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算了……
不能帮上外祖母与母亲。也不要再给她们添麻烦了,不就是凑合着过一辈子么。日子数着数着也就到头了……
最初的时候,叶语姝真的是这么想的。
把她拽回来的是叶老太爷,老太爷想事情透彻,绝不会为了这些心软。
看起来是常家骑虎难下,可叶家又何尝不是?这个当口上不退亲,由着叶语姝嫁过去,叶家上上下下还要不要脸面了?这不是舍身为人,而是愚昧至极!
叶家几代声名,毁在这上头,岂不是可笑?
叶语姝明白这些,而后她感觉到常恒熙更沉默了。
不是反抗,而是深深懂得这些,却有无能为力,那毕竟是常恒熙的娘家。
常恒熙调整得很快,她甚至想好了要亲自和老祖宗谈一谈,又能把婚退了又能把对常家的影响减到最小,大家都能接受一些。
转眼,楚维琳通过楚维璟递了消息进来,常老祖宗竟然装病!
这是算计,是谋划,是要让叶家投鼠忌器,明眼人一看,针对的就是叶家不愿意和姻亲针尖对麦芒的心理,也是要操控常恒熙的情感。
情感,谁心理不稳谁就落了下风。
常恒熙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酸苦楚,她还想要为娘家考虑,为母亲考虑,结果,那边是直接算计上她了。
背叛?捅刀子?
常恒熙想不明白,她一夜未眠,等起来之后,整个人没有混混沌沌,反而是透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不把她当人,她不能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一心一意靠着婆家吧。
而叶语姝,连常恒熙都下了决心,她又怎么会一再流连?
外祖家?她有两个真心待她的母亲,够了,足了。
“想开了,我不怕的。”叶语姝试着勾了勾唇角,笑容很勉强,眼睛却湿润了。
楚维琳心头一紧,宽慰的话卡在嗓子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面前的叶语姝不过十三岁,连大人们都会挣扎,何况她呢?
只是落几滴眼泪,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语姝哭了会儿,情绪宣泄了不少,整个人反倒是精神了些,让丫鬟净了面,重新匀脸。
许是觉得楚维琳在这儿的时间太久了,楚伦歆遣人过来问了一句,楚维琳算了算时间,也就退出来往常恒熙那儿走。
等她入了常恒熙屋里,除了西洋钟走动,就只剩下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大赵氏的声音了。
大赵氏注意到楚维琳进来,只斜过来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到常恒熙身上。
楚维琳一瞧,常恒熙似乎是哭得累了,躺在床上一副脱力的样子,本就发白的面色越发难看了。
“我晓得你为难,老祖宗那里,你晓得的,她最忌讳大夫了,这回若不是扛不住,也不会请人诊脉吃药,”大赵氏苦口婆心,自个儿的眼睛也说红了,“这事对老祖宗打击太大了,冷不丁闹出来,一点防备都没有,一家上下都懵了。如今郁晖人还在牢里,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出来,老爷试着叫人打点打点,那里支支吾吾的,搞得我们更加没底了。现在再和她说语姝要来退亲。我真怕老祖宗扛不住。”
常恒熙听完,呜呜又要哭起来:“我也想拦着,可我实在没法子了,那是我娘,我亲娘,我能瞧着她被逼死不成?那样还不如逼死我呢,我死了一了百了!”
话音未落。常恒熙挣扎着。脑袋就要往拔步床的床柱上撞去。
这个反应叫楚维琳都唬了一跳,大赵氏哪里敢让她撞,几乎整个人都扑了过去。死死把常恒熙压了回去。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呀!我这样的都还顶着一口气,你怎么还不要活了!”大赵氏嘴里喊着,心里却不住后怕。亏得她离得近,常恒熙又是病中没什么气力。不然可怎么收场才好!
现在也不好收场。
楚伦歆和楚维琳一面劝着一面哄着,才把两个人都稳住了。
大赵氏此时也没有什么心思和常恒熙再说下去,便起身告辞。
依旧是一脸尴尬得巴不得躲起来的叶三奶奶送了她们出去。
等上了马车出了叶家,闭着眼睛养神的大赵氏突然开口:“郁昀媳妇。语姝还好吧?”
楚维琳正琢磨着,一听大赵氏唤她,便摇了摇头:“一样哭了一场。话里话外都是四姑母不疼她了,从小待她这么好。和自家亲外甥一比,就不如了,怎么劝都没用。”
大赵氏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至极,心里却还在回忆常恒熙之前的每一句话。
在常恒熙的床边,见她哭诉,大赵氏起先的那些疑惑紧张慢慢少了,多的是感同身受,常恒熙不是什么软脾气,从小叫老祖宗宠得心气极高,低下头来伤心哭泣,大赵氏是信了的。
信了,却没有全信。
等到了这会儿,回转过头去再想,大赵氏越发怀疑了。
这会不会是常恒熙的苦肉计?叶家也要红脸白脸一起上?老祖宗装病防备常恒熙,是不是常恒熙也一样反过头来叫老祖宗左右为难?
大赵氏抿了抿唇,再左右为难,老祖宗在做出装病的决定的时候,心里就有了选择。
孙儿,再错也是亲孙儿,也是姓常的。
回了常府,垂花门上,几人也就散了。
楚维琳扶着楚伦歆走,两人也不说话,至于大赵氏,楚维琳晓得她定是要去松龄院里的,叶家那里的情况,她要和老祖宗通个气。
而楚伦歆,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也有些嘀咕。
寻常情况下,没有哪个出嫁女肯放弃娘家,娘家也不一定要多有能耐,好歹不会叫婆家人瞧不起,可这个时候,楚伦歆也晓得,常恒熙想两手都不放是不可能的了。
选择婆家,一来是叫老祖宗给伤了心,二来也意味着常恒熙对叶家有信心。
不是谁都能果断选择的,常恒熙壮士割腕,楚伦歆倒是佩服她。
楚维琳没有在宜雨轩里停留太久,就回了霁锦苑。
午饭,楚维琳没有什么胃口,简单用了些也就撤了,宝莲瞧在眼里,便催着满娘准备点心。
满娘上回也就是一说,哪知宝莲真的把缺的东西都备齐了,她不是躲懒的人,这几天已经做了几样,见宝莲来催,便问:“姐姐,可是五太太那儿不够?”
宝莲摇头:“我们奶奶吃得也不多,万一晚饭再吃不进,就上些点心吧。”
宝莲伺候楚维琳多年,她的习惯还是抓得很准的,楚维琳下午睡了会儿,到了晚饭时依旧吃不下什么,连常郁昀都皱了眉头。
“不合胃口?”常郁昀放下碗筷,转过头看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叫小厨房再做些。”
楚维琳摇了摇头:“也没什么想的。”
硬劝,不是个办法。
宝莲把点心拿过来,想了想,人还是出去了。
楚维琳见常郁昀含笑看着她,只好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道:“不问问我去叶家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曝光(八)
补昨天的章节。
之前还有一章上传,书友们别看漏了。
…………………………………………………………………………………………………
常郁昀松了一口气,听楚维琳这无精打采的声音就知道结症所在,知道了她吃不下的原因,总比没头没脑地劝强些。
“多少猜得到。”常郁昀道。
楚维琳叹息,见里头没有丫鬟留着,把今日的事一一说了:“你觉得瞒过了大伯娘吗?”
常郁昀没有为了照顾楚维琳情绪就扯谎,而是实话实说:“大伯娘多疑,她不会全信,也不会全不信。”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大赵氏那里最喜欢的东西。
楚维琳和大赵氏打过几年交道,最清楚她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无奈和无力。
“琳琳,”常郁昀唤她,她眸子里的情绪他一清二楚,“你替她想了很多,也做了一些,后头的事情该她家里努力,你没法大包大揽。”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叶语姝。
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关心则乱,再沉稳的性格也不能全无波澜。
常郁昀只开解了这么一句,这种事他多说无益,只能靠楚维琳自己透彻,就好比叶家的事情楚维琳再操心也使不上劲一样。
“这点心不错。”常郁昀笑着取了一块。
满娘是费了些心思钻研做点心的手艺的,这些点心都是给主子们开胃的,做得小巧精致,两口能吃完,要是做得大了。本就没什么胃口的人看了,越发提不起劲来。点心入口清香绵软,淡淡的甜,一点也不腻,让人吃了一块就忍不住想再拿一块。
楚维琳把闷着的话说出来了,虽不至于一下子扭转过心态来,但也不至于连点心都吃不下。
之后的几日。听去松龄院外头走动的宝莲说。老祖宗的病似乎是加重了,医婆那里一直在调整方子,可效果并不好。
楚维琳心知肚明。倒也并不着急。
而叶家的人又来了一回,这一次,叶三太太压根没提见老祖宗,只说了常恒熙的状况。
常恒熙的病不见好转。人却伤着了,底下丫鬟一个没防备。叫她一头撞在了床柱子上,亏得力道不大,但也是见了血的。
人一旦一心求死,这天罗神仙都救不回来。如今叶家是好言劝着,多叫人守着,但常恒熙若铁了心。她们也没有法子,总不能把人绑起来吧。
大赵氏叫叶三太太的这番话说得心惊胆颤。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若常家不知好歹,常恒熙的命可说不准了。
常家如今这么个状况,真的出了事,难道还要和叶家对薄公堂不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能把人拉下水,谁也不便宜了谁,可偏偏,常家不想做个光脚的。
叶三太太放了话了,大赵氏想起上回常恒熙当着她的面要撞柱子的样子也是心有余悸,可到底是多疑性格,这次不好一群人上门去,便请了楚伦歆。
楚伦歆去瞧了一回,回来哪里会有什么好话,只说常恒熙心如死灰,头上伤口叫人心惊胆颤,又大骂叶家不厚道,哭着要去寻老祖宗,叫大赵氏又是劝又是拦的。
再是拦着,老祖宗还是见了楚伦歆。
楚伦歆一面哭一面说,她和常恒熙素来亲厚,这幅伤心至极的样子叫老祖宗见了都信了七七八八。
要不是碍着常郁晖的事情,以老祖宗的性子,若常恒熙叫叶家这般欺负,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可这会儿她不得不忍,她晓得叶家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出手,她讨不到半点便宜。
至于常恒熙,叶家应当不会由着她要死要活,好歹要留一条命。
叶家这么爱惜羽毛的人家,怎么会闹出逼死了儿媳妇的丑事呢。
老祖宗打着她的算盘,面上却是气得直哆嗦,重重喘了几口气之后就有些迷糊,段嬷嬷顾不上规矩不规矩,冲过去就掐了人中。
老祖宗这里的情况,大赵氏自然会叫叶家知道,不然这戏在自家唱了半天,人家一眼没瞧见,再多的心思也没用。
这来回较劲,竟然磨了半个月。
叶家那里不肯再拖,最后一次来时,可不像前几回一样暗示些什么,言辞之中已经狠绝起来了。
大赵氏还要拖,她清楚,常郁晖快出来了。
二月二,龙抬头,原本是个好日子,楚维琳却不太痛快。
常郁晖就是在这一日回到家里的,府外摆了火盆,楚维琳不以为然,要驱妖魔鬼怪,常郁晖本身就是。
常恒翰还停职在家,晓得风声紧,只摆了简单的家宴。
楚维琳丝毫不待见常郁晖,这几日她小日子,干脆以此寻了借口没有过去。
常郁昀倒是去了,回来后见楚维琳半句不问,他也没有说,只是夜深人静时提了一句:“在松龄院里跪了两个时辰,我估摸着明日就直接去叶家跪了。”
楚维琳撇了撇嘴,这倒是意料之中的。
常郁晖要去叶家,常恒翰都要过去摆姿态,叶家二老爷那儿,不就是想着彼此留个台阶,只要常郁晖悔悟,这事就略过了吗?
好在,叶老太爷不会是个糊涂人。
翌日,常郁晖是要去叶家负荆请罪的,可叶家不是省油的,真叫人在府里跪上半天,自家还能说出什么硬气话来?干脆不放人进门。
只是,叶家那儿还是低估了老祖宗的决心。
这一日,宝莲不当值,便领了对牌出府去看望秦妈妈,才走到半途,就听见些消息,上元时犯了事的常家六郎跪在了叶家门外。
宝莲的眼皮子突突跳了几下,常郁昀和楚维琳说话时是避着底下人的,但那时几个贴身的大丫鬟都会轮流在中屋守着,多多少少会听见一些,宝莲也听见过,都是自家奶奶关心叶语姝的事情,楚维琳和叶语姝关系好,关心也是情理之中。
听了这样的消息,宝莲心说不妙,急匆匆就往叶家那儿走。
叶家在青石胡同里,这里都是世家大宅,来往的都是贵人们,但也有百姓走过,好端端跪了一个人,怎么会不引人注目。
瞧的人多了,这身份哪里会瞒得住?
宝莲挤过去一瞧,那跪得笔挺的不是常郁晖又是谁?哪里还管周围人说什么,扭头就往常府里跑。
霁锦苑里,楚维琳正在和流玉说着事情,外头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宝莲便掀了帘子进来了。
楚维琳一愣,她晓得宝莲今日出府了,没想到她这会儿就回来了,还是这般气喘吁吁,大冬天却出了一脸的汗:“怎么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宝莲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喘着,也不管流玉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回避,开口就道:“六爷跪在叶府外头,听说是叶家没放他进去,跪了大半个时辰了,好多人都瞧见了。”
楚维琳瞪大了眼睛,细细想了想宝莲说的话,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常郁晖会这么做,肯定是老祖宗要求的,而理由么……
有一瞬间,楚维琳想,她是不是误会了老祖宗的意思,可越是冷静,越是心寒,老祖宗这一手,未免太狠。
常郁晖和叶语姝的娃娃亲,往来的姻亲们是知道的,但市井百姓,不瞧见那大红的嫁妆出门,哪里分的清楚?现在常郁晖往那儿一跪,只要不是个傻的,谁会不晓得这两人是定了亲的。
之前的事情是难看,常家丢人丢大了,这避不开越不过,要是藏着掖着就能把常郁晖的丑事弄没了,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