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瞬间,无数个念头都蹿上来,下一个瞬间,又齐齐熄灭,她冷静地口,提出分手。
他皱眉,声音很淡,“你在搞什么东西?”
她走近他,伸出右手欲往他脸上挥,却在贴近他脸颊的时修收了力,轻地拍了一下,语气铿锵,“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怒极反笑,反手拍拍她的脸蛋,字字刻薄,“恶心你还喜欢我这么长时间?恶心你还陪我睡觉?陆东哲,你算什么?”
她飞快转过身,将手里揉成一团的化验报告丢进马桶,听到他依旧在身后冷言冷语,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回到客厅里,她又将茶几上准备好的那串沉香手串,愤恨地拉扯断,珠子撒满了一地,溜溜地滚到了他脚边。
他双手插着口袋,冷眸里是情绪的极限,薄唇吐出伤人的话:“我也觉得奇怪,到底为什么要和你这样的疯女人纠缠下去?”
分手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最终他妥协了,答应放过她,她去医院处理肚子里的生命。
那年的冬天,她在朋友的陪伴下,熬了过来,参加考研,三月的时候获得了分数,幸而,她分数很高,这是唯一的安慰。
本来想留在这里读研,但没有了叶取中,她无所谓了,选择了B市的地质大学。
她离开了H市,留下一座灰色的城。
现在她回来,和老五、肖晓他在创业,也得知了他要完婚的消息。
她大方豁达地送上了祝福,他也坦然接受了祝福,是成年人对待感情的成熟方式。
当晚,他们走完了漫长的景观大道,在路的尽头,他对她说:“哲哲,你是真心祝福我的?”
她愣怔,随即点了点头。
他轻笑,连声说好,再也不去问她要回一个答案。
离得这么近,她发现他眼角有了细纹,两鬓竟夹杂了银丝。他还年轻,眼眸却流露出一种沧桑,厚重的沉淀感。
诚然,他永远出类拔萃,有谋有略,英明能干,但也会有濒临极限的时候,仅仅三十岁,已经有了区别于年龄的老成和……憾然。
三月,叶取中和童心完婚,婚礼很隆重,甚至通过一个地方电视台直播,屏幕上,当司仪问新娘是怎么攻克新郎的。童心笑得羞涩,低声说:“我记得,那一年的8月24日,我一大早去他办公室送早餐,他还在工作,抬头看到我的时候感觉很意外,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我想也许是在那一刻,我真正感动了他。”
那一年的8月24日,是七夕情人节后的一天,原来那个晚上叶取中没有和童心过夜,他在通宵工作,他一直为她保留底线,也许他动摇过,但他没有背叛她。
而在他最疲惫,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她冷冷地提出了分手。
也许他一直在为他们的未来拼搏,她未能完全地信任他,甚至私自处理了属于他们的小生命。想
起那晚,他说的“哲哲,你是真心祝福我的”,叫她名字的时候和她十五岁那年一样,温柔的,宠溺的语气,那是他最后一次争取。
但连那最后一次的机会,她也没有把握住。
……
叶取中大婚后,陆东哲依旧留在H市,认真专注于自己的生意,时不时地和老五、肖晓、苏澈外出吃饭。偶尔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去名湖走走,尤其是雨天,可以欣赏到这里独特的“春雨断桥”的景色。每一次,她站在湖边,可以待上很久很久,直到夕阳下,一只又一只野鸭扑棱着翅膀,溅起片片水花。水面上是碎开了的霞色,波波凌凌的,很好看,却像是心碎的颜色。
她想起那首喜欢的诗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那时候,她还年轻,享受最美好的年华,那时候她还有叶取中。
他们同坐一艘木船上,他亲手剥着新鲜的莲藕给她吃,碰到又硬又苦吃不下的,她呜呜两声,他摊开掌心,让她吐在他手掌上。他大笑,称她半点苦都吃不了,真是个娇孩子。
一个人总有那么美好,值得一辈子难以忘怀的时光,现在想来,只有惆怅和憾然。
美得令人心醉,遗憾得令人心碎。
夕阳彻底融人了湖面,风吹着她的手臂,阵阵发凉,她转过身,打算原路返回,却看见远处的小桥上站着的男人。
苏澈站在上头,轻轻抬臂对她微笑示意。
她愣征了好一会,才回了一个微笑。
他们并行在湖边的步行道上,一路沉默。
“我想起你高中时侯常常念的一首词。”他突然笑着开口。
“李清照的?”她轻声反问。
“常记溪亭日暮。”
她说:“是她的忆昔词,纪念亡夫。”
“你当时说这首词很美,我说其实它很残忍。”他一字字地说,“失去了,总念念不忘,折磨的是自己,这不是残忍是什么?”
他说着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她,目光竟然有些肃然,“陆东哲,你这辈子非叶取中不可了?你不再考虑别人了?”
他的眼睛中央有个旋涡,隐隐带着蓝色,和婴儿蓝一样。她看着他的眼睛,想起叶取中的眼睛。叶取中和苏澈,还有其他男人的眼睛都不同,他的眼神深远,悠长,像是海底的光。
“我还是很喜欢那首词。”她说,“这几天,我想通了一个道理,这辈子都不会因为想让自己好受点而选择忘记。当我失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忘记。”
苏澈的目光一滞。
“所以,别再花时间在我身上了。”她摇了摇头,语气决然,慢慢地转身,和他告别。
读书的时候,她的确喜欢李清照的那首词,无数次誊写,被叶取中笑称伪文艺分子,矫情得不行,当时的他认为现世的普通男女厮守到终老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又不是烽火年代,没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她老老实实地被他笑话,心里依旧喜欢,喜欢这首不事雕琢,自然平常的小词。
十年后,她才懂得词人真正想表达的感觉。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她最好的岁月就是那一个又一个和他泛舟湖上的平常日子。
回忆如刀,再难受也要常记,长长久久地记住。
永远地留在那个日落西山,他背着她回去,她趴在他背上,感觉到天长地久,听他说:“背一辈子都不累。”
————以下网络版番外————
☆、1
“不如,你嫁给我?”
入秋的某个傍晚,缓缓步行在绿荫道上,彼此长久的静默后,竟然等来这么一句惊心动魄的台词。
虞燃抬头,惊讶地看着庄非予的眼睛。雾蒙蒙的夜晚,他的眼眸清凛如斯,像是一块浸润在湖底的乌水晶,亮得人不敢直视。
庄非予从容地提了提臂弯上的外套,唇角的弧度不浅不深,堪称完美:“燃燃,我是认真的。”
各种想法在虞燃的脑袋里纷乱跳跃,她闭了闭眼睛,镇定自己的心神,然后睁开对视他,有条理地说:“我这样的家境,你父母不会同意的。”
这个回答成功地让庄非予嘴角的弧度缓缓加深,他故作思考,几秒后说:“嗯,他们的确会反对,但我会说服他们。”
虞燃笑着摇头:“别难为我了,我是平民阶级,对嫁入豪门没什么兴趣。”
庄非予惊讶的模样:“我算是豪门?我第一次知道。”
虞燃沉静了,看不懂似的。严格上说,她和庄非予频繁来往不过两个月,还停留在初步探索期,最亲密的举止也不过是手拉手和拥抱,他的求婚让她感到意外。说实在,她允许庄非予靠近,没抱着和他结成正果的心态,她纯粹是跟着感觉走,享受当下的美好。
本就没有女人可以抗拒庄非予这样的男人。
“我不是豪门,我的父母是创业一代,我勉强算是个富二代,但没有子承父业,我口袋里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赚来的,从没有靠过家里。”庄非予声音低润,隐隐透着笑意,拉起她的手,“所以,婚姻大事我有绝对的自主权。”
那晚没有星星,但他眼眸里的光华和璀璨,让虞燃感觉这个世界从没有这么明亮过。这个男人,带着一种魔力,可以迷惑她,让她瞬间沦陷,心甘情愿地和他赶赴不可知的未来。
“你真的喜欢我?”她反问。
他轻啄了一下她有些僵硬的手背:“嗯,很喜欢。”
这个当下,虞燃又犯了老毛病,忽略他们之间的鸿沟,忽略他们生活背景的差异,忽略他们的社会身份,被他带给她的感觉冲击得一塌糊涂。
这种感觉如鸦片一样,令她着迷,沦陷。
没有一个男人如庄非予这般温柔地对她,体贴入微,连看她的眼神都如视珍宝。有时候她发呆完毕,侧头撞上他笃定,专注的眼神,有些尴尬地笑:“你干嘛一直看我?”
他笑而不语,抬臂轻轻拢拢她的头发,敲一敲她的额头,然后继续看她。她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只能低头喝咖啡,发短信,翻皮包,装成很忙的样子;他低沉的笑声响在耳畔,她的耳廓又烫又红,完全遮不住窘迫。
准确意义上说,她今年二十八岁,还没有真正谈过一场恋爱,她在事业上游刃有余,在情场上是个新手,她没法招架庄非予的虚虚实实。
因为不想不懂装懂,她索性大方地对庄非予承认:“我没有恋爱过,在公司里有苛刻的老处女的名号,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任何男性主动追求过我,你是第一个。”
这些话落在庄非予耳朵里,他很是受用,不由地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捏起她的下巴:“我很荣幸自己是第一个。”
他很擅长掌握主动权,尤其是面对虞燃这样感情经历空白的女人,在求婚的那一刻,他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拒绝。不过,就算拒绝也没事,他会想办法让她点头的。
虞燃没有立刻点头,毕竟是人生大事,她需要考虑的时间。考虑了一周后,庄非予打电话给她要答复。
“其实我和你有很多不适合的地方,成长的环境,社会身份,所处的圈子,就这些而言,我们并不般配。”虞燃已经准备好了拒绝他的台词。
诚然,被他求婚的刹那,她的心狠狠动了一下,头顶像是有绚丽烟花绽放,灿烂得一塌糊涂,但经过一周的沉静,她恢复了理智。自己和庄非予的确是不适合的,各个方面的差异太大,这不是她自卑,而是她自知,婚姻建立在彼此在一个水平面的基础上,比较容易获得长久的幸福。在某种程度上说,庄非予不是她虞燃可以“高攀”上的。
她在电话这头,婉转地开始拒绝,心里下定了决心,这个电话后,自己不能再和他见面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燃燃。”他突然打断了她,很轻地笑了一下,“我郑重问你,除去那些,你自己呢?你觉得自己配得上我吗?我要你的实话。”
虞燃楞了一下,随即回复:“我个人没有问题,我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
“那就行了,其他的你不需要操心。”庄非予低沉有力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似有凝聚力一般,一字字地砸在她的耳畔,“既然我向你求婚,我就准备好了全部,不会让你受委屈。还有,燃燃,你应该清楚,我不会接受拒绝。”
虞燃的心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
这两个月的相处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庄非予是人畜无害的,此时此刻,她意识到电话那头的男人的势在必得。
这个行内,没有人会不知道庄非予的做派,领教过他手段谋略的人都十分清楚他有多么的执着,多么的难缠。
“你是一时冲动,你应该冷静一点。”虞燃说完就挂下电话,室内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她左胸腔传来的咚咚声。
庄非予不是吓她的,他真的付诸行动,每天订花送到她的办公室,隔三差五送她喜欢的甜点和小礼物,一周二四五开车到她的写字楼下,接她回家,如果她不上车,他的车子尾随在她的车子后头。
她连诉苦都无人可诉,难不成要她告诉好友们,她被骚扰了,骚扰者是庄非予,骚扰的原因是她拒绝了这个投行富豪的求婚?
会被臭鸡蛋拍死的:你这矫情到家的女人。
真不是她矫情,活到她这个岁数,已经懂得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现世安稳,吃饱穿暖,偶尔可以奢侈地买回自己喜欢的东西,无惊无险地到老。这是最大的幸福。
她没那个能耐,勇气和毅力去对付庄非予的家庭环境,以及彼此之间的鸿沟。
十八岁做灰姑娘的梦,很天真很可爱,二十八岁,就是天真可爱的反义词了。
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让庄非予的无限靠近,她不该招惹这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对她急骤冷淡的反应,不急不躁,不羞不恼,不折不饶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又过了大半个月,他的高调追求在虞燃的公司传开了,甚至是在某些社交场合,都有一些名媛靠过来,不动声色地试探:“虞燃,听说中金资本的庄非予是你男朋友?”
虞燃想了想只是摇头,不多加解释,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描越黑。通常第一时间否认“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对方会回以一个莫测的笑容,眼里显然就是三个字:谁信啊。
只不过,她的名字从此后庄非予挂钩了。人人都清楚庄非予经商十年,是零绯闻,他的周围除了那个对他很依赖的庄家养女苑小翘之外,没有人一个异性女伴。虞燃是他第一个“绯闻对象”,如果不是经过他默认,这个绯闻不会愈演愈烈。
很显然,是他默许,甚至说是在操纵这一切。
虞燃是做市场活动的,在圈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女人,平日里应酬不断,这些八卦避免不开。
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虞燃迫不得已只能主动联系庄非予,让他别再这样。
“你冤枉我了,这不是我放出的风声。”庄非予在电话那头微笑解释。
虞燃扶额,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却不和他辩解:“庄非予,你别这样,别欺负我行吗?”
这段时间,无数的客户都来试探过她和庄非予的关系,试图从她这里探求中金资本的资源。
他沉吟了一会后,悠悠地回应:“你觉得这算是欺负?”
她噤声。
“你对我不公平。”庄非予说,“如果你对我没感觉,我死缠烂打那是我没品,但你因为我的家境,条件而排斥我,我无法接受。虞燃,你当我看不出?你很喜欢我。”
虞燃垂眸,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没遇过庄非予这样的男人,都不知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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