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次吃馄饨的地方,少军要了四大碗馄饨。香喷喷的大海碗馄饨沉底,碧绿的香菜飘在油光光的汤上,小务瞪大了眼睛,不等馄饨凉了,就伸着筷子进去捞。
喜多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拨了几个给小务,低头喝了几口汤,暖暖的汤下肚,身子便暖乎乎的了。见少军不动,喜多奇怪地问道:“少军叔,你怎么不吃啊?”
少军微微一笑,“你先吃,一会丽萍过来,我等她一块。”
喜多看着桌上还摆着的另外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心中了然,便低了头继续吃着。
不一会曹丽萍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今天穿了件紫白条相间的蝙蝠衫,一条紧身裤,把窈窕的身姿勾勒的十分妙曼,乌黑的自来卷高高束成马尾,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笑意盈盈。集市上的人立刻目光便追随了过来。
曹丽萍毫不在意地坐在少军旁边,端起大碗就喝了一口,咽了汤水,嘴里嚷着:“你们怎么才来,饿死我了!”
少军微微笑着,也开始吃饭。
突然一个大嗓门哇哇地叫了起来:“丽萍,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妈呢?”
☆、第18章 孙叔的故交
曹丽萍脸色一变,慢慢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壮硕的妇女站在身后,一头乌黑的自来卷齐耳短发,身上穿着很讲究,板板正正的一套黑白小格的衣服紧紧箍在身上,胸脯鼓鼓地涌起,气势很足。圆圆的大脸上长着横肉,一双眼睛在曹丽萍和少军身上瞟来瞟去。
曹丽萍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原来是姑妈,你来赶集啊?”
曹姑妈亲热地伸手摸了摸丽萍的大马尾辫,笑道:“姑今天是特意来看你的。这是你金蝉婶,快叫婶。”说着伸手拉过一个个子矮小的妇女,那妇女长着细长的眼睛,微微地眯着,嘴角带着笑,夸奖道:“这就是丽萍啊,长的可真漂亮,跟你姑年青时候可真像呢!”
曹姑妈得意地一扬头:“那是,丽萍就像我年青的时候。”
那个金蝉婶相当捧场地笑着:“他婶,你现在也不差啊~”
曹姑妈哈哈笑了几声,又斜睨着少军笑着问道:“丽萍,这是你朋友啊?也不给姑妈介绍介绍?”
少军一直坐着没吭声,喜多和小务边吃边抬眼看着这两个女的。曹丽萍烦了,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说道:“哎呀,姑你咋这么好打听,你不找我妈吗?赶紧上我家去吧,现在中午吃饭我妈一准在家呢,你再罗唆一会,她出去了我可找不着她。”
曹姑妈冷哼一声,嗔道:“死丫头,还嫌我烦了。好吧,我先去找你妈说去。你一会也早点回来,姑妈可有好事找你。”说完还伸手拧了拧曹丽萍的鼻子尖,得意地一笑,拉着旁边那个金蝉婶,一扭一扭地摆着腰胯走了。
喜多和小务齐齐抬起头,看着这个活宝姑妈一扭一扭地走着,路人纷纷侧目,忍不住对视一眼,扑哧笑了。
曹丽萍心里烦着,伸着筷子敲了两下碗,嘴里说道:“看什么看,快吃饭。”
小务缩了肩膀,低了头继续捞着碗里的馄饨。曹丽萍叹了口气,用筷子拨拉了几个馄饨到小务和喜多碗里,说着:“你们多吃点,我不饿。”
喜多一怔,看着曹丽萍,突然间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满脑子的担忧,担忧的影像中便是这个姑妈还有曹丽萍的妈妈。喜多又认真地看着曹丽萍,细细地体会着她的内心,一种焦虑散发出来,喜多在这团焦虑的情绪中,看到了少军的身影。
喜多默默地低了头,捞起了一个馄饨放到嘴里。
曹丽萍不说话,少军也沉默无语。
喜多突然很想知道少军在想什么,便凝神地与少军的思想联结着。少军的情绪很糟糕,一团暗黑,看不清什么东西。喜多在这团迷雾中看了很久,最终,看到了一条残腿。
突然一巨大的疲惫袭来,喜多支持不住身体,趴在桌子上。少军抬起头,惊异地看着喜多,“怎么了?不舒服?”
喜多头晕目眩,有气无力地说:“我晕。”
少军立刻伸手摸了摸喜多的额头,并无异样,想着可能是今天起的太早了,这孩子太累了。立刻给了馄饨钱,背起了喜多,转头问曹丽萍:“我带她们两个先回了,你下午还要回花姐那里吗?”
丽萍也无精打彩地说:“我不想回家,还是再回我师傅那里呆半天吧。”
少军点点头道:“也好。”
少军背着喜多,一瘸一拐地慢慢走着。曹丽萍坐在馄饨铺子里,凝视着少军远去的背影,突然一滴热泪掉了下来。
喜多伏在少军身上,觉得昏沉无力,眼皮越来越沉,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不再犹豫,一个闪身进了空间。
说也奇怪,到了空间里,刚才的乏力感便好了许多,喜多踉跄几步来到河边,伸手掬了一捧水大口地喝了着,又伸手洗了洗脸。闭了闭眼睛,清风徐来,吹干了脸上的水渍,喜多从河里捞出了一颗小小的红果子,扔在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清香的果汁瞬间抵达到了胃里,刚才恶心乏力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感觉到自己慢慢充满了力气,喜多不敢久留,想着自己还被少军背着呢,又赶紧溜了出来。
背着喜多的少军正吃力地走着,突然感觉背上一松,好像没有了重量,急忙回头,喜多正挣扎着从自己背上溜下来,嘴里笑道:“叔,我好了,没事了,可以自己走了。”
少军见她确实是精神头好些了,不像刚才那般脸色黄黄恹恹的,也就由她下来自己走。
喜多回忆着刚才的事,暗暗心惊。自己这是第一次对除了小务以外的人,进行心意探究。可之前和小务心意联结时,没这么累啊,是不是因为自己和小务是姐弟,是亲人?
无论怎么样,看来不能轻易使用这种能力,对身体的伤害太大。
喜多暗暗责怪自己鲁莽。第一次对空间带给自己的能力,有了戒备。
……
下半天,喜多和小务拎着塑料桶,打扫着照像馆,里里外外擦了个遍,从玻璃窗到墙上挂的黑白色的美女大照片,从墙上的背景画到桌子上摆放的塑料花,全部洗过擦过,整个照像馆明亮干净,每个物件都透着润泽的光。
照像馆屋里的墙上,挂着两个相框,里面镶着似乎有些年头的黑白大照片,其中一个,是一个长的非常美丽的女人,侧着脸,恬静地凝视着远方,秀挺的鼻梁,额前微微的卷发,圆圆的杏眼含情脉脉,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神韵。
喜多拿着抹布,蘸着从神河里取来的水,认真地把这个像框仔仔细细地擦了个遍,擦完了,又踩着板凳将像框挂上去。
站在地上,左看右看,像框上的玻璃擦的锃亮的,里面的美人儿像活了一样,嘴角噙笑,让人目不暂舍。
正看得入迷,喜多惊觉身边站了一个人,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了,身穿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二十上下,身材削瘦,喜多和那男人对视一眼,喜多立刻被那眼镜框吸引了,那眼镜框竟然只是一条细细金色的边,戴在脸上,显得年轻男子十分斯文秀气。
那男人进来就盯着墙上的照片看着,嘴角勾起一丝微微的笑,看了一会,转过头来问喜多:“她很漂亮,是吧?”
喜多点点头。
年轻男人微微笑着,金黄色的夕阳照进屋里,这个男人的周身笼罩起金灿灿的光亮。似乎和脸上戴的眼镜一样,被镶了一道金边。男人侧过脸来温和地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喜多看着他,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这是我叔叔的师傅照的,我来这里时就一直挂在这墙上,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那个年轻男人轻轻一笑,伸出细长白晳的手指扶了扶眼镜,淡淡地说道:“这是我妈妈。”
哦?
喜多的嘴巴立刻张成了一个“o”型。
又立刻转头再看看墙上的画,又转过头再看看这个男人,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相似之处。
少军叔从暗房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叠冲洗出来的照片。看到这一大一小并肩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墙上的照片,不由得一楞,问道:“喜多,这是干什么呢?”
那个年轻男人转过身来,向少军伸出右手,微笑着说:“我是王子儒,想请您去为家母拍张照。”
……
照像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车子,喜多抱着照像用的匣子迈出门,停住了脚步。这车可比上次梁铁开的那个绿色小吉普气派的多!车玻璃上拉着薄薄的纱帘,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王子儒拉开了车门,示意喜多和少军上车。
王子儒发动了车子,一溜烟地开向了镇上最大的那个政府招待所。
镇政府招待所,是古水镇最好的宾馆。四层小楼,在整个一溜平房的镇子上鹤立鸡群。要知道镇政府才二层楼啊!
不过,这个招待所和少军的照像馆都在一条街上,所以一个油门踩到底,就已经到了。
少军摸摸头,笑道:“这么近,走过来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用车来接呢。”
王子儒也微微笑着:“家母知道您腿脚不便,所以特让我来接。”
这一下,连少军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
上了二楼,王子儒敲了敲房门,门很快打开了,一个姑娘站在门边,微微颌首,王子儒点点头,走进屋里。少军和喜多随即也跟着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放着一台电视,一张大床。床上铺着雪白松软的床单。靠窗的位置,端坐着一位老太太,满头银发,微微卷曲着,脖子上围着一个淡紫色的小围巾,嘴唇上涂着淡淡的红色,端庄而优雅。和王子儒一样,老太太脸上,也戴着那种漂亮的眼镜。
见到二人走进来,老太太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招呼着那个姑娘:“阿月,快给客人倒茶。”
伸手邀请少军和喜多在椅子上坐下。老太太和蔼地问道:“你是荷风照像馆的师傅?”
少军恭敬地回答:“是的。”
镜片在夕阳下闪了闪光,老太太轻轻地抿着嘴,保养得宜的脸上,依稀看得到年轻时的美貌。
阿月端了两杯香气袅袅的茶水过来,少军欠了欠身道谢。老太太看着少军的一举一动,沉默了,王子儒轻轻站起身来,示意着阿月,两人一块出去,关上了房门。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又问道:“你是孙师傅的什么人?儿子还是徒弟?”
少军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我是他的徒弟。”
老太太手指轻轻颤抖着,扶了扶镜架,又认真地看了看少军,点点头道:“虽是师徒,……也是很像的。”
少军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气派的老人,开口问道:“请问您是……您认得我师傅?”
老太太重重闭了下眼,又睁开,凝视着少军说道:“我是王风荷。是你师傅的故交。”
☆、第19章 情痴两代人
荷风照像馆在古水镇开了近三十年,从少军到照像馆当学徒那天起,王风荷的黑白照片就挂在墙上。那时少军还小,夜深人静的时候,孙叔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里,对着这张照片喝上两杯。少军曾经好奇地问过孙叔这人是谁,孙叔只是苦笑一下,摸摸他的头不说话。
孙叔几年前得病去世了,三民是个呆不住的人,死活不肯回到古水镇干这一行,少军就正式继承了孙叔的衣钵。这幅照片,就一直挂在墙上,偶尔,少军也会凝视这张照片,回想着孙叔,体味下当年孙叔的心情。
王风荷细细地问了孙叔去世的细节,又问了埋骨之地,得知孙叔的墓地按他临终时的叮嘱,就在镇外的柳林河边时,再也抑制不住,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王风荷向窗外看看,天色己暗,转头问着少军:“孩子,明天你能陪我去看看你师傅吗?”
少军没有半天犹豫,立即点头答应:“这是应该的。明天一大早我便过来。”
王风荷擦净了眼角的泪珠,又看看站在一旁文静乖巧的喜多,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少军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小徒弟,叫喜多。”
王风荷拉过喜多的手,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女孩子看起来白净斯文,一双眼睛灵动有神,见自己打量她,微微一笑,两颊露出精致的小梨涡,十分的俏丽。喜多乖巧地叫了一声:“奶奶。”
王风荷一怔,又一喜,当下揽着喜多,满脸笑意,欢喜地说:“好孩子,奶奶喜欢!”想了想,便直接将左手腕上带着一串酒红剔透的石榴石手串摘了下来,亲手给喜多带上,喜多带着大些,手串在手腕上晃来晃去。
喜多推辞着不要。王风荷笑着:“没想到会见到你,没有准备,这个是我戴了多年的,别嫌弃。下次奶奶来时,再给你带礼物。”
又问喜多上学没有,喜多说了在中心完小上四年级。王风荷又问了有些什么课程,喜多也如实地说了。时间不早了,少军询问地看着王风荷,问是否现在就开始照像。
王风荷点点头,让喜多到门外叫阿月和王子儒回来。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宾馆房间里的灯光很柔和,少军支好了照像机的架子,又架上闪光灯。王风荷静静的坐着,脸庞微微地侧偏,似乎是回忆般凝视着远方,一如十九年前。【wWw。Zei8。Com电子书】
照完了像,少军和喜多便告辞,约定好明天一早少军就过来,王风荷坚持让王子儒去送师徒二人回去,见她一片诚意,少军也不再拒绝,王子儒将二人送到像馆就离开了。
回到照像馆已是八点多了,小务早己做好了一大锅菜粥,坐在桌前看书。见二人回来,急忙跳起来拿碗盛饭。
喜多问少军,要不要自己明天也去,少军想了想,说道:“你还是去上学吧,我一个人带他们去就行。”
三人都饿了,低了头吃饭。
突然喵呜一声,大灰从隔壁墙头窜了下来,喜多笑道:“看来大灰是饿了,闻着香味来找吃的了。”
小务看到大灰,突然想起来,抬头对少军说:“叔,丽萍姐来过了,看你不在,又走了。”
少军一楞,问道:“她没说有什么事吗?”
小务摇摇头,“没说,不过她好像是哭过了,眼睛红红的,也没精神。看你没在,她也没进屋。”
少军慢慢放下筷子。今天上午在集市上见到的那个女人,从前也听丽萍说过,那个姑这两年多次给丽萍做媒说亲,不过不是丽萍妈看不上,就是丽萍看不上。想着上午那女人一脸喜色地看着丽萍,这一次来,想必又是为了说媒而来了。心里不由得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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