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这里就是你迷路的终点?”
“完全正确。我因为又累又渴,所以心想干脆进来听个音乐休息一下好了,接下来的事你还有兴趣猜吗?”
“猜对了有奖品吗?”小雨顽皮地问。
“有啊。”我心里觉得我就是奖品,但是我没有说。
“那我猜——接下来,你在这里,和音乐待在一起,听着听着,很奇异地发现到,本来被逼着喜欢的音乐,居然在不知不觉中,你就真的爱上了。”
“完全正确!”完全正确,正确得好像当时小雨就在这里的那种完全。
我把手边的唱盘放进音响里,拿起耳机,我帮小雨戴上:“就是这首歌,在这里,我最爱的音乐,还有,我最自己的地方。”
此时此刻我放给小雨听的音乐,我最爱的一首歌,我好久好久以前就想分享给小雨的经典老歌——《情人的眼泪》,姚苏蓉唱的版本。
此时此刻,我在小雨眼中,也看见了眼泪。
我不明白小雨此时此刻为什么突然哭泣,呆望着哭泣的小雨,我是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只好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小雨,等她哭完。
“你问我为什么掉眼泪
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要不是有情人和我要分开
我眼泪不会掉下来
掉下来“
在一首歌的哭泣之后,小雨拿下耳机,像是松了口气那般说:“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相遇只是个巧合,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其实是种注定。”
“突然的,说什么啊?”
“这也是我最爱的一首歌。当这首歌出现的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吧?”
“嗯。”我不太明白。
“呵,但这是我最爱的一首歌,”小雨又重复了一次,呢喃似的那种:“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嗯。”
“走吧!”
“去哪儿?”
去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啊!本来我以为小雨会俏皮地这么说,可是她没有,她直截了当地说:“换我带你去我最自己的地方。”
最自己的地方。顺着小雨家旁的石阶梯上去,是一处可以眺望海洋的面海顶楼天台,那是小雨最自己的地方。
那不是很长的石阶梯,于是我们一口气爬上去。爬上去可以眺望海洋的面海顶楼天台。我转过头,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身后的小雨苍白着脸喘着气,喘着气,好像快要昏厥了似的喘着气。
“你怎么了?”我焦急地问。
“气喘。”小雨说着熟练地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形状奇怪的透明器具往鼻子吸了几口之后,像是用尽全身力气那般用力吸了两口气,然后虚弱地说:“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嘿!你别吓我。”我第一次看到她那样惨白的脸。
过了很久,小雨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不过嘴唇总算不再那么紫。她嘘了口长长的气,仰望着海洋,然后转向我说:“所以啊,我不能接吻,也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啊。”
“真的假的?”
“骗你的啦。”
我想这么相信,相信这又是小雨恶作剧捉弄我,可是很奇怪的是,我发现我不太相信,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真的。
“喂,跟你说个秘密哦。”
“嗯?”
“我……”
我希望她说:我喜欢你。而此时抬头凝望着我的小雨,表情感觉也像是想要这么说的。可是结果她没有。结果她说的是:“我有数过,从琴房到教室总共是一百零八步。”
大概是失望地关系,我赌气的啧了一声,回了一句:“无聊。”
“无聊那就不要聊啊。”然后小雨好像也生气了。
“好~嘛~”我只好微笑着凝望小雨,我在夕阳下,在这面海的顶楼阳台,对她说:“从我这边到你那边,一共五步。”
“你又知道啰?”她还是没有完全高兴起来。
“我就是知道。”我边说边张开手臂,微笑着走向小雨,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六步。因为小雨倒退了一步,她作弊。但是作弊的小雨终究还是停留在我的怀里,在夕阳下,在这面海的顶楼阳台,怀里拥抱着小雨,感觉如此美好。
“嘿!”我轻轻摇摇她。
“嗯?”她看向我。
“这送你。”我小心翼翼地从包包里拿出早就想要送给小雨的肖邦琴谱。我看见接过之后的小雨,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感动。
“不是吧?你那天参加斗琴比赛,为的就是赢了这琴谱送给我?”
“帅吧?”
小雨没有回答,她只是笑,她笑着踮起脚,笑着仰着脸,然后,吻上我。
她骗我。她可以接吻的。
第四章
十五天十五颗苹果,你看你多久没来啦?
——叶湘伦
关于要组个Band的这件事情,本来我以为阿郎和阿宝这两个喜蛋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但没想到他俩还真有模有样地组了个名曰“无敌铁三角”的Band(因为成员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甚至他们还理直气壮地找了个名义,向学校申请礼堂办了个名曰“舞动青春”的舞会(真是有够鸟的名字)。而这整件事情最让我瞠目结舌的是,来的学生居然也还不少!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喜蛋二人组在学校里还真吃得开!
整个舞会走的是复古情怀,为了要Match复古情怀这个主题,发起人兼主办人兼主持人阿郎,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去租了整套仿猫王的秀服,梳了仿猫王的发型(连鬓角也不放过)。在舞台上我弹琴,阿宝敲三角铁(因为我们是“无敌铁三角”,所以当然要敲三角铁——阿宝如此坚持),而阿郎主唱兼热舞。
阿郎唱得糟透了!走音到不行,简直糟蹋我的琴艺——不过我承认他现场搞笑热场子的功力真的一流。不,不只是搞笑热场子的功力一流,当阿郎唱起《女孩别为我哭泣》这首歌作为模仿秀的Ending,以及热舞时间的Opening时,也真出乎意料得掀起全场高潮。
模仿秀结束之后是阿哥哥的热舞时间(因为是复古,所以要阿哥哥——阿宝很坚持)。(绝佳的把妹Timing——阿郎很坦诚)——当音乐热热闹闹地响起时,只见这两个傻蛋早已经锁定目标跳下舞台与妹热舞,于是我也就不再客气地走向小雨邀她共舞。
这一晚,很High,High到了极点。
气氛实在是太好了,直到舞会结束之后,我和小雨还在曲终人散的礼堂里继续待着舍不得走,我弹琴;她跳舞,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小雨,旧琴房要拆了,你知道吗?”我想她是知道的,但是我想起我们的相遇一时感慨还是忍不住问。
小雨惊讶地倒抽了口气,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
“毕业典礼那天啊。”本来我是想再抬杠一下,说她“不爱来上课难怪什么事都不知道”的这个话题,可是小雨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于是我只好把已经说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停下原本的动作,像是静止了那般似的,小雨幽幽地问:“那你要不要学,学我们第一次遇见时我弹的那首曲子?”
我觉得不太对劲儿,因为在这之前无论我央求再多遍,小雨就是怎么也不肯再弹那首曲子给我听,而今晚此时此刻的现在,她竟主动说要教我。
“你真的要教我?”
“嗯,我只弹一次,所以你要专心记,好吗?”
“好啊。”
然后小雨坐定在钢琴前,她在弹琴,快速地弹琴,快到我的手指几乎跟不上她。
“一定要弹这么快吗?”
当小雨弹下最后一个音符时,我忍不住抗议。
“本来就要这么快啊!不快不行的。”
“这样我很难记耶。”
“哎。”突然按住我还在试图记忆的手指,小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不要在旧琴房弹这首曲子哦。”
“为什么?”
“因为用旧钢琴弹不好听啊。”
我知道她在骗我,因为她脸上又出现那像是抹过甜的笑。
她为什么要骗我?
“但你不都是在旧琴房弹吗?”
“我是我,你是你,不一样嘛。”她不想说。小雨自己不想说的事,我永远也问不出来。
“那为了感谢你大方地教给我这首曲子,我要送你一首我亲自创作的曲子作为回报。”
“现在?”
“怎么可能啊!我还没厉害到可以即兴创作啦。”
“哦……”
“在毕业典礼上,怎么样?”
“好吧!”小雨回复平常的微笑,俏皮地说:“一言为定,打——钩——钩!”
“不是吧?现在还流行这个哦?”
“二十年后也还会流行的啦!”
“好啦好啦。”打钩钩……我真拿她没办法。
于是我才发现,喜蛋二人组除了舞会办得很有一套之外,橄榄球打得更是没话说,当阿郎和阿宝站在球场上时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真的。
球场上的他们很Man,真的很Man。
在球赛结束之后,因为不想挤在一大群粉丝里对着他们喝彩,感觉好像是锦上添花那样,于是我刻意等到人群散去到差不多之后,才慢慢地走向正在树下休息以及回味的阿郎。
“队长!那个……可以帮我们签名吗?”我居然远远地看到还有女同学跑来跟阿郎要签名,真了不起。
“没问题。”阿郎还是一边耍帅的这么说着,签完名还有够爱现的立刻拿起哑铃猛练习。接着阿郎用一种做作到不行的酷样说,“下礼拜总冠军,看你们要不要再过来加油。”
“好呀!一定!”待女同学心满意足地走远之后,阿郎这才露出他的色迷迷的真面目——这一幕正好被我看在眼里。
我强忍住笑意,学小雨那样,从身后用食指戳了戳阿郎的脸颊心想吓他一吓,没想到眼前这在球场上英勇无敌、冲锋陷阵的队长阿郎,还当真结结实实的给吓了一大跳。
“吼!叶湘伦!是男子汉就不要玩这种娘娘腔的游戏啦!”
哈哈,成功。
“哎哟!叶湘伦!我们今天不签名了啦,手都酸了啦~”我抬头才发现原来树上还坐了个阿宝,他怎么坐在那儿,在演孙悟空吗?
“不错哦,我们班女生还跑来找你们签名。”我想阿宝一定是想要我恭维他们。
“这很正常的好不好?”阿郎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神气活现地炫耀着。
“跟我们在一起就要习惯这样啦。”跟着阿宝也搭腔,看来是真的有几分得意。
“欸,问你一个问题哦。”
“我只帮女生签名!”阿郎想什么呢,居然这样拒绝我。
“你白痴啊!我不是想跟你要签名啦!”我反击。
“哈~好啦,问啦!”阿宝笑着搭话。
虽然我觉得问他们任何问题都有可能白搭。但是我心想阿郎留级这么久,又是个运动健将,所以应该会多少懂一点吧?于是怀抱着姑且试试的心情,我问:
“你们学运动的啊,知道气喘是什么吗?”
“你才白痴呢!这么简单……咳!”顺着阿郎的视线望去,原来是经过的女同学正在对他打招呼,难怪他又开始耍帅,“嗨,拜拜,下礼拜总冠军,要来帮我们加油哟~”还“哟~”呢,一副色狼相。
等到路过的女同学走远之后,阿郎又瞬间变脸,翻了翻白眼,不屑到极点地扯开喉咙大呼小叫着:“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不懂!气喘是感冒的一种啦!”
“屁咧!”立刻,阿宝从树上吼了下来,“不是感冒的一种啦!是运动伤害的一种啦,运动伤害!”
“啊?是哦。”阿郎马上摆出不确定状。
“对啦对啦!中学健康教育第十三章都有教!课要好好上啦你!难怪一直被留级!”阿宝确定地说。
“我看我还是问别人好了。”果真是白搭,我一定是秀迫了,居然问这两个傻蛋。然后我转身就走了。我走的时候身后的阿郎还在困扰着:“是运动伤害的一种?哪种运动?游泳吗?”
唉~还是问老爸好了,虽然搞不好我才一问,他就立刻又过度神经质地问东问西穷担心。我心里这么想着。
回家后,我惊讶地发现手指向来有隐性残障的老爸居然正有模有样地弹着钢琴,虽然只是在弹最简单的儿歌,不过这对于苦学好几次也失败好几次的老爸而言,已经进步到称得上是奇迹了。
“回来啦!”一见我,老爸立刻就停下动作不自然地,干咳几声,猛想着赶紧找别的话聊,免得我拿这事消遣他。
当然我还是要消遣他的:“哎哟,弹的不错哦。”
“还可以。今天这么早回来?”
“是啊。跟谁学琴的,这次?”
“要你管。”老爸涨红了脸,像个偷吃糖却被逮到现场的小孩一样,别扭了起来。
我一心想着关于气喘的问题也没有心思继续逗他:“欸,问你哦,吃什么对气管好?”
“你感冒了?”老爸果然很紧张。
“没有啦,就突然想到,问一下。”
“哦……大蒜吧,嗯,对!吃大蒜就会放屁,放屁就对气管好,哈!”好像觉得自己很幽默似的,老爸满意极了的哈哈大笑,“但跳舞就不会放屁,而且呢——”
“你不知道哦?那算了,当我没问。”我觉得老爸这种回答才真像放屁呢。
“喂喂喂!”看我转身要走,老爸急巴巴地拉住我,才又说:“这样吧!你跟我跳支舞,然后我就告诉你吃什么对气管好,怎么样?”
“你真的知道?”我将信将疑。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训导主任当假的啊?”老爸这么说,我好像只有相信他。
但是他其实不像训导主任,比较像个无赖。音乐都Repeat好几遍,舞也跳了好几回,但却还欲罢不能地陶醉其中不肯停。
“到底是跳完了没啊?我肚子饿了耶。”我挣扎道。
“咦?音乐还没停啊!是你午餐没吃饱的关系啦!”老爸果真是个无赖。
“到底吃什么对气管好啦!”我实在忍不住了。
“年轻人要有耐心,做事不要老是急急躁躁……”
“爸!”
“好吧好吧。”老爸看实在混不过去了,终于开口。只不过他说的是我中学时就念过的英文:“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
这简直就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