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就罢了,我也不会强迫你。”黎清流见她依旧涨红的脸庞,忍不住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颊道:“花络喜欢什么模样的'。 ',当然由花络自己去找,是我多事了。”
被戳到脸颊的花络可怜兮兮的往后挪位子,姑娘又在欺负人了。
直至一个多月后,她从马车上下来,四周往来不息的路人在拥挤的街道徘徊着,她没有回头,抬头看了眼宫门上的匾额,倏忽一笑,原来她还是到了长安。
她以为她可以逃离,直至今时今日,她都没有离开,明明路上有那么多的机会的。
为什么她就不逃了,还是——舍不得!
“姑娘……”花络搀扶着黎清流走上石阶,她来回看了眼将军与她,欲言又止道。
她没有说话,低头拎袖,看着她的身影随着一步一个台阶而逐渐的蔓延开来。
郎靖下了马后,就一直停留在宫门之外,上头的宫殿是他所不能去的地方。
此时此刻,暖洋洋的日光落在琉璃瓦上,闪烁着点点辉煌的金色光晕。
黎清流蓦地停在原地,她旋即转过身,那翻飞的衣袖仿佛花儿初开的霎那。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将军保重。”羽睫微垂,她对着前方身披厚实盔甲的郎靖盈盈一拜。
郎靖怔然的凝视着她雅致温和的脸庞,不由得,他握紧了佩戴在腰侧的佩剑,就连指尖都隐约的泛白。
在那瞬间,他……突然不想见她走入大明宫里,更不想见到她的身影逐渐被宫殿给吞噬掉。
“对不起。”呼吸忽然窒了窒,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句话,可是他更加明白这句话,他非说不可!
将军,她总是唤他将军。
他的唇边的弧度带着一丝难解的僵硬,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而她也从来不询问他的名字。
四下倏然无人说话,安静到可以听到雀鸟扑哧着羽翼的声响。
“你……好好保重。”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冷漠到可怕。
她没有再说话,沉默的拂袖起身。
他垂下眼睑,微微牵动嘴角,最后发现唇边还是逸出一道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声。
如果她从未在那天遇见他,如果她从未跌落坑底,如果她没有伸出手拽下他……
可是就算有如果,他还是会遇见她,因为他是将军,他的职责就是护送她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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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落花人独立 第9章 浮萍
深冬临春的时节,满院暗香浮动,花络捧着暖炉,抬头凝视着缀满枝桠的梅花。
姑娘生长在书香门第,又喜爱梅花,从她进宫的那日起,陛下极为赏识她的颖慧,为了使人与花相得益彰,封其为梅妃,命人给她所住宫中种满各式梅树,并亲笔题写院中楼台为“梅阁”、花间小亭为“梅亭”。
只是……姑娘很少笑,几乎从她进宫的那日起,她就没有见她笑过。
【文!】高内侍说,这是物以稀为贵,愈是冷若冰霜愈是得趣。
【人!】得趣?得谁的趣?她不是没有想过去询问姑娘,可是姑娘整日不发一言,独自在梅阁临窗赏梅弈棋。
【书!】一阵脚步声随着环佩相撞的声响倏然传来,只听到一个小内侍躬着身,对着她行礼道:“劳烦花姐姐通传一声,陛下有请梅妃娘娘入朝阳殿一聚。”
【屋!】花络微微皱眉,应了他一声,随即上楼唤一众的宫女该为姑娘梳妆打扮。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自从陛下获得姑娘后,总是迫不及待地想介绍给诸王,至于设宴什么的,更是多不胜数。
黎清流没有多说话,她一迳的沉默着,任由着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
“娘娘,深冬风寒,您要不要带着几名宫女一同过去,免得那些下人不会伺候,怠慢了您。”花络不想见她整日无精打采,郁郁寡欢,虽说这宴会是陛下所赐,可惜以姑娘的性子来看,她会更愿意留在梅阁里。
“无妨,有你便好了。”黎清流站了起来,她抬起手,抖开袖子,绣着绣球花的袖边宽大而又华丽,衬着她欣长的身段,更显得如花美眷。
黎清流心想纵是江采苹清丽绝世,也是红颜薄命的主。而且一山不容二虎,杨玉环与江采苹可说是后宫中的两株奇葩,如果说江采苹像一株清雅高洁的梅花,那么杨玉环则以其丰腴娇艳取胜,宛如一株艳丽富贵的牡丹,只可惜到最后,梅花是胜不了牡丹。
想到这朵梅花的结局,以至于,她也就慢慢地不把这容貌放在心上,更何况这皮相又不是她本人的,如果自得其满,只会是个笑话。
“走吧。”她抚了抚袖子,漠着声对着花络道。
花络默默地紧随着她的身后,每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总会想起如果当初,姑娘和将军没有被人找到,如果那天,他们双双失踪,那么姑娘会不会欢喜一点,不至于落了个“梅精”的称号。
黎清流坐上软轿,她掀起一边的帘子观看着后殿四处花团锦簇,心里对着宴会兴味索然,面上还要若无其事。
也许她该佩服自己,在当时竟然还有勇气与唐玄宗——李隆基叫板,她可以成为妃子,成为大明宫最为珍贵的摆设,不过只限于是摆设。
他竟然也同意了,他笑她是“梅精”,是可以相拥坐谈到金鸡报晓的红颜知己,不过也只是知己。
“花络,如果宴会闹得太晚,你就先行回去,不必等我。”她拢了拢青丝,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她道:“夜里风大,你独自一人在殿外等我,我也放不下心。”
花络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好支支吾吾,最后索性装聋作哑。
姑娘也真是的,她一个宫女怎么好意思放着主子不管,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她见花络不回话,叹了口气后,直接松开手,任着帘子遮挡住窗外的景致。
“将军万安。”就在她松手的霎那,突然听到花络嗫嚅地道。
是他?她搁在窗棂边上的手蓦然一顿,当她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听到郎靖沉声道:“属下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娘娘?她的手紧紧地揪着帘子下方的流苏,嘴角的微笑倏忽一僵。
“停轿。”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轿子一个轻晃,很快的就落了地,她微微掀起前方的帘子的一角,视线所及的部位只剩下对方的一双深色暗纹的靴子,漫不经心的道:“很久没见到将军了,还不知晓将军近况如何?当日重重,江采苹铭感在心。”
“有劳娘娘还记挂在心。”郎靖站在原地,他低下头,尽量与她的视线错开。
黎清流见他一副没事人的冷漠模样,玉石她也冷着一张俏脸,随即放下帘子,把手收回隐于轿后,她沉默了许久,外边的景致已被帘子阻挡,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她紧捏着袖边,努力沉着语调对着外边到:“起轿吧。”
花络呆怔的抿着唇,她一点也不敢回头看一眼郎靖,只敢把手搭在轿边,但似乎她听到了从里头传出来的叹息声。
直至轿子都化为一个黑点了,郎靖转过身,仿佛对周遭的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似乎过得很好,他听说陛下很宠爱她,他听说陛下为她特设一宴招待诸王,他听说陛下命人给她所住宫中种满各式梅树……
她的一切,他只能听说了,再也不能参与其中。
“江采苹,当日你问我是否与女子亲近过,如果我回答,除了你,你是否会得意。”他抬袖,低声轻叹了半响后,才喃喃道:“也许这辈子,只有你……如此亲近……”蓦然,当他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时,脸色陡然一沉,当下静默无语。
今夜花好月圆,而他的心却犹如江上浮萍,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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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落花人独立 第10章 讨厌
码头
“唔……”黎清流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突然一阵海风吹过,一股又咸又湿的气息钻进了她的鼻稍,她随即打了个喷嚏,醒过神来。
码头的浪花一波又一波地起伏着,海面上一片波澜不止。
“这是怎么呢?”她撑起手扶住额头,眼前的场景还有些许的模糊不清,她摇了摇头,努力的想要完全清醒过来。
她记得自己坐在轿子上,然后呢?
好像忘记了什么?
“江采苹……”她的呼吸陡然窒了窒,更加头疼不已的按住额头,她怎么会梦到自己成为江采苹,又怎么会梦到……将军。
还有梦中的马蹄声实在过于清晰,似乎就围绕着她的周围,就连她想要捂住耳朵,都能听到那急迫的声响。
“这只是梦而已,只是梦,没有其他的。”她只能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可是苍白的敷衍也抵抗不了她内心的清明。
没有梦会如此的清晰,更不会感觉到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就好像她原本就是里面的人物一样,以至于现今无法脱身。
“清流,原来你在这里。”从她的头顶上陡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生。当下有人围绕住她的颈项,亲昵的低下头蹭了蹭她。
黎清流也不躲闪,她仰起头,淡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她记得她上周才去C大看她,怎么一下子就跑回来了?
黎琊突然一个旋身转移步伐走到她的对面,只见她也蹲了下来,伸出手,不停地拉扯着黎清流的袖角,小声道:“学校放短期假期,我就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她还带了人回来,呃,应该是鬼。
“姆妈会很高兴的。”她想要抽回自己的袖子,但没想到黎琊可怜巴巴的瞅着她,就是不松开手。
“喂,够了哦!”黎清流撇着嘴角瞪着她。
她不喜欢她,她不相信黎琊会不知道。
“不要!”黎琊歪着头,就是不识相。
面对黎琊从小到大很不识相的阵势,黎清流就像泄了气般,再次埋首双臂间。
她到底有完没完,她最讨厌她了!
见状,黎琊嘴一撅,她低下头,凑近黎清流的身边,不停地拉扯着她的袖子,“清流,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小时候,清流最照顾她了,姆妈说,只要她跟着清流,就没有人会欺负她。
虽然她知道自己才是姐姐,可是她每次被欺负的时候只会哭,根本不敢还手,都是清流捞起袖子,冲出去和人理论。
“清流,我很想你。”她垂下眼睑,有点儿愧疚地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喜欢你。”
除了六世以外,就数清流对她最好,而且她比姆妈还要照顾她。
黎清流偏首,注视着黎琊拉着她袖子的手,傍晚时刻的光线蓦然温暖了她手上的温度,带着金黄的灿烂。
“清流不要不理我,我知道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也知道大家总是纵容着我,反正他们觉得有你就够荣耀了,我也想好好的做一件事情,要大家明白,我也张大了。”就在黎清流的怔愣中,黎琊挫败的低下头,一脸的懊恼。
许久都没见到黎清流做出任何反应,黎琊一言不发的戳着地面上的黑影,想起六世对她的态度,再一次为自己的孩子气感到伤心。
他们总是以为她不懂,总是认为她还是个孩子,就什么都不告诉,以为瞒着她就是对她好。
可是她不喜欢这样,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我……一直以来大家很喜欢你,而我总是被命令要照顾你,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孩子气,反正你能任性要求的事情,只有我一律都不可以,他们说我要成熟,要承担,所以不行。”黎清流想起小时候被要求的事项,低低的语调没有指责,只有淡淡的陈述。
她也想像黎琊一样快的长大,也想有人保护自己。
“黎琊,你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她能够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闷闷的、沉沉的,很令她难受。
“小时候,你和我一起上学,那天下着雨,我撑着伞,你握着我的手,结果路上有辆车冲了过来,你和我都跌倒了,可是……”她顿了顿,眸色一暗,这才接着道:“可是姆妈首先抱起的人是你,她说,琊琊有没有受伤?”
她也跌倒了,可是没有扶起她,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站起,一个人对着伤口说,痛痛飞走。
“黎琊,其实我一点也不坚强。”她默默的道。
黎琊惭愧的低下头,小时候的事情,她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清流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人操心过,她很能干,和她不一样。
黎清流没有抽回手,她的眸底盛满了落寂,“明明是一样的,可是又不一样。黎琊,我真的很讨厌你。”
所以她没有去C大,她不想再照顾她。
黎琊不知所措的捏着她的衣袖,她沮丧的皱紧眉头,她知道清流讨厌她,可是她很喜欢这个妹妹。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接近我,我讨厌你,我不想见到你,从小到大,我被要求照顾你,不停地跟在你后面,为你操心,黎琊,我其实比你小。”她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的不耐,于是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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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落花人独立 第11章 连理枝
自从黎清流说出那句话后,黎琊一路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讨厌她,她知道,可是纵然知道,他依然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和清流说话。
街上的人力三轮车三三两两的从小巷子黎穿梭来回,黎清流没有回头,她一迳沉默地低着头, 一边注视着自己的身影 一边想着黎琊的话。
同个父母,不同的教育方法,以至于她的黎琊人生还有观念根本就没有交叉的一点。
她说的话,她的无奈,就算是她知道黎琊是真心的,可是心再震有怎样?
我部想在为他人考虑,就算明知道是错,我还是想试一试“她苦笑的转头,反手住挡住木楼所折射的日光,明明都到了半晚,为什么热度还是没有消下来?”
她不喜欢夏天,也不喜欢中午,中午的日光太毒,很容易令人反感。
黎琊有喜欢的人嘛?”她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问她。
闻言,黎琊陡然一愣,她怔怔的望着黎清流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许等待了太久,黎清流以为她不想回答,不在搭腔的往前走。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许久,黎琊扯起嘴角笑笑,而插进裤袋里的手指顿时紧握。于是冒出头的指甲顿时刺进掌心。
黎清流随即回过身,她静静地面对着黎琊,嘴角的弧度悄然往上扬,“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了,我想要的完全的了解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黎琊心中一惊、她掀了掀嘴角,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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