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会败坏名声的是江采苹,又不是她——黎清流。
郎靖抽了抽嘴角,他果然不能小瞧这女人,如此的宠辱不惊,堪称大家风范,只可惜她把这风度用着如此不入流的地方。
黎清流一时间心头惴惴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只是莫名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脱轨。
俗称——女人的第六感。
一看到黎清流不安的表情,郎靖倏然叹息,他是不是对他太凶狠了,好歹她也是一介女儿身。
“我突然觉得不安,要不我们先蹲着,等一会儿再爬上去。”当黎清流察觉此话一出口,郎靖几乎在瞬间沉下了脸色,于是她淡定地背过身道:“我是开玩笑的。”
郎靖顿时默了。
果然无关年龄的大小,凡是女人都是一种麻烦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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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落花人独立 第6章 心思
也许对于黎清流来说,坑底和坑上都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吗?没区别吗?
当然,那都是地面。
一夜闹腾过去了,她没什么体力的歪着身斜倚着树身,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存心想要郎靖一见就心烦。
“你不用故意装出这种模样。”郎靖从水边折下一朵荷叶,但哪里知道有人一个眼尖,假装没听到他的话道:“摘荷花不是更好吗?不懂欣赏的男人。”
他就算要欣赏,也不会要和这女人一起欣赏。郎靖陡然沉下脸,俯下身,用荷叶盛着清水道:“风花雪月也是需要体力的,江小姐,在下没兴趣和你赏花赏月,你明白了吗?”
黎清流不知所措的绞着裙角,只能尴尬地低下头。
她只是突然看到这个画面,难免会想多了,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耳边一片清净,郎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休战,他皱了皱眉,手里头不自觉的往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下了毒手。
“我又不是故意的,小气鬼。”她嘟着嘴,喃喃自语,突然之间她觉得头顶一片阴影,刚一抬头,就发现郎靖一手端着荷叶,一手捏着朵荷花,一脸静默的杵站在她的身畔。
“……”她忽然有一种自作孽的感觉。
“给你。”他弯腰递给她荷叶,而后像是不好意思般歪过头,把荷花塞给她后,快步的退离她的身边。
四周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黎清流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捧着荷叶,慢慢地啜饮着,而嘴角的笑意满满的,就怕满到要溢出来一样。
原来——将军是个好人。
她无声的捧着荷叶,心扉冷不防地跳动了下。
“我……”她轻轻的道:“谢谢将军。”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曲起,为什么要跟他道谢,他明明是要送她进宫的护卫,也是将要毁了她一生的人。
只要一片荷叶,一朵荷花,她就很欢喜了吗?
她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不可以说不会,不可以说拒绝,大人都说她是懂事的孩子,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做个懂事的孩子,她想要做黎琊,可以孩子气,可以撒娇,可以……
可是她不是黎琊。
黎清流一双明亮的双眸陡然黯淡了下来,她面对着荷叶清水里映照的脸庞,脸上突兀的漾出一朵花似的笑靥。
如果这是一场梦,如果这是唯一可以让她任性的机会,那么她会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自己所要的。
思忖到此,她将荷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然后捧着荷叶站起身,察觉到她的动静后,郎靖不解的望着她,直至她走向河边。
这女人又想做什么?
她蹲在河边,重新盛了些清水,她失神了片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很快的取好水,转过身,对着郎靖走了过来。
“将军请。”她见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不禁催促起来。
郎靖措手不及的往后挪了下脚步,他稍稍一抬眸,这才发现她的视线一直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蓦地,他的耳根子红了起来。
“将军请!”她把荷叶往前一推,重复了一遍。
“你……”郎靖无所适从地摆手,想要拒绝她的好意。
黎清流睫毛轻颤着,她紧抿着唇,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将军是在嫌弃我。”→文·冇·人·冇·书·冇·屋←
“不是的。”他见她一脸的不安,无奈的吁了一口气,他对她的所作所为是颇有微词,但她对他示好,他又不能不给她面子,毕竟这件事情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一些水,我不会要求将军做出什么补偿的。将军也不必如此惊慌失措,显得无所适从的模样。将军如果不相信我今日所言,我可以对天发誓。”黎清流嘴角的弧度往下顿了顿,她干脆挑明道。
她只是想试一试相信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无关其他,他不用如此的惧怕她的接近。
郎靖微蹙着眉梢,薄唇正抿着,也不知道他正在思考着些什么,许久,方才见到他伸手接过荷叶,他低声道:“有劳江小姐。”
“你……”她险些被他的话给郁闷到。
他就不能换个名字叫她妈?
算了,他又不是故意的。黎清流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无奈的摇摇头,左手在滑落腰侧的时候,陡然触碰到一截冰凉的管柱物。
她蹙着眉梢,突然想起江采苹在历史上被称为梅精,能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不过现在由她暂代这个身体,民族舞什么的,她还能跳跳,但是她可不会什么惊鸿舞。
她再次为自己不可知的未来感到莫名的害怕,叹了一口气后,她低下头望着已被握在手心的白玉笛,悄然道:“将军可会吹笛?”
郎靖薄红了一张俊脸,老实的摇头,他一介武夫,又怎会吹笛。
“那就好,免得我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她歪着头对着郎靖笑了笑,当下拿起白玉笛靠近唇边,轻启着唇瓣,吹出一段《双调·蟾宫曲》,随即笛音曲折婉转,而吹笛人怡然自得。
郎靖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一怔。
黎清流明明知道他听不出自己吹的曲目是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她微扬的嘴角,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也许,她永远也无法对他说出,她最为喜欢里面的那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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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落花人独立 第7章 难解
第一次,她试着去相信一个人,一个会将她置之死地的人。
“将军,我不信高力士,但我相信你。”黎清流将白玉笛移开唇边,对着郎靖笑了笑,“将军是好人,所以我相信将军。”
她是真的不愿入宫,不愿伺候唐玄宗——李隆基。
“我知道自己逃不了,我也知道有着落跑的念头的自己会令他人觉得不识时务,可是将军,我不想死。”她笑得很轻很缓,在明知道江采苹的命运后,她是不愿重蹈覆辙的。
可是要她去长安,去大明宫的人是他,是唯一会送她荷花的将军。
郎靖怔愣的伫立在原地,他沉默了半响,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劝服她。
他该忠于自己的职责,她该服从自己的命运。
只是为什么……他会迟疑。
黎清流低下头,抿着唇,她对着自己笑,恨努力地想要笑。
“将军,如果有一天我死在大明宫里,那么你会替我敛尸吗?”她静默的询问道。
她从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对另一个人那么好,甚至可以无条件的满足对方的要求。
姆妈说,是因为她没有心肝。
她偏着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不是没有心肝,不是的。
听到她类似遗言的话,郎靖不禁瞠目,当下只能呆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却突然发现她的左脚上的绣鞋还在他的手上,不由得呐呐道:“你还是把鞋子穿上吧。”
顺着他的目光往下,黎清流把笛子别在腰间,俯身伸手揉了揉红肿的脚踝,小声道:“将军可会推拿?”
仿佛猜到她将会说些什么的郎靖悻悻然地道:“不可,绝对不可!”
黎清流偏首斜睨着他,哑然失笑。
他可以不用那么老实吗?
“可是这种事情拖久了很伤根骨,将军。”她低垂着眼睑,眸底波光潋滟,随即,她放低了身段道:“将军心境如明,又何必惧怕人言可畏,更何况现今只有你我二人,你当真要放着我不管。”话说到最后,都有点儿楚楚可怜了。
郎靖当然不可能放着她不管,旋即,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树下,如她所愿道:“你去那儿坐下,等会儿可不许随便嚷嚷。”
他算怕了她了。
笑意倏然跃上了她的唇角,她第一次那么顺服他的话,就安静地坐在树下,捞起一截裙角,歪着头对着郎靖道:“这样可以了吗?还是需要再拉高点?”
“可以了,可以了!”连忙制止她的举动,郎靖差点就因为她的举动再次的背过身,不敢回话。
“将军一向如此害羞吗?”黎清流原本只是想开口缓和气氛,但一抬眸就突然发现他再一次的背过身去。
呃,她错了,她不该调戏他的。
郎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他沉声道:“不许再寻我开心。”
黎清流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他,见他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不由得安静垂下螓首,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沉默霎时悬梗在两人之间。
郎靖不再言语地转身挥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他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伸手按住黎清流红肿的脚踝处。
“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脸色有点儿苍白,板正脚踝是最痛的。
他别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见她苦恼的咬着下唇,唇边倏忽扬起一抹几乎不可见的微笑。
原来她怕痛啊。
黎清流一察觉到他的视线,她顿时含着怒气瞪向他,小声咕喃道:“为什么要按的这么痛!小心眼的男人最不可爱了。”
他没有听到她的咕喃声,却在一抬头时,发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蓦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吵杂的马蹄声。
他握着她脚踝的手蓦然一顿,而后神色复杂的抬头与她的视线相对。
“将军,这下你可以不用做坏人了。”她收回脚,沉静的站起身抚了抚下摆,低声笑道:“虽然明知道逃不掉,但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将军,如果有一天,你见到我的尸骨,请你埋了,”话刚一说完,她就按住受伤的腿部,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只听到她道:“放心,我不会再逃了。”顿时,他嘴角的弧度迟疑了,连同他脸上的神色都变得僵硬。
这是否是错误的决定,他是否又该放她离开?
可是无人告诉他,除了圣命,他还可以听从自己的心吗?
因为疼痛,汗珠悄悄淌下她的额际,她眼眶微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想要哭的冲动,也许是因为脚踝太痛了,是的,一定是脚踝太痛了,没有其他!
郎靖一直没有出声,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融进前来找人的队伍里。
她不是说,不愿意回去吗?
她不是说,她会用各种的手段都要逃离吗?
为什么现在她要如此乖巧的回去!
他……果然还是不懂……
不懂现在为什么会有一股难解的郁气哽在喉间,让他没有办法开口。
她蓦然转过身,衣袖翻飞,对着他盈盈一拜,含笑道:“多谢将军。”
他陡然一僵,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下,他只能凝视着她唇边不知何时浮起的一抹微笑,浅浅的、淡淡的,确实很疏离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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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落花人独立 第8章 保重
一路上,黎清流再也没有离开过车厢,就连喝水都是花络下车找人要的。
郎靖明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闷闷不乐,甚至会有点儿恼怒。
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大家闺秀,为什么还要假装下去?
黎清流在车厢里听到郎靖骑着马儿的声响,她的手停留在窗棂边上,另一只手却在一本书籍上翻阅着。
相见当如不见。
既然已经无处藏身,那么她就不会闪躲,只是命运的终点,她依然不想屈服。
“姑娘?”花络轻扯着她的衣袖,总是觉得自从她回来以后,就愈发的沉默不语,连下车休息的时刻都不愿了。
黎清流微微转首往旁一望,她回望着她,倏忽一笑,放慢了语速道:“我没事。”
她只是在想,如果她没有对他说出那些话,如果她没有……
“花络——”她突然唤她的名字,花络凝神屏息听了一会儿,但不见她做出任何的反应,于是她紧蹙了眉梢,低声询问道:“是因为将军吗?”她猜不出其他的原因。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起失踪的,也是一起被人找到的。
不过一个是未来的妃子,一个是有着光明前途的将军,当然就没有人敢去探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揣测他们失踪的原因。
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闪烁,沉默了半响后,她才静默的道:“别多心了,我和他会有什么联系。”
当花络仿佛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听到黎清流道:“正如你当日所言,他为将军,有着光明的前程,我为妃子,这辈子只能留在宫闱里,我们之间又怎么会有联系?”
花络杏眼圆睁,她不是这个意思,她……
黎清流翻阅着书页,她想起当时将军送给她的那朵荷花,还有他总是八股的模样,“噗嗤”一声还是笑了。
不得不说,将军太爱较真了,不过……他是个难得的君子。
花络还是猜不透黎清流的心思,她本能的低下头,不敢探究她话中的真伪。
“花络以后想要嫁给什么模样的男子?”她侧着身捧起书籍,而后低垂着眼睑,嘴角微微的往上扬。
“轰”的一声,花络赧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黎清流偏首斜睨着她,眸底下盛满了错综复杂的情绪。
花络有花络的自由,而她有的只是江采苹的宿命。
“要不要我做媒?”她一手挽着散落脸颊的发丝,合上书道。
“啊?”花络随即张大了双眸,抬头迎向她的目光。姑娘是在说笑吧,她怎么可能会替她一个小宫女说媒。
黎清流只是微笑着,她还未开口,就见到花络惊慌失措的移开视线,不敢看她,陡然,她恍然一悟,于是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她是在不好意思吗?
很可爱。
当花络终于平复了心情,总算没有这么惊慌失措,于是她抬起头来,但谁料到,她的视线会与黎清流的视线对着正着。
“你不愿就罢了,我也不会强迫你。”黎清流见她依旧涨红的脸庞,忍不住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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