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我得抓紧点,不然到手的凤凰就飞了。八一建军节马上到了,过节结婚一起办有纪念意义。”
“哪还有几天?我还没准备。”江二梅觉得时间太仓促。
“明天我去你家拜访二位老人,顺便把婚事定下来。不用大准备,不买家当不请客,领罢结婚证,你把你的铺盖卷往我屋里一搬,买斤糖给大伙一发,就得啦。你还坐花轿呀?南京市内恐怕没有。”
“我总得买件新衣服吧?”
“头一天我领着你去逛新街口。”
姚联国拽着江二梅的手钻进路旁茂密的松树林内,坐在林间一块自然的石头上,将江二梅抱在怀中坐在自己的腿上,互相对视一时,嘴唇开始靠拢……
林间深处的画眉一展歌喉,唱着一曲爱情的恋歌,山间的凉风拨动着松筝柏琴,为姚联国和江二梅的狂吻奏起黄河进行曲。
吻毕,江二梅贴身坐在姚联国的旁边,说:“老姚,我真佩服你对蓝梅的深情,可谓坚如盘石雷打不动,但愿你对我也能如此。”
“任何感情都代替不了夫妻之间的感情,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这个意思。”
“你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那是旧风俗。”
“不是旧风俗,是我们民族的美德。”
“哪你怎么解释现在老干部之间盛行的离婚风,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美德?”
“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姚联国进一步发挥说:“对待感情的态度,有两种类型的人,既感情专一型和感情转移型。感情专一型的人非常珍惜双方的感情,有的青梅竹马俩小无猜,互敬互爱白头到老;有的经人介绍,经过恋爱,情投意合,相伴终生。就拿解放前来说,包办婚姻下的夫妻,虽然婚前互不相识,而婚后都把情爱诚心地献给对方,美美满满过一辈子的不乏其人。这一部分人感情专一,不朝思暮想,不受外来因素地影响,夫妻双双筑起爱的硬壳,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这种硬壳能抵挡住十二级台风的袭击,恩爱夫妻才能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度过幸福的一生。所以幸福不在贫富,在于和睦。有的人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抛弃民族的理念,一味地追求个人的幸福,感情飘浮不定,不惜伤害他人,当然他们不讲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追求的是一夜夫妻。有的人在谈恋爱时爱的死去活来,甚至山盟海誓,当后来的生活条件发生变化时,感情也就时过境迁。举我大哥的例子来说,他在战场上可谓是位坚忍不拔,英勇善战的英雄,但在处理婚姻问题上就非常脆弱。就我所知,他爱过的不止一人,据他说在山西曾与房东家的闺女通了婚。老家的大嫂非常贤惠,而且对大哥情深意诚忠贞不逾,他却执意将大嫂抛弃。这里我要声明一点,我并不是在为包办婚姻辩护,包办婚姻是封建社会的残余文化,是陋习,害人匪浅,必须坚决废除。再说明一点就是志不同道不合,性格相克,爱好相悖,感情确实破裂的夫妇,
离婚是很正常的,无可厚非的。”
情人眼中出西施,是指的男相女,在女人的情人眼里出潘安,出英雄。江二梅听得姚联国对感情问题的阐述,入木三分,肃然起敬,说:“只知道你打仗有本领,搞经济建设有才能,没想到你对人生中的感情问题有这么睿智地理解。”
“承蒙心上人夸奖,不胜荣幸,都是胡说。小江,天色已晚,该回营地了吧。”
“旅客们!列车到达浦口车站,在浦口下车的旅客请你携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下车,不下车的旅客请你把车窗关好,不要来回走动,列车将由驳船轮渡过江。”江对面就是蓝梅向往以久并为它经受了磨难的南京城。蓝梅激动的心情按捺不住,将脸紧贴在车窗的玻璃上,波涛汹涌的长江水伴随着蓝梅急剧起伏的胸脯滚滚流向东方,高楼林立的南京市容近在咫尺:“联国呀!我来了,你的蓝梅找你来了。”蓝梅在心里念叨着,想想马上就要见到昼思夜想的丈夫,倒叫她有些惶惶不知所措。掐指一算,夫妻分离已十年,十年呀!多么漫长!不堪回首,青春啊!你消逝得太可惜。联国,你现在是什么模样?脸还是那么白嫩吗?一双大眼兀自那么有神吗?蓝梅透过车窗的玻璃看见自己的脸庞,不免有些惆怅。联国,你可知道俺已不再是十年前的蓝梅,眼角已起了可恨的皱纹,两鬓长了根根灰发,这都是想你想的呀!联国,当见你时俺该说什么好呢?俺可不会说城里人说的话。你可别握俺的手,大白天当着众人的面拉丈夫的手多不好意思。更不要学戏文里说的,跟外国人一样,见面就揽住,羞死人了!蓝梅就像真地站在丈夫跟前,羞答答地将头缩回来埋在胸前。自己在心里说:“管他呢?见了面俺光笑不说话,话以稀为贵。联国是俺丈夫,他爱咋样就咋样,拉手,拥抱都听他的,这又不丢人。”
蓝梅想得很多,比长江的水还多,蓝梅想得很美,比长江两岸风景如画的江南风光还美。蓝梅从怀中的包袱里取出秦大嫂为给她和秦柱办婚事买的枣木梳子,散开小纂对着车窗的玻璃梳理着头发,拨掉了夹在长发中的几根白丝,将小纂重新盘在脑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打扮,粉红色的花洋布衫,天蓝色的宽裤腿洋布裤,紫红色的洋袜子,脚蹬一双自己在秦大嫂家亲手做的千层底尖口布鞋,摸摸自己圆墩墩的苹果脸蛋,在秦家养伤三个多月,脸宠上肉乎乎的又软又嫩,虽然俺是农村妇女打扮,仍然坚信,姚联国一定会像十年前一样喜欢俺,亲俺。
蓝梅坐在火车的车箱内,视线一直伸到长江的对岸,驳船马达的轰鸣声她没有听见,滔滔的长江水她视而不见,视线就像超短波雷达发射出的强大磁场,收索着长江的东岸,勃然,蓝梅的思想进入了南京城的大楼内,联国住在哪座楼内?他现在在干什么?啊!他在正襟危坐举着小本子在****台上讲话,多神气多气派!对!可能他正在下基层,有人陪着在工厂,不,在商店,不,在农村检查工作,多威风!唉!他可能在办公室看文件,或读报纸,或正和人谈话,衣冠楚楚人人尊敬,多稳重!噢!今格是不是节假日?他可能在休息,和同志们下象棋,打扑克说说笑笑多开心,或结帮去看戏,去逛公园,多潇洒!嘿!糟糕,他身边会不会有女同志陪着?一股醋意在蓝梅的心中油然而生。哎!不用担心,俺联国不是那种人,这一点俺坚信。
太阳从西天斜照在车箱内,有的旅客将手中的书本举在头的西侧,以遮挡阳光的烘烤。蓝梅将身体紧靠在背椅上,躲避着炽热的光线。驳船靠在南京站时太阳就快落山了,南京门离车站还有几里路!但愿天黑前能找到联国,哟!见面天就黑啦,真快呀,久别如新婚,马上就要……蓝梅兴奋的脸庞就像姹紫嫣红的玫瑰花。
“南京车站到了……”蓝梅随着人流走出南京下关车站,驻足在出口外的广场上环视四周,陌生的人都匆匆地散去,人越来越少,“俺往哪里去?哪是东西南北?”蓝梅极力地辩别着方向,瞅瞅身后已擦山的太阳,确定亮的那边是西。赶快找人问问往南京门怎么走?蓝梅又想起在济南车站被骗的经过,胆怵起来,看看四周的行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难以分辨,万一再问到一个坏人就糟了。
蓝梅徘徊在站前广场,走近一个人又走近一个人,不敢开口。踌躇间天已黑了下来,站前的电灯全亮了,把不大的广场照得通明,蓝梅就似掉在群星灿烂的银河里,
随波逐流,跟着熙熙嚷嚷的人群往前盲目地行走,走走停走,看看想想,一条宽阔笔直的马路一眼望不到头,路灯像一串闪闪发光的珍珠伸向远方,马路两旁的梧桐树在灯光下酷似站岗的大兵,阴深深地注视着行人。“不对!”蓝梅蓦然醒过味来,不能再往前走,若大的南京城走迷了路怎么办?黑灯瞎火地碰到坏人怎么办?蓝梅害怕了,转身又折回火车站。“总得找人问问路。”蓝梅惶遽地寻找着自己信得过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卖香烟的妇女跟前。蓝梅想这妇女在地上摆着烟摊,可能和济南站前卖饸餎的老板娘一样是个好人。蓝梅上前吞吞吐吐地问:“大嫂,俺问你个地方知道不?”
卖香烟的大嫂瞟了蓝梅一眼没答话,只顾招揽顾客,吆喝着兜售着手中的香烟。
蓝梅又原样问了一遍,那大嫂忙不跌地反问:“你不说问什么地方,我怎么知道?”
“俺打听往南京门二十号咋个走法?”蓝梅对姚联官给她的地址记得滚瓜烂熟。
“你问哪个南京门,我怎么听得这么生?”卖香烟的大嫂好像没听懂蓝梅的话。
“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知道去南京门二十号。”蓝梅怯生生地说。
“南京有中华门、光华门、玄武门,太平门……就没听说有南京门,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去吧。”
蓝梅又问了一位卖茶叶蛋的老太太,也说没听说过。蓝梅茫然不知所措,漫无目的地走进一条没有路灯的街道,瞠目望去如同钻进黑洞。停步折回。又走到卖香烟的大嫂跟前,蓝梅觉得她不像有歹意的人,便掏出姚联官给她写的那张褶褶巴巴的黄纸条,自己先打开在路灯下看了看,双手递给卖香烟的大嫂说:“大嫂,你看这是家里人给俺写的地址,你想想知道不?”
卖香烟的大嫂歪着头认真地看了好大一阵子,瞅瞅蓝梅恳求的眼神,说:“这个地方我想不起来,这样吧,你是外地人,又是个妇女,南京才解放不久,市面上不太安全,你先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找吧。不要到处乱串,遇到坏人你自己吃亏。”
蓝梅哪里有钱去住旅馆,就是有钱也不知道咋个住法,站在卖香烟的摊前不走,卖香烟的妇女见蓝梅茫然所失的样子,顿生怜悯之心,递给蓝梅一个小方凳,说:“要么你在这坐着吧,等明天早晨我丈夫来换班,你再问问他,他过去在市里拉黄包车,大街小巷他都知道。”
蓝梅感谢卖香烟的大嫂地关心,坐在小板凳上,捡了一块硬纸褙不停地驱赶着灯光下袭来的蚊子和小飞虫。
东方发白,站前广场上的电灯突然全熄灭了,晨露打潮了蓝梅的衣服,阵阵微风清凉了许多,又有一列火车停在南京下关车站,出站口像开起的闸门,人流蜂涌而去。卖香烟的大嫂不顾一夜的疲劳,扯开大嗓门,喊:“卖香烟啦!哈大门、大前门、飞马、牡丹、大红鹰、金鸡、利群、大中华、啥牌子的都有,零卖啦!一根不嫌少,一条不嫌多,香烟,香烟!”
经过一夜长途旅途颠簸的旅客,提着大箱小包,行走匆匆,分流到各条大街小巷,站前的广场热闹了一阵子,又恢复了平静。
一位瘦瘦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提着饭盒,一只手夹着吸成半截的香烟,眯着一双惺忪的眼来到香烟摊位前,卖香烟的大嫂接过饭盒,说:“太阳都快出来了,还跟没睡醒似的。”
“昨天晚上太热睡不着,天亮前才迷糊着,妈就喊我起来。”瘦男人猛吸两口香烟。
“你吃过没有?”
“没有,刚起床脸都没洗就来了,这是谁呀坐在凳子上?”瘦男人问。
“啊!外地来的,到南京来串亲戚,问我一个地方,我不知道,叫她问你吧?”卖香烟的大嫂对蓝梅说:“他是我男人,你找什么地方问他吧!”
蓝梅对瘦男人说了一遍,又拿出纸条给他看,瘦男人丢掉香烟屁股,接过纸条看了半天,说:“你找的这个地址,可把我这个南京通给难住了,你找的人是你什么人?”
“是俺丈夫,原先在部队上,南京解放后留在南京工作。”蓝梅想尽量说清楚。
“按说你男人不会骗你,他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瘦男人又点着一只香烟。将纸
条还给蓝梅,仰脸打了个哈欠。
“他当了十多年兵了,南下来的,俺也不知道他是兵还是官。”蓝梅答。
“那肯定是当官的,在哪个部门工作?”
“不知道。”
“干什么工作?”
“不知道。”蓝梅一问三不知。
“那你到军管会去打听吧。”瘦男人指指点点,说:“你就顺着这条街往前走,过三条马路,往左拐,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往右拐,你再打听军管会,那里兴能知道你丈夫的下落,你打问的这个地址可能有误。”
卖香烟的大嫂也嘱咐:“你到那个十字路口问问警察,他们兴许知道。”
蓝梅谢别卖香烟的俩口子,按瘦男人指的方向走去,心中犯了嘀咕,城市里打听个地点这么难,南京市能有几个南京门,为什么都不知道?突然,瘦男人的话:“这个地址可能有误。”反映在脑子里,有误?嗡!蓝梅的脑子像被电击了一下迷糊了,她坐在路边闭住双眼静静心,口中喃喃私语:“找不到联国可怎么办?真不敢想下去。”
蓝梅站起来,试乎着往前走,两天两夜没合眼,疲惫加惊吓,****酸疼,趿拉着脚后跟走过两条马路,迷迷瞪瞪地看见十字路口有一位身穿军装的警察在指挥交通。蓝梅像又见到一个救命恩人,不顾车辆与人行,快步窜到军人警察跟前,拉住人家的衣服就问,手里还举着那张纸条。十字路口汽车,自行车与行人非常拥挤,那军人一边指挥车辆通行,接过蓝梅递过来的纸条,草草地瞅了一眼,说:“没这个地方!”
嗡!黄菊的头又被电击了一下,她摇晃摇晃身子没有倒下,口齿不清地说:“你再再看看,这是他、他、他给俺写的地、地址!”
那军人又瞅了一眼,两臂不停地比划着指挥交通,漫不经心地说:“那可能是写错了,南京没这个地方。”
“没这个地方?”轰!蓝梅的脑子里电闪雷鸣,溜溜倒倒地拽着军人的衣服不松手,说:“没抄写错,没错,是这个地方!”
那军人极力想摆脱蓝梅的手,转动着身体。谁知她死死拽住不放,妨碍他的指挥动作,军人忙乱中腾出一只手,将蓝梅的手掰开,和蔼地说:“这位大嫂你快离开这里,车辆太多,危险,快到路边去。”
“地,地址?”蓝梅已口齿不清。
“大嫂,这地址不对,是假的,南京没这个地方。”军人趁车辆稀少推着蓝梅就往路边送。
“假地址!”三个字就像三枚重磅****在蓝梅的脑子里炸开了花,咣!咣!咣!三声巨响,把蓝梅炸疯了,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挣脱军人的手,疯狂地向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