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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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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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春德的话说得黄菊的眼圈一阵一阵地发红,由于钱志红与黄菊同命相怜,想起了自己也是失去母亲的女儿,率先地哭了起来。
杨水云接着说:“志红呀!你没有处在大嫂的处境上,你体会不深,俺可知道大嫂失去女儿的痛苦。大嫂想女儿想得把泪都哭干了。刚丢喽那年,大嫂数九寒天地坐在村北的房台上,哭喊着闺女的名字,翠英!翠英!你在哪呀?翠英!娘想你,你知道吧?娘在喊你,听见了吧?翠英,回来吧!大嫂呼唤翠英的声音,把一村子人都喊哭了。从冬到春,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从秋到冬,整整地喊了三年呐!当时兵荒马乱的没法去找。志红,别看你哭的这么痛,母女失散的心你体会不到。说实话吧,如果大嫂不是为了找到闺女,她活不到今天,她只所以活了下来,找到闺女的一线希望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是硬撑着活到今天的。大嫂经受的虐待、污辱、罄竹难书,遭受的迫害残忍之极,不是一般的人能经受得住的,你们连想也想不到。志红,看来你是真悲伤,若把大嫂的遭遇搁在你我身上,早死了八回了!大嫂命硬,捡了一条命,现在有春德一家子在跟前,有亮亮在跟前,大嫂如同掉在蜜罐里,心比蜜还甜,但是,找不到自己的亲闺女,大嫂的心永远不会圆!”
钱志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住黄菊如同抱住了自己的亲娘,哇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满屋人都悲痛难忍。
黄菊的泪水叭嗒叭嗒地落在钱志红的脸上,滴滴都溅出浪花般的波涛,拂摸着她的头发说:“志红莫哭,傻志红,大嫂都能挺得住,你哭得这么厉害干什么?别哭了,快起来,这像啥,把孩子们都哭的掉泪了。向东,去给你四婶端盆水洗洗脸,别哭了,啊!”
钱志红意识到了自己在晚辈人面前失了态,强压心头的冲动,接过向东递来的毛巾擦擦泪脸,说:“大嫂,俺多少次想问问你失散闺女的事,只要一开口你就变着法的躲闪,今格有三嫂在跟前,俺一定要问个明白。不然,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钱志红一想到要与姚联官离婚,再不能回姚家庄,再也见不到可亲可敬的大嫂,悲痛之心又由然而生,泪水刷刷地成了溜儿。
杨水云从钱志红的语气和表现中,察觉到她心中有苦衷,听说她俩口子在闹离婚,今格志红提着这么大个提包来,情绪很悲愤,难道离了?想问个明白,便对春亮他们说:“亮亮,带着你哥嫂到后院里去吧,俺们妯娌仨说说私房话。”
三个人告辞出去,在门口碰见兴国满头大汗地回家,司向东拉住儿子说:“国国,奶奶家有事,咱们到北院去玩,听话,一会儿给你拿糖吃。”
杨水云开门见山地问志红;“志红,今格一进门俺就看着你悲切切的,是不是离啦?”
钱志红面对着关心自己的两位嫂子,千仇万恨涌上心头,悲痛欲绝的掩面而涕,从指缝中传出让人同情地话语:“大嫂,三嫂,俺不想活了,他真不是个东西,欺人太甚呐!”
“咋不想活了?闹的这么血乎?实在过不在一块就离,咋能走绝路?”黄菊说。
“志红,别哭了,把话说清楚三嫂给你去出气,不回家了,俺不信就没人能治了他?赶明俺到县委大院挖破他的X脸,看他这位县委****还咋上台做报告?”杨水云自从儿子春盛娶妻生子以来,已到邢武县城来了两趟,都没去见姚联官,旧怨在心,仇恨难消,只因念他对春盛还好,不愿与他破脸,怕对春盛不利。今格见志红如此委屈,勃然大怒,要找姚联官算帐。
“三嫂息怒。”钱志红道出了原由,说:“和这种没脸皮的人斗气犯不着。俺们俩这几年大大小小闹个不停,每次都是俺让着他,迁就他,他不但不改,反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起来。今年俺在大嫂家住了二三个月了,夜格儿黑喽俺想回家取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在街里碰见俺们妇联的主任张玉娆,坐在饭馆里吃了碗闷饼,说话时间长了,也不过九点多钟吧,等俺敲开门到屋里一看,把俺的肺都气炸了,你们猜他在与谁胡搞。”
杨水云说:“谁叫你不在家守着,还说呢?怪你!他那号人是属猫的,一闻到腥味就走不动了,一见女人就动心。老百姓都给他编成歌唱了:县委****搞女人,屁股后边一大群,小杏小枣和白云,气得美娟摔尿盆。俺听喽都脸红,俺就明对俺春盛媳妇说,不许往你叔公公家里去,有事叫春盛去。俺就这么说,他不要脸,不能叫孩子们受牵连。他跟谁睡的俺猜不出来,不是小杏就是小枣。”
黄菊说:“听你的口气可能是跟着美娟,多大岁数了,落这种臭名声,闺女小子咋成家?”
钱志红的脸气成了紫赯色,说:“你们猜的都不是,是郑美娟的闺女春蕾,还不到十八岁,就跟她娘一样破!”
“啧啧啧!卑鄙!”杨水云骂道。
黄菊想不出来骂什么,在她的记忆里所有的贬义词和下流的骂语都不足以能说明姚联官的低级,将脸羞的通红,对钱志红说:“离了吧!大嫂不是一个人过了一辈子?”
钱志红说:“他是个败德辱行到无以复加地步的无赖,过去他整天把离婚挂在嘴皮上威胁俺,俺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愿走这一步。夜格儿黑喽俺一看这样,还有啥说的,提出来和他离婚,他竟耍开了无赖,说你想离俺还不离呢,叫你当个傀儡老婆。你们说这世界上还有这号恶棍没有?”
杨水云捋着袖子骂骂咧咧地说,“俺到城里找他个吊操的算帐去,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不是人,不是人!阎王爷睡着了,留着这种人糟蹋世界!”黄菊的古铜色大脸气得像糊了一层窗户纸。
钱志红说:“你们都不要去惹他,你们也惹不起他,三嫂消消气,春盛一家子都在他手心里,为了俺,犯不着激怒他,给孩子招惹祸端。反正俺是不跟他过了,等哪天有了空,俺把自己的物件都拾掇出来,和大嫂一起住。他现在正红,爱咋闹咋闹去吧,他说了不离婚,民政部门不敢给办手续。俺就当他死了,这辈子再也不想结婚成家了,结婚,是女人在进坟墓,是女人在往火炕里跳。再说,离了婚,俺也没地方去,这里也就不是俺的家了!”
黄菊动了情,说:“志红,不能这么想,离不离婚咱们妯娌俩一样亲,有你妈临终前的那句话,俺在哪儿住着哪儿就是你的家。不要以为俺好欺负,急上来俺谁都不怕,当年刘桂巧激怒了俺,俺挥舞着切菜刀撵得她屁滚尿流。”
“真的?为啥?”杨水云觉得奇怪。
黄菊说:“那时他俩口子打俺骂俺,俺都能忍受,就是他们一刀子杀了俺,头掉下来也不过落碗口大一块疤,她不该指名道姓地骂俺闺女翠英。俺火了,那一刀下去,不是刘二巧眼疾手快拉住俺的胳膊,就叫她见阎王去了。”
杨水云翘起拇指说:“大嫂还有这么一段英雄故事,你把闺女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贵,这就是娘的心。”
钱志红说了一圈自己的事,又要诘问大嫂找闺女的事情,说:“大嫂,俺听说王屯张有才知道你闺女的下落,在什么住店的街,刚才三嫂说你还去那条街找过,是哪条街?俺在开口市长大的,大街小巷都很熟。”
杨水云皱着眉头呈冥思状,说:“大嫂那次去找闺女,还是俺那口子跟着去的,是哪条街来,看俺这记性?”
黄菊不会忘记让她希望,让她失望,让她留恋的地址,随意地,漫不经心地说:“靛市街,就是北大街口。”
轰隆隆!犹如一声晴天霹雳,呼啸着滚进钱志红的心脏,火球在激烈地燃烧,快把她的心化为钢水了,不,是她心底深处的焰浆。钱志红的身子被震憾得左右摇晃了几下,她挺住了,难道俺就是大嫂的亲生女儿,难道大嫂就是俺的梦寐以求的亲娘?钱志红极力将目瞠到极限,屏住呼吸问:“在靛市街几号?”
黄菊说,“看你追问得紧的,你在靛市街住过?”
“住过,住过,快说,几号?”钱志红的心快窜出嘴了。
黄菊说:“XX号!”
“啊!”钱志红一声惊讶,差点把滚动的心吐出来,一块岩石卡在嗓子眼上,霎时间她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成猪肝色,紧接着变成铁青色,不省人事,咚!一头从炕上栽到黄菊的脚下。
黄菊和杨水云慌了手脚,都下得炕来抬钱志红,二人抬不动,杨水云将钱志红揽在怀里掐住人中,说:“大嫂,快去喊二气来!”
“二气早死了,叫亮亮去张庄请医生吧!”黄菊慌慌张张地往外跑,一只鞋掉在门口。
姚春德他们正在后院逗着国国玩,忽然听说钱志红晕倒了,一齐跑了过来,大家帮着手将钱志红抬到炕上平躺下,亮亮问:“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黄菊穿上鞋急出了一身汗说:“你还问啥,快去张庄请张一展去?”
钱志红已经缓过气来,在炕上躺着扭头看看在屋里地上急得团团转的黄菊,差一点喊出“妈妈!”她没有十分的把握,也可能是一厢情愿,叹了口气说:“亮亮,不用去请医生了,俺没事。”
杨水云以为钱志红还在为姚联官欺负她而生气,说:“志红,想开点,天无绝人之路!”
亮亮见钱志红平稳地躺在床上,脸色已恢复正常,想逗她乐,说:“四婶,生谁的气呀?打死人偿命,气死人可不偿命?心眼大点,想法把他们气死,也不能叫他们把自己气死。”
“去去去,就你的话多,你们都走吧,叫你四婶稳当一会儿。”
钱志红这时对“四婶”两个字很不是心里味,瞅瞅黄菊再也喊不出“大嫂”的称呼,她的心脏周围似乎有一堆乱针,向哪个方向跳动都刺得生疼。如果大嫂不是俺的生母,她为啥说的地址就是俺的老家,母亲临终时告诉俺将家搬到孔村的目的就是怕俺的生身父母去找,又说是听了一个诬汉的妖言,那诬汉个不高一脸麻子,那诬汉怎么知道俺是被领养的?夜格儿又听看梨的妇女说张有才知道底细,因为帮助黄菊找闺女被姚联官给害了?又联想到母亲去世前第一次见到姚联官那怒不可遏的样子,病入膏肓的母亲竟能重重地搧了姚联官一计耳光?遗憾的是母亲没留下话就与世长辞了。种种迹象表明姚联官就是那诬汉,这个歹徒!对了,俺与他结婚后,连生两个怪胎,说明俺们是近亲,难道他不知道俺是他的亲侄女?可能,刘桂巧在邢武县街里大喊姚联官带着砒霜去开口市想药死他大嫂的闺女,没有得逞。说明他自从装诬汉害俺之后,再没有打听过俺的下落,从他平时的言谈中并不知道俺就是黄菊的闺女。苍天呐!你为什么这么捉弄俺母女?让俺们二十年前就相处,却不叫俺们相认?让俺们亲骨肉苦苦相思,受着人间无法忍受的熬煎!苍天呐!你为什么把俺们母女俩安排成妯娌俩?让俺现在怎么言明真相?被众人知晓,岂不是天大的笑话!难,难,难呐!老天爷给俺认亲娘设下一道难越逾的门槛。姚联官呀!俺恨你,俺恨你,俺说一千个恨你,将你碎尸万段也难解心头之恨!钱志红的思想激烈地斗争着,真想马上扑在母亲的怀里叫声亲娘,又一想,她认俺不?没有充分的证据,恐怕她不会相信?钱志红伸出乞求的手将黄菊拉在身边,问:“哎!你闺女身上有记号不?”
“你还想着这档子事?”黄菊像哄孩子似的拍打着钱志红的胸脯,说:“你好好躺一会儿吧,别胡思乱想了,大嫂一会儿给你擀杂面条吃。”
“哎!你说呀,你女儿身上有记号不?”钱志红再无法叫大嫂的称呼了,只好用“哎!”字来代替。
杨水云说:“钱志红是被气迷糊了,大嫂就告诉她吧,那时俺没主意,也不知道翠英身上有什么记号。”
黄菊说:“志红今格反常,打破沙锅问到底,其是俺翠英生下来身上光溜溜地没有任何记号,后来叫俺不小心把她当头顶用开水烫了个疤,有大拇指头肚那么大,不知后来长出头发没有?”
钱志红立刻想到自己头顶上的那块疤,更加确信无疑自己就是她的翠英,便进一步追问:“哎!你闺女丢时穿的什么衣服?”
黄菊奇怪了,说:“志红犯神经了,大嫂也不叫,哎哎的,这是在叫谁呀?”
“看来志红真想帮大嫂找闺女,问得这么底细。”杨水云说。
“那敢情好,你若能把俺翠英找到,大嫂将你当神仙供香着。”黄菊说。
“俺保证能给你找到!”钱志红强忍泪水说。
“好,那大嫂就告诉你。”黄菊对钱志红的话是半信半疑,说:“翠英丢时是个夏天,上身光着脊梁,下身穿着一条紫花腰的灰裤子,腰里杀着个红布拉条,俺啥时候也忘不了。”
钱志红再也抑制不住感情了,像一只被春雷炸惊的喜鹊,噌地从炕上飞起来,撒腿就往外跑,将黄菊和杨水云惊得张口结舌,束手无措,杨水云一把没拉住,站在屋里地上喊:“志、志红,你干啥去?大、大嫂,志红是、是不是疯了,快、快去追!”
二人赶到门口,发现钱志红从姚联广家里推着人家的自行车出门,姚联广追出门口问是啥事?杨水云招着手喊:“联广,快把志红拦住,她疯了!”
姚联广伸手没抓住自行车的后衣架,钱志红已飞身上车,喊道:“你们放心,俺没有疯,俺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
黄菊和杨水云回到家里对钱志红的反常表现百思不得其解,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钱志红就是失散三十六年的翠英。
白驹过隙,阪上走丸,钱志红很快从县城回来了,粉红色的上衣被汗水溻湿了半截,从自行车上解下个小包袱放在炕上。跟着进来的有姚联广、姚春德、司向东和姚春亮,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凑过来弄个明白。
钱志红红润的脸上挂着幸福,浓浓的眼眉带着自信,她用坚毅的眼神瞧瞧周围一张张疑云密布的脸,将黄菊拉在炕跟前,说:“俺叫你看一件东西,你要沉住气,亮亮,将你大娘扶住,防止她过分激动出问题。”
黄菊意识到事情重大,脸先黄了,手捂住砰砰跳的心口说:“志红,啥事情?你别吓唬大嫂,大嫂胆小,快打开看看是啥物件?”
其他的人都不敢问,亮亮架住了大娘的胳膊,房内静得出奇。
钱志红慢慢将蓝印花包袱揭开,众人都伸着头往里看,一件紫花布裤腰的灰色童裤叠得四方四正地显现出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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