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青霍桑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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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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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难道竟一误再误?
    我打电话雇了一辆汽车,在两分钟内已收拾纸笔,别了佩芹出门。车行不到五分钟,已驶到了霍桑的寓所的门前。我还没有下车,施桂已在门口招呼。
    “包先生。请你把汽车回绝了,霍先生在里面等你。
    我奔进办公室时,霍桑正背负着手在办公室中乱走。他的脸色沉着,额上的筋脉偾张,眼睛里露出严峻的异光。他的办公室中也像充满着紧张的空气。
    他站住了说道:“包朗,事情坏了!我又不幸失算!
    他的声调有些儿凄惋刺耳,他的神气也懊恼不宁。我却找不出慰解的话。
    我问道:“他可是被谋杀的?”
    霍桑摇头道:“我不知道。刚才杨春波来了一个电话,只说甘汀荪死了,叫我不要走开,他立刻就来。我已通知了汪银林,这回事不但严重,我还觉得非常内疚。”他把两只手交搓着,脚尖也在地板上顿着。“唉!人们的心理的变幻,真是不容易测度啊!
    我听得门外有汽车停止,侦探长汪银林来了。霍桑和他招呼以后,便把事情的经过,用极简捷的语句告诉汪银林,又把那三个信封和三张怪符给他瞧。汪银林是霍桑多年的老友,他和霍桑合作的历史,凡知道霍桑的人,大概也都知道,我此刻已用不着再行介绍。他听了霍桑简单的解释,倒说出了几句安慰的话。
    “霍先生,你用不着不安。这种事的确太近于儿戏了。谁想得到假戏会成真戏?”
    汽车声再度刺激我的听觉。霍桑还没有回答,杨春波忽也气息咻咻地赶进来了。他一走进办公室来,乱点几下头,便喘息着报告。
    “唉,霍先生,他死得可疑,一定是被人谋死的!……我相信一定如此!一定如此;
    霍桑用手在杨春波的肩上拍了一拍,安慰道:“好,好,你姑且定一定神,仔细些告诉我们。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警厅侦探长汪银林先生。
    杨春波向汪银林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从甘家出来,本想直接赶来。我怕他们变动形迹,故而又到东区警署里去报告。现在我们赶快走罢。
    霍桑道:“可是往花衣弄甘家里去?”
    杨春波点点头,一边还不住地喘着。
    霍桑又道:“甘汀荪死在他家里吗?你且静一静。他怎样死的?”
    杨春波道:“我想我想他是被人谋死的!
    汪银林插口道:“你暂且不要‘想’,只把眼前的事实说出来。
    杨春波瞧着汪银林的脸,一双呆滞的眼睛霎了一霎,却不答话。
    霍桑又说道:“他可是被手枪杀死的,还是中毒而死?”
    杨春波才摇头道:“都不是。他是吊死的一大概是勒死以后被人吊上去的。”
    汪银林道:“你又要随便下断语。真头痛!霍先生,我想此刻的时间很宝贵,我们应赶紧去瞧瞧再说。”
    霍桑赞同了。我们为便利谈话起见,四个人便一同乘了汪银林的汽车,向大东门进发。杨春波坐来的汽车却空着踉在后面。
    五、察勘
    汽车的机轮既动,霍桑又向杨春波发问。
    “你怎样会知道这个消息?”
    “他的吊死,还是我发现的呢!
    “原来如此。现在请你把经过的情形说一说。”
    杨春波想了一想,用手摸摸他的额角,便开始陈说。
    “这几天汀荪因为你的安慰,精神上好像爽快得多。昨天夜里我们还在大西洋吃夜饭,他谈得很高兴。我因约他今天一同乘汽车到吴凇去玩玩海景,他也答应了,约定八点钟到柳荫路我家里去一同出发。今天早晨我一早起来,准备好了等他,等到九点钟,他仍不来。我忍不住,他家里又没电话,我便赶到花衣弄去。不料他一他竟已死了!”
    “你再说得仔细些。你怎样发现他的?”
    “他家里有一个后门,在一条小弄里,他们家里人常从后门里出入。我走进后门时,瞧见一个老妈子提着一只小篮从里面出来。我问伊汀荪是否在家,伊应了一声‘还在楼上’,便自顾自出去。我走进了小天井,又瞧见一个年轻的女仆在灶间里。我问伊汀荪已否起身,伊说他已起身了好久。我便一直走上楼去。汀荪住在楼上的西次间中,我去访他,往往一直到他的卧室里去,毫无顾忌,故而我刚才上了楼梯,便老实不客气地就去敲西次间的房门。我当时有些着恼,他既没有生病,并且又早已起身,为什么迟迟失约。
    “我在门上敲了两下,又喊了一声‘汀荪’,里面却没有回音。我索性推门进去,再高喊了一声,不禁怀疑起来。原来不但没有回音,卧室中竟空无一人!我还以为他故意和我作弄,也许躲到了前面的厢房楼去。那次间和厢房之间有六扇有画的板窗分隔着。那时中间两扇画窗,有一扇略略开了几寸。我走过去把门窗推开,探头进去一看,忽见汀荪吊在一根短梁下面!
    杨春波停了一停,车厢中的四个人都默默相对,只听得车辆的轧轧声音,和马路上的电车汽车的喧闹声响组成一片。汪银林瞧着杨春波的脸,目光兀自打旋,似露出些怀疑的意味。一会,他就向杨春波发问。
    “你发现以后又怎么样?
    “我当时大吃一惊,不禁喊了一声,却仍没有人答应。那时幸亏在青天白日的早晨,假使在深夜时分,我也许会吓死!我又开了厢房的窗,向下面大声喊着:”不好了!死了人哩!‘接着我才听得楼下的东厢房中有女子的惊呼声音。我放着胆子,走到吊死的人的身旁,用手摸摸他的手,已冷得像冰。我冒着险要想把汀荪抱下来,但抱了一会,不能成功,只觉得他的腰腿已经僵硬,显见已没有希望。这时候他的妹妹丽云带着那个年轻女仆走进了汀荪的卧室里。她们一走到长窗门口,向厢房中望了一望,立刻倒退过去。我就走到卧室中向他的妹妹问道:“他怎样会吊死的?’伊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伊说时脸色惨白,身子发抖,神气上非常恐怖。我觉得在这种情形之下一定问不出什么,便匆匆地退出来了。
    大家又静了一静。汪银林仍呆瞧着春波。不一会,霍桑又接着问话。
    “你出来后就打电话给我吗?
    杨春波应遵:“正是。我在花衣弄口的一家参号里打了一个电话给你,本打算直接赶来。后来我又想到有些不妥,索性乘车到东区警署里去,报告甘家里出了命案。那姚署长听了,答应立刻派人去察勘,接着我就赶到爱文路去接你。
    汪银林仍瞧着他问道:“你在死者的卧室中耽搁了多少时候?”
    杨春波也向汪银林瞅了一眼,有些疑迟的样子。
    “这个我没有注意,大概不过几分钟罢了。
    “几分钟?一你一个人上去,没有人陪着你吗?”
    “我说过了啊,那时候他家里似乎只有他的妹妹丽云,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仆莫大姐,别的人都出去了。
    “你可知道他们往哪里去的?”
    “这个?我知道他的父亲天天要去喝早茶的。那个老妈子已出去,我在过后门时碰见的。还有那个厨子,大概已往唉,汪先生,你为什么问得这样仔细?”他说时又向汪银林瞧瞧。他的语气分明已感觉到汪银林的问话显然对他有些怀疑。
    我瞧瞧霍桑,他只默默地旁听,似在寻思什么,并不干涉。汪银林又沉着睑儿回答。
    “没有什么。这是一件可疑的命案,你又是第一个发现的人,我不能不问得仔细些。你说你常在他家里出进,可是平日也不待通报常常直接闯进他的卧室里去的吗?”
    “是的,我们非常熟悉,故而不拘形迹。
    “那么,你昨夜里约他今天到吴凇去,可有别的人知道?”
    “没有。我们只有两个人同吃夜饭,吃过了夜饭,又到光明戏院去瞧了一会电影,就分手回家。
    假使这个当地汽车还没有到目的地,汪银杯的问话势必要延续下去,我虽不知他要问些什么,但会使杨春波感到更甚的难堪,那是意想中事。
    汽车在花衣弄口停住,我们四个便从甘家的前门里进去。前门口有一个穿黑呢制服的警士守着。我们知道姚署长已在里面察勘。
    那是一宅旧式的三上三下连两厢的楼房,前面有一个墙门,左右两间下房,中间隔着一方天井,约有十五尺深,三丈光景阔,那些新式的住屋,天井就没有这样的宽大。那屋子是朝南的,居中一个大厅似的客堂,也很宽阔,左右两间次间,各连着一间厢房。楼上的屋子也相同的。那楼梯在客堂后面,后面另有一小方天井。左右各有两间披屋。左面的披屋是灶间,右面的披屋是仆人的餐室。那扇日常出入的后门,就通这一间仆人的餐室。那天甘汀荪所说他撞破他妹妹和一个男子幽会的地点,也就在这仆人的餐室里面。那灶间的西面,另有一方空地,做成一个绝好的晾衣场所。
    我为使读者们容易明了起见,再将屋中人的卧室先提一提。那朝东的楼下厢房,连着半个次间,是甘丽云的卧室;那年轻的莫大姐,就和伊同睡。其余半间是一个女客房,平日是空闭着的。朝西的楼下厢房是甘东坪的书室,次间中却做了餐室乘客座间。东坪的卧室在楼上东次间中,东厢房也连着的。那苏州老妈子就睡在老主人的后房。楼上西次间就是死者甘汀荪的卧室。那发案的地点楼上西厢房里堆积着些家具杂物,平日本关闭不用;现在这凶案偏发生在这一间里,那也是值得注意的一点。还有楼上的中间也布置着些椅桌字画,像一间客座;但发案的时候。这楼上中间里排着一个铺位,这一点姑且等后文记述。
    我们四个人一走进客堂,出来招待的就是那个少女丽云。伊生得很瘦小,我们虽知道伊已二十岁,瞧去还只十六八岁。伊有一个瓜子形的脸儿,皮肤很白嫩,我瞧那是天然的颜色,并不是雪花霜一类的功效。伊的一双活泼的眼睛,一张樱红的小口,和一个比例匀整的鼻子,不但表示伊的美丽,还显得伊富于智慧。伊的头发已经剪去,却并不蓬松,身上穿一件玄色素绸的夹颀袍,也很朴素。这时伊紧蹩着双眉,满脸愁容。伊向汪银林招呼的时候,态度也很大方。
    汪银林问道:“你父亲在里面吗?
    伊答道:“他还在茶馆里。刚才杨先生来发觉了我哥哥的惨状,我吓得没有办法。阿三到菜市场去还没有回来,吴妈又出去了,我又不敢差莫大姐出去。因为我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怕得很。后来伊出去叫了那弄口烟纸店里的学徒桂生,到湖心亭去叫我爸爸回来。先生们,坐一会。他就可以来了。
    汪银林问道:“他天天要出去喝茶的吗?”
    伊答道:“正是,他一清早出去,总要十一点过后才回来。他早晨洗脸吃点心读报,都是在茶馆里的。”
    “那么,姚署长呢?”
    “他来得不久,此刻在楼上察看。”
    “好,我们也上去瞧瞧。”
    我们穿过客堂的时候,我瞧见那椅桌器具都是红木的,并且式样很古,两级的字画,都是古色古香,不是近人的笔墨。正中一张八尺的五老图,也是陈老莲的手笔,钩勒挺拔,神气十足。那副珊瑚笺的对联是防风石的楷书,笔致却似乎柔弱些。
    楼梯很宽大,梯脚在东,梯端在西。我们上了楼梯,迎面有一扇关着的东次间的后房门。我们知道是吴妈的卧室。我们绕过梯栏,方才到西次间甘汀荪的卧房门口。汪银林先在门口咬一声嗽,我便听得姚署长在里面发问。
    “谁?”
    汪银林应道:“是我。国英兄,你的老朋友霍先生和包先生也一同来哩。”他说着便首先走进卧室里去。
    我们三个人跟进去时,那个穿制服的姚国英署长便赶过来招呼。
    他惊异道:“唉,诸位先生,你们怎么得讯这样子快?我还没有呈报啊。”
    汪银称道:“我们的消息是直接的,就是这位杨春波先生去报告霍先生的。”
    姚国英点点头。“唉,刚才也是这位杨先生到署里去报告的。但我不知道他竟失劳驾霍先生。”
    霍桑一踏进卧室,他的眼睛便忙碌异常。他的眼光向四周打了一个旋,就凝住在铜床的背后。那是一张双人铜床,向南排着,床上挂着一顶中国式的旧纺绸的帐子。我们停留的所在,和那铜床的背后还距离四五尺光景。
    霍桑忽发问道:“国英兄,你已把尸体移下来了吗?”
    姚国英点头道:“正是,我已把他放在床上。请到前面来瞧瞧。”他就首先绕到床面前去。
    姚国英在警探界上的资格很老,和霍桑也合作过好几次。他的自信力很强,办事倒也谨慎,他和霍桑的感情比较上也总算不坏。不过我刚才听他的口气,好像有些不欢迎霍桑参加的意味。如果不是我神经过敏,这倒是不能不顾虑的。
    我们走到床前,便见铜床上横着甘汀荪的尸体,身上穿着一件梳洗时穿的蓝白条纹的毛巾浴衣,胸口上露出一件乳白色的羊毛衫。他的脸色惨白,眼睛微微张开,灰色的嘴唇也微微开着。他的头发倒还整齐,两只脚却还赤着,床前也没有鞋子。因为地板已陈旧了,已瞧不出什么足印。我又瞧见床上的一条玫瑰红绔纱的薄棉被,乱着没有折叠,一个白布套的枕头,已染了一大块发垢的污痕。
    姚国英走到床边,指着死者的颈项,说道:“请瞧,这里有一条明显的缢痕,八字不交,而且只有一条。
    汪银林果真倭着身子,凑到死人的颈项边去细细地瞧了一瞧。
    他道:“的确只有一条血痕。
    霍桑仍站在床边,似已远远地瞧清楚了,他并不发表什么,只点了点头。
    姚国英说道:“这明明是自己吊死的,因此,我觉得这件事没有烦劳霍先生的必要。
    霍桑又点点头。他忽偻着身子,先板开了死者眼皮察看,又伸手把那死人的牙齿摸了一摸,又凑近去细细一瞧。这时他的鼻子忽连连嗅动,接着紧皱了双眉,立刻站直了身子。
    姚国英问道:“霍先生,你瞧什么?
    霍桑缓缓答道:“他的舌子却没有露出来。
    姚国英道:“也许因着牙关紧闭的缘故。
    霍桑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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