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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菊正在纳闷,遽然听刘祥福喊:“大嫂!往左拐就是靛市街,你把纸条拿出来叫俺再看看是多少号?”
黄菊从大衣襟内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递给刘祥福,刘祥福看看四周躲在墙边眯着小眼睛瞅了瞅,将纸条攥在手心里走过来塞给黄菊,悄悄地说:“你把纸条装好,左边就是靛市街,注意看门牌号,遇见人就扭扭头,别叫人家看出来。”
刘祥福佯装闲逛的人转进了靛市街,黄菊向左一转身,突然,一个头上扎着两只小辫的十来岁的小女孩,像一朵玫瑰花在黄菊眼前一闪,跑过去了。“哎!”黄菊的头发稍一挓,口不由已的喊出了声,那女孩回首向黄菊甜甜地一笑,两辫稍的花蝴蝶拥簇着一朵初绽的红玫瑰飞走了。黄菊的脑神经像电击一样愕然,这女孩的容貌怎么这般熟悉?像谁呢?对了,像蓝梅的女儿翠玲,噢!她就是俺翠英!等黄菊从迷惘中醒来,花蝴蝶已消失在参差不齐的人群中。黄菊伸长脖颈向前方的人群中寻找,除了箍着白毛巾的男人,就是盘着纂的女人,偶然有几个孩童,女孩梳小辫的很多,唯独缺少一个扎蝴蝶结的。黄菊像木头一样站在街当中,举在头顶上招呼女孩的手久久不愿落下,半张着的口就像掉了下巴颏一样闭不拢。
“大嫂!在这傻站着干啥?快走哇!”刘祥福走进靛市街,不见黄菊跟来,便返回街口接她。
“啊!啊!”黄菊昂着头向南看去,不愿收回目光,盼着花蝴蝶在瞬间出现。
“你是咋啦?”刘祥福吃惊地问。
“翠英!准是翠英?”黄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自言自语地说。
“你在说什么?”刘祥福惊愕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问了好几声。
“刚才俺看见一个十来岁的闺女,真像翠英。”黄菊惶遽地说。
“你看花眼了吧?”
“不是,绝对不是,那孩子就是翠英。”
“在哪儿?”刘祥福一只手按着头上的毛巾,踮着脚尖拉长目光向前方的人群中寻找。
“往前走了,走得很快。”黄菊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方向,拿食指往南指指。
“快走,到十字路口找找。”刘祥福放下按住头上白毛巾的手,拉着黄菊左躲右闪穿梭在行人之间。二人快步走到十字路口,踌躇顾群侣,不知往哪个方向去找。
“咱们往哪条街上找?”刘祥福指着四街说,往东是东大街,往西是西大街,往南是花市街。
“哪条街上人多?”黄菊在原地打转转。
“西大街最繁华。”
“走,你领着俺在西大街找找。”
二人在西大街边走边向路边的推主打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十来岁扎蝴蝶结的女孩?”有的人说看见十来岁的女孩不少,没见有扎蝴蝶结的。有的人说一天看见上百个,谁知道你问的是那一个?有的人干脆摇摇头不回答。
二人找到西大街路南大百货公司门口,在里边转了两个来回,刘祥福劝黄菊:“大嫂,肯定是你想闺女想迷糊了,看走了眼。咱不能这样盲目地瞎碰,还是按纸条上写的去查访吧?”
刘祥福带着神不守舍的黄菊回到靛市街,快步走到靛市街的尽头,刘祥福眼前一亮,将黄菊迅速拽到街北一棵槐树身后,小声说:“路南这个大门口就是纸条上写的那个号。”刘祥福一边说,小眼睛不住地左右看看,怕引起人们注意。
黄菊又惊又喜,古铜色的大脸上出现了极少有的表情,脱口而口:“这是翠英的……”
“小声点!”刘祥福差点捂住黄菊的嘴,吓得黄菊没问完话,自己捂住了嘴巴。
刘祥福指指点点地说:“你注意看,这个门口上边右边有巴掌大一个蓝方块,上边用白漆写着xx号。”
黄菊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要上前到门楼里去看个究竟,被刘祥福劝住,说:“收养孩子的人家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可高呢?稍有风吹草动就搬家,不可鲁莽行事,叫俺进去先试探试探,看看动静再说。”
“俺在这等你,你赶快出来。”黄菊急不可耐。
“你再往那边站站,不要老盯着门口,对,再远点,对,好了别动。”刘祥福指挥着黄菊向西退了十来步。
刘祥福将头上箍的白毛巾紧了紧,拍拍身上的尘土,大大方方地走上了路南大门口的台阶,小心翼翼地进了大门洞,里边没有狗叫,院里鸦雀无声。刘祥福站在大门洞里问:“家里有人吗?”
“谁?”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女抱着个吃奶的孩子出来,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刘祥福。
刘祥福笑容可掬地说:“大嫂,麻烦你了,俺是路过的,想找碗水喝。”
抱孩子的妇女见一丑陋男人进了大门,讨厌地说:“你这个人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进了门?没水,快出去吧!”
“大嫂,行个方便吧!”刘祥福祈求。
“不行。”妇女没有任何余地地说:“俺不认识你,你快走吧。”
刘祥福说:“俺有个大嫂身体不好,与俺一起进城买东西,实在是口干舌涩走不动了,在外边路旁坐着,俺是为她求碗水喝,请大嫂给个方便。”
抱小孩的妇女向街心看看,顺着刘祥福指的方向发现一个农村妇女坐在街边的砖头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说:“你为啥不早说?”
刘祥福招着手喊黄菊:“大嫂,快过来!”
“哎!”黄菊手按膊腿盖站起来,快步上了台阶。
那妇女从院里掂出一个小板凳递给黄菊,说:“门洞里凉快,就坐在这吧,俺给你舀水去。”
黄菊往里走了几步对着院子坐下,刘祥福靠墙根胳就着,互相递着眼色。
那妇女一手抱着孩子,只一只手端来满满一铜勺水,问黄菊:“你们从哪儿来?”
刘祥福抢先回答:“祝村。”
“就是府东边的那个祝村?”
“对对,你知道?”
“知道。俺娘家是河头,往府里来从你们村当街过。”
“河头离俺村才十几里,咱们还是老乡呢?”
“俺村归任平县管,你们祝村归府里管。”
“咱不是离得近吗?”
黄菊在她们说话的工夫,一边喝水一边琢磨:“这妇女看样子最多三十岁,抱着个吃奶的孩子,不会在七八年前领养闺女的?那时她结不结婚还两说着,奇怪,难道张有才记错了门口?会不会是她婆婆领养了翠英,肯定不会是她娘,她娘有她这么大个闺女不会再领养一个。这到底是咋回事呢?”黄菊将喝剩的半铜勺水递给刘祥福,试探着问那妇女:“这位大姐家院子够大的,跟公公婆婆住在一块呀?”
“公公婆婆都不在了,就俺俩口子带着这毛毛头住在这。”那妇女抱着孩子站在门洞与院子的交接处,意思很明显,不愿叫他们进家。
黄菊心中一沉,忙问:“没有别人住在这?”
“没有。”妇女拍着怀中的孩子回答。
“不可能!”黄菊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那妇女将脸拉了下来。
刘祥福发现黄菊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怕她暴露真实意图,急忙启动他的大嘴将话岔开说:“俺大嫂以为你的院子大,住着很多人呢?”
“没有,就住着俺一家人。”
“麻烦你再给舀勺水,天太热渴过头了。”刘祥福想把抱孩子的妇女支走。
抱孩子的妇女用眼来回扫视着陌生人的表情,接过铜勺。黄菊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强压内心的疑虑,站起来说:“大姐,你去舀水叫俺给你抱着孩子,哟,看这闺女俊的?”
那妇女听黄菊夸她的孩子长得好看,脸上露出了笑意,但并不把孩子交给黄菊抱,问:“你看俺孩子是闺女?”
“啊!”
“你错了,俺是个小子。”
“哎呀!看你这小子长得水灵的,有福,男孩子长个女孩像,将来不中状元也中探花,福像,福像!”黄菊想以此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苦涩。
那妇女将孩子扛在肩膀上,说:“啥福像,将来不愁吃不愁穿就是很好了。你们等着,俺给你们舀水去,院子里有井,压水机一按就出水。”
那妇女抱着孩子掂着铜勺进了院,黄菊惶恐地凑到刘祥福跟前说:“这是咋回事,难道……”
刘福福赶紧给黄菊使个眼色,意思是告诉她在这什么都不要提,有啥事回去后再商量。
黄菊还没回到原来的坐位上,那妇女端着半铜勺水就出来了,递给刘祥福,说:“给,喝吧,凉水管饱,看把你热的,劈头乖脑地都是汗,把头上的毛巾摘了呗。”
刘祥福下意识地用手摁住头上的白毛巾,生怕被抱小孩的妇去突然给摘去,露出锃亮的秃头来。忙说:“不热不热,门洞里有过堂风。”刘祥福又上了一气凉水,将铜勺递给黄菊,问那妇女:“你在开口市住了很多年了吧?”
“十来岁上与父母一起来的,快二十年了。”
“这房子是你父母的宅子?”
“不是。俺父母住在猪市街。”
“那就是你婆家的房子?”
“也不是,俺公婆住在牛市街,他们家不富裕,房子破烂不堪,公公死后,婆婆将就着住了几年,去年婆婆也过世了,房子也塌了。俺们结婚后一直和俺爹娘住在一块,去年俺兄弟要结婚,俺就搬出来了。”
“哪这座院子是谁的?”黄菊急迫地问。
“是俺租赁的。”
“那房子的主人搬到哪儿去了?”黄菊伸长脖子等待着抱孩子的妇女回答。
抱孩子的妇女立刻又警觉起来,反问:“你问这个干啥?”
“没事没事,随便问问,俺大嫂就好没话找话说。”刘祥福一边解释不住地用小眼睛斜愣黄菊,告诉她一定要沉住气。
“不对,俺看这位大嫂心里一定有事!”妇女抓住不放,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没、没事,你、你多心了,大嫂,咱、咱走吧!”刘祥福也没经过这种紧急场合,心中发毛了,想赶紧离开,说话也口吃起来。
抱小孩的妇女拉下脸来,面带愠色地说:“你们先别急着走,把话说清,不然俺就喊人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黄菊巧遇刘二环
第五十一回
开口寻女女不见 黄菊巧遇刘二环
黄菊经不住那妇女的恫吓,将原来定的暂且隐瞒找闺女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把张有才、杨水云的再三叮咐抛到九霄云外,不顾一切地把找翠英的事吐个完全。说:“大姐,你别喊,俺不瞒你,大姐是个观音心肠的人,把实情对你说吧,俺八年前把亲生闺女丢在内丘,杳无音息,牵肠挂肚八个春秋,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没咽过一口顺畅馍,心想碎了,泪哭干了,肠想断了,盼呀!念呀!好不容易被熟人打听得一丝消息,当年捡俺闺女的那户人家养不起,送给了别人,经多方查找,方知收留俺闺女的家住在开口市靛市街xx号。谢天谢地,总算有了准确地址,俺不顾一切地找来,实指望能见闺女一面,以慰俺残缺不全的心,哪知又是空手抱身影,瞎喜欢一场,喔!”黄菊哭了,颤颤哆嗦的嘴唇呈土灰色。
那抱孩子的妇女以泪相陪,说:“俺说看着你们有事,不像过路找水喝的。那种人都是喝口水就走了,你们不但不走,还打听得细微。这家房主是不是抱养你家闺女,俺着实不知,原先素不相识,经人牵线方租下房来,这主人的家境情况俺全然不晓。”
“这家房主搬到哪里去了?请大姐告知。”刘祥福见黄菊把实情全盘托出,故问那妇女。
“实实不知。”那妇女把似睡的孩子揽在怀中,拍着说:“俺搬来时人走屋空,城里人都不互相打听家里的情况,就是无意间问问,人家也不回答。”
“最近来过没有?”黄菊止住哽咽问。
“没有。”
“最近来不?”刘祥福接着问。
“不知道。俺一来就予先交了半年的租金,要来也是半年或一年之后的事了。”
黄菊把手心的汗珠攥成八瓣,哀求着:“请大姐帮帮忙,可怜俺****分别的难处,给打听一下房主的下落好妈?”
“这事俺不敢躬亲,谁知房主是啥脾性?人家愿意倒罢,如果忌讳,知道俺帮别人打听他的住址,怪罪下来,俺担当不起。租个房子不易,租这么便宜的房子更难,弄得鸡蛋打,把俺撵出去,就苦了俺娘俩。”那妇女拒绝了。
黄菊问:“他家是不是有个十来岁的闺女。”
“对呀!刚才还来过,拿了几本书就走了。”那妇女摇晃着身子,哄已睡在怀中的孩子。
“长得啥样?”刘祥福瞪着小眼问,黄菊半张着嘴等着回答。
“挺漂亮的,梳着两小辫,扎着蝴蝶结。哎呀!”那妇女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改口说:“没看清,你们别问了,俺什么都不晓得。你们脚也歇了,水也喝了,该走了吧?你们去别处打听吧,少给俺招惹事非。”
刘祥福说:“大姐别担心,你说的话俺保证不对别人说,不能把好心人推到井里。你也是孩子的母亲,****情骨肉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割不断,分不开。希望大姐费心从侧面给打听打听,您是开口市的人,又是他的房客,打听起来不起疑心,比俺方便。如果打听得具体住址,必有重谢。”
黄菊待刘祥福说罢,站起来走到那妇女跟前说:“大姐开恩,俺给你磕头了!”
“别!别!别吓着孩子。”那妇女一手抱着熟睡的孩子,一手架住黄菊,说:“俺真不知道房东现住何处,前天下雨北屋漏水,想找房东商量如何修补,孩他爹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谁知藏到哪个旮旯里去啦!”
刘祥福提醒说:“你刚才不是说他闺女来过吗?”
那妇女瞪着眼细打量,瞅着黄菊的脸说:“有点像,那闺女长得比你俊。”
“是。”黄菊抢着说:“俺闺女像她爹,瞪瞪的眼长乎脸。”
“像你说的,不过女大十八变,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多呢!”
“刚才那闺女往哪儿走了?”刘祥福问。
“只拿了几本过去上学时读过的旧书,俺问她在哪儿住?那女孩笑笑没答话。”抱小孩妇女说:“俺没出门送,不知往哪里走了。不过那闺女是不是人家亲生的,俺说不准,你们别当回事,也别说是俺说的。”
“房主附近有亲戚朋友吗?”
“不知道。”
“街坊邻居有知道的不?”
“没听说过,俺不怎么串门,像这种事,知道情况的也不会说。”
刘祥福见问不出个甲乙丙丁,便说:“麻烦大姐了,请大姐给操着心,帮大嫂这个忙,大嫂是个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