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干从突击队的队员中挑选了两名大块头的学生,翻墙而过,不大一会儿工夫二人押着一名密探进来,白干说:“将他交给宋红旗,连夜突审。”
宋红旗在一间教室内设下临时审讯点,亲自提审:“你是哪个学校的?”在这位个不高身材秀气的学生两边站着两位威严的打手。
貌似秀气的学生将小分头一甩,别着脖儿梗,背瓜着脑袋瓜儿,昂首挺胸,俨然一位宁死不屈的勇士,闭口不回答宋红旗的问话。
宋红旗耐住性子又问:“你在俺们学校门口外暗藏着在干什么?”
很秀气的学生将头仰得更高,斜楞了一眼宋红旗,鄙夷的眼神不屑一顾,“呸!”照着宋红旗的脚前吐了一口唾沫。
“呵!志气不小,不开口?俺不信撬不开你这张嘴,老鼠!把他给俺捆起来!”宋红旗下令。
“不许碰俺!”吼声与秀气的学生很不相称,又细又尖而且非常愤怒。
“啊!原来是位女同学。”宋红旗从她的声音里分辩清了她的性别,眯眯着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女学生微微隆起的胸脯,拐着腿围着女学生转了一圈,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她的胸部,用柔和的口气说:“先不捆你,怕捆坏了你这娇嫩的身子,说吧,你是谁派来的?来干什么?讲清问题马上放你回去。”
女学生紧攥双拳举在胸前,以表决心的姿态铿锵有力地说:“头可断,血可流,革命意志不可丢!想让俺当叛徒?痴心妄想,俺什么也不知道!”
宋红旗开导女学生说:“不要刚愎自用,为革命的利益而死重于泰山,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丢掉宝贵的性命轻如鸿毛。你不说,俺们也知道,你是《红色军》派来监视《红三司》的行动的。俺告诉你吧!《红色军》是保皇派,它的后台是咱们县最大的走资派赵波,幕后操纵者是大流氓姚联官,你一个纯洁的女青年为他们而死值得吗?小小的女孩子和一个****妇女的大流氓站在一起,你的脸上光彩吗?俺劝你悬崖勒马,反戈一击,只要你讲清问题,与《红色军》决裂,站到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上来,俺答应叫你当《红三司》的群众部长,怎么样?说吧!”
“不为名不为利,革命到底志不移!”女学生像呼口号一样回应宋红旗。
宋红旗的脸色骤变,凶煞地像要吃人一样,问:“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不说!”女学生说得斩钉截铁。
“你要考虑后果?”宋红旗的头几乎都伸到了女学生的鼻子尖。
“打死不当叛徒!”女学生威武不屈。
“那就别怪俺对你不客气,敬酒不吃吃罚酒,自找苦吃。”宋红旗瘸着腿走开,坐在开始审讯时老鼠给他搬来的方凳子上,气得胸脯像蛤蟆叫唤一样。
女学生举起右手,像宣誓一般说:“钢铸的意志,铁打的骨头,粉身碎骨不俯首。”
“再给你三分钟的考虑时间!”宋红旗说。
“再给俺三个钟头也没用,有什么刑法你们就使吧?”女学生捋捋小分头。
宋红旗没辙了,使出最后一招,强忍怒气,心平气和地诱导:“小同学,不要使性了,俺也是县师范的学生,在师范是学生会的副****,咱们是同学,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子,说不定将来咱们还在一个学校里任教呢,不要互相之间视为仇敌,做个朋友吧?”
女学生坚定地表示,说:“谁和你们这些狐朋狗党同流合污,你们《红三司》的后台是大叛徒白干,你的黑司令石锁是私生子,你也是《红色军》的叛徒,你们《红三司》是一伙地痞,流氓,恶棍,!是一群乌合之众!”女学生很嚣张,骂不绝口。
宋红旗被激怒了,咬着牙说:“俺今格好言相劝,你却恶语伤人,给你脸你不要,却跐着鼻子上头,好,恕不奉陪!老鼠!猕猴!将她交给你们,用什么办法你们去想,第一俺要叫她开口说话,第二你们把消息封锁死,不许走漏一丝风声。”宋红旗气呼呼地一颠一跛地走了。
老鼠姓许,同学们送他个绰号老鼠,身材魁梧,四方大脸上都是横肉,根本不像老鼠的样子。猕猴姓候,外号猕猴,小伙子身强力壮一表人才,眼神里暗藏着奸诈。两个人送走宋红旗,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突然关掉电灯,老鼠将女学生揽腰抱住,猕猴掏出手绢将女学生的嘴塞住,二人三下五除二将女学生身上的衣服抓了个净光,一夜间二人轮番将女学生强暴了多次。
邢武县城内的大字报以十字街为界线,南北街的东侧及东街成了《红色军》贴大字报的阵地,南街的西侧与西街变为《红三司》刷贴大字报的海洋。两军对阵,互相揭发着真真假假的罪行,都在制造一些实实虚虚的声势,相互指责谩骂。《红色军》张贴的大字报主要茅头针对着县长白千及王冰山,石头一伙人;《红三司》贴出的大字报直指县委****赵波。
忽然一日,邢武县街中心刮起一股顶天立地的旋风,将黄土卷上空中,夹杂着大字报的残纸碎片。旋风过后十字街的西侧出现了盖天铺地的大字报,题目都特别醒目:“姚联官是个杀人犯!!!”“请看姚联官是如何残害两个亲生幼女的!!!”“刽子手姚联官是杀害亲侄儿姚春德的凶手!!!”“姚联官是个杀人魔王!”“血债一定要血来偿!”
邢武县的文化大革命随着这波儿大字报的出现,立刻掀起了****。
工人造反战斗兵团的队伍从各工矿企业冲出厂门上街了,高呼揪出杀人犯姚联官!赵波包庇杀人犯罪该万死的口号。
农民造反团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进邢武县城,与工人队伍汇合后占领了县委大院,大院内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口号声此起彼伏,纷纷要求赵波出面回答问题,强烈要求县委交出杀人犯姚联官。
《红三司》在十字路口摆上桌子,宣传部讲演团的成员轮流上台发表演说,揭发赵波与姚联官狼狈为奸的罪行。
《红三司》的突击队正在一中大操场内忙碌着搭建批斗赵波、姚联官的大会讲台。用课桌一张挨一张的摆了六十多平方米的斗争讲台,台上一溜课桌是****团的位置,讲台的左右两角竖起两根三丈高的竹竿,每根竹竿顶部绑上两只张着黑乎乎大口的高音喇叭,喇叭里响起震耳欲聋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革命歌曲,两根竹竿上方横挂起一条红布横幅,用白纸黑字写上《批斗走资派赵波大会》字样。
赵波如芒在背似地坐在办公室内,先是派机关大院内的工作人员去堵截游行的队伍进院,毫无效果,接下来是叫刘春盛通知各部室委办的领导出面去劝说工人、农民回去抓革命促生产,结果都无功而返。赵波只好打电话通知公安局出面干预,公安局王副局长带领治安队全体队员火速奔向县委大院,被《红三司》的学生队伍挡在十字路口前进不得,王副局长举着未装子弹的五四式****,指挥李半尺带头去冲击学生的人墙,终因寡不抵众无法接近县委大院。
赵波见治安队员迟迟调不来,预计到街里有变故,他又显露出军人特有的性格,掸掸衣冠,抖抖威严,一改慌乱的表情,镇静自若,一只手叉着腰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他要亲自与群众见面,处理眼下的混乱局面。
刘春盛慌了手脚,上前阻止说:“赵、赵****,你、你不能出去,要、要出事的!”
“的干部怕见群众就不是员,枪林弹雨都不畏惧,革命的群众能把俺怎样?”赵波紧绷着大黑脸,一米八的山东大汉像一座巍巍的黑铁塔出现在游行示威的队伍面前。游行队伍中的糟杂声如同多米诺骨牌从前排迅速地消失到最后一排,县委大院顿时雅雀无声。
赵波扯起大嗓门喊道:“工人同志们!农民兄弟们!同学们!你们的革命热情是非常可贵的,你们的造反精神是可佳的,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是值得称赞的,我和大家一样,在******无产阶级司令部的英明领导和亲自指挥下,决心捍卫******的革命路线,继续革命,不获全胜决不收兵。但是,你们这样占领县委机关大院,影响各部室委办的正常办公,对文化大革命的健康发展是不利的。工人同志们!你们要坚守工作岗位,搞好工业生产,有意见可以在工厂内部贴大字报,也可以上街贴大字报,不要停工,要革命生产两不误。贫下中农兄弟们!现在已进入农忙季节,今年冬春雪雨充足,你们要不误农时,种好秋粮,管好麦田,争取今年获得个大丰收。”
群众中有学生在高声喊叫:“你这是以生产压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我们决不能上走资派赵波的当,识破他的阴谋。走资派赵波!交出杀人犯姚联官!转瞬间口号声又淹没了县委大院。”
刘春盛急中生智,用几张报纸卷了只喇叭筒交给赵波,赵波手举喇叭筒高声喊:“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大家的要求,县委一定认真研究,大字报上揭发的问题,县委一定责令有关部门调查清楚,严肃处理,保证叫造反派的同志们满意。”
人群中又有人喊:“这是缓兵之计,不要听走资派赵波蛊惑人心的宣传,赵波不低头认罪就叫他灭亡!”大院内又是一片响彻云霄的呼喊声。
赵波对着喇叭筒又喊:“革命的造反派同志们!俺以二十多年的党龄向大家保证,在查清问题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地答复。如果大家不相信,请各造反派战斗队选派代表来,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解决办法!”
宋红旗不知从哪间房内搬出一张办公桌,由两个同学架着站在桌子上号召:“工人、农民战友们!同学们!刚才赵波是在搞阴谋诡计,耍手腕糊弄我们,赵波必须马上低头认罪,必须立即交出杀人凶手姚联官!战友们,揪出走资派赵波,押到批斗会上批斗!”十几个突击队员,随着宋红旗的一声令下,冲到赵波面前 ,有的按头,有的反剪胳膊,将事先准备妥的写有“走资派赵波”字样的木牌子,用铁丝套在赵波的脖颈上,由老鼠和猕猴将赵波按成喷气式飞机样推推搡搡押出县委大院,游行的队伍紧随其后,浩浩荡荡涌向一中批斗会的现场。
赵波被抓走了,刘春盛吓破了苦胆,迅速跑向农工部去向姚联官报告,孰知没跑多远,发现姚联官的脖子上挂着:“杀人犯姚联官”的大木牌子,被《红三司》的红卫兵推出了县委大院门口。
刘春盛尥起蹶子去找姚联顺,在城关公社大门口碰见脸色煞白的郑美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啦,天、天下大乱了!连、连县委****都敢抓啦!”
“快去找你五叔,不、是联顺,他在县师范,快去喊他将赵****救出来!”郑美娟也慌了。
刘春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邢武县师范学校,进门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光你、你……
姚联顺正在与王三日研究营救的办法,见刘春盛跑得鼻子蹿血已明白来意,瞪着牛眼说:“你来这儿干啥?情况俺都知道了,你快去一中操场去保护赵****!”
“是!”刘春盛带着一脸鼻血裹马而回,等他跑到一中操场,赵波已被押在台子上。
王三日气急败坏地说:“俺操他娘,被《红三司》抢先了一步,后天咱们组织一次比他们搞的声势更浩大的批斗会,将县政府砸他个稀巴烂,将他娘的白千斗出屎来!”
“大将军要临危不乱,镇静!”姚联顺说,“今格《红三司》的行动有破绽,放着大叛徒白千不批斗,却将革命干部赵****和****领导小组的组长拉出去斗争,说明他们是在明目张胆地保白千。也说明白千是《红三司》的总后台,现在将《红三司》定性为保皇派一点不过,恰如其分,正是时机,必须立刻组织人编写这方面的大字报,天黑前张贴出去,揭穿《红三司》的反动本质。”
“写揭发材料是次要的,当务之机是将赵****和姚副部长抢回来!”要造反急得坐立不安。
“不可,我们《红色军》的斗争策略要适应新形势,要有新举措,要顺应新潮流。”姚联顺深谋远虑地说:“我们《红色军》不能叫对方给咱扣上保皇派的帽子,《红三司》这次只斗赵****不斗白千,是一大失误,我们不能犯同类型的错误。《红色军》一定要高举造反派的革命大旗,谁有问题就造谁的反,邢武县赵波、白千是最大的两个走资派,咱们将他们拉过来一起批斗,《红三司》说姚联官是杀人犯,咱们也贴出大字报勒令姚联官讲清问题。后天咱们召开的批斗大会,不但声势要浩大,而且将白千、赵波、姚联官、王冰山、再加上刚刚刑满释放出来的右派分子姚联国一起押到会场。当然,斗争时的分寸要掌握住,批斗白千、王冰山是实,捎带赵波、姚联官是虚,保他们二人是目的,批斗大会以后,除了将赵波放回去监督工作外,其余的一律关押在《红色军》总部,《红三司》若要斗人,必须经过《红色军》批准。”
王三日表态同意姚联顺的意见,要造反除了同意姚联顺的斗争策略外,执意要去一中操场冲击《红三司》的批斗会场。
姚联顺对要造反说:“大丈夫能伸能屈,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斗争领导干部是运动的大方向,有问题没问题扒他三层皮看看就知道了。据说开口市的所有领导干部都斗了八遍了,斗成了老油条。很多领导干部上班时将脖子上挂的牌子摘下来放在办公桌上,不管哪一派来叫,自己将牌子往脖子上一套,低着头就走,造反派呼什么口号,他也举手跟着一起呼,参加完批斗会,回单位照常办公。”
姚联顺还想讲讲全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形势,被匆匆跑来的朱甲打断了话语,朱甲脸上带着难以言表的恐惧说:“王司令!俺们战斗队的梅香不见了?”
“多长时间了。”要造反抢先发问。
“十来天了,那日夜里派她去一中门外暗访,一去未回,俺们认为她回家了,现在她爹来找梅香,才知道她失踪了。”朱甲吓的****哆嗦。
“混蛋!”要造反勃然大怒,拍着桌子站起来,吼道:“你立马给俺将她找回来,少了一根汗毛俺要你的脑袋!”
王三日示意要造反息怒,对朱甲说:“你去告诉梅香她爹,就说梅香正在开会没空回家,要他先回去。大家都不要慌,俺估计很可能是被《红三司》抓起来了,先暗访清再说。”
“俺要带上突击队去抢人。”要造反如坐针毯,因为梅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