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复仇之战 两个少年乞丐得到慕容紫烟一锭银子,似乎特别高兴,中午跑到酒楼买来两只肥得流油的烧鸡,坐在千儿身边大啃起来。见千儿看着马队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个子瘦高的少年乞丐撕下一只鸡腿,递到千儿的嘴边,笑道:「别看啦!那些人可凶得紧。快吃点东西吧,这鸡腿可香啦!今天一大早就讨到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全是你的功劳呐!」 千儿此刻肚子虽饿,但连手都抬不起来,哪有心情吃饭?便摇了摇头。高个少年乞丐劝道:「你病得这样厉害,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听哥的话,把鸡腿吃了。」千儿还是摇头。 离千儿一丈之外,有一位衣衫褴褛、面目慈祥的老妇人,带着一个十四岁左右、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儿正在行乞。小女孩肤色黝黑,但生得眉清目秀,正睁圆了一双大眼睛看着千儿。见千儿不肯吃东西,便走了过来,从高个少年乞丐手中接过鸡腿,放在千儿嘴边,并在他嘴唇上擦了几下,示意千儿张口。 千儿本想摇头,但抬眼见小女孩眼中一片纯净,露出异常关心的神色,不忍拒绝她的好意,这才张开嘴啃起来。小女孩见状,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一个下午匆匆一晃而过,天色渐晚,除了清晨讨得慕容紫烟一锭银子之外,这两个少年乞丐和千儿再没有多少收获。或许是因为那个小女孩儿长得更为讨喜,祖孙俩倒是收获颇丰,已在收拾着准备离去。 看看已是掌灯时分,高个少年乞丐叹道:「看来今天也就这样了,我们也回去吧。」说完将千儿身下小四轮车的后挡板支起来,把千儿身子扶正坐起来,背靠后挡板,又用绳子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捆在后挡板上。把这一切弄好,拿起车前绑着的那根绳子,拉着千儿缓缓向北街走去。 悦宾楼位于渑池城中轴线上,由客栈往北的北街是渑池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段,其中段东侧便是县衙。再往北走到十字街口,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广场,四面各挂着一排灯笼,使得这个广场成为全城最为亮堂之处。广场四面街道上,商铺栉比鳞次。广场东侧摆着两排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有卖豆腐脑的,有卖馄饨的,等等,不一而足,五花八门的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广场西侧则主要是杂耍表演,靠南这边是一个耍猴戏的老人,围观者只有寥寥数人。再过去是一个壮汉表演顶杠,杆上还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儿,抓住杆顶一根横枝,正在表演倒立和顶碗等诸般杂技,周围围的人很多,女孩儿的精彩表演不时博得阵阵掌声,可是肯掏腰包给几个铜板的人却寥寥无几。当表演结束,壮汉打着罗圈揖讨赏时,围观人众便一哄而散! 高个少年乞丐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人心不古啊!这么精彩的表演都挣不到钱,我们光靠乞讨,岂不是更难?」 他身边身材瘦小的少年乞丐答道:「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谁还顾得上谁啊? 对了,你讨来的银子可别花光了,明天东街的张大头又该来收例钱啦!莫到时没钱上交,就要被他那伙人赶出东街这个好地段啦。」高个少年乞丐闻言,不禁有些愤愤地道:「以前真是没想到,做一个乞丐也要分等级,别说丐帮那些中高层人物不用出来讨饭,住的却是大宅,吃香喝辣的,就是张大头这帮低层跑腿的,日子也一样过得挺滋润!我们早起晚归、风吹日晒地,好不容易讨来一点钱,却还要按比例上交,天理何在啊!」他俩拉着千儿所过之处,妇人和姑娘们皆露出极其厌恶之色,如见瘟神一般纷纷掩鼻闪避。高个少年乞丐原本还想趁此地夜市热闹,捞一点外快,见状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时正值寒冬,大冷的天,千儿双腿裸露在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他心中不由得绝望地想道:「看来我这两条腿,真的是被人给废了!要不怎会连冷的感觉都没有?」 穿过广场继续前行,越往北街道上越昏暗,行人也渐渐稀少。行出数里之外,路面变得崎岖起来,道路两旁的房屋也是破烂不堪,看似进入了一个难民营,或者叫贫民窟。灰蒙蒙的天光下,在道路东侧渐渐现出一座破庙的轮廓,两个少年乞丐拉着千儿径直向破庙走去。 千儿被拖入破庙大殿之后,举目四望,但觉大殿四壁斑驳一片,屋顶瓦片稀疏,从无数缝隙处露出星星点点的月光,也不知这座破庙已有多少年未曾整修过了。在正对大门的台阶上,有一座破旧不堪的神龛,神龛上供奉着一尊高大的如来佛像,佛像金身同样斑驳破旧,到处都是被漫漫岁月腐蚀过的痕迹,看似摇摇欲坠。在大殿两侧的阴暗处,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大堆衣衫褴褛的乞丐。
千儿心中暗道:「看来今晚只有在这个脏兮兮的大殿上睡了。」谁知两个少年乞丐拉着千儿绕过神龛,转到神像身后,穿过一道小门,进入了后殿。后殿同样破败不堪,中间是一个大约有六丈见方、杂草丛生的天井,周围在北东南三侧排列着十二间厢房。千儿被二人拖入东南角最靠里的那间厢房之中,放下他之后,二人自顾自地走进东厢房里睡觉去了。也许他俩也嫌千儿腿上的脓疮太臭,不愿和他同居一室,千儿倒落得享受一个单间的待遇。 由于破庙中各处皆有坡道相通,所以千儿的四轮车可以畅行无阻。厢房中石壁萧然,只在千儿身下的屋角处铺着一堆稻草,不过好歹也能遮风挡雨,比破烂的大殿中又好得多了。既已落魄至此,千儿的心已变得麻木,什么也不愿去想,躺倒便睡…… 天刚蒙蒙亮时,千儿睡梦中被前面大殿之中一阵喧哗声吵醒,接着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说道:「伙计们,该去站街啦,我们走!」于是千儿又被拉到东街,开始了第二天的乞讨生涯。 晚上回破庙的路上,千儿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有些力气,可以活动了! 他心中暗喜,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 在被拖入自己那间厢房时,千儿看见那位老妇人祖孙俩,就住在自己隔壁的南厢房里。 两个少年乞丐放下千儿,正待出屋,千儿忙伸手拉住高个少年乞丐,对他做出一个写字的姿势,又用手指了指积满了厚厚灰尘的地面,然后便用树枝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道:「两位兄长如何称呼?为何照顾我?知道我是谁么?」写完之后又用树枝把地上灰尘抹平,以便再写。 身材瘦小的少年乞丐说道:「我叫肖平,他叫肖天,是我大哥。昨天凌晨我俩去东街占街的路上,发现你满身流脓昏倒在路边,便收容了你,跟我们兄弟俩一起乞讨,你的模样惨不忍睹,容易引起路人的同情。至于你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千儿又在地上写道:「我叫小千。」 肖天笑道:「哦!你叫小千啊?你现在手上已经能使劲,我们可就轻松多了。 这样以后你就可以自己推着小车的轮子行动,如果你累了,我俩再来拉你走。」整整闷了许多天,终于想出这个和别人交流的方法,千儿心中很兴奋,不断写字询问着,想把周边环境了解得清楚一些。肖天兄弟俩倒也颇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向他解说这个小城里的相关情况。 也许是听见兄弟俩说话,想过来看看究竟,隔壁那个小女孩儿不知何时已来到千儿身边,正好奇地看着千儿在地上写字。一时忍不住好奇,到天井中捡来一根树枝,也在地上写道:「你叫小千?」 千儿写道:「嗯,你呢?」 小女孩儿写道:「我叫小雨,隔壁老太太是我奶奶。」同是天涯沦落人,千儿不忍心问她何以会逃离家乡、乞讨为生,只是写道: 「你不会说话么?」 小雨写道:「嗯!我跟你一样,也是哑巴。」 她的回答给千儿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冲击,千儿心里不由一沉:「看来我以后真的要与哑巴为伍了!唉!」 小雨又写道:「愿不愿跟我学哑语?」 千儿知道哑语的意思,就是用手势来表达的语言,心中纵然万分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他依然还是写道:「好!」 于是小雨从最基本的日常用语开始,一边比划手势,一边用树枝在地面上写字,说明这种手势在哑语中的含义。每种手势小雨都会重复三遍,而千儿的悟性和记忆力都非常惊人,很快便能学会并记住。 从此每天黄昏后,小雨都会和千儿早早地回到破庙中,教千儿学哑语。聪明的千儿只用了六天时间,便统统学会了。 在教会千儿哑语之后,虽然有了一个可以沟通的小同伴,但小雨却似乎无话可说。千儿身边只有她一个年纪相仿、又可以自由沟通的小伙伴,便时常用哑语逗她笑,小雨的『话』才渐渐多了一些,有时也和千儿聊聊天解解闷。 在流落街头的第十天上,也许是受了风寒,千儿病了,浑身高热不退,还时常陷入昏迷之中,已无法上街乞讨。肖天兄弟俩讨来的那点东西,自己都吃不饱,成天饿得头昏眼花,在这数九寒天里,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很难说,哪还顾得上千儿? 于是,千儿陷入了生存的危机,一天之中连饭都吃不上两口,哪还有钱看病? 好在隔壁小雨祖孙俩伸出了援助之手,把自己辛苦一天、忍饥挨饿讨来的一点食物,挤出一半给千儿吃,小雨更是常常守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料于他,想方设法抓药熬药喂他服用,并为他敷冷毛巾退热。
四五天之后,千儿的病势才渐渐好转,精神反而比生病前还好了一些。 但小雨却渐渐地变得更加沉默,虽然仍常来千儿的破屋里陪他,但总是就那样呆呆地坐在千儿身边,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千儿性格偏向于活泼好动,不太习惯于这种发呆似的默默相对,刚开始还时常打出哑语逗小雨说话,但总是得不到多少回应,千儿郁闷之下,也不再怎么搭理她。 从此,二人开始时常为一点小事就相互怄气,不理对方。不过通常情况下,最多到第二天上午,小雨又会来找千儿玩。这天黄昏,千儿、小雨和肖天兄弟俩坐在破庙台阶上闲聊,一顶大户人家的小轿从路上经过,轿中小姐打扮入时,却相貌平平,除了两个轿夫,轿旁还跟着一个垂髫小丫鬟。 肖平对小雨笑道:「小雨妹妹真象那个小姐啊!呵呵!若是肌肤再白一些,肯定比她还要好看。」 小雨心里似乎颇为受用,忍不住回头看了千儿一眼。 千儿笑嘻嘻地打出哑语道:「我看啊,小雨更象那个小丫鬟。」小雨顿时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甩手便冲回自己屋里去了,『怦』地一声关上门,独自生了一晚上的气。千儿原本不过是在开玩笑,见状只好去找她赔礼道歉,小雨却始终板着脸不理他。 第二天是冬至,跟往常一样,小雨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还特地拿来孔明灯,交给千儿让他去放,并对他打出哑语说道:「奶奶曾告诉我,在冬至节气上放孔明灯时,你如果许下一个心愿,往往就可以心想事成,很灵验的。」昨晚小雨如此不给他面子,千儿心里尚未消气,加上二人之间频繁的冷战,令他心里也实在很烦,便板着脸推托不想去。小雨有些委屈地打着手势说道: 「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辛辛苦苦特意为你做出来的啊。」千儿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心烦意乱地发出手势道:「我不稀罕这东西,谁要你来送的!」 小雨呆了一呆,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千儿顿时束手无策,二人平时也常常相互使小性子,说一些赌气的话,要不了多久也就和好如初,却不知今天小雨为何竟如此伤心?一时间呆在那儿,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这一次冷战全面升级,小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到千儿所住的厢房里来过了。 千儿自知这次是自己不对,便拉下脸面向她道歉,认为小雨还是会象平时那样,过上半天一天的就会消了气,和自己重归于好。 可这次无论千儿如何逗她,小雨始终都不肯说一句话,也不理他。 这天中午,千儿再次在小雨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恼羞成怒之下,对小雨打出哑语恶狠狠地道:「你不想理我是么?好!从此我俩各走各路,永远不再来往!」说完便摔门而出,用手推着车轮扬长而去。 半晌之后,小雨打开房门,默默地跟了上来。这下千儿又来劲了,怒气冲冲地驱动四轮车,自顾自地乱逛一气,想躲开小雨。小雨始终如影随形一般,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千儿在破庙前后左右,七弯八拐地足足瞎逛了一刻多钟,估计已经摆脱小雨,回头望去,果然身后再无她的身影。千儿叹了口气,正待继续走自己的自力更生之路,却猛然发觉小雨就静静地站在左前方阴影处,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千儿做出一副凶相,气急败坏地打出手势说道:「你老跟着我干嘛?我不想再看见你,离我远点!」 小雨仍没有任何表示,神情漠然、纹丝不动地静静站在那儿,似乎她原本已在那儿待了很长的时间。千儿气闷不已,他还从未见过这么『闷』的姑娘,心中急怒交加,打出手势道:「好!好!……你不走是么?那好,我走!」说完驱动车轮一阵疾驰,回到自己住的那间东南角厢房里,反身把门闩栓上,把自己关在屋里。 千儿躺在稻草堆上,但觉心中烦躁无比,既恨这丫头成天倔头倔脑,经常莫名其妙地就要生气,赌气不和自己说话,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可是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乱撞,心中又隐隐有些担忧,怕她遇上什么坏人。 正在他心中七上八下,想出去找人又拉不下那个脸面的时候,门上传来『咯咯咯』的轻微敲门声…… 千儿心知定是小雨又找回来了,第一反应是赶快去开门,与她和好如初,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快就妥协,似乎也太没有面子了,何况这次若再不狠狠地给她一点教训,今后她真的要上房揭瓦了。所以,千儿的第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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