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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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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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桂巧自知理亏,心中虽然不服,表面上听了娘的话,不再哭闹,悻悻地舀了盆水洗了手脸,找出件留在娘家的衣服换上,将当闺女时穿的一双尖口布鞋挖出来蹬在脚上。
桂巧娘见闺女今格能听进自己的话,趁热打铁,又嘱咐了桂巧几句:“桂巧哇!不是娘不给你催理,娘是在给你讲道理。话不说不清,木不钻不透,树不修理不成材,榆树疙瘩再顽固,慢慢锯总能锯开。女孩子不能一辈子在娘跟前,长大成人要出嫁,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啥意思?不是说嫁出去就好吃懒做不干活,意思是过日子,你要吃饭,你丈夫要吃饭,有公婆的公婆要吃饭,将来有了孩子也得吃饭,过好了才能吃好。和气生财,一家人和气才能过好日子。这都是家常理,别听得俗气,真正吃透的不多。闺女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你嫁到姚家,上没有公婆,下还没有儿女,又没小姑子,就单身一个大嫂,能说客观条件不好?过了门就当家,多好的日子呀!别整天生枝燎叶的啦!知足吧。”
刘桂巧面对着娘的耐心规劝,聆听掷地有声的教导,还能说什么呢?只有默默地接受。
桂巧娘的话匣子打开了,老年人说起来就没有停的时候。说:“桂巧呀!人活着不能只图自己痛快,将心比心,要想着别人,体谅别人的难处。你大嫂虽然岁数不算大,可受的劫难不少,在她没嫁来之前婆婆就死了,公公带着五个小子,那日子没法过。你大嫂自从进了姚家门,又当嫂子又当娘,下边四个那一个没沾她的光!人家在姚家比你的功劳大,你要尊重她,不要欺负她。你大嫂不容易呀!小的照顾大了,老的伺候走了,一个身子扑在姚家,千斤重担她一人挑着,受的苦没法数,受的累没法说,谁答人家的情?到头来遭到丈夫的抛弃。你想想,你大嫂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就一个闺女,灾慌年外出讨饭丢在异乡,一别七、八年没有音信,死活不明,命苦哇!桂巧,你应该理解人家的难处,去数数你大嫂心上有多少个刀口子?可不能再往人家刀口上撒盐啦!”桂巧娘替黄菊难过,潸然落下泪来,拽着袖口擦擦皱皱巴巴的眼,接着说:“桂巧,事情不怕颠倒颠,若这些遭遇落在你的头上,你的心里是啥滋味?有几句俗话:有儿子别笑话做贼的,有闺女别笑话养汉的,少不欺老,老不压小,富不嫌贫。人活一辈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谁知道谁老喽落个什么结果?你才二十岁,你敢保证你的子孙个个都是好样的,你现在有吃有喝,你敢说一辈子没有难!老年人教育后代要积德行善,就是给自己留后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为一个人一条路,得罪一个人一堵墙,没有用不着的人。记住娘的话,往后和你大嫂搞好关系,融为一家,有福同享,有罪同受,有难同当。不要再争强好胜,蛮横霸道,在村里落个臭名声,娘的脸上也无光。哟!你爹回来了,千万别提这档子事,去,到院里接你爹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三个女人一台戏之四十三
           第四十三回
添美女联官动心       告诬状桂巧撒谎
夜里的一场雨,将三伏天的热浪暂时赶走,把清凉灌在人们的汗毛眼里,双吕区区长赵波趁天凉快,将全区机关内的工作人员召集在北屋里开会,他还是老习惯,光着脚丫子盘腿坐在炕上,一把破芭蕉扇在身旁丢着,手里举个小笔记本,看来上边没写几个字,已讲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没见他看一眼小本子。
新调来的副区长王冰山是个高中毕业生,一副知识分子的派头。原先在县政府办公室负责文秘工作,中等身材,瘦瘦地显得修长,身着一套蓝哔叽斜纹布中山装,笔直地坐着非常端庄,长乎脸有一种文雅的气质,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付金丝近视眼镜,挺着腰板坐在冲门口桌子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副秀才的架式。桌角上摊开一个软皮笔记本,一只黑色钢笔放在笔记本的中缝间。仔细地听着赵区长的讲话,听到重要处,伏案在笔记本上记几行字,字迹清透整洁。
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员坐什么姿势的都有,姚联官双腿耷拉着坐在赵区长斜面的炕沿上,双手抱肘注视着大家;张同音仍然箍着他那条带蓝边的毛巾,坐着一条长板凳,将两手夹在两腿间,向前弯着腰低着头;张水山和张同音坐在一条板凳上,扭着脸瞅着院里飞上飞下的麻雀;妇女主任张玉娆和新来的郑美娟坐在门槛上,互相搂着肩膀,在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赵波将盘坐的腿互相倒换个姿势,说:“刚才俺传达了县三级干部会议精神,下边给大家讲讲国际国内形势,希望大家提高警惕。当前的阶级斗争非常复杂,决不可麻痹大意。蒋介石反动派溃败到台湾岛上,不甘心失败,妄图反攻大陆,全国人民都在为彻底消灭蒋匪军解放台、彭、金、马作准备。顽固地反动集团为阻止我人民解放军解放台湾,投靠在美帝国主义的羽翼下,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美帝国主义为给蒋介石反动派撑腰,公然将航空母舰开进台湾海峡,明目张胆地干涉我国内政,我们中国人民决不答应。在我们邻国,朝鲜战争打的如火如荼,李承晚集团在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队的帮助下,气焰非常嚣张,将战火直接燃烧到我国东北的大门口,妄想把我们刚刚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扼杀在摇篮里。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放松革命的警惕性。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为了支援朝鲜人民的解放战争,随时做好上前线、支援前方的准备工作。另外,掌权以后,决不能学李自成,要保持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时刻不能丢掉我们党的三宝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警惕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袭击。希望我们在区里的工作人员都要洁身自好,永葆革命本色。今格俺就讲这些。对了,俺给大家介绍一下王冰山同志,这位就是新调来咱区任副区长的王冰山同志,年轻有为,比俺喝的墨水多,工作能力高,是飞机上的暖水瓶。不象俺,坷拉窝里的鹌鹑,秃尾巴鸟。以后咱们都要跟王副区长学文化,你们要服从领导。客套话不说了,以后在一块工作,互相了解吧。”
王冰山副区长微笑着扶扶眼镜,戴上钢笔帽挂在中山装上衣口袋内,说:“玉皇大帝把轿杆,赵区长高抬了,其实俺是春天的竹笋,外表嫩肚里空。俺刚参加工作才两                                    
年,没有在战场上锻炼过,缺乏革命经验。赵区长才是铁匠手里的锤子,身经百战,老革命,经验丰富,能力超群,俺以后一定要向赵区长学习,向大家学习,希望大家多帮助。”
赵波哈哈一乐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喇叭手对眼,互相吹,不兴这一套。对了,还来了一位小同志,叫、叫郑美娟,也是个有文化的人,先和姚联官同志一起搞征管。小郑,这位是姚联官,上班时间也不长,你的工作以后由他安排。还有事没有?冰山同志!没有,散会。”
姚联官有了手下兵,而且还是位漂亮女孩,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洋洋自得,如登春台。鼻孔里哼着歌曲回到自己房间,拉开抽屉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椭圆形小镜子,首先瞧瞧镜子的反面,是电影明星青春靓女周旋的半身剧照,美美地亲了一口照片,哑言一笑。翻过镜子的正面,照照自己麻子摞麻子的脸庞,顿时笑容遗尽,心中掠过一层阴影。再照照嘴巴四周,几根细细的胡须悄然而生。用右手食指与拇指的指甲狠狠掐住下巴颏上一根发黑的、半公分长的胡子,两眼一闭猛一拔,只觉得下巴颏上像蚂蚁夹一样疼了一下,睁眼一瞧,那根黑胡须纹丝未动,只是胡须尖卷曲成半圆形紧贴在肉皮上。姚联官又下狠心地拔了两次,仍然未能拔掉,从抽屉内拿出一把小剪刀,对着镜子,瞅着那根黑胡须,犹豫不决,“都说胡须越剃长得越憨,今格剪落,赶明长出更粗更黑的胡须怎么办?”
“臭美啥?对着镜子赏花啊?”背后突然响着张玉娆的讽刺挖苦声。
姚联官头也没扭,慢条丝理的将镜子、剪刀放进抽屉,轻轻推上,还以口舌:“谁家的门没关好,将哈巴狗放出来咬人了?”
“哏儿哏儿哏儿!”姚联官身后响起一串铜铃般的少女笑声,如同百灵鸟展喉,七仙女弹琴。姚联官迅速转身,发现郑美娟圆敦儿敦儿的红杏似的脸蛋,带着童稚和天真,从张玉娆的肩膀尖上伸出来,酷似在她肩膀上绽开一朵绚丽的红牡丹。姚联官诚惶诚恐地站起身,习惯性地用手梳理着分头,说:“郑美娟同志来了,有失远迎,抱歉,坐,快坐在床上。”
张玉娆和郑美娟都没坐,郑美娟不好意思地趴在张玉娆的肩膀上,红着脸直乐。张玉娆指着姚联官的鼻尖说:“你小子本事大,说给区长要人区长就给,俺到现在还是光杆司令,向赵区长伸了多次手,就是不给。小郑在你手下工作,不许欺负下级,更不可轻视妇女,你若对美娟不好,俺可不依。”
“不敢不敢!”姚联官点头哈腰。
“你要多帮助她。”
“哪里,互相学习。”
“你比她大,又是领导,遇事让着点。”
“美娟不是别人,别把俺当领导,叫叔叔吧!”
“你又不开正经板?”
“你不是说俺比美娟大吗?俺可知道她是你姑姑的闺女,以后你该叫俺啥吧?”
“你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哏儿哏儿哏儿!”郑美娟丢下一串笑声和张玉娆走了。
“夫人来了,联官!”张同音在外屋喊。
刘桂巧虽然来之前被娘再三叮咛要客观地向姚联官说打架的经过,今格一见姚联官,早把娘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进门口趴在床上喔喔地哭了起来。
“这是唱的那一出戏?”姚联官将里屋门关上。
刘桂巧抽动着身躯,将黄菊打她的经过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当然又是对着死人讲话,一面理儿。
姚联官半信半疑,说:“有这么严重?不会吧!你说别的事俺信,你说大嫂敢打你,杀你,俺不信。”
唿!刘桂巧从床上跳下来,右脚一点,窜上去揪住姚联官的头发,将对黄菊的仇恨都集中在手上,将受的委屈全撒在姚联官身上,咬牙切齿地把姚联官的头按下去,夹在裤裆里,咚咚咚!将姚联官的背当鼓擂起来,说:“俺叫你不信!姑奶奶差点把命丢在她手里,你还替那破x说话。”
“俺信,俺信!快松开,这不象在家里。”姚联官在刘桂巧的胯下求饶。
刘桂巧捶了一顿姚联官松开腿,姚联官用五指梳理着头发,指缝里夹着缕缕毛发,心疼地说:“你今格下手真狠,家里到底发生了啥事?”
刘桂巧又生枝添叶地讲了一遍,姚联官相信了,一股无名怒火在胸中燃烧,攥着双拳说:“反啦!反啦!这还了得?”
“这回决不能轻饶了她,你回去给俺出气,揍她个半死,再扫地出门,俺一天也不想见到她!”刘桂巧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姚联官的确非常生气,打狗还要看主人,打刘桂巧就等于打俺,但他考虑问题比刘桂巧全面,说:“打她一顿容易,问题是怎么个打法?俺现在跟着你回家将大嫂收拾一顿,村里人会说俺心胸狭窄,不公道,替老婆出气。过些日子找她个茬,好好教训她一顿,打得她有苦说不出,外边的人也无可非议。要说撵她走,俺和你的想法有分歧,你想想,十多亩地的农活,耕耪犁耙种和收,家里担水磨面洗衣做饭喂牲口,把她撵走喽谁干?她是个不花钱的长工。上次俺给你说过,将来咱有了孩子,她还是不拿工钱的保姆,非撵她走干啥?俺担心大嫂走喽你在家连饭都吃不上!”
“不沾!”刘桂巧下决心将黄菊赶出门,说:“你没见她打俺时的狠劲,恨不得一棍子把俺闷死,明晃晃的菜刀就差一头发丝没砍到俺的头上,像这样的人决不能再留着。”
“她走喽谁侍候你?”
“你若心疼俺,就把俺接来住在区里。”
“不可能,区长都不带家眷。”
“你多回几趟家,磨一套面吃半个月,担满水瓮喝五、六天,地让给别人种着,打喽粮食对半分,再说街里每天都有卖馍馍的,俺不会蒸还不会用麦子换?”
“有了孩子谁带?”
“俺娘带,叫她带俺还不放心呢!”
“一定要撵她走?”
“一定。”
“不后悔?”
“俺恨不得咬死她!”
“好,依着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卷结束) ……
外篇
苹果园里的小女孩之一
           苹果园里的小女孩
  作者     老 乐
她压根儿就不该出生
因为国家有规定
她没有资格到这个家里来
因为她不是个男童
她来到世上第一眼看见的
是周围人失望的眼睛
她听到的第一个声响
是妈妈的抽泣和叹鸣 
春风唱给她的歌是孤伶
亲人送给她的礼是愚弄
她把疑惧撒向天空
何时我能正名               
一   萌生思惟
苹果熟了的时候,路边柳树上没有了蝉鸣,苹果树下的杂草已经枯黄,北风呼呼地送来了秋凉。果林深处的简易红砖房旁边,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女童,上嘴唇挂着明晃晃的清鼻涕,手里举着一个被啃成豁牙獠齿的青苹果,小嘴巴嘎嘣嘎嘣地嚼的很甜。带着泥土和草稍的挎篮背心儿,一只带挂在右肩膀上,另一只带耷拉在左腋下。圆圆的白白嫩嫩的娃娃脸非常可爱,两只大眼睛在东张西望、惊恐不定地注视着果林外边的几条小路,因为她怕见生人,姥姥说看见陌生人赶紧往家里跑躲藏起来,当心被人带走,就把你喂了老虎了。
红砖房四周没有院墙,门口有一位老年妇女在不停地把地上的苹果往一个竹筐里装,她瞅了瞅吃苹果的小女孩,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可怜的孩子!俺多多已经在这荒郊野外住了四年多了,没去过公园,没买过玩具,如今都五岁了,不敢送往幼儿园,这可怎么办呐?再有两年就该上学了,愁死人了!”
一棵苹果树下站着一个秃了顶的老头,吃力的伸着他那骆驼腰,一只手扒着苹果树枝,一只手在小心翼翼地摘着熟透的苹果,看他那笨拙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一个熟练的果农。小女孩多多,举挲着小手向老头蹒跚跑来,细声细气地喊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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