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尴尬的缩回手,“我以为你是恨她们母女,现在看来是我糊涂了。”
“我是恨她们,可是你有在乎过吗?”
“你最该恨的应该是我。”
“所以这二十年,我从来没有想过回来。”
顾老十指纠缠,他咬了咬牙,声音嘶哑着:“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你希望我如何回答?”顾琛易反问。
顾老仓皇的低下头,看着身前氤氲开的影子,眉头微蹙,“你恨是应该的,我的确错的太离谱。”
“父亲,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跟林瑜晚结婚吗?”顾琛易苦笑道:“因为她和我太像了,她懂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一个人,她也跟我一样虽然口头上说着恨林嘉承,可是终归血浓于水。”
顾老诧异的抬头望着他,“你是说——”
“你好好的陪陪母亲吧,她等你主动来看她等了二十几年了。”顾琛易站起身,将木匣子放在墓前,缓步踏下台阶。
顾老坐在墓碑前,回头看着墓碑上那张依然年轻的面容,苏宛意是中法混血,很美丽端庄,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一个派对上,当时她穿的很简单,就像是来走过场的罢了。
第一眼,他就觉得她很特别,她对自己说的第一次也是如此印象深刻:
“我母亲教育我要记得我是一个女人,我应当时时刻刻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走在路上时,要相信自己是最美的,然后,要忘记我是个女人,我没有资格过分装饰自己,除了容颜,我还要有气质。”
所以,当天,她不是打扮的最漂亮的,更不是穿的最华丽,可是却是最有气质的。
高傲的苏小姐,有傲气的资本,她就像一颗珍珠,朴实华丽!
阳光带着暖意落在公路上,银色保时捷汇聚成一个点,最终消失在公路最底处。
公寓中,淡淡的玫瑰花香暗暗的萦绕在屋子里,一人赤脚踩过厚厚的羊绒地毯,她趴在窗台前,楼下一抹身影匆匆进入视线。
林瑜晚惶恐的急忙回到房间乖巧的躺在里面,须臾,一道身影刻意压低着脚步声推门走进。
林瑜晚瞄着眼,察觉到他的靠近过后,一把扑过去,将他拦腰抱住。
顾谦易尴尬的举起双手,苦笑着对着随后进来的男人道:“你女人太热情了,我很严肃的拒绝她,我是有妇之夫,请注意形象。”
林瑜晚霎时面红耳赤的推开顾谦易,哭笑不得的躺回被子里。
顾琛易径直上前,全然不顾一旁伫立不动的男人,坐在床边,扒拉开被子,“好了,别捂坏了。”
林瑜晚指了指他身后还待着不走的男人,小声抱怨道:“他来做什么?”
顾谦易有一种被过河拆桥的感觉,敛眉道:“如果不是被某个人拿着刀夹在脖子上,我吃饱了撑的才会跑来这里看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夫妻做出不要脸的搂搂抱抱。”
“出去。”顾琛易毋庸置疑的霸道强势声音吼出。
顾谦易一口气堵在心口,长长的呼吸一声才找回自己的神觉,他指着两人,道:“成,别没事再来找我。”
“在客厅里等我。”顾琛易再道。
顾谦易右脚绊住左脚,差点就这么被自己绊倒在地上。
随后,门在他身后被不带情面的关上,顾谦易扶额,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跑来这里?
房间内,林瑜晚做贼心虚的窝在被子里,任凭顾琛易怎么拉都不肯爬出来。
顾琛易站在床边一侧,神色凝重,“我走之前说好了乖乖的躺在床上,嗯?你是觉得我说的话没有权威性,还是认为自己可以选择不听?”
林瑜晚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就在客厅里转了转。”
顾琛易眉头一挑,“只是客厅?”
“还去了一趟洗手间。”
“还有洗手间?”
“在冰箱里掏了点零食吃。”林瑜晚小声的吐出。
顾琛易坐在床脚,掀开被子一角,手扶上她的双脚,“没穿鞋?”
林瑜晚忙不迭的将被子遮在自己头上,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复。
顾琛易不带迟疑的将被子掀开,自上而下的打量着犯罪过后还不肯承认罪行的女人,声音严肃:“今天吃了三餐外,不许加餐,不许出门,不许下床。”
“……”林瑜晚慌乱的爬起来,抓住他的衣角,“可不可以再加一餐?”
“嗯?有意见?”顾琛易问道。
“我前两天食不知味,饿了两天了。”林瑜晚委屈的撇嘴。
顾琛易心口一抽,捏住她的小手,“那就加一餐。”
“能不能再加两个饭后甜点?”林瑜晚呼哧呼哧的眨着两只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等待他的回复。
“要不要再给你准备一些零食?”顾琛易问道。
林瑜晚蔫坏般低下头,“我会饿的,你儿子也会饿的,饿着他没关系,饿着我你不心疼吗?”
“……”她这是认准了自己会心疼了?
“更何况我就吃点东西你就苛待我,说出去让人知道堂堂顾三少不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吃饱饭,天理何在?”
“……”
“都说饭后要散步,他还不准老婆消食,万一消化不了,该怎么办?”
“够了。”顾琛易蹲下身,忍俊不禁的捏住她的下颔,“看来无论我提出什么惩罚,你最后都有理由推翻,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这些话?”
“这段日子我可听话了,只是你,你才是不听话的那一个。”林瑜晚骄傲的扬着头。
“所以是不是应该惩罚我才对?”顾琛易靠在她腿上,“说吧,你要怎么惩罚我?”
林瑜晚轻柔的拂动着他的发梢,“你是不是去过莫家了?”
顾琛易身体一滞,微微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你身上有一股很淡的烛火香,你说过你母亲不喜欢香烛,所以你不可能会在她墓前点香烛,你身上的那股味道,应该是从莫家带出来的。”
顾琛易忍不住的搂紧她,“我去看过他了,没有找到尸骨,莫家用了他曾经的军装做衣冠冢,25号下葬。”
“不是说前天吗?”林瑜晚愕然。
“莫子遗言里写着要我为他披麻戴孝。”
“……”林瑜晚忍住差点失口而笑的冲动,问道:“莫誉毅他、他让你——”
“莫家觉得很唐突,虽然没有强硬要求我这么做,反正他膝下无子,我就送他一程吧,这是他最后的愿望,希望是由我亲自送他下葬。”
林瑜晚抹去他眼角趟过的泪痕,“莫誉毅,我一直以为他就是那种天生豪放不羁的痞子,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传言都是关于他闯了什么祸,打了什么人,更是毁了什么珍贵物品,现在,因公殉职,他其实是骄傲的。”
“是啊,那小子终于风光一把了。”顾琛易站起身,整理好外套,温柔的替她套上披肩,“饿了吧,出去吃点东西吧。”
“你让我出门了?”林瑜晚感觉幸福来得太快一时之间只剩下怀疑他会不会再次出尔反尔。
顾琛易勾唇一笑,“你都说了不让你出去是不道德的行为,既然如此,我一定改正。”
林瑜晚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看着他,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想吃什么?”顾琛易推开卧房门。
顾谦易扑过去,如风而至,“锦嵘刚刚来了电话,说在御膳人家定下了位子,问你们去不去?”
“也对,是应该过去给锦嵘解释解释了。”顾琛易笑道。
御膳人家前,一行人秘密进入芙蓉厅。
包间内,顾锦嵘早已落座,面色凝重的看着进入视线的几人,将手中的报纸送上前。
席邵宇不敢吭声的坐在她身侧,就如一个犯了滔天大罪的孩子,等待着自家主人原谅。
“新闻出的还真快,一天时间而已,连这些小报纸都是满屏霸占着头条。”顾琛易替林瑜晚脱下外套,不以为意的说道。
顾锦嵘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以为你们只是让我帮你们救出池溏,没想到却是你们背地里设了一个又一个连环计,我现在不仅没有妈妈了,我发现我连家都没有了。”
“胡说,我们难道不是你的家人?”顾谦易倒上一杯酒,“锦嵘啊,你别去想那些新闻,现在虽然岳珊入狱了,你的身份在顾家是有点尴尬,只是我们都是你的亲哥哥,难道还会不认你不成?”
“你们还会要我这个妹妹吗?”顾锦嵘眼眶泛红,“我妈妈做出那种事,你们还会要我吗?”
“为什么不要呢?”顾琛易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眉眼,认认真真道:“你身体里流着跟我们一样的血,你姓顾,不管岳珊做了什么事,与你何干?”
“我只是觉得没脸再跟你们在一起。”顾锦嵘低下头,一滴泪落在桌面上。
席邵宇温柔的搂住她,“锦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设下的局,不是你对不起我,都是我的错。”
“其实从一开始我知道那个是一个局以后,我其实很开心的,至少你还活着,三哥没有做出那种事,可是后来事情演变,我才发现我如果要留住你,就必然失去妈妈。”
“你做了一个很难的决定,我们都知道。”席邵宇捧住她的脸颊,“你还有我,我们的婚礼也快到了,想一想,我们还有未来。”
顾锦嵘抬手摩挲过他的眉眼,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你不觉得我母亲太坏了吗,你不怕拥有这样一个母亲的我吗?”
“傻瓜。”席邵宇抱住她,将她扣在怀里。
“好了,好不容易看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顾谦易倒上红酒,一一递上前。
林瑜晚自觉的离着酒杯拉开距离,她是个无酒不欢的女人,曾在无数的夜店里狂欢纵容自己泡在酒壶里,现在,她闻了闻空气里浮动的酒香,82年的路易士,浓郁的芬芳悸动着她的脑神经。
顾琛易拿起酒杯抿上一口,笑而不语的替她将果汁推了推。
林瑜晚尴尬的喝上一口,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包间里有。”顾琛易瞧着她径直朝着房门走去,说道。
林瑜晚轻咳一声,“等你们喝完我再进来,不然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跟你抢杯子。”
推开包间的门,走廊上偶尔会有一两个侍应走过,林瑜晚抚了抚半饱的肚子,又有些没有骨气的想要转回去。
匆忙中,一人戴着鸭舌帽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林瑜晚重心不稳差点被他带倒,急忙撑着墙稳住自己。
男人动作有些迟疑,慌乱的扶住她。
两人目光相接,男人急忙收回手,正欲转身离开。
林瑜晚认出了他,一把扣住他来不及缩回的手腕,蹙眉道:“你——”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刘煜仓皇的想要离开。
林瑜晚快步跑到他身前,将他明显迟缓的步伐阻拦住,“你来这里做什么?刘启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允许你出门才对。”
刘煜苦笑的移开她的对峙,侧过身,将帽子越发压低,“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
林瑜晚瞥了一眼他刚刚走出来的包间,里面坐着一个人。
刘煜慌乱的往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势必要躲开女人的接触。
林瑜晚轻叹一声,看着他落荒而逃,也不再过多的阻拦。
徐濛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拿起手包走出包间,两人就这么毫不避讳直直的目光接触。
林瑜晚推开她身后的门,不请自来般走入里间,“我自然知道你现在跟他见面的缘由,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见他?”
徐濛冉僵硬的挪动脚步,合上那扇门,靠在门栏上,苦笑道:“有些事,我得问问。”
“你以什么身份去过问?”林瑜晚追问道,“你难道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顾家二少太太。”
“所以我觉得我没有资格问他什么,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毅然决然走的潇洒。”徐濛冉倒上一杯酒水,一口喝的干干净净。
“他有对你说什么吗?”林瑜晚问的很小心,毕竟有些事应该是他不愿意泄露的。
“他能对我说什么?”徐濛冉垂下目光,轻叹一声,“我们半个小时之前就坐在这包间里,我喝了半个小时的酒,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了半个小时,一声不吭。”
“一句话都没有说?”林瑜晚拿下她的酒杯,看着她面容上泛起的熏红,摇头道:“既然这样,岂不是更好吗,他没有说,你也没有资格问,就当做普通聚会坐一坐,然后各走各路。”
徐濛冉趴在桌上,满桌子的精美食物,却是食不知味,她的头重重的抵在桌面上,很重很重。
“刘家出了这种丑闻,作为公众人物,他不出来是最好的决定。”林瑜晚道。
徐濛冉怎么会听不明白,只是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去猜,想要去过问,她守了他三年啊,三年来掏心掏肺的对他献殷勤,他哪怕眉头皱一下,她都会担忧一整天,现在他出了那么大的事,自己怎么可能做到毫不过问?
“二哥也在隔壁吃饭,你要不要过去坐一坐?”林瑜晚走到她身后,瞧着自暴自弃的女人,忍不住的叹息。
徐濛冉摇头,“我现在状态不对劲,我过去只会让他们尴尬。”
“二哥不会在意这些,徐濛冉,以前咱们势不两立,现在毕竟是一家人,我不希望你做错什么事。”
“如果是以前,你现在一定会跑来我楼下耀武扬威吧,或者还会偷偷买下整块娱乐版面,连续一周不间歇重复播放这件事吧。”
“如果是以前,你知道我丈夫进了局子,肯定也会大张旗鼓替我们卖力宣传一番,顺便夸大其词搞得人尽皆知为止。”
“所以,我们这算不算五十步笑百步,都不是好东西呢?”徐濛冉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酒精上脑,她有些意识不清。
林瑜晚半扶半抱着她,“你这种性子在电视剧里肯定活不过两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果子,瞧你以前干的事,那就是人渣才会想出来的。”
“你估计一出场就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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