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雕花屏风的缝隙,台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渲染在昏黄的墙壁上,像是抹了一层淡淡的斑驳的颓废色彩。
涂苒记得那首歌,她今天早已听过数遍,旋律回荡,歌里唱着:
还是记忆中那片沙滩/蓝的房子蓝的海/我们安静的对望着/从你眼中看我的脸/我们承着风一起呼喊/你的名字我的爱……
艰难的抉择(五)
涂苒静静地靠在门边,望着里间的人,直到肚子里的孩子微微动 下, 方回神。
还记得数十 前第 次察觉胎动的情形,极轻微的动静,像小鱼在水里吐出薄薄的气泡, 当时正独自待在办公室里准备教案,特殊的感受 闪而过, 随即怔住,过 会想起来,马上就给陆程禹去 电话。
陆程禹在那头笑:“哪有 么早?多半是肠胃蠕动。” 。
“不是,是孩子在动, 知道。”
不容置疑的反驳,心里有 儿委屈,不被人理解的委屈。直到几 后,胎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将为人母的直觉终于树立 权威 即使往常, 的直觉也 向敏锐。 。
涂苒转身,走向客厅的沙发, 想歇 会 有人敲 下键盘,歌声戛然而止,在黯淡的光线里回首,发现陆程禹正坐在那端瞧着自己。
屋里只 盏台灯, 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庞是模糊而坚毅的轮廓, 猜测着他脸上的神情,大概是五分清明五分失落,犹如刚从梦中警醒。
涂苒对他笑 笑:“睡着 ?吵醒 ?”
“没,”他答,“不碍事。” 。
略停数秒,涂苒问:“今 手术还顺利吧?累吗?”
“还行。”陆程禹站起身,顺手合上日记本,推开面前的窗户,他在窗台沿子上按熄 烟蒂。
迟疑数秒,最后仍是走上前:“ 心情不好,”原本是想询问,谁知话 出口,就变为陈述。
陆程禹侧头看 眼:“不是,有 累,”
他瞄 下电脑上的时间,“ 明 夜班,要不今 早 休息,明 早再开车送 过去?”
涂苒应 声。
两人分别去洗漱,上床睡觉, 人 床被子, 米八宽的床,刚好,不觉得挤。
涂苒背对着他,侧卧。怀孕的时间越长,就越习惯侧卧。 伸手抚着肚子,孩子 到夜深人静就变得活跃,害 睡不着,即使小家伙不闹腾 , 也睡不着。 不想挪动,可是压在下面的肩膀变得麻木。
陆程禹忽然开口:“ 还好吗?” 。
涂苒被他吓 跳:“还好。 还没睡着?” 。
“快 ,”他 ,果然再没发出声音。
迷迷糊糊的,涂苒开始做梦, 先是看见自己拿 几只五颜六色的气球在街上闲逛, 副单纯快乐的傻妞派头。没留神,气球从手中飞走, 时旁边过来个人,很帅气的年轻人,白色衬衣浅蓝牛仔裤,那人轻轻 跃,揪住两只气球递回 手里。他站在蓝 白云之下,低头对 微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眉目真挚而温柔。 认出他是谁,于是赶紧对自己 stop,都是假的是假的。
知道 是梦,因为 切过于美好都是虚幻, 努力使自己清醒。
接着, 去光顾 家餐厅, 很多食物, 吃得很多很快,因为是大腹便便的孕妇,需要补充热量。 吃饱喝足往外走,在门口被人拦住,让 给钱。 赶紧翻衣兜,里面连个钢镚也没有,路人都在瞧热闹,目光里充满鄙夷和嘲笑。拦住 的那个人 , 没钱付账,就把孩子给 。 慌忙用手去护肚子,却眼见肚子 瘪下去,接着 阵剧痛袭来, 的孩子竟真的没 。
涂苒猛然间惊醒, 身冷汗, 瞪着黑乎乎的 花板使劲的呼吸。怔忪许久, 伸手去摸肚子,摸到那 块仍是微微隆起, 才松 口气。然而先前的剧痛感比梦境更真实,简直刻骨铭心。
涂苒再也睡不着,心头还在隆隆的跳,直到听清身边人均匀顺畅的呼吸, 才好受 些。 伸手按亮床头灯, 人已然熟睡 ,眉头微皱,嘴唇轻抿,脸部线条比以往亲切温柔,神情有 儿忧郁。
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细细体会着胎动,也不知过 多久,直到目光飘向屏风 隅,才将平静的心又开始不安的跳动。 漫长的犹豫。 吸 口气,下床,随意披 件薄衫,赤脚走过去,轻轻 亮台灯。
电脑显示器旁边,除 堆专业书,资料夹,几支笔,别无他物。 抬头看书柜最上层,那里现在躺着两只塞满东西的厚信封,记得下午过来做清洁, 好像只见过 只。涂苒没时间多想,心思已经完全被放在信封里面的物品给占据 。 小心翼翼将把转椅推过去,然后踩在椅子上取下那两包东西,打开来 瞧,果然是陆程禹睡前看过的笔记本。 每只信封里分别装 两本,有新有旧,花色各异,风格却极为相似。它们的所有者 定是位 性, 位很精致很用心有生活情趣的年轻 女性,涂苒的手指滑过那些刻有细致纹路的厚实封皮,仍是踌躇,似乎 经翻开,各样的前景就会跌撞而至,最终结果,或忍受或决裂。
拿起最上头的 本,迅速打开扉页里夹着张照片,深邃 空沧澜大海,镜头聚焦在 个 人年轻挺拔的背影,风吹衣衫动,他面海而立,眺望远方,姿势闲适,却显铮铮傲骨英姿勃发,仿若周遭空旷无 物,世界尽头唯独有他。
涂苒凝望着那人的身影,心绪骤然起伏,究竟,是怎样 个人带着怎样 种心情拍摄下 样 个瞬间。
翻过去,照片的背面有 行清秀小字:某年某月某日,摄于Boltenhagen Ostsee(东海)。 放下照片,翻开第 页日记,然后第二页第三页……从相识到相恋,从分手到重逢, 滴滴, 记录,字里行间自然感性,真情流露,不知不觉中看客变成主角,悄然陷入,无法自拔,接连看下去,竟是泪流满面。
陆程禹在朦胧中看见灯光,翻 个身随手摸 摸,旁边空无 人。
他渐渐转醒,探起身来,瞧见屏风后的人影,“涂苒,”他试探的 着 的名字,嗓音低沉略带犹疑。
那人未应,他翻身坐起,在床边等 会儿,无果。双手 撑站起来,他走过去低头瞧 ,以及压在 胳膊下的日记本。
涂苒趴在桌上 动不动。他又低低的 声:“涂苒。”仍是不应,他扯 薄毯过来披在 肩上,“ 这么坐着容易感冒。”
终于抬起头,却轻轻推落身上的毯子,然后用手背抹 几下脸,两人均是沉默涂苒站起身,越过陆程禹去拿衣物,背朝着他换上,待要走出去,被他 把抓住胳膊。
陆程禹压着声音:“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明 再 。”涂苒回头看他:“没什么要 的, 也不知道 什么好。”话音未落,眼泪就涌上来,只好又用手背去擦。
胸口起伏,略站 会儿,甩开陆程禹的手,继续往外面走, 直走到大门口。
陆程禹问 :“ 想怎么样?”
涂苒反问:“ 想怎么样? 到底想怎么样?”
不等他回答,也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打开大门走出去。陆程禹赶紧扯过外出的衣物换上,追出门跟着跑 几步,折回来翻出钱包和车钥匙,下 楼,就见 路走得飞快,不多时到 小区门口。
陆程禹跑去开车,转过花坛换挡的时候熄 火,打 两下才打着,等他开过去,涂苒已经坐进 出租车涂苒闷头坐在车里,报上地址, 不 话,司机也不吭声,直到快下车 ,那司机才 :“咦,后面 车真怪啊,跟 咱们 路。”
涂苒付 钱,匆忙下车,跑去周小全家咚咚敲门,半 没人开门,接着敲。周小全在里面大叫:“谁啊,有病啊,深更半夜的,家里没人,有人也是死人。”
涂苒小声道:“快开门,是 。”
他听见那人的脚步声跟着上 楼。周小全刷的拉开门,瞪着 :“大姐,现在才四 啊, 跑 儿来干嘛?后面有鬼在追 ?”
涂苒闯进去,反手就把门关上,不多时又听见人敲门,那人也不等问,径直道:“ ,陆程禹,开门。” 涂苒隔着门 :“你 进来,我走。那边果然不吭声, 周小全 :“吵架 ? 俩吵归吵,跑 里来做什么, 明 堆事, 还要睡觉哪。”
涂苒坐在沙发上 句话也不 ,不多时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周小全吓 跳,组织 半 词汇,才 :“看样子还挺严重,怎么 回事啊?”
涂苒哭 会儿,像是自言自语,慢慢道:“也许不该怪他,也不怪 ,也不怪 。”
周小全 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
涂苒抬头瞪 :“就怪 ,无聊。没事做什么媒啊? 要不多事,现在也没 些事 。”
周小全哪敢和 斗气,忙 :“好,怪 怪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 ,婚都结 孩子也生 ,有事就好好谈谈呗,让他进来, 俩谈谈。” 涂苒捧着脑袋:“不行, 事 不清, 现在不想见他。”
周小全无法,悄悄将门打开 条缝,见陆程禹只穿 长裤衬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就小声 :“哎, 老婆在 儿哭呢,要不 先回去, 替 劝劝。”
涂苒插嘴:“谁哭 ? 别乱 。”
周小全忙道:“ , 没哭。”扭头又对涂苒 ,“大冷 的,他就穿 件衬衣, 让他回去,他也不走……”
涂苒坐在那里不吱声,满腹心思。周小全问不出所以然,只得陪着坐着,呵欠连 ,没多久就扛不住 ,便 :“ 们慢慢拧巴着, 再去睡会儿, 会儿还得上班哪。”
涂苒独自坐着发呆,脑袋里 团乱麻,觉得自己有毛病,不该半夜跑来麻烦周小全,又想着自己明 也要上班不如先回娘家去算 。
眼见 边泛起鱼肚白,于是起身出门。
打开门。见那人仍是等在外面,始料未及,脑袋里又是 懵,慢慢走过去, 次陆程禹也不拦 , 走去哪儿,他就走去哪儿, 上出租,他就开车不远不近的跟着,等回 娘家, 进去,就把门反锁 两圈。接着就听见外面有人用钥匙开锁的声音,陆程禹推门进来,稍稍摇 摇手中的钥匙串:“妈去北京前,给 套钥匙 ,”他 ,“折腾 晚上, 先去睡睡,不然身体受不 。”
涂苒 :“ 没折腾, 才叫折腾。”
陆程禹想 想:“ 们找时间好好谈谈,但是现在 需要休息。”
涂苒没 话,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平静的 :“未经允许看 日记 很抱歉,还没看完,以后也不会再看。 知道 个城市没有海,只有江和湖。德国倒是有海,好像是靠北边。 不管 们 起出去留学发生过什么事儿,也不管 些事 处理的有没有问题, 只是从自己角度考虑今晚发生的 切。”
顿 顿,深吸 口气接着道,“ 以前是觉得自己没有机会,但是现在,就算 再给 十年二十年的时间, 也不可能做到像李初夏那样对 , 辈子, 是永远办不到 ,” 忍不住哽咽起来,“ 永远都做不到像 那样 心 意的记挂着 个人, 已经过 痴情的年龄, 以前遇到的那些事儿,让 没办法全身心的投入到 种感情里, 总觉得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没办法把 种感情当成生活的全部,”
不由将手紧紧捏成拳,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就凭 , 怎么会甘愿和 在 起呢, 怎么可能完全放得下 ?如果 遇到 么 个人, 也会放不下……”
用手捂住眼睛,泪水却从指缝里流出来。 。
陆程禹紧紧盯着 ,忽然深深叹 口气。 涂苒听见那声叹息,似乎整个人已经麻木,痛苦的或者愉快的,所有感觉不知所踪,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不止是 个人,而是千山万水。
止住 泪, :“ 这样下去没意思,分了算了 。”
擦 把脸,走进自己的房间,在抽屉里翻寻什么,不 会儿拿出 封薄薄的信,然后连同信封 起慢慢的撕成碎片,最后, 把那捧碎片尽数扔进桌子底下的字纸篓。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李mm的杀手锏 所以说小涂苒写的小情书和杀手锏比起来算个毛啊算个毛。 这章的情绪是不是激烈了点呢,不过孕妇同学容易激动,可以理解啦。 谢谢大家的留言,等我睡醒了在来回复,等我等我等我一定要等我。 早安!
艰难的抉择(六)
陆程禹站在房门外看着她。
涂苒拍去粘在手心的纸屑,头也不抬的说:“你走吧,我想睡会儿再去上班。”她伸手推上房门,被门外的人轻轻挡住。
陆程禹按住门沿:“你今天不要上班,就在家休息,”他顿了顿,“我就说两句话,说完你再睡。”涂苒自知力气不敌,便随他去。闹腾了大半宿,睡眠不足情绪激烈,早已疲乏,她转身慢吞吞的脱下外套,铺好被褥躺进去,靠坐在床头,低头瞅着他落在门口的影子,。
房里窗帘闭得严实,光线昏弱,客厅里倒是越来越亮堂,陆程禹仍是站在门口,并未往里更进一步,他说话时语调平稳声音温和:“去年出了,我和她什么事也没发生。后来写完论文,我们那批的一起十来个人去海边度假,本来是两个星期,但是我只呆了两天就提前回了。这是第一个要说的,至于那张照片,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给怕的。”
涂苒静静坐了一会儿,小声道:“她是谁?你连那个名字也不忍心提吗?”
陆程禹听了不由微一摇头,侧脸看了眼窗外,轻吁了口气,转而又对她继续道:“第二点要说的,我和李初夏,在一起处了三年,分开四年。那时候还在上学,说句不好听的,除了没名分,也就和过日子差不多了……”
涂苒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程禹轻咳一声,过了会儿才道:“我昨天收到她的日记,看了,都是写的以前的事。看完那些东西,就像你说的,我不可能没一点想法,关于这点我不想骗你。”
涂苒笑笑:“是的,这个我知道,你又不是木头疙瘩,怎么会没情绪没想法,何况你俩以前的感情那样好,有想法才是人之常情,我完全能理解,非常能理解。你说完了吗?我要睡了。”
陆程禹向前一步跨进来,正要再说什么,奈何裤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陆程禹拿出来看一眼,接了,是他带的一个学生。实习医生提了一箩筐问题,耐着性子答了,那人还支吾着想问,陆程禹道:“我晚班,到时候再说,不太急的就别再打电话。”才撂下,手机还没搁回兜里,又开始振动,陆程禹再接,开口就说:“你他妈大清早的打什么电话,以后没事别打电话给我。”
雷远在那头一愣:“你小子吃枪子了,我多久没骚扰你,就想跟你借个车,怎么开口就骂人呢?”
—奇—陆程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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