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装汉子这才吃惊,吸了口气,右掌抬高,正待击出,忽觉胸肩三大要一麻,全身一震,所有的动作立即停住。别的人正想看看一掌击出后能有什么作用,却见他突然停手,呆呆地站在那里,甚感奇怪。
锦衣青年还是慢慢地喝酒,仿佛对周围的一切一点也不知情。
客栈里开始响起了低低的谈话声,掌柜和店伙们虽想过来询问,却又不敢。
过了好一会儿,那一直不声不响的白衣青年睁开双眼,缓缓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伸手向两个中年汉子弹了几下。
两个中年汉子全身一震,手脚恢复了自由。白衣青年重新坐了下去。
那佩刀汉子脸色如常,道:“原来果然是两位大侠在此,失敬失敬。”转身道:“二弟,刚才我一进门就发觉两位大侠英气勃勃,非等闲之辈。”
劲装汉子道:“我也是。”
佩刀汉子道:“所以就想过来交个朋友。”
劲装汉子道:“小弟也是这般想法。”
佩刀汉子道:“但我们是江湖中人,相识的方法自不能太俗。”
劲装汉子点头道:“是以假装过来争位置,实际上是想认识认识。”
佩刀汉子道:“这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啊!”说完两人哈哈大笑。他们一唱一和,为自己找台阶下。
佩刀汉子又道:“二弟,不如我们到别处去,别破坏了两位大侠的雅兴。”
“老大说得对。”劲装汉子一脸打抱不平之色道:“谁打扰两位大侠喝酒,首先就是跟我老马过不去。”说完二人便大踏步走出客栈。
那锦衣青年正是“侠义五杰”中的慕容俊,而白衣青年就是丁正。
慕容俊等他们走出客栈才道:“崂山这两头马早就该修理修理。”
丁正道:“算了,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慕容俊道:“哼,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今天至少把他们的右手留下。”
丁正道:“何必呢,你总是这样子,小题大做。”
慕容俊道:“不要说这些,谈谈刘府的事。”
那边林四通开口道:“他们便是慕容俊和丁正。”
白飞道:“刚才那两人是不是‘崂山双马’?”
林四通道:“就是他们。”他看了看客栈外,想了一会,道:“不妨告诉你,我是刘大义请来的人之中一个,虽然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凭多年阅人经验,我认为你还是挺不错的。”
白飞笑道:“我是谁老前辈迟早会知道的。”低头喝酒,没再说什么。
林四通也不多问,道:“嗯,现在我要去刘府,你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白飞道:“求之不得,多谢前辈!”
当下白飞付了账,和林四通一起走向客栈门口。
林四通先走出大门,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白飞左手握剑,加快脚步,正要走出门口,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让一让!”一只手向白飞肩膀一推。
来人正是慕容俊,他一听到呼声就迅速离桌,见到白飞挡路才伸手去推。
谁知手一碰到白飞肩膀,突有一股力量传来,身子一震,连退两步才站定脚。
白飞却似浑然不知,走出客栈。丁正正好赶来,见慕容俊这样,问道:“怎么了?”
慕容俊看着白飞的背影,呆了一会道:“没事!”
长街上围着一群人,林四通走了进去,才看到地上躺着一人,满身鲜血,已死了许久。
“让一让,让一让。”一列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者,他便是刘大义的管家刘诚。他一走进,便有人道:“刘管家,你来得正好,刚才黑影一闪,这人被扔在地上,走进一看,原来已经死了。”
刘管家问道:“还看到什么?”
那人道:“没有了。”
刘管家向四周扫了一眼,道:“请问有没有人看到些什么?”
众人不语。刘管家对身边几人道:“搬回去。”有两人走了出来,把死者抬走。
刘管家走到林四通旁边,拱手道:“林大侠!”林四通也拱手道:“刘管家!”
刘管家又走到左边,拱手道:“慕容公子,丁大侠,你们也来了。”丁正二人相继回礼。
刘管家道:“几位来得好早,若无其他事,便请随我到宅院休息。”
林四通道:“这样最好,还有一位白飞小兄弟,我来为你们介绍介绍。”白飞拱手道:“在下白飞,这位想必便是刘诚刘管家吧?”
刘管家点头笑道:“正是刘诚,不知小兄弟跟林大侠怎么称呼?”
林四通抢先道:“他是我侄儿。”
白飞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三)
夜晚的刘府非常安静。
大客厅灯火辉煌,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人,生得长眉覆眼,双耳下垂,神态慈祥,他便是主人刘大义。
左边坐着两人,其中一位年约四十岁,穿着一件儒衫,俊爽有风姿,脸上带着淡淡微笑,他就是“儒侠”柳玉石。柳玉石为人大方,出手阔绰,往往一掷千金,但却没几个朋友。
第二位身躯修长,双手瘦细,一张脸又黑又扁,他便是梅大先生。
前代武当掌门清风道长曾经把梅大先生和柳玉石合称为“梅柳双剑”,他认为梅大先生的“八八六十四路随风剑法”和柳玉石的“风中摇柳剑法”可以和武当的三大剑法分庭抗礼,甚至认为他们有资格进入七大剑客之列。
右边坐着五人,分别是慕容俊、丁正、李海洋、夏开平、钱刚。这“侠义五杰”之中要算钱刚年龄最大,三十八岁,正是人生的黄金时间,他悠闲地坐在那里,品尝着新鲜的葡萄。只有他一人在吃葡萄,别人只喝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林四通从茅厕回来,他走到梅大先生旁的大椅坐了下来。刘大义身后还站着两人,左边是刘管家,右边是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
刘大义望了众人一眼,开口道:“第八个了,到今天为止,敝宅已有八人死了。”
梅大先生道:“太爷,可查清楚死因了吗?”
刘大义因为在武林中的威望,无论老小都尊称他为“刘太爷”或“太爷”。
刘大义道:“阴空掌!阴空掌!全都死于阴空掌!”
梅大先生道:“就是‘天山四魔’中的罗宁的绝技‘阴空掌’?”
刘大义点头道:“是的,八人中掌之后,心肺尽碎,全身骨头发黑,正是中‘阴空掌’后的特征;他们杀人不外两个原因,一是警告,一是削弱我们的实力。”
梅大先生道:“如此说来,‘天山四魔’只怕已到了洛阳。”
柳玉石道:“据说‘天山四魔’已经投靠了强盗山那伙强盗。”
刘大义说道:“不错,三年前从泰山逃走后,害怕少林三派追捕,只得到那强盗山躲避,这次到洛阳来,只怕是得到了消息,知道我们所谋之事,到这里兴风作浪。”
慕容俊道:“那强盗山现在可说成了黑道人物的避难所,再不铲除,后患无穷。”
林四通道:“据我所知,强盗山除了强盗头子外,武功最可怕是那消失江湖近二十年的‘金银童子’丁一。”
刘大义道:“这个人竟然屈居人下,那强盗头子的厉害可想而知。”
慕容俊道:“太爷知不知道这强盗头子是谁?”
刘大义摇头道:“除了他的几位亲信,没有人知道。”
梅大先生道:“那伙强盗本来不足为道,自从五年前来了这位首领后,一切都变了。”
一直没出声的钱刚这时说了话,声音低沉,似在自言自语:“那里如此可怕,我若去了,只怕就回不来了。”
慕容俊冷笑一声,道:“若有人怕了,应该早点回家抱老婆去!”
“五杰”之中只有钱刚已婚,这话显然是针对他而说。
钱刚一点也不生气,剥下一颗葡萄的皮,放入口中,自言自语道:“有道理,这样危险的事,本就该由那些爱出风头的鲁莽后生去做。”
呛啷一声,慕容俊拔剑跃起,冷冷地盯着钱刚,哈哈一笑,还剑入鞘,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屑与我们四人齐名,自以为大了几岁,该做前辈才对,只可惜别人硬把你和我们拉在一起,哈哈。”
要是在平时,慕容俊早一剑刺出,但这次他对“女婿”之位志在必得,在刘太爷面前不得不风度一些。
刘大义道:“二位不可伤了和气,钱兄弟若有顾忌,我也不敢勉强你同去。”
钱刚淡淡道:“我实在不想去,只是夫人有命,不敢违背。”
林四通开口道:“太爷,‘天山四魔’既然已来到了洛阳,想必你已派人去查找了。”
刘太爷道:“是的。”
梅大先生道:“可查出了什么?”
刘太爷道:“一点线索也没有。”
梅大先生哦了一声,半信半疑。
刘大义道:“各位是不是不信?”
梅大先生道:“我的确有些怀疑,若说以太爷在洛阳的势力,据然找不到线索,实是令人难以置信,除非他们不在洛阳。”
林四通道:“他们若不在洛阳,那么八人又怎么会死于‘阴空掌’?”
刘大义道:“八人无疑死于‘阴空掌’,罗宁既然来了,其他三人自然也在洛阳,不要忘了‘天山四魔’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他突然提高声音:“刘大义自信,只要这四人到了洛阳,我就绝对可以找出他们!”
“那一切不是太矛盾?”众人脑海中都闪过这个问号。
刘大义阴沉着脸,道:“本来我还蒙在鼓里,直到今天才知道答案!”
无人说话,静静地等着他讲下去。
刘大义道:“这次调查由刘管家和这位陈管家两人负责。”
他向身后右边之人看了看,那人向众人抱了抱拳。
刘大义接着道:“刘管家负责洛阳城东,陈管家负责西面,若有什么消息,都要先送到他们那里。”他提高声音道:“换言之,假使他们私下把消息扣下,我一点也不知道。”
梅大先生道:“你是说,有奸细!”
刘大义点头。
梅大先生道:“你有把握?”
刘大义道:“有把握!”
梅大先生眼光一凝,盯着刘管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你是不是奸细?”
刘诚一点表情也没有,淡淡道:“太爷若说我是内奸,我就是。”
梅大先生又盯着陈管家道:“你呢?”
陈管家道:“我也一样。”
刘大义望着梅大先生,道:“你可知我右边这人是谁?”
梅大先生看了看他身后那人,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认错。”
刘大义道:“你说说看。”
梅大先生道:“从前有个人十岁练剑,十五岁名字已经传遍江湖,十八岁那年单剑挑了‘百草教’,从此名震武林,但二十岁那年却被人打败了。”
刘大义道:“不错,他就是陈永清,一剑挑白草,何等英雄!”
梅大先生道:“想不到真的是他!”
刘大义道:“但他还是败了,打败他的就是罗寂。”
梅大先生道:“‘天山四魔’的老三罗寂?”
刘大义道:“不错,被打败后,他拜了罗寂为师。”
刘大义转身问:“你为什么要拜他为师?”
陈永清道:“为了赢他。”
刘大义道:“那你赢了没有?”
陈永清道:“跟他学了五年,我还是打不过他。”
刘大义道:“以你才会想自刎?”
陈永清道:“是的。”
刘太爷道:“是谁阻止了你?”
陈永清道:“是太爷救了我,是太爷让我认识了生命的意义。”
刘大义对梅大先生道:“他跟了我近十年,情同手足,无论谁想害他,我都不会放过这个人。”
梅大先生道:“我明白。”
刘大义看了看门外,道:“今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是:俯首称臣,否则祸起萧墙。”
梅大先生道:“谁送来的?”
刘大义摇头道:“我中午回到房里,这封信已在桌上。”
梅大先生道:“信尾有没有署名?”
刘大义道:“没有。”
他接着问道:“能在别人不知的情况下进入我房里的只有四个人,除了我和小女,还有刘管家与陈管家,如果你是我,你怀疑哪个?”
梅大先生道:“陈管家,因为他毕竟是罗寂的徒弟,他心中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刘大义道:“他若死了,以后我所有的事务便全都落到刘管家肩上,包括调查洛阳来了什么生人。”
刘大义接着道:“本来我已经怀疑陈管家,如果没有这封信,不出两天,我就会有所行动,只可惜,他们太心急了。”
刘大义的脸色更难看,道:“这一来等于告诉我,奸细就是永清,我说过,无论谁想害他,我都不会放过这个人。”
刘诚和陈永清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刘大义转过头,看着刘诚道:“你刚才说了一句话,把它重复一遍。”
刘诚道:“我说:太爷若说我是内奸,我就是。”
刘大义点头道:“好,现在我对你说:你是内奸,你是不是?”
刘诚道:“我是。”
刘大义道:“所有的事都是你干的?”
刘诚道:“是的。”他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讲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刘大义道:“你不想抵赖?”
刘诚道:“不想。”
刘大义道:“你追随我多年,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他提高声音道:“永清,走出来!”
陈永清缓缓从刘大义后面走出,站在厅中。
刘大义道:“只要你把永清杀了,我便让你走。”
刘诚慢慢走了出来,站在陈永清对面。
刘大义道:“动手!”
陈永清拔出身上长剑,道:“刘兄,小心了。”
剑光一闪,直刺刘诚左胸。刘诚退了两步,避过来剑,左掌劈肩,右手抓胸。陈永清向左避开,展出绝技,连绵攻了上去。
刘诚后退三步,对陈永清的剑招只是闪避。
客厅极大,客人坐在两旁,中间还有大片空间。他二人在厅中决斗,别人端坐如常,盯着战团。
这时刘诚已经左支右绌,他若是与陈永清对攻,胜败之数还难说,但他一味闪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