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夜将东西放在台阶上,喘着气,道:“你们认识么?”
青袖没好气地道:“关你什么事!”说完将身后的大门猛地关上。
川夜见门被关上,转过头道:“你可有地方要去?”
“没有。”
“那留下来罢,这里很有趣呢。”他笑,眼睛弯得像月牙。
门忽地“吱呀”一声开启,青袖铁着一张脸,冷得比冬月的寒霜更甚。
川夜笑道:“让他留下来罢。”
“成阳府不是茶楼。”张管家请假回了老家,府里的事暂时由青袖打理。
“你看,他身体十分健壮,功夫还算了得,头脑看似灵敏,四肢也还健全,五也很英俊,为人特别敦厚,吃苦耐劳根本不在话下。”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勾魂眼,又神秘兮兮地笑道:“虽然他不如我,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
“你把前半句给我去掉。”青袖将视线定在他脸上。
“吃得很少,而且他绝对是最听话的人。”他笑。
见青袖不答话,他叹声气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你?我为何要担心你!”
“你不肯招他,不就是怕表哥成阳府第一男子的位置给他抢了么,害你颜面尽失,抬不起头。”
青袖气结,第一次听人说出这等荒唐之言。本想拒绝,转念一想,杏树妖又不知几时会来找麻烦,川夜虽是个中高手,却实在让人没安全感,有个功夫好的男人,成阳府会更安全,她也可以省些心来照顾。
“那,这位公子就留下罢。”她微微一笑,在川夜耳边道“如出了什么问题,惟你是问!”
“哟,学会调戏人了。”川夜一脸痞子笑,在青袖的魔手伸来之前便逃得无影无踪。
云池回府已一天,情绪似乎不大好,青袖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叹着气转至后院,看见满地落,心里七上八下。
正郁郁寡欢,忽见早上进府的男子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青袖张嘴,喝进一口清风。
“见游。”他丢出两个字,却并未停止脚步。
青袖见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忽然有些气恼:“站住!”
见游听见这话,便止了步子,转过头来。
“成阳府的规矩你可得记清楚,如若犯了,绝不轻饶!”她抬抬眼梢,提醒道。
“我知道。还有事吗?”他云淡风轻地道。
“你,帮文伯将后院的干货收拾了。”放下话,便向云池的卧房走去。见游的冷淡让她吃了气,心里稍稍不痛快。男人长得俊看来不是件好事,他只会自以为是的昂起头看人。
傲骨峥嵘。青袖踩上门槛时突然想到这个词很适合见游。
轻轻推开门,见云池还未醒来,便退至门外。捏了捏右手,再缓缓展开,一枚瓣落入掌心。
的季节终是要过的了,连同它的清一起洇灭,只为了等待一下季的风拂面。那些离开的、将要离开的,是否还能忆起树的丽……
第十一章 月色偷撩人
“水山!”
猛地睁开眼,却见昏暗的烛光在眼前晃动。
她将头埋入双腿之间,许久,心才平静下来。
好久,已记不清有多久没梦见过他,近些日子却时时梦见那张温柔的脸,带着笑,眼里满是柔情。
为什么突然会梦见他呢?或许是因为遇见了树里的缘故。
凌昌说他会派人四处打听树里的消息,一有发现便会通知她。一想到凌昌,心里便有些堵,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总也找不找。这种感觉一直都有,只是自嫁给他后强烈了一点儿。
掀开被子下,手碰到系在腰间的金牌。
那是凌昌给她的特殊待遇。有了这块金牌,便可自由出入皇宫。而且,她想在成阳府住多久都行,前提是,只要他和帝太后召见,就必须立马进宫。
“我要你心甘情愿。”面对她的疑问,他是这么解释的。
心干情愿么?那为何当初又不顾她的反对,坚绝要她入宫,而今,却又给她选择的权利。明明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却还说什么心甘情愿。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懂凌昌,或许是从未懂过。
环顾四周,屋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而人,却已走的走,散的散。荒凉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像梦魇般甩脱不了。
吹灭蜡烛,披了件衣服,晃晃悠悠走进东院。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只闻到些许淡淡的墨、草纸味儿。
曾几何时,夫亲坐在几案上,手执狼毫,挥墨如云。读书声一停,便抬起头来,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在她脸上,道:“怎么,全记下了?”
云池缩缩双肩,细着嗓子:“爹,池儿可不可以去街上玩。”
“日后再议。”一成不变的回答,一成不变的表情。
她有出过门的。
每次出门,都有随从跟着,且皆是去师傅家,或是去白先生的私塾。偶尔当她流露出小孩贪玩的目光,师傅便会骑上马领着她去城东郊外的江园。
江园,顾名思义,皆以水为主景。其靠近东江中游,南面背山,自引了一条活水至院内。每至夏,红的,白的清莲,亭台楼榭,水波晶盈,互相辉映,园内便是万紫千红,如仙如梦。
江园,似乎是父亲夫参唯一放心让她去的地方。可以不带随从,没有时间限制,甚至回家后也不会过问其间种种。在家中呆烦了,便跟师傅去江园小住一段时日。江园一年四季不断,哪怕冬日,也是白绿相融,没有一丝荒凉。父亲从未来过江园,至少她在江园时总未见过他的身影,甚至也不曾见他提起江园的种种。
在江园,她是较为快乐的。虽然每天还是得习武、画符纸、学道术,但跟师傅在一起,似乎放松了许多。有时,师傅也来成阳府,一壶酒,一把剑,醉眼看。她站在树下练习道术时,师傅便会开心地笑着,大口大口品酒;父亲夫参卷着本书立在窗口,手中端着一盅茶,被风吹起轻烟缕缕,眼神是那么的深远,千里万里,无从看透。
因为年少,因为是儿,将来的道路被父亲亲手一一铺就。两岁开始认字,三岁开始习武,五岁时,一个身着灰衣,酒气冲天的男子拦住父亲的马,闭着眼道:“大人,吾有一喜事告之。”
“我与你素未相识,有何可喜之事。”夫参有些不耐烦。
“你儿,在下收了。”他向前一步,对着坐在夫参背后的云池嘿嘿一笑。
“醉酒的江湖术士。”夫参撇下一句话,不再理会。
“且慢!”他忽伸手一挡,悠闲地自怀内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送到她眼前。
云池愣了愣,看向父亲。
“不看看?”酒鬼眼里的光彩分外人。
云池怔怔地伸出右手接了匣子,打开一看,匣内,一个拇指般大小的明珠一样的东西闪闪发光,一跳一跳。
“摸摸看。”他笑道。
不住好奇,小手轻轻抚了上去,薄薄的、凉凉的,空气一般,似有生命存在,随时准备溜走。正奇怪得紧,忽见父亲手指一动,将匣子弹开,冷冷道:“少装神弄鬼!”
“大人,不信罢?”身后,他笑得有些得意,嘴里发出阵阵声响,“我们这一行称之为‘精魄’,与魂魄相去不远。大人你,看不见罢?”
见夫参依旧前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哈哈大笑,正道:“精魄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相对而言,能看到它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么?在云池看来,她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子。
借着暗淡的月光在屋内转了转,感觉有些累,便歪在榻上。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身旁有人,睁眼,道:“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跟你一样,散步。”他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比平日更加妖娆,眼如皎月。
一个男人,用如此媚的词来形容是不恰当的,但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适合这个长相阴柔的男人。他的笑里有着一种子特有的婉约、柔媚,却又不失男子气魄,阴阳相融,却也不觉突兀,反而有时会有一种惑人心的魅力。
“啧,又发呆了。”川夜吃吃地笑,带着一种嘲弄的口吻。
云池懒得理他,重新躺回榻上,用衣服盖住身体。听了一会儿,不见声响,睁开眼,见他还坐在边上,忍不住道:“请你出去。”
“有个人陪不是更好。”
“我不需要人陪。”
“不,我需要你陪。”
云池怔了一下,半晌,方道:“你可以找别人。”
“别人是你么?”
黑暗里,一丝光亮划过。
云池移开视线,想找个理由打发他走。
一束发丝划过脸颊,垂在胸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想到了么?”声音如水般宁静,却在她心理搅起一波浪,细细微微。
“什么?”她不解,“你……”话未完,唇已被他噙住。舌尖的纠缠另他情绪高涨,附下身体,将她压在身下。明显感觉到他的炙热,云池伸手推他,躲开他的热吻,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想戏弄我么!”
川夜抬起脸,笑道:“我为何要戏弄你?”
“放开我!”她双眼圆睁,加重语气。
“你不是很享受么,为什么要拒绝。”
“啪!”一个巴掌在他左脸颊上响起,在静里格外响亮,窗前的树枝晃了几晃,似是在响应云池此刻的心情。
“手劲不错。”川夜摸摸被打的地方,月下的表情像是被蚊子咬了一般,眼里却依旧波澜不惊,看不出是震惊还是愤怒。
云池没有再细看下去,怕那张脸会让她莫名地情绪失控。走在游廊上,右手掌微微有些发麻。想起他的话,心里便来气,说什么很享受,那语气分明在说她是个轻浮的子。
摸摸心口,她忍不住回头朝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不长叹一声。风,没有方向的吹来,姜茶的味道在静里更加清晰,似乎触手可及,有轮廓一般。风蹑手蹑脚从游廊溜过,一根发丝自她身上飘落,如离体的魂魄,轻轻飘荡。
第十二章 莲香未至夏
一道阳光划破云层,穿过静后的明空,将第一缕光线照在一张明媚的脸上。垂枝碧桃弯着枝身,抖下一阵雨,深红、淡红片片醉人。
听见响声,青袖从桃树上收回视线,笑道:“,今儿个好,满屋子都是的气呢。”
云池整理好衣赏,拿眼朝窗外望了望,却一眼瞥见川夜正在桃树下看书。她心内不嘀咕:“他怎么跑这儿来看书?”收回视线,向青袖道:“宫里有没有口信?”
青袖还未回答,门外便有声音响起:“云池,你家的真好看。”青袖朝外瞅了一眼,无奈地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松子站在桃树下与川夜正调侃得起劲,见梳好妆一身淡红的云池走了过来,笑道:“听凌昌哥哥说你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云池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瞟了川夜一眼,道:“多谢君主挂心,已大好。”
小松子走近,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圈,道:“可是,你的脸看起来很差,有些憔悴。”
“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你是不是,还在为凌昌哥哥娶你的事儿烦心呢?”盯着云池道。
云池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想事儿的丫头还能看出她的心事。她眼神一闪,道:“云池,不嫁也都嫁了,凌昌哥哥生起气来可不一般呢,我都不敢招他。”
她会说这番话,看来宫里出事儿了,眉头一拧问道:“君上他怎么了?”
小松子眨眨眼,迟疑了片刻,方在她耳边轻声道:“昨儿里,我睡不着出门溜溜,却听到凌昌哥哥在骂连语。”
云池怔了一下,道:“你听错了罢?”连语,那样一个如水般柔静的倾城子,捧在手心上都还来不及,别说骂她,平日连半点儿委屈都不曾让她受。
“啧,你知道我耳朵很灵的。”这话没错,小松子连绣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你可别说出去,凌昌哥哥要是知道我听他讲话,保准要罚我。”她嘟着嘴。
听,在别处还不算严重,但那是皇宫,面对一国之君,听便会让人联想到不忠。这是帝君忌讳的事情,自然没人敢惹,哪怕是他最疼爱的。凌昌是天生的王者,俊秀儒雅的外表丝毫未削弱他神情的倨傲。皇宫,那是一个抹杀情感的地方,哪怕里面金碧辉煌,却不是阳光的功劳。
“都骂些什么?”她皱着眉头,神情有些许不宁。
“嗯,混账……忘了。一听他骂人,我就赶紧溜了。”小松子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管他呢,总之,你别招他便是。”
见她不语,小松子忽然伸手捧住她的脸,眼睛睁得老大,像看见千年妖物般,唏嘘道:“你看看你,皱眉皱脸的,一副深宫怨的模样。”
“带上这个罢。”不知几时川夜走了过来,将手朝云池头上伸去。
云池闪身,却没躲过。
“真别致。”小松子瞅着她头上的一抹桃红忍不住砸嘴赞叹。
垂枝碧桃,重瓣,有深红、洒金、浅红、纯白多种,云池发侧的一点淡红点缀得恰到好处,与着装相映成辉,将她原本苍白的脸巧妙地掩了起来,显得更加秀丽清新。
“我也要。”小松子甜甜一笑,卷起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将脑袋往川夜怀里一伸。
“唉呀,君主啊,你这么,哪里需要这些陪衬。啧,所谓天然去雕饰,便是的极致了。”川夜虽满嘴是笑,看在云池眼里却有些虚假。
自上回来成阳府见到川夜后,小松子回宫便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撒娇,才得到出宫的机会。因为先前将川夜错当贱人,受了点儿惊吓,被帝太后足。这回又是因为川夜,央求帝太后允许她出宫。当然,君主这次出宫自然也是拿了成阳府来做幌子的。
小松子万分崇拜凌昌。凌昌的长相不似他父王凌炎那般秀气,柔中多了一份刚毅。所以,小松子在面对川夜时眼眸中所出现的另云池难以理解。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长相阴柔的男子?一直以为她将来会嫁给一个豪气如天,慑力十足的类似凌昌般的男人。
喜欢,并不代表爱情。
或许,她只是冲着他那张脸去的。
他面如冠玉、神姿峰颍,且还有着一顾倾城,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