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自从有了编号就开始了真正的掘金之旅,张艳就是那种希望一天发一次薪的人,因为她太需要钱了,她太需要变本加厉的消费以弥补她荒废的年华。
张艳不仅买了手机、化妆盒、迷彩系列、牛仔系列,还买了许多墙上贴的明星照、墙上挂的小饰品,张艳还想买一条狮子狗,张艳仿佛一个寄养的孩子突然从农村回到大城市,有一种崭新生活开始的感觉,张艳想把千百度当家一样的来打扮,这对千百度来说还是头一次。
张艳还买了一个风铃,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挂在寝室的屋顶,张艳叠了好多好多纸鹤,把它们挂在风铃那单调的绳子上,张艳也没有男朋友,叠这么多纸鹤把情意寄给谁呢?
由于寝室是在最里最里边,所以从来也没有风从这儿吹过,所以谁也没有听到张艳的风铃响过。
张艳虽然买了那么多东西来打扮千百度,但是千百度的姐妹们却笑话张艳土和俗,只有典典不这样认为,因为典典知道家的感觉,虽然她不会把千百度当家来对待,但她看到别人把千百度当家对待她就会特别感动。
一天,典典正和姐妹们打麻将,突然感觉到千百度的玻璃门被打开了,所有人都感到此时的气氛与往常不同。大家朝门口看去,看到门口站着3个风尘仆仆的人:一对50上下的农村夫妇和一个长着一身健子肉的农村小伙子。大家一看,这些人肯定不会是千百度的客人,这些人也不像是来串门的街坊,那么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来要饭的?如果是要饭的只需一个人进来,其他的两个人站在外面等就行了?那么是干什么的呢?这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是来认亲的。
天哪,真的是来认亲的,是张艳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从乡下找到这儿来了。大家看到张艳的脸突然间刷白、突然间僵住了,不知道张艳此时是羞、是恼、是悔、是恨,不是不是,都不是,张艳此时是恐惧,张艳呆呆的站在那儿发抖,不能言语。
张艳的一家人都认出来这个改头换面但改不了血缘关系的张艳,张艳妈跺着脚跑到张艳跟前,用两只手握成拳头,用拳头和胳膊肘同时撞在张艳的胸前,嘴里哭着:作孽啊,作孽啊。张艳被她妈妈撞得后退了一步,定定的站着等待,张艳妈又用同样的动作把她撞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张艳妈除了用这种呆板的动作和‘作孽’二字对待张艳,再也没有其它可以表达的方式了。
张艳的哥哥也许是受到他妈妈作孽二字的提醒,忽然像头蛮牛一样冲上来,左右开弓几个耳光猛力的扇过去,当时就打得张艳面孔痉挛鼻子出血,这个莽汉刚开始还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入口,这下一旦找到了就发泄似的大打出手,他抬起脚一个蹬踏动作,就把张艳给踹倒在地,嘴里骂着:“我操你妈逼养傻逼烂臭逼不要脸。”张艳哥骂出这样一堆狗屁不通的脏话,拳脚却象雨点一样打在他妹妹身上。
“哪有这样打女人的,你他妈是不是男人”,典典是一个骨子里有钢的关东女,她把麻将桌一推,第一个冲到张艳哥的面前,抓着张艳哥的衣服嘴里命令着:“你给我让开!你给我住手!”张艳哥惊愕的抬起头看着这个怒目圆睁的小女子,嘴里有点哆嗦的说:“这是我家自己的事,外人别管。”田野和琉琉也冲上来了,琉琉嘴里说着:“你哪来的东西,跑到这里来撒野”,用手连推了张艳哥的肩头好几下,把张艳哥推得倒退了好几步。
这时候张艳爸那个似乎最沉得住气的人狠狠的跟他儿子说:“张翔,你给我削,往死里削,谁挡道削谁,削死我顶着。”从这几句话中可以看出这个糊涂爹的可笑,首先,给他儿子起名叫翔,就这个操蛋样能翔起来吗?还削呢,一听就知道这爹年轻时也是个打架闹事的操蛋货!还削死你顶着,法律规定谁削死了谁抵命,跟你有个狗屁关系!
张翔一听到他爹说的削死了他顶着就突然来了底气,嘴里骂了句:“都她妈的给我闪开”两手猛的一扒拉,典典她们那些弱不禁风的身躯那经得住这莽汉一使劲,噼里扑噜的就都摔出去了。”
典典坐在地上,拿出手机,拨通了在千百度认识的一个哥哥的电话,那嘴里才会胡诌呢,都带着哭腔:“哥,我是典典呀,你快来吧,有个混小子削我了,你再不来就被他打死了。”那个接电话的也不知道跟典典到底有多铁,也他妈的带着哭腔说:“妹子,你给我撑着,哥来了杀死他。”
这边张艳一家人正闹着,那边来了一辆出租车,呼呼下来四个汉子,叫嚣着就冲进了千百度,典典坐地上正发愁呢,看到她哥哥来了,扑到怀里就两腿一软,好像要昏过去的样子。这哥子一看眼都红了,跟他手下那几个小弟说:给我整死他。
这3个小弟一扫视屋里,看到只有一个人可以整死,那就是张艳的哥哥,立即就狼一样的扑了过去。张艳哥一看到来了这些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早就没了底气,提虚劲的武了武,刚一交手,就被人家两电炮击倒,抓住头发,掐着脖子,死死的摁在地上。哪像他们村里单挑,还有许多花样可以发挥,人家城里打架从来都是以多打少,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你讲究那么多。
张艳爸见儿子吃了亏,又不敢和这些混人过招,只敢上去劝架,嘴里还叫号:“好汉,你们人多,有种跟我儿子单挑。”这些人才不管什么单挑、双飞的,腾出一只手,照脸上一推,张艳爸爸就踉踉跄跄的甩出去,眼前一片金星,眼泪簌簌往外冒,看什么都模糊了。
典典在她哥哥怀里趴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到张艳哥哥正在地下够呛,心里不好意思,跑过去用她那嫩嫩的手指、长长的指甲掐着几个大汉的胳膊说:“别打了,别打了,吓唬吓唬他就行了,他刚才也是吓唬我的。”这几个肌肉男神使鬼差的就被典典给拉开了,站在一边边看他们老大边看漂亮的典典。
典典她哥哥安抚着典典的肩说:“典典,他哪只手削你的,跟哥说。”典典说:“哥,算了,别问了。他们是张艳的家里人,是来找张艳回家的,一来就撒野,在这儿大打出手,我们看不过意上去劝,他就把我推个大跟头。”典典她哥眨着眼想了半天,觉得问题挺复杂,一时有一点理不顺头绪。不过老大毕竟是老大,是从小混混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思想还是有的。他走到张艳哥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哥们儿,管咋的她是你妹妹,一个大姑娘家的可以自己作主了,你凭啥想打就打,我还没有见过大老爷们打小姑娘呢,你再打给我看看吧。”
这边问题还在进展那边大姨从外面回来了,大姨非常恼火有人在自己的生意场上闹事,当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时,她没有站在张艳的这一边,她站到张艳父母那一边了。她跟张艳的父母说她不知道张艳家里的情况,再说千百度是一个正常经营洗浴和保健按摩的地方,没有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如果家里人不同意,现在就可以把张艳领走。然后大姨又去跟张艳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什么当初不把家里的情况说清楚,把家里人弄得这样操心,既然家里人这么坚决的反对你还是先跟家里人回去吧,如果家里人同意了,以后还可以到千百度来玩。然后大姨又去跟张艳的哥哥说,你也太粗暴了,怎么能这样打你的妹妹呢,粗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看你长得文质彬彬通情达理的样子,怎么会犯这么糊涂的错误呢。
大姨这么一通和稀泥,大家都没了脾气。张艳的父母还是执意要把张艳领回去,张艳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被她爹妈感动了还是怕再在千百度闹出什么大事,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张艳就要跟家里人回去了,典典还不放心,跑到张艳哥那说:“哥,回去以后消消气,不要打张艳了,你的手那么狠,也不知道轻重,张艳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受得了。”
典典她哥哥看典典不放心的样子,就也到张艳哥那儿说:“哥们,回去不许再打你妹妹了啊,要让我知道了就不是今天这样简单了。”张艳哥还有点不服,典典哥突然两眼一瞪,双目如炬,射得张艳哥魂飞魄散,打了个寒颤,低头再不敢言语了。
典典她哥摆平了张艳一家以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跟典典说:“典典,哥走了,以后有事吱声。”典典跑过去拉着她哥哥的手,把他们送到出租车上,付了车费,含着感激和深情的泪,情意绵绵的看着她哥哥说:“哥,如果有空,常来看看我啊。”典典她哥虽然帮了典典的大忙,但是如果没有凑够钱也是不好意思来看典典的。做男人赔本啊。
也许除了车站就数千百度的悲欢离合最为频繁了,每天都有客人和姐妹们、姐妹和姐妹们的离离合合。但是张艳的离去与以往有所不同,张艳是第一个把千百度当家那样来装扮的,千百度的宿舍是那样的昏暗混杂、污秽不堪,张艳能在这样的地方张帖明星画、悬挂小饰物,也许张艳家的条件并不比这好吧。
典典看着张艳走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也许是张艳那无意中流露出对家的感情打动了典典,像张艳这样爱家的女孩总归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称心如意的家吧,虽然她现在回到了那个她不喜欢的家。
大姨来收拾张艳的东西,张艳那个从来也没有响过的风铃太惹眼了,那系铃的绳子还空着好些位置等着张艳往上挂纸鹤呢,大姨要把张艳的风铃从屋顶摘下来,大家都说先这样挂着吧,说不定哪一天张艳还会回来呢。
第七十三章
典典好久没有回家了,刚一进家门就看到一如往昔的符锐像一棵树桩一样站在门口等她,仿佛这样已经站了好多好多年了,没有典典的日子里留守的符锐是怎样度过每一天每一夜的?典典望着符锐,符锐的眼里没有任何埋怨,符锐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期待和关怀,典典咬着嘴唇看着符锐,典典的鼻翼红红的,典典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嘴里,典典感觉到咸咸的,典典喊了声:“老公,就扑到符锐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茜茜像小鸟一样围绕着爸爸妈妈飞翔,她懂得妈妈不是在和爸爸打架,因为打架的气氛不会这样温存和恬静。
典典呜呜的哭了好久好久,宛如多年前符锐头顶的那盏日光灯。符锐的心也在哭,符锐抱着这个娇弱的女孩子,感觉到自己欠她的太多太多了。等典典哭完了,符锐扶着典典的肩说:“典典,要不咱以后不去了。”典典猛的抬起头,典典的眼里充满了贪婪和慈祥、充满了倔犟和自信,典典被泪水洗涮的脸闪着明媚的光泽,典典说了谁也无法改变的两个字:不行。
典典问王姨干得怎么样,提起王姐,符锐哭笑不得。
王姐刚来典典家时,就把典典家当成了自己家,总借口自己家被儿子儿媳占着,即使夜晚也从不离去。后来王姐发现符锐家楼下有一个舞厅,那不是年轻人快节奏蹦迪的地方,是中老年人以舞会友的场所,每天夜晚都有无数的老头老太太骑着自行车跑到这里跳舞。王姐自从怀着好奇过一次之后,她所有的生活内容就从此改变了。她是从日出时就盼着日落,日落时就开始走舞步,直到等到7点舞会开始,就迫不及待的跟符锐说:“你看着茜茜,我去去就来”然后就旋转着下楼了。王姐交友是有选择的,凡是扛大包蹬三轮的一律不交,王姐跟符锐自豪的说她只要一打眼就知道谁是不是出大力的,一闻一股汗味肯定没个好,王姐从来都是和上档次的人交友,比如给机关看大门的、烧锅炉的,最好是有单位退休的,王姐说她跳舞也是一样的,‘嗯哪,我爱跳花样,从不跟那些土老磕跳,他们不会跳花样就会乱摸,玩嘛,就得玩个品味。’王姐说的花样是什么呢,符锐上学时也学过国标舞,但是在舞厅根本用不上呀,符锐也没敢和王姐切磋切磋。王姐这样跳着跳着就认识了一个林业局内退的老光棍,如获至宝,没两天就被那个家伙骑大轱辘永久自行车驮回家了。有一次王姐和老光棍打架了,王姐说她要回娘家结果就跑到符锐这儿来。王姐说那个死不要脸的老畜生一天到晚的总想要,好像八辈子没有碰过女人一样,硬了也干,不硬也干,有精射精,无精射水,谁他妈的跟那样的老变态过呀。不过没挺几天又去舞厅会他,又被他用大轱辘永久自行车驮回家了。
符锐最后一次听王姐跟茜茜讲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小羊一个人在河边玩,一个老狼跑过来了,凶巴巴的说:你为什么把我的水弄脏了?小羊说:我光在这儿玩,没把水弄脏呀。老狼说:你没弄脏?那就是你爸爸弄的。小羊说:我没有爸爸呀。老狼说:你他妈的还嘴犟,不是你爸爸就是你哥哥。小羊委屈的说:我没有哥哥呀。老狼大声说:我不管,反正跟你长得像。说完一口就把小羊给吃掉了。茜茜一听世上还有这么不讲理的老狼,当时就给吓哭了。符锐赶紧说:算了,算了,王姐你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吧,我来带茜茜。王姐才悻悻的出去跳舞会友。
现在王姐啥时候回来或回不回来都没有准,反正她兜里有钥匙,典典说不管怎么的,王姨总是自家亲戚,不过不要把现金放到家里。
典典给符锐说起张艳的事情,符锐是一个很爱站在别人角度看问题的人,符锐知道张艳家的矛盾心情,也知道张艳的矛盾心情,更知道这整个事情就是一个无法化解的矛盾。但是符锐知道,即使张艳回到了父母身边,父母也并不能使张艳的心留在他们身边,并且现在最痛苦的人不是张艳的父母而是张艳本人,因为张艳过着她这一生都不想过的生活,甚至符锐担心张艳这样呆在家中还会出意外。
符锐另一方面对典典找她的哥子帮忙打架不是滋味。符锐觉得无论怎么说自己的老婆找别的男人帮忙打架实在是有点那个。符锐说:“典典,你找他怎么不找我呢?”典典说:“你那么远,我怎么找你呀。”符锐说:“那如果我在你跟前呢?”典典想了想说:“我还是不找你。”符锐着急的说:“典典,这是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