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蒋牧尘做的黑暗料理。”简云裳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其他的想吃什么,只要是医生允许的都可以。”
简云容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极力忍住笑:“那我要去吃粤菜。”
简云裳无语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几步走回大班台收拾自己的东西:“公司食堂的菜吃得还习惯吧?吃不惯我换个厨师。”
“还好……”简云容笑眯眯的跟过去,脸上开心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这模样落到简云裳眼底,却让她莫名感到心酸。
车祸之后,简云容的胃时好时坏,很多刺激性的食物都不能吃。
而且这些年,他抗拒陌生人,抗拒陌生的环境,8年里带他出门吃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简云容见她似乎红了眼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讪讪问道:“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刚才刘海飘眼里去了。”简云裳直起身,笑着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我们家云容,终于长成男子汉了,姐姐很开心。”
简云容笑着笑着,鼻子一阵阵发酸。
蒋牧尘说过,他是个男子汉了,应该承担保护姐姐的责任,而不是像个没断奶的臭小孩,永远躲在她的羽翼之下。
他倒是想,可姐姐从来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光是自己,就连蒋牧尘那么优秀的人都没机会……
走神中,电梯已经降到停车场,抬头就见程亮恭敬的站在车边等候。
简云容朝他点了下头,和简云裳一起一左一右坐进后座。车门关闭,姐弟两几乎不约而同的报出同一个地址:南苑。
驾驶座上的程亮,眸光微闪,丑陋的面颊隐约闪过一丝情绪的波动。
南苑,京都最奢华的顶级私人会所。国内知名的几大菜系,均有专门的厨师掌厨,味道地道正宗之余,一般人难入其门。
简云裳如今虽是两家上市的董事局主席兼总裁,身上却没属于自己的南苑会员卡。
未免简云容失望,途中她冷静的给南苑的客户经理,挂了个电话,请求预定雅间。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不料对方二话不说,直接预留了最好的天字号雅间。甚至陪着小心的告知,不满意可以还可以换。
别人不知南苑的天字号雅间,是个单独的院子,且只有一间。简云裳何等聪明,不过几句话就猜到,必是蒋牧尘又自作主张的替自己安排。
挂了线,眸光晦暗的落到若无其事的简云容的身上,一时五味杂陈。
对于蒋牧尘,她说不上多讨厌,但绝对没有很喜欢。但是看弟弟对他如此依赖和信任,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如今两人已婚的事世人皆知,她纵是再不情愿,也得无条件接受他给予的一切。
简氏总部距离南苑很近,不过晃眼的功夫,车子已经由侧门进入停车场。
简云裳在弟弟的招呼下,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推开车门下去。
“简小姐这边请。”客户经理一脸恭敬,欠身朝着左边的回廊,客气的指了指:“雅间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
简云裳回以礼貌的微笑,绝色的容颜在黄昏微光描摹下,简直美得惊心动魄:“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客户经理看得有些失神,局促笑开:“我们已经为您的司机,准备了另外的雅间,请您放心。”
想必这也是蒋牧尘安排的吧……简云裳抿了抿唇,优雅挽起简云容的胳膊,迈步走向左边的回廊。
进到雅间,意外的是蒋牧尘没在,里面只有一名茶艺师,正在洗茶准备冲泡。
幽香淡雅的茉莉花味道,伴着升腾的水雾,若有若无的弥漫在空气中。令整个中式装修的雅间,充满宁静、雅致的意味。
南苑是前朝的王府别院,三进的院落曲水流觞,幽静雅致。所有雅间又以天地人命名,天字号占了其中的正院,所有的家具摆设,皆是前朝留下的文物,造型精巧华美异常。
身处其中,令人恍惚有种穿越的错觉。
简云裳放松神经的吸了口气,松开简云容的胳膊,回头朝还站在门外的客户经理说道:“等会再点菜。”
“好的,简小姐请先喝口茶稍作休息。”客户经理再度被她的美貌折服,神魂颠倒的退了下去。
简云容好奇宝宝一般,开心的在雅间里转了一圈,跟着高兴大叫:“姐,这里还养有好多鱼,你来看看。”
“好啊……”简云裳微微莞尔,放了茶杯起身往雅间里的中庭走去。
蒋牧尘推门进来时,只来得及看见她裙裾的一角,消失在间隔中庭与餐区的屏风后方。
简云容这臭小子,人到了也不通知一下。摆手示意茶艺师出去,他脱了外套,取下袖扣三下两下把袖子挽起来,亲自泡茶。
“姐,我们换个房子住好不好,我也要养鱼,还要给小黑和它的女友弄个住处。”说话的是简云容,看来自己没白疼他。
蒋牧尘愉悦勾起薄唇,只听简云裳干脆利落的答:“好,我明天让亮哥安排人去找房子,搬家。”
这么爽快答应?蒋牧尘正狐疑,有侍者在外敲门跟着送菜进来。
中庭的姐弟俩听见动静,一前一后走出屏风。
“姐夫……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吃饭。”简云容一说谎就脸红:“我们刚刚到。”
简云裳懒得去揭穿他们两个,不动声色在坐到一旁,用余光悄悄打量蒋牧尘。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白色商务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敞开,性感的喉结隐约可见。挽到臂弯的袖子底下,露出结实而有力的半截手臂,淡淡泛着麦色的光泽。
蒋牧尘长得很好看,简云裳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人长得好,连带着泡茶的动作都格外的赏心悦目。不过,只限于他开口说话之前。
因为他说的是:“天气还没够暖,你穿这么少,就不怕被人劫色?”
简云裳凉凉移开视线,面无表情的噎了一句:“管太宽!”
蒋牧尘端着茶杯的手下意识的抖了抖,神色莫辩的笑答:“不宽,这是身为你的丈夫该有的觉悟,叫做关心。”
“不麻烦了,蒋少另外找人即可。”简云裳照旧没什么情绪,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高矮胖瘦任挑。”
蒋牧尘斜眼扫了下简云容,心想这小子好歹帮个腔,结果却听他说:“姐,我们先吃饭吧。姐夫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简云裳抬起眼眸,望向简云容的目光倏然变得凌厉,可惜转瞬即逝。
简云容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怯怯低下头,自己先坐了过去。
蒋牧尘摇头,随手将茶杯放到一旁,优雅站起身。
路过简云裳身边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说了一句:“要怪就怪我,跟云容没关系。”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搞得好像简云容是他蒋牧尘的弟弟一样。
男人的气息逐渐从鼻端消散,简云裳收敛心神,见弟弟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顿时心软。
用餐的气氛还算融洽,因为不想弟弟难过,简云裳就算心中不快,也没过多表现出来。
酒足饭饱,简云容借口去洗手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简云容一走,带着历史余韵的上等紫檀木餐桌,光洁润泽的桌面,隐约倒映出一对璧人,美得不可方物的模糊轮廓。
气氛微妙。
简云裳黛眉微蹙,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平静聚焦在手边的骨瓷餐具上,红唇紧抿。
少顷,她收了视线,抬眼看向身旁,眉眼俊朗、坐姿挺拔的男人,不悦抚额。冰冷的嗓音,亦仿佛来自千年冰封的雪山之巅:“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蒋牧尘徐徐倾过身子,剑眉舒展,好看的星眸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片刻之后,他恣意笑开,丝毫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不止会有下次,还会有下下次。”
简云裳也不生气,淡定自得的与他对视着,目光洞若观火:“外面的女人千千万,蒋少何苦。”
蒋牧尘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并未否认,目光笃定又自信:“不苦,千千万的女人又如何,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简云裳。”
简云裳嗤笑,心头却仿佛有一种滚烫的情绪,被他云淡风轻的话语点燃了。
蒋牧尘目光如炬的观察着她的反应,眼底的笑意渐深:“无话可说了?”
简云裳脸颊微微发烫,莫名生出自己在对牛弹琴的挫败感:“我言尽于此,蒋少自便。”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功夫留在这陪他闲扯淡。
蒋牧尘也不拦她,星眸闪耀着令人无法看透的璀璨光华。三年前,也是在这个雅间,她轻飘飘的进来,轻飘飘的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千多个日夜的找寻,他都已经走了过来,不在乎在花上同样的时间徐徐图之。
何况,她现在是他的妻,根本无路可逃!
简云裳离开雅间之后,在院中的茶肆,找到独自发呆的简云容,借口都懒得找,直接说不喜欢跟蒋牧尘相处,便拉着他去了停车场。
回到车上,程亮不用吩咐,当即发动引擎倒车驶出正门。
简云裳疲惫坐在后座,双眼无意识的望着窗外。
恍惚中,看见三年前的自己,跟着墨珍从这朱红的大门开车出去,跟着耳边只听见一声巨响,黑暗瞬间将她淹没,所有的知觉这剩下痛。
噬心蚀骨的痛。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事实上,即便到了今天,她依然无法忘记频临死亡的那一刻,那种瞬间被绝望吞噬的无助感。
彼时,她强烈渴望有所依靠,而薛立珩的出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女人在一段感情中,心中只要出现猜忌的征兆,这种疯狂的念头,便会像野草一般疯狂蔓延。
简云裳自然无法免俗,自从发现薛立珩,疑似因为自己‘受伤’,而跟人动手的举动。她渐渐意识到,即使三年过去,她依然看不清他。
看不清那温润如玉的表象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一具灵魂。
“亮哥,一会先送我去涮味斋,然后送云容回家。”简云裳挥开烦闷的思绪,拿起手机给墨珍打过去:“墨墨,出来陪我坐一会。”
程亮点头,耳朵不受控制的听着她和墨珍的对话,心脏的位置顷刻变得抽痛。
“姐,我也要去。”简云容等她挂了线,小声央求:“家里好闷,我不想回去。”
“听话,我和你墨墨姐有重要的事要谈。”简云裳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着程亮的反应。
程亮目光专注,挺直宽阔的后背,至始至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
“好吧,你早点回来。”简云容无聊的玩着自己的手机,不经意间翻开通讯录。
简云裳偏过头,眼尖的看到蒋牧霜的名字,双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蒋牧尘独自在雅间坐了一会,手机的屏幕闪起亮光,他勾起唇角看了看,出门叫了卓辉埋单离开。
夜色正浓,黑色的劳斯莱斯平稳穿行于车流当中。卓辉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开口:“老大,回西山还是别院?”
蒋牧尘眯眼,惬意的靠到椅背上:“去顾家别院。”
“哦……”卓辉拖着长长的尾音,沉默一阵又说:“夫人问你何时带少夫人回大宅敬茶。”
蒋牧尘轻笑:“不急……”
卓辉如释重负的吁出口气,专注开车。
蒋牧尘竟然搬入顾家别院和她们姐弟同住!简云裳冷静听着程亮说完,直接命令他将车开去简氏总部。
她惹不起,躲得起!
几天后,住院期间堆积下来的工作,基本处理完毕。
蒋牧尘似乎也没有因为自己避而不见,而死缠烂打,这让她惊讶之余,心情逐渐放轻松。
进到四月下旬,京都的天气晴朗又舒爽,简云裳空下来,利用周末的时间,带着简云容去了东郊的高尔夫球场。
到的时候不过早上9点,来之前预约的教练还没上班。简云裳自己水平一般,不敢贸然相授,索性让他先去练习区玩。
开春的高尔夫球场,绿茵连绵,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气息。
简云裳神情惬意的舒展着身体,径自坐进半阳光房的休息区,随手拿了本杂志翻开。
不过才翻了一两页,对面的空位上忽然坐进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蓄著一头寸许长的短发。V领设计的白色贴身T恤衫,短袖下,是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而时尚的太阳镜,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倒是唇边噙着的那一抹轻佻笑意,令人倍觉不舒服。
简云裳抬了抬眼皮,电光火石间看了个大概,便直接无视对方的存在,继续翻阅手中的财富时代杂志。
这本兼容财经消息,以及豪门八卦的月刊杂志,内容泛泛。许多标题,惊悚又夸张,充满了夺人眼球的气息。不过用来打发时间,倒还不错。
翻到财经人物板块,不想竟看到蒋牧尘。
照片上的他,视线落在远处不知名的植物上,目光里透着几分心疼几分凝重。黑色的手工西服,包裹着他比例完美的健壮身躯,鎏金的袖扣在阴沉沉的环境里,不改炫目本质。
他静静站在那里,左手闲适而优雅的抄进裤兜,似在等待又似沉思。
线条分明,五官深邃有型的侧脸,美得如同能工巧匠手底的希腊神像,散发着令人移开不开眼的致命吸引力。
然而简云裳的注意力,却停留在照片的拍摄角度上。
他的站姿随意而挺拔,双肩自然放松,应该是拉近镜头的远距离偷拍。视线移向他身上的装束,猛然想起,偷拍的时间,应该是在何家大娘下葬当天。
简云裳心中一动,脑海里不经意的涌起他脱下外套,硬披到自己身上的画面,顿时失神。
对面的赵子敬保持着随意而慵懒的坐姿,掩在镜片后方的眸子,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简云裳,含笑开口:“小姐一个人?”
比起上次见面,今天的她身上意外多了一份,属于年轻女孩的青春气息。
白色的短袖运动上衣,细致包裹着身上玲珑的曲线。脸颊光洁细腻的白皙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透出诱人的浅粉,不施粉黛的红唇,娇艳、润泽,让人忍不住想品尝那甜美的味道。
沉默,空气里流动着两人呼吸的气味。
简云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纤细干净的手指捏着杂志的内页,轻翻。
赵子敬不意外自己会碰钉子,意外的是,简云裳的清冷比外界传言更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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