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还来上班?”办公桌后面的慕容清,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乔伟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低沉的就像他的脸色,愁容满面,乌云密布,像下雨却下不下来,“慕容局长,我……”
鼓起勇气开了口,却还是没胆量继续说下去。
慕容清正心情不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这还忙着呢,有事快说!”
“慕容局长,我想……问您借点钱。”迟疑了一下,还是一鼓作气的说了,生怕又像刚才那样只说到一半就泄了气,这次他一气呵成,语速非常的快。
正是因为他语速太快,心思几乎都放在公事上的慕容清并没听的那么清楚,抬头朝他看去,“什么?借钱!借什么钱?”
乔伟伟虽然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长,也算是已经很了解这个“主子”的性格,他不是个会讽刺,小心眼的人,这么反问,只怕是真的没听清楚,重重吸了口气,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慕容清算是听的非常清楚,钢笔在之间旋转,问:“要多少?”
乔伟伟低下头,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在飞,“二十万。”
“乔伟伟,乔助理,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是昨天去医院查出绝症了,还是说沾染上什么恶习了。”慕容清挖苦着说道。
他用人向来挑剔,这个乔伟伟可是他从上百个候选人中,亲自挑选出来的,父母早亡,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走到今天,全部靠的是他自己。
慕容清当时选中他,一方面是因为他那种好学的精神,另外一方面就是他的人品,可以说是连抽烟喝酒的那种不良嗜好都没有。
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口就是二十万,慕容清真的怀疑自己当时看到的资料,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乔伟伟一听慕容清这话,就知道他误会自己了,忙抬头解释,“局长,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慕容清干脆把手里的钢笔扔了,背靠到皮椅后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为了娶到心上人,乔伟伟也豁出去了,把昨天晚上到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以一句,“她继母要二十万作彩礼”收场,这也是他壮着胆问慕容清借钱的唯一原因。
慕容清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既没打断他,也没露出任何的惊讶,这倒让乔伟伟心里的希望,慢慢的,慢慢的朝绝望走去。
同样是“望”,一字之差,却是千里之别!
乔伟伟的脸色非常难看,不是发脾气的那样,就是像生了重病的难看,脸色苍白,连带嘴唇干的起了皮屑,他用力扯了扯嘴角,这才个微笑,却是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对慕容清鞠了个躬,“慕容局长,对不起,刚才是我冒犯了,我出去干活了。”说着,没再看办公桌后面的人一眼,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等一等。”身后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不是那慕容清又是谁。
他顿足,转身,看着慕容清。
慕容清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卡,放到桌子上后,就着澄亮光滑的桌面推了过去,“这里面有二十万。”
乔伟伟眼窝一热,“慕容局长……”他拿起卡时说:“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慕容清含笑着摇摇头,难得开起玩笑,“不着急,只要你记得还我时按照银行利息算就可以了。”
乔伟伟把卡放进口袋里,感恩戴德就要退出局长办公室,慕容清却喊住他,“乔助理,今天早晨温郁帮你给的五千块,我帮你去还了,你记得连这个二十万一起还给我。”
乔伟伟愣了下,虽然不是很清楚慕容清的意思,却非常识趣的没有多问,只是顺从的点点头。
……
离开乔伟伟那里后,温郁并没有立刻去温氏,在马路边上走了一会儿后,她拦下辆出租车,把地址告诉司机后,车就调转了方向,直朝B市第一监狱开去。
就在今天早晨,当她一个人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把整张脸都埋进掌心里,静滞了那么久,终于下定决心做了个决定。
原来,她一心想着让那些有可能会伤害到陆希南的人远离他,其实凌良辰有句话说的非常对。
他说:“温郁,你设计了这么多的圈套,自以为是在保护陆希南,其实呢……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楚梦蝶才会再次回来,也正是因为你,更激起了我的占有欲,如果,你不见了,陆希南或者是会伤心一段时间,但是,时间终究是最无情的东西,一个月不行,一年或许也不行,也许过了十年,他甚至都不怎么记得你长什么模样了。”
话虽不中听,还带着点激将的意思,温郁却知道他说中了许多真相,如果没有她,或许陆希南还在和柳惜月的暗斗中,或许陆希南的十六岁,只是因为少年爱到情浓深处的情不自禁,或许今生不会再见,他却能过的更好,娶妻生子,平安喜乐的一辈子。
她决定好了,既然威胁着别人远离了还能回来,那么就让她远离。
不过在走之前,有些不想再见的故人,她还是想去看一下。
时间飞快,在浑然不觉中,天气已经那么的炎热,站在柏油路上,温郁感觉到由脚尖升腾起来的热气,那是种什么感觉,有点像地面是个烤箱,而她则是放在上面的美食,灼热灼热的,非常不舒服。
等到了监狱,温郁才知道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探监的,她知道监狱这种地方不同于一般的政府部门,有的时候说两句好话,就可以进去。
监狱这地方,连门卫都是武警,人家绝对不会,看你这么热的天还来探监而放你进去。
深知自己再怎么恳求也没用,温郁得到还有十天才是探监日后,对门卫上的武警道了声谢,就转身打算离开。
有些人,不再见,其实也无所谓了,有些事,就烂在心里吧。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在叫她,“温郁?”
大概光看着背影,不大敢确定,那个人喊出的那声“温郁”有点含糊不清,温郁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而且感觉这像雷声一样响的声音,有点耳熟,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
那人看清是温郁,爽朗笑着,就大步走到她身边,“温郁,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这个声音洪亮,性格直爽的人,正是B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周为民(第六十一章曾提到过),温郁和他认识,也正是因为温瑜那件事。
他每天要阅人无数,唯独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温郁那么有印象,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是因为他在刑侦大队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破过的案子不说无数,也有上千件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姑娘敢胆子大到去鲜血淋淋的现场,除了脸色变得很难看,并没有像有些男人一样,扶着墙干呕,更没有拔腿就跑,光这份胆量就足够周为民把她记住。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温郁比他的女儿大不了多少,他也不好意思多想,这个姑娘长的实在很耐看,白皙干净的皮肤,不点而红的嘴唇,让他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不过绝对没有任何歪念头,纯粹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很可人就是了。
温郁也认出了他,“哦”了一下,低低叫了声,“周队长”就不再说其他的了。
周为民朝身后紧闭的监狱大门看了眼,又看了看她,顿时明白了,问:“你是不是来探监的?”
温郁有点不好意思,“嗯,我没想到这个探监,原来也是有具体日期的。”
周为民想了想,又说:“跟我来吧。”
“啊。”温郁诧异了一把,就在抬头瞬间,周为民已经大步朝监狱大门走去。
温郁始终和周为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太阳下,看他墨绿色的警服,忽然就想到了那身碧绿色的军装,还有他穿在军装外面的那身白大褂。
心忽然就一阵酸涩。
周为民和门卫室的武警说了两句话,就对她招手,“过来吧。”
虽然有周为民出面,该走的程序,一样还是不能少,温郁在武警递来的登记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把自己的身份证押在他那里后,才被放了进去。
温郁是第一次到监狱这样森严的地方来,自然很忐忑,还算好,周为民问清她要见的人是谁,就在前面带路,很快她就坐到了接见室。
周为民出面,一切都很顺利,他还有公务在身,帮温郁安排好一切就先走了。
温郁一个人坐在安静到仿佛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的到的接见室里,忽然就很紧张。
“哐当”一声开门声传到耳边,有个穿着淡蓝色带白条监狱服的人,就从那道铁门里走了进来。
虽然她的头发被剪成了,只到耳边的短发,没有昂贵护肤品保养着,那张脸也没了原来的雍容华贵,温郁一眼还是认了出来,时间真的不算长,她却苍老的已经像个老妪。
年轻的女狱警让她在凳子上坐下后,就站到一边,目光犀利,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郑海燕似乎早习惯了这样被人看着,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很顺从的在凳子上坐了下去。
大概是自从入狱后,就没人来看她,直到女狱警示意她把眼前的话筒拿起来,她才看到坐在只有一面玻璃之隔的温郁。
毫无任何表情的脸,在看到玻璃那头的温郁时,终于激起了惊涛骇浪,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眼睛里飞快翻腾着,最后只定格在了愤怒上。
“写到这里,姚啊遥的脑子忽然就并线了,因为接下来出现的一句,将会是言情小说里惯用的一句”
如果她的眼睛真的可以杀人的话,早把玻璃震碎了,然后把温郁大卸八块,不,应该是八十块,碎到让她连渣子都找不到。
“姑娘们不准笑,总比男主眼睛深邃,看一下就此沉沦,丫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男主练的是吸心大法,来的好一点吧。”
猛地下,就站了起来,手死死的扣在玻璃上面,仿佛这样就真的能把温郁给杀了,这种监狱的生活,她已经过腻了,偏偏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可以杀了温郁,然后被判刑,对她来说倒是最希望的结局。
陆希南那天讲的话,全部涌到脑子里,“你女儿的心脏根本没出现任何排异,上一颗心脏非常非常的适合她,如果不出意外,她肯定能长命百岁。”
眼睛红到几乎快到滴出血来,女狱警厉声训斥,“快坐下!”
她不理会,继续俯伏在玻璃上,死死的盯着玻璃那边的人,女狱警啪的下,手里的警棍用力拍在她手边,虽然没有打她,震慑力却摆在那里,郑海燕心有不甘的坐了下去。
女狱警很年轻,声色俱厉,“9452号,老实点!”在监狱这样的地方,每个人都只有号码,没有名字。
郑海燕真的不复刚才的激动,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拿起话筒放到耳边。
温郁淡淡看着刚才的一切,脸色始终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云淡风清,“郑海燕,都到这地步了,你怎么还不知道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郑海燕要紧牙关,从齿缝里,蹦出每一个字,“温郁,你来看我笑话的吗?”
温郁摇摇头,然后曼声笑了,“不,我今天来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你始终想不到的,也猜不到的事实。”
“什么事实?”郑海燕眼中闪过惊恐,很显然,上次陆希南给她看的视屏,给她那颗垂老的心,留下了怎么样都没法磨平的阴影。
温郁嘴角的笑意加深,朝那扇玻璃制成的隔离墙靠近了几分,声音压得很低,“妈,您累了吧,我帮您揉揉肩,您放心,妹妹的病肯定很快就会治好的。”
郑海燕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瞪大眼看着那张截然不同,却说出和另外一张脸一模一样话的脸,“你……你果然认识她!”
“不。”温郁调整了下坐姿,唯一不变的是眼睛一直放在玻璃那头人的身上,“我不认识她。”
顿了顿,她脸上又浮现出笑意,只是,那笑,却只是浮现在脸上,并没到达眼底,“郑海燕,这么多年,夏企不是一直你在管理吗?你这么聪明的人,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难道还没明白吗?”
那个念头,不止一次在心头掠过,只是她不愿意相信而已,看着温郁那似曾相似的眼神,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你……到底是谁?”
温郁终于敛起笑,看着她越来越惊恐的眼神,慢条斯理地开口,“其实你早猜到了,我就是三年前被你以爱之名骗到夏家,然后又以爱之名剖胸取心,活活痛死的夏蕴。”
“不可能!”巨大惊吓之下,郑海燕又站了起来,凳子被她绊倒,年轻的女狱警走过来,又一声厉声呵斥,“坐下!”
郑海燕扶起凳子,再次坐了下去,看着温郁的眼睛里除了惊恐,什么都没有,血色尽失的嘴角,不断哆嗦,终于发出四个字,“这不可能!”
温郁笑了,“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科学解释不清的事。”说着,轻轻吁出口气,“难怪你不相信,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自己也不相信。”
话说到这里,温郁觉得自己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管玻璃那头的人眼神如何慌乱,呼吸如何急促,挂上电话,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敲击玻璃的声音,闷闷的声音,像是打在棉絮上,这种玻璃都是防弹的,不要说血肉之躯打在上面,只能发出闷闷声,就连真枪实弹打在上面,也不过是叮叮一声响。
温郁转身看去,郑海燕伸着两只手,像是树懒熊一样,整个人都趴在玻璃上,猛然收缩的瞳孔里,蹦出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寒芒。
女狱警在边上警告她,看没作用,拿起口哨一吹,铁门里很快跑进来两个女狱警。
处于极度疯癫之中的郑海燕,哪里抵的过三个年轻力壮,又受过专业训练的女狱警,很快被制服住,然后一左一右将她挟持住朝铁门后走去。
温郁就这样看着,既没朝前走一步,也没朝后退一步,隔着隔音效果非常好的玻璃,她一个字都听不到,却可以通过郑海燕的口型辨别出她在说什么。
诅咒!
用她能想到的,天底下,最恶毒的词语在诅咒她!
温郁再次对她笑了笑,然后没再作任何的停留,大步朝前走去。
如果这个世界上诅咒发誓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她也不会再次来到这个世界上。
温郁觉得自己其实也挺歹毒的,不然也不会在决定离开之前来找郑海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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