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大伯，您这么激我又是何必呢，您以为是我不愿意去做么，你想过让我做的这件事的难度有多高吗？”
女人的语气带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如果这么容易，我一早就达成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如果说是两年前，我或许还有几分把握，但是这两年，我离开江城已经两年多了，他……他对顾翩翩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他的心就像一颗不会摇摆的石头，我做什么能挽回他？”
“嗳！”季沛清极度之嫌弃地冲她翻了一个白眼，“我说，你长了一张叫人看着觉得蛮聪明的一张脸，合着就只是脸而已？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水泥么？你搞不定季绍霆就不能换种方式么，你不会连顾翩翩那个没脑子的丫头片子都搞不定吧？”
裹着披肩的女人沉默。
从前，她一直看低顾翩翩，她的想法和季沛清几乎一样，顾翩翩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而已。
直到两年前那一次……她失了策。
她用了最糟糕最愚蠢的方式，把季绍霆推得更远。
只是……她低笑。
胜败乃兵家常事。偶尔输一次怕什么呢？
她自然选择卷土重来，就没有想过回头之路。
季沛清见她一声不吭，只当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登时气结，从身后扯出一个档案袋。“啪”的一声摔到她面前。
阮妙彤垂着头，伸手将垂下的发丝拢到耳后，削葱般的手指灵敏地将档案袋拆开，取出里面的几页纸。
她只看了两三秒钟，整张脸就全然失了血色。
这竟然是一份亲缘鉴定报告。
阮妙彤把这份报告从头至尾读了两遍。
最终，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这对父女，严肃道，“这是真的么？季绍霆和顾翩翩是亲兄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季沛清挑了下眉，“怎么不可能，景致同顾正嵘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不是都很清楚么，为什么会觉得不可能？”
“是……”阮妙彤摇头，“伯母和顾正嵘确实……但这不代表她敢拿季氏一族的子嗣开玩笑！我幼时同伯母接触过，她根本不是这种人。她只是任性些，不成熟了些，性子有些飘忽不定，没有主心骨。但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她真的怀了顾正嵘的孩子，就算她要生，也一定会坦白，不可能能让外姓的种就这么入了季氏的族谱，乱了人伦。”
季沛清瞧见她异常激动的模样，掩嘴轻笑。
“我说妙彤，你紧张什么？景致生了野种，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阮妙彤忙收了收语气，整个人看起来平稳了一些，但她还是摇头，“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不可能。绍霆，季绍霆生得样子都和伯父那样相像，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父子？！”
“他死了二十多年了，是不是也都早已无法考证，这份鉴定报告在手，这可是顾正嵘亲手送去化验的，顾正嵘相信，就连季绍霆也相信了，你在这儿质疑什么？”季伯尧忽然道。
“不，绍霆不可能是野种……”她仍是摇头，显然是震惊太过。
季沛清瞥了一眼季伯尧，又盯着阮妙彤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心下只道父亲的语气可能太过了，他们现在指望着推阮妙彤出去当前锋，这个时候可不能得罪她。
万一激怒了她，或者不小心说了什么让她打退堂鼓的话可就糟了。
季沛清起身，走到阮妙彤那一侧坐下，还挽住了她的手臂，“妙彤啊，你别激动，这事儿是真是假，重要么？只要顾翩翩肚子里那孩子生不下来，你就赢了。”
阮妙彤捂着胸口，久久难以平复。
约摸缓了几分钟，她盯着季沛清的眼睛，问道，“你们究竟计划要我做什么，让我充当什么角色，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季伯尧笑了一下，他一直很喜欢阮妙彤这个能屈能伸的性子。
“顾翩翩目前看起来是什么都不知道，估计她爹和季绍霆都打算隐瞒她，也就是说，季绍霆没有打算与她离婚，所以……你想要夺回你的绍霆，只能对顾翩翩下手。你要让她的孩子生不下来，让她痛恨季绍霆，懂？”
季沛清道，“妙彤，我爸爸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就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你做这种小事轻而易举。是，全江城都知道季绍霆爱妻如命，那又如何，顾翩翩如果不肯跟他过了，那就自然是过不下去了，你觉得以顾翩翩那样矫情的性子，如果因为季绍霆……她痛失爱子，她还可能同他过下去么？”
阮妙彤微微颦蹙，她端起面前的已经不算太热的咖啡抿了几口。
似乎是思索了一阵，忽然笑了，“大伯的意思，只是想要拆散顾翩翩和绍霆么？我承认这是我最想做成的事情，但是对于你们……拆散他们两个人，于你们有什么好处？”
她这样毫不迂回。
季伯尧的脸色显然有些不悦。
季沛清知道既然要同这个女人合作，就根本不可能瞒住她，但她本以为这个女人会装傻，没想到她会问得这样直白。
她用淡淡的语气道，“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一直不喜欢顾翩翩，爷爷奶奶也不喜欢顾翩翩，更不喜欢她肚子的孩子，就这么简单。”
季沛清对她是很不屑的。
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季绍霆也没被她追回来。
季沛清以为她不会再说不该说的话，只会乖乖配合。
可阮妙彤却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语气丝毫不委婉，“这件事闹到最终，他们两人离婚，这份亲缘鉴定终究要落到季氏上上下下的长辈手中。季氏这样的百年望族，怎么可能让景致偷。情私生的野。种继承家业？大伯，您这是要夺权啊？夺权这事儿于我可有什么益处么，你把你做不成的事情都丢给我？”
☆、【361】今儿真乖，老公疼你，要多少钱，说吧
季伯尧的唇角狠狠抽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瞳孔冒着疑似阴狠的凶光。
他声线威严，“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情，与你有什么瓜葛？我提供了最好的机会让你同顾翩翩抢男人，我已经足够厚待你。”
阮妙彤笑意浅浅，“但是让我抢夺这个男人，代价是这个男人可能因此被踢出季氏大门，从季氏一族的族谱中被除名，换而言之——他可能会一无所有。大伯，请问，你是怎么笃定我非得配合你的夺权计划，参与到你的行动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决定不了要不要加入，所以想听我告诉你一些好处，是么？”季伯尧冷笑，“很简单，你需要想清楚你究竟想得到什么。你是想得到季绍霆这个男人，还是想要未来季氏主母的位置？如果你想要后者，抱歉，你没戏，季绍霆是景致私生的野种这件事如果永远石沉大海，那么老首长仙逝后，季绍霆自然成了季氏上下最有话语权的人，他的妻子早晚会是季氏的主母，但是那与你有何关系，那个位置上的女人永远都会是顾翩翩。”
阮妙彤脸上的笑意尽失刀。
季沛清一直在旁边观察她的神色变化，现在这时便火上浇油道，“妙彤啊，我爸爸说得没错，其实我们看着你长大，相比于顾翩翩，我们都很喜欢你，我们是为你好的，你也要信赖我们。即便他被逐出季氏又如何，你喜欢的男人难道你不了解他？以他的资质，自立门户同样可以有一番大作为，你在担心什么呢？你真的应该冷静的想清楚，吸引你的究竟是季氏主母的地位，抑或是季绍霆这个出色的男人，你是爱他的，爱了十几年，不是么？”
阮妙彤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她口吻平淡，“你们明知道我爱他，现在却要由我出手来做可能置他于死地的事情，呵，有点残忍。恍”
“你爱他，总归也要他接受，他回以你感情，这样才算值得吧。如果一直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他掏心掏肺地爱着他的小妻子，哪怕知道两人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半点打算分开的意思。阮妙彤，这样，你再爱他又有什么用？你应该知道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最容易对爱他的女人产生感情吧。在他被顾翩翩抛弃、被家族除名，在他跌入谷底的时候，你出现，抚慰他，陪伴他，这难道不足以让他爱你？”
季沛清对她说出这么一番煽情的话，一边说，一边默默打量着她的神色，总觉得对这个女人，还是要用对文艺女青年的方式，她不是特别清高么。
阮妙彤心里盘算了一番。
她大约猜出了季伯尧他们的打算。
这件事，事成则以，一劳永逸，就算不成，也会让顾翩翩流产，至少季绍霆的子嗣不会这么快出来。
只要季绍霆没有在短时间内生出一个儿子，季伯尧这长子一脉就还有机会。
季伯尧这个算盘打得极美。
就算失败，他也可以用维护家族血统的说辞争得长辈的谅解，而季绍霆……只要老首长和老太太还在世，他就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的大伯赶尽杀绝。
所以季伯尧赢则赢了天下，输也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倒霉的只会是她。
……
阮妙彤露出她习惯性的得体微笑，“好，我答应，我帮你们做事，”略一停顿，她又道，“只是，我有两个条件。”
“你讲。”
“第一，我需要得到保护，如果顾翩翩那边出了什么大事，保不齐季绍霆会想杀了我，所以，我需要保护。”
季伯尧略一沉吟，道，“一旦出事，这份亲缘鉴定就会出现在老太太面前，到时候就不是你令顾翩翩丧子，一切都是老太太的旨意。”
阮妙彤笑笑，又道，“第二，我需要经济上的保障，如果日后有人报复我，比如顾翩翩，我需要一笔钱支撑我去国外过与我匹配的生活。”
季沛清一惊，没想到她竟然开口谈钱。
当年多少公子哥趋之若鹜的阮女神不是又淑女温婉又特别清高么？
她问：“你要多少？”
“五千万。一分，也不能少。”
季沛清脸色大变，“你开什么玩笑，不过是叫你到顾翩翩面前说几句话刺激她一下，你居然狮子大开口。”
“我只有这两个要求，如果两位不同意，那便作罢，今日就当二位并没有来见过我，明日我就回国。”
“你……”
“可以，明天你就会收到这笔钱。”季伯尧却不理会激动的女人，忽而道。
阮妙彤起身摆出送客的姿态，微笑道，“不急，我会让律师拟好我们之间的协议，明天寄过去给您签了，之后您再把现金支票给我。”
……
车上。
“爸，为什么你要答应给她那么多，至于么？”
季伯尧嗤笑，“浪蹄子一个，迟早死在我手上。”
……
翩翩有两天没见到季绍霆了，只是早晚通个电话。
这日下雨，她在家里头歇着，下午约了林姒帮她请的那位医生做检查。
但是她突然接到了姚老教授的电话，说是叫她去面试，美国律政高校的几位名师专门来华旦给学生面试的机会，姚老教授貌似特别器重她，翩翩还记得上次她好像还没有具体回绝人家，只说要考虑，这次还是应该去一下，然后和姚教授把话说清楚。
……
她梳化好准备出门的时候林姒已经过来了，见她要出门很惊讶，“你去哪里呀？咱们不是要去医院么？”
现在距离和医生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林姒就陪她一起去学校了。
翩翩参加了面试，似乎效果还不错，姚老教授看着她的目光充满赞许。
出来之后姚教授问她，“怎么样啊小顾，考虑好了没有，这个名额我可一直替你留着呢。虽然我知道你结婚了，但是你还年轻嘛，不必这么早以家庭为先的，这个年龄应当学业为重，出去读研究生回来也就是一年的事情，你应该不会有太大顾虑吧。”
翩翩本来还发愁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他，但现在他这样说了，她倒觉得应该实话实话好了。
她的小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有些歉疚地道，“姚教授，我特别感谢您对我的赏识，只是……我觉得我已经到了该以家庭为先的时候，因为……我怀孕了，我肚子里有了宝宝。”
“……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姚老教授有些震惊，大约没想到现在还会有女孩子这么早就生育。
“那，既然如此，当然是孩子比较重要，小顾啊，老师祝你一切顺利。”
“好的，到时候孩子的满月酒还希望您能赏光。”
……
从学校出来，林姒驱车在去医院的路上。
她明显感觉翩翩面试过后的心情似乎特别低落，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过了十多分钟，她终是忍不住问，“你怎么啦，好像不大开心，难道……你真的很想去美国进修吗？”
翩翩摇头。
她不是因为这个失落，而是因为……
“姒姒，我打个电话。”
……
她拨了季绍霆的号码。
他很快接起，声线温柔，“翩翩，午餐用过了？”
“嗯。”
季绍霆听着她的声音也觉得有些不妥，便问，“乖乖，怎么了？有事儿吗？”
“……”
翩翩许久才出声，她说：“老公，没什么事，我就是想你了，很想你。”
听筒那端传来男人愉悦的笑声，“怎么今儿这么乖，对老公浪得这么自然？可是有事相求么？要我做什么，是不是想买什么限量款？说吧，要多少钱，老公给你。”
翩翩拼命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并不能看到她摇头。
她咬着唇开口，“不是的，我就是突然，突然很想你。老公，以后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江城同你好好过日子，我会乖乖的，不惹你生气。”
“好好好，我也想你，今晚我去顾宅看你，现在老公要开会了，先这样，好不好。”
“嗯。”
“宝宝拜拜。”
林姒见她挂了电话后，脸色好像更苍白了，很紧张地盯着她，“怎，怎么了……？”
☆、【362】怎么跟你老公撒个娇还能撒哭了？【万箭穿心】
翩翩收了线，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不吭声。
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林姒很不安，她从学校出来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这还让自己怎么平静愉快地开车？
林姒将车子在路边泊下，扭过头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