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么热闹。”川夜带着笑出现在面前,还没跨进门槛,肩被那人按住,冷笑道:“果然是个不男不的。”
“什么?公子讲话未免也太直接了罢?不过,谢谢你的夸奖。”川夜好脾气地挂上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寒光一闪,立马抽剑朝川夜刺去。
“姑娘,你又惹了?”川夜躲过他的攻击,一脸不悦。
云池上前拦住那人,道:“公子,你我有何怨愁请明说,怎的上来就动手。”
“哼,或许在你看来,杀死几个强盗也不足为奇。将他们掏心挖肺似乎让你很快活。”他扬了扬手中的剑,“你们是想挖心,还是被我一刀一刀将肉割下?”
一听他是强盗,掌柜及店小二等围观之人早溜得无影无踪。云池与川夜对望一眼,立即明白他说的是那四个不中用的强盗。当时云池察觉到那是一处湿地,便放出狠话让他们离开,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阴鬼的侵袭。
“哦,你说那四个不中用的,但他四人并非我们所杀。”川夜整了整衣襟漫不经心地道。
“能狡辩也只是现在了,我很同情你们,英年便要早逝。”
在他仇恨的阴冷目光下,手里的冷剑龙风凤舞,凛冽的杀气随风而动,空气凝结成冰将周身的温暖倏然吸走。
风过无痕,发丝轻颤,划过云池光滑的脸颊,留下一缕烟痕。黑的发带随风而动,在轻舞飞扬如丝绸般滑的长发间恍恍惚惚,若隐若现,那晃动的倾长身影另人晕眩……
“不要……住手!住手!”
“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他必须死。”
“为什么,为什么……”
“呆子。”川夜突然近前将她推开,挡下那人明亮的冷剑。云池抽了口气,将脑海中模糊的影象甩开。川夜黑的发带自她眼前一晃而过,还来不及眨眼,下一瞬已将那人逼至角落。
川夜的武功在云池看来是深不可测的,有多高深她不清楚,大部分招式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招招看似漫不经心无招无式,却又能从中变化出招式来,在紧要关头来个杀手锏,便能扭转乾坤,以黑颠白,将局势反转。
云池自嘲地笑了笑,这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日子,除却是青袖的表哥,对他的一切似乎一无所知。为何投了青袖来,为何要留在成阳府,又为何在她陷入危险情况时出手相救?
他到底是谁?真的只是青袖的表哥?
“混账!”那人骂道。
“云池,这男人真差劲,打不赢便骂人。这样的男人你可不能嫁啊,要嫁得嫁像川夜那样的。”他聒不知耻地自卖自夸,毫不在意云池慢慢变冷的脸。
“放了他罢。”
“放了他?不玩玩?”
“又不是庞物。”
“可以当宠物哦。”
闻见俩人视他如无物般自言自语,他顿觉羞辱更甚,心中火大,举起剑便要自刎。云池拦住,道:“如此不堪,活着也甚没趣。”
“那你就别拦我!”他愤愤然道。
“你的剑,拿反了。”川夜双眼一翻,好心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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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燕门关,便是里江境内。
燕门关山脉奇趋,烟雾燎绕,方圆之内难见清明,信步而来,灰心而去。见他二人又倒了回来,店小二笑道:“二位,小的话不假罢?今日升雾,您二位就别走了,小心失了方向,那时就回不来了。”
云池无奈地坐在堂内,手指在桌上画来画去。午时明明阳光明媚,整装出发才一柱的时间,却浓雾渐起,四方能见度倏时下降。还好行得不远,不然能否回来还不一定。
店小二移了步子,将姜草端到云池边上,侧目看去,她正蘸了水在桌上画着什么。
燕门关分为二个部分,燕门客栈所属后部,临近关口,又称为后燕门。此地处长江边缘,周身被山林所掩,森林资源丰富,气候虽温和,但土地却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生活在这儿的人大多数以捕猎为生,以去镇上换些银两添买日常所需。
云池停下手中的动作,拈了一片姜草在手中,闻了闻道:“这也能吃?”
“当然了,除了这个,能吃的还多着呢。”他笑。
“日子过得可辛苦?”凌昌总是很忙,鲜少有时间再似以前那样微服私访。既然出来了,就趁这功夫替他好好看看北周的百姓。
“也就这样,没什么好不好的。如若跟那些京里的达贵人相比,那可差远了。”店小二正笑着,门外响起一阵吆喝声。
“才想着,你就来了。再不来,掌柜的可就不要了。”店小二朝车上看去,拧起一个笼子细瞧了瞧,“这野味儿就是。”
坐了一会儿,云池起身回至房间,却见川夜坐于桌前,微拧着眉梢,似是在沉思。川夜回过头,凝视了她一眼。只这一眼,便睹住了云池将要出口的话。此时的他,似乎有些微的心事。
“有事吗?”她率先开口,将视线定格在窗棂上。
“卜过了吗,雾几时散?”川夜转过脸,将一个侧脸留给忤在门口的人。一缕发丝顺着他微微低头的动作向前轻滑,遮住了那双另人心动的眼眸。束起的黑长发无风微动,映着窗外朦胧的雾气,似一幅动人的山水写意画。
“没用,卜不出来。”见他这般仙姿,不呆住。
收回视线,在川夜身边坐下,自倒了盅茶水,并不饮,只望着杯中的茶叶出神。心内的惆怅自雾起便未曾散开过。她观过天象,不会下雨没错,却也并未看出有升雾的现象。虽不甚通此道,但这点小天象还难不住她的。
握着茶盅的右手忽然抖了一下,水在杯内晃荡起来,激起一圈小小细细的波纹,随着茶梗漫漫荡漾开去。房内宁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声,微弱的,剧烈的,动的……云池右手一转,茶杯跳至左手,呷了一口,道:“你似乎有心事,真是难得。”
川夜呵呵一笑:“恩哼,总算聪明了一回。”见云池没有再问,又道:“你不问问我?”
“为何要问?世上没有你解决不了之事。”她语带嘲讽地笑了笑,眼梢一抬,瞄向门口。
“看来,还早着呢。”明白她眼里的送客之意,移步出门,在云池关上门后心里轻轻哼了一句。
吃过晚饭,便一路侵袭而来,门口的酒幌在风里雾里似喝醉了的汉子,歪歪斜斜,忽上忽下将眼挑。
因为没看出有雾,云池心中不自在,用过饭便早早回房休息。躺在上半天了,却怎奈睡不着。翻身下,一阵诡异的气息自空气中穿过。刚想穿衣,不料右手却轻轻抖了起来。她握起拳头,左手快速在手腕处点了二下,抖动便停止了,忙穿了衣服追着那股妖气出了门。
客栈不远外,星光点点,月寂寥,伴着烟雾将大地铺装成一片银白。
银月之下,一人身着白衣,立在数丈之外。被风卷起的衣角轻摇慢晃,似是像云池宣告主人的淡定、从容。
妖气凝结,似冬日的飞雪。
云池缓缓移动着步子,定定地看着那人。也许是妖的缘故,或许是月的缘故,立在下的脸孔十分漂亮,分不清是男是。不同于川夜的,此人柔媚更甚子。在云池所见过的妖里,此妖是最的一个。
“你是谁?”她摆好架势。
那人不言不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像一个瑰丽的木偶。
风力忽然增大,酒幌发出剧烈的撞击声。灯笼被风掠起在云池眼前飘落,风的味道变得浓重,一缕青丝出现在眼角。云池身形一晃,右手挥剑而出,斩落青丝半寸。
“比我想象中要能打得多。”交手几个回合之后,模糊的声音透过风传进耳内,依旧辩不清男。那人微微低首,扯出一抹绝媚的诡笑,足以倾倒众生。
“姑娘,救我!”一丝哭腔颤抖着穿破空。
“你若有仇,找我便是,为何要伤害无辜。”她双眸一紧。
店小二惊恐地看着她,吓得两腿发抖,面容扭曲。
“这不找来了吗。有他在手,也就不用那么劳累。”发丝在风里上下飞舞。
“你放了他,我们来做个公平决斗。”她侧了身子,任发丝凌乱。
“我说了,我不喜欢太累的事儿。”语气不紧不慢,带着一丝厌烦与不屑一顾,脸上仍旧是没有表情的淡泊。
“那你想怎样?”一边问,一边在记忆里搜寻此妖的影子。
“给我。”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柔声道“给我你的命。”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笑颜,这样的脸孔,却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且不带一丝感情,实在另人惋惜。
“杀人总得有个理由罢?”找她寻仇的妖这么些年也不止一两个,此人是谁,他们之间到底有何仇怨却一并全无印象。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未曾见过此妖,这么丽的面孔,任谁也不会轻易忘记。
“理由?”那妖忽然笑了起来,眼角微动,像看一个傻瓜似的看着她,脸倏然一变,“理由就是,你该死。”
话刚完,一枚铜钱朝他冲了过去。云池紧接着丢出一道符,抓了店小二就跑。
“快走!”云池将店小二推开,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本想给你个全尸,看来,我真是对你太慈悲了。”他叹息着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妖阴冷的眸光一闪,绿光莹莹,刺得云池睁不开眼。他扬手一挥,朱唇轻启,一阵光晕缓缓压了开来。
云池右手微颤,手中的符咒化作一阵烟。忽觉有点儿疼,低头一看,胸口溢出一股微热的腥气,不一会儿便绽放出一枚红的骨。
冷剑再次袭来的下一刻,她将身子用力向后仰倒,朝下坠去。
冷风袭来,是谁的声音在记忆里如此悲伤,绝望里无奈地一抹叹息,摇落一片尘埃。
“我们,来世再见了。”
“不……”
“忘了罢。”
“哼。”白衣妖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伸出舌尖舔了舔左唇角,便一阵风似的自空下消失不见。山风静静地舞着,似谁也不曾来搅扰过。
第二十二章 死生两茫茫
“不好了,出人命了!”店小二连滚带爬地跑回客栈内,一跨过门槛便大喊大叫起来。
“一大清早就扫把星似的乱叫,小心我扣你工钱!”掌柜皱着脸。
店小二摇摇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猛灌了一大口茶后便往楼上跑,使劲地推着一扇门,边擂边大喊:“爷,爷,出人命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看着门内透出的一张脸,店小二一时怔住。隔壁响起开门声,一人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店小二转过头,见到那张的脸孔后,猛然窜了过去,紧紧抓着他的手道:“出人命,她死了。”
“谁死了?”话是自敲错门的屋里那人传出来的。
川夜眨了眨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那位姑娘,跟爷一块的。”
一句话将川夜转方向的身体拉了回来,忙走至云池房前一把将门推开,屋内空空如也,只一阵冷风灌进眼底。
“她真死了?”发话的还是川夜的手下败将,强盗首领江洲民。
川夜将他的话丢在脑后,抓了件外衣便夺门而出。
北风拂过,将寒冷发挥得淋漓尽至,三月的晨,似冬日般刺骨,远处飘来阵阵。川夜站在崖边,朝下探出头,双眼底下是不尽的被浓雾淹没的深渊。
“她掉下去必死无疑。”身后传来江洲民的声音。
“崖底,是燕门关的寒潭,冻死人是常有的事。”江洲民见川夜不搭腔,又补充了一句。
“你小子给我闭嘴。”射出一道寒光,心里暗道:“云池,才刚刚开始,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喂……”江洲民惊讶地睁大双眼。
他刚刚伸出手,还来不及近前,川夜一个纵身便没入浓浓的里。江洲民心中一怔,张着两片唇缓缓抖动,连声道:“疯了,这人疯了。”
崖底,一望无际的深渊将川夜的身体迅速吞噬,风里飘出一抹淡淡的气。
推开门,屋内一片清冷。
青袖将一束青兰插入瓶中,注了些清水,愣愣地望着它发呆。昨,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云池浑身鲜血,一双清目没了往日的华彩,一片死寂。
见游曾问过她为何对云池死心踏地,一直想不出,现在她明白了,自见到云池的第一眼起,便已深深烙进心底。所以,那时才会对命运如此不甘,才会拼命想要逃脱恶梦一般的自己,只为了能靠近她。
现今,已离她很近了,心却似乎还停留在表面。云池的心扉似一座锢的园,独自疗伤,独自欣赏,从不给人半点跨进的机会。她没有钥匙,无法跨进一步。当日,听见川夜说能医好云池的心病,看着他自信的眼神,既高兴又痛心。她做不到的,终是有人能做到。无所谓,只要云池能打开心结,哪怕要她付出一切也无怨。
“不用担心,有川夜在,没问题的。”见游的声音轻轻飘进。
“他?借你吉言,希望一切平安。”青袖伸手带上门,叹道“这雨到底几时才会停歇。”
“姑娘算的不是五日吗?”见游瞅着天。
青袖斜了他一眼,不悦道:“谁不知道啊,我随便感叹一下罢了。”
见游无奈地抬抬眼,脸上分明写着:人就是莫名奇妙。
“走了才三天,怎么像走了三年似的。”青袖长长叹了一声,将屋檐下的鸟笼摘下。
刚要跳下凳子,不料被雨水淋过的地板有些湿滑,身子一抖,眼看就要着地,却没有一丝痛疼。她睁眼,看见他眼内映出自己慌张的脸。
“还不松手,要抱到几时?”耳边响起一丝戏谑的笑声,带着阵阵气直沁心涧。
见游松开青袖,转身便走,低声道:“你怎又来了?”
“不欢迎吗?”一阵娇笑溢出,伴随着见游轻轻的关门声,一个倩丽的影子在墙上浮动。
“你可有事找我?”见游将窗推开,以免有人对他大白天关窗闭门起疑。
“你就不能好好劝劝他,这么危险事要是被族长知道可如何是好。”她尽量将声音放平,克制住心内的怒气。她是骄傲的,骄傲的人必须处事坦然,不露痕迹。骄傲之人拥有最灰的心。
“千洛,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