下,萧何修长的身形被拉出一条朦胧的影子,俊雅高贵的脸庞在光影间,显得深沉莫测。
刚才只是虚惊一场,萧何似乎松了一口气,并未走近,而是含笑说道:“好久不见。”
苏安看着他,表情很平静,“好久不见。”他们分开好像才二十天左右,哪里来的好久?
萧何眼神异常深邃:“你过的似乎还不错。”
“你也很意气风发。”
他笑:“喜欢骑自行车吗?”
“一时兴趣。”不排斥。
他忽然说:“……自行车不是这么骑的。”
“我没怎么学过。”
“我教你。”萧何低沉的嗓音停顿了一秒,又加了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那天,苏安自然没有让萧何教她骑自行车,因为她看向手表日期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今天是你生日?”
萧何目光幽深,忽然将她搂在了怀里,他轻轻地唤她:“Ann……”
“生日快乐。”她迟疑了一下,笑道:“抱歉,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记得我生日,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话语中竟夹杂着一丝试探和情怯。
苏安任由他抱着,夕阳笼罩,光线温柔的打在她的脸上……
日落了。
Ann,我在追求你!
当晚去了法餐厅,位于水边,客人比较多,但好在还有位置。残颚疈午
习惯性找了靠窗位置坐下,发现周围很多客人一边看日落,一边享受烛光晚餐。
苏安并不喜欢看日落,相反她很喜欢看日出,就如同她很少跟别人说晚安,却总是喜欢跟人讲早安是一样的道理。
早安,是希望。
晚安,是尘埃落定謇。
但现在的人太喜欢用晚安这个词汇,因为他们觉得晚安,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我爱你爱你”。
殊不知,在床上睡眠时构建的我爱你爱你,往往是夹杂在糖衣下的炮弹,纵使真的很爱,用晚安来做掩饰,两种意思,模棱两可,女人又哪里知道男人是真的爱她,还是单纯的希望她有个好眠呢?
服务生过来,把菜单交给萧何和苏安,两人各自一份,苏安没看,直接放在了桌上拽。
有萧何在,她纵使翻看菜单也是多此一举。
萧何点了头盘、主菜、甜点、薰衣草茶。
“你怎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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