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舟出海,黄某有些怕了。”
第四十七章
曲灵风在一旁哈哈一笑,道:“丛竹岛并不很远,从钱江出海,顺风的话一日可达,上次曲某上岛一路风平浪静,无甚可怕,这次不妨仍由我来带路。”
黄药师略一沉吟,道:“如此倒好。却需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才可出发。却请道长说那第二个原因。”
神合子道:“江南尽知黄药师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请小兄弟同行,却是为破解岛上的重重机关。祖师爷为防外人骚扰,用尽平生所学,巧设机关,外人冒然上岛,万难周全。现今岛主冯哈哈也是一代怪才,对阴阳八卦之所学,不让先师。贫道对此所学浅薄得很,这二人布设的天罗地网,无论如何是破解不开的。”
曲灵风抢道:“传闻如此,却未必尽然。上次曲某上岛,却是平安无事。”
神合子奇道:“小兄弟也深谙五行奇门之道?”
曲灵风摇摇头道:“知道甚浅。那日我见启明星升起,便从巽门上岛,未遇机关,直达岛心大宅。”
黄药师和神合子均感奇怪,齐声道:“难道不想撞个正着,踏了生门?”
曲灵风也纳罕起来,喃喃道:“想必如此,真是侥幸。”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黄药师道:“只要凡人布置得出,我黄药师就破得了,这个老道长请放心。请说这第三个原由。”
神合子清清嗓子,道:“这第三个,却是简单得很。那套武学深奥无比,乃祖师晚年修为大成之后所创,必定匪夷所思。凭贫道穷一人之思,恐难尽解。见黄兄弟和这位曲兄弟聪慧之人,决非奸恶,不妨同去参详。”
黄药师哈哈一笑,道:“我倒要看看那石壁上的分身合击之术有何难解。如此倒好,明日寅时起程,晚上或可到达,黄某先去准备些物什,各位且请这里歇息片刻。”
曲灵风道:“好。我那小船随时可以起航,各位不不妨先在我这里吃饭睡觉。”
黄药师一人到临安市集转了一圈,带回一块大磁铁、一块精钢盾牌,对神合子和曲灵风道:“从古至今,那机关无外地藏利刃,弓弩射人。明日请曲兄弟用磁铁专心对付地上利刃,还请道长抵挡空中坠物。”
小蘅跑来,笑道:“你吩咐别人,那你自己做什么呀?”
黄药师故意板起脸来,道:“我要做的,却是最多。一是带好草药,防他毒气;二是当先开路,防止触动陷阱翻板机关;三是带好粮食,怕你饿坏了肚子;四要看好你这小精灵,免得乱跑。”
小蘅呵呵一笑,道:“我才不乱跑呢,你也给我安排点事情做吧。”
黄药师看看她,忍住不笑,却从怀里取出一个很大的布包来。
小蘅好奇,抢来打开,却是一大包红色胭脂,不由哈哈一笑,道:“这许多胭脂,我用到六十岁也用不完啊!大哥虽是好心,女孩子用的胭脂却不会买。”
黄药师却忍不住,笑个不停,说道:“这个却不是擦脸的。明日上岛,还请妹子在我们走过的路上撒些胭脂,做为路标,免得迷路。小妹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黄某不想让俗物弄脏了妹子的手。”
“啊?”小蘅不禁惊出声来,道,“你这人这般糟践东西?我就要拿这胭脂来画脸。今日你不帮我画,明日我便乱撒。”
黄药师怕她明日上岛乱来,也不违拗,道:“好好好,给你画给你画。”
小蘅心中一喜,眯起大眼睛,仰起头。
黄药师小指点取脂粉,在小蘅额头画起来。黄药师画技虽说高超,这额头做画,生平还是头一遭。手指一触小蘅肌肤,不免心头一荡,这少女年纪尚小便出落得如此清秀脱俗,再长几岁,必然美貌不可方物。
黄药师正自心神驰飞,小蘅突然睁大了眼睛,大声说道:“大哥画好了么?”将黄药师吓了一跳。
“哎呀!”黄药师轻声尖叫,道:“我把妹子的脸画花了!”
小蘅脸上泛起红潮,道:“你气死我了!”说着跑去照镜子,这一照之下,却转怒为笑。那眉尖额头,画着一只美丽纤巧的蝶蛱。
镜子里面又映出黄药师轩疏俊逸的脸庞。小蘅脸一红,羞赧道:“黄大哥真是坏死了!”
曙光未露,兰舟轻发。
海上风平浪静,和风暖暖。四人一路说笑,及至日没,前方海面隐约现出一处岛屿。
曲灵风大声叫道:“便是那里了,再过一个时辰,即可抵达。”几人站在船头,兴奋得手舞足蹈。
黄药师笑道:“正好天黑,当不会被人发觉。我们在沙滩树林里休息一夜,明晨还是见太白星升起即从巽位登岛。”曲灵风又划了一阵,到了丛竹岛,推小舟到沙滩上挖坑埋好,免得被潮水冲走或是露出马脚,说道:“上次我来就从这里上的岛,这次我们就在左近休息。”众人不敢远走,吃些随身带来的干粮,就在沙滩边草木丛里合衣而眠。
黄药师不敢睡熟,等到启明星刚刚从东方升起,晨曦微露,便唤醒三人从巽门上岛。四人不敢走快,一路小心翼翼摸索前行。黄药师取出一个小铁盒来,从里面取出一支短香,挥起火折点燃,夹在指间,道:“这支香正好可燃一个时辰,待香烧完,若不能走出迷阵,无论如何先返回小船那里,另找生门,切记不可妄动。”
第四十八章
走过脚下银色沙滩,前面是一条小径,两旁竹林茂密,葱翠掩映,一片昏暗,阴风裟裟,显得妖气十足,令人战栗。黄药师挥舞一把短刀开路,一步步慢慢踩实了再往前走。曲灵风磁铁探路,也是十分谨慎,神合子提着盾牌,十分警觉,惟有小蘅轻撒红色胭脂,不以为然。
“咦?”曲灵风突然叫了一声,原来那磁铁猛然往下一沉,失声叫道:“下面有铁器。”
黄药师道:“莫乱动。”挥刀砍了三根竹子铺在路上,又道:“踩着竹子走。”四人踏竹而行,却是无事。
走出不远,又听“丁丁当当”几声脆响,暗藏在地里的几把刀子被磁铁吸了上来。曲灵风摇头叫道:“几日前我上岛时,却没这般花样。”话音未落,神合子大叫一声“不好”,却是脚下绊蒜,带动地上一块岩石触动了机关,斜刺里射出一道竹排,竹尖锋利,风声虎虎,幸亏神合子眼明手快,盾牌封堵得快,否则四人定然穿胸破肚。
黄药师凛然道:“道路不对,今日巽位却是死门,我们撤回,改走离位。”
四人没走几步,便连遭凶险,实不敢再往前走,慢慢退了回来,改走离门。这离门却是一路畅通,小径花香鸟语,疑为世外,竟无有半点凶险。这丛竹岛却是极大,走了快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岛心,绿竹掩映之间,现出几座屋宇,四人转来转去,却无论如何走不到屋檐下面。
黄药师心下奇怪,眼见那房屋就在眼前,为何没有了路?低头看小蘅做的路标,斑斑驳驳的一地红粉,显然这路转来转去走了多次。眼见手中熏香就要燃尽,心下一急,骂道:“不知冯哈哈那老鬼在不在岛上,倒不如一把火全给他烧了,看他还在不在这里弄玄虚逞本事。”
神合子哈哈笑道:“走不出竹林破不了迷阵,便要放火烧岛,只怕小兄弟才没有真本事。”
曲灵风道:“先撤回吧,时辰一过,来路想必封了,定然危险得很。”
黄药师凛然道:“明明已经到了,怎能返回?那遗刻当真在前面房间里?”
神合子哈哈一笑,道:“那房舍中有一处叫做死火斋,密道在死火斋地下,要看遗刻只有往前走。”
黄药师大声道:“大竹当道,我便砍了它!”说着挥动短刀,砍倒当道的几根竹子,耳边听得“吱嘎嘎”几声响,竹枝瑟萧乱摇,几棵翠竹生了脚一般乱动了起来,显然是机关又被触动。
曲灵风叫道:“不好,快撤!”
话刚说完,那竹已然静止,惟竹叶飘零,飞舞下落,煞是好看,面前竟闪出一条石板路来,小路绕过一座竹亭,直铺到前方屋宇。
黄药师哈哈一笑,道:“冯哈哈真能吓唬人,险些被他蒙住,原来只需给他几刀,他便老实让路啦。”说着大踏步朝前走去。那屋舍内显然无人,否则怎会听凭黄药师等人这般喧哗吵闹。想那岛主冯哈哈到中原寻找密钥不知去到几时才能回转,其唯一的弟子武眠风又被黄药师打伤,此刻定是在找寻师父,偌大的的丛竹岛却是空无一人。
一轮彤彤红日从东海升起,霎时金光四射。四人在那几间精致瓦舍中找到“死火斋”,便跳窗而入,那屋舍却是干净整洁,众人不敢乱动。
神合子取出一把很大的铜钥匙,铜钥普通得很,黄锈斑斑,并无异处。四人又在死火斋四周墙壁摸索,终于在隐蔽的墙角找到锁孔,神合子道长将钥匙一插一转,地面一块青石立时松动了。
四人惊呼一声,推开大石,里面现出一个黑洞洞的甬道,阴暗潮湿,霉气扑鼻。待放了一会霉气,曲灵风找来火炬点燃,当先走下洞去。
甬廊只有几步,路口一转,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石室,四壁黑漆,地上却是细沙青苔,十分滑溜。
曲灵风火把照亮,见那石壁上果然刻着无数行大字,虽不规范,却是银钩铁划,刚健有力。
曲灵风找到口诀开头,第一句却是“潜龙入岫归真源,收云揽月自沉胸。”再往后读了几句,便直摇头,一句也不明白。
黄药师默念了几句,也是不大明白,隐约是道家修为之法,心中暗想,自己对道家所学终究肤浅,倘若王重阳来到这里,必定比我读懂得多。
神合子呆呆出神,过了片刻也是摇头叹息。
少女小蘅扑哧一笑道:“高深的功夫必定不能谁看了都能学会,不妨住些时日,参悟几天。小蘅到外面看着,看有没有船上岛,免得主人回来。”说着转身出洞。
三人打坐运气,冥思苦想,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神合子等人只得出了洞来,胡乱吃口东西又进洞面壁沉思。
小蘅走进来道:“那岛主若是夜间回来,必执火炬照路,我们只要轮流放哨,不至被他逮到。”
神合子道:“该当如此,他若果真来时,我们先毁了壁上武功,合力斗他一斗。”
小蘅说道:“打不过就快跑,你们会武功我却不会,到时候可别丢下我。”
黄药师等人人听了,都是笑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接连数日,白天小蘅煮饭了望,晚间神合子、黄药师、曲灵风轮流守夜,均不见冯哈哈返回。想那冯哈哈定是寻找密钥走得远了,此刻说不准人在何处。
第五日风暴突然袭来,狂风大作,大雨如注,三人谁也没去守夜,竟也一夜无事。
到第六日清晨,海面上隐约现出一个黑点,直朝岛上漂来。小蘅一惊,待黑点逼近仔细看时,却是两个人扶着一块舢板朝丛竹岛游弋过来。二人漂到岸边沙滩竟然不动,显然力竭,只因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小蘅连忙去洞中召唤黄药师三人,三人心中骇然,莫非岛主冯哈哈与弟子武眠风回来了?
四人掩好地洞,屋内物事均保持原貌,随后退出死火斋。岛心离海边尚远,也不十分着慌。黄药师察看了生门,带人下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海边。
海边那二人仍然匍匐在沙滩上动也不动,看装束其中一个却是女子,另一个是青年武官打扮。众人心下奇怪,不是冯哈哈,却是谁人呢?
黄药师却是不怕,当先走近,见那女子却是素面朝天,一望之下,不由得呆了。这人不是岳诗琪是谁?分别一年有余,没想到孤岛重逢了。黄药师连忙扳转那青年武官,却正是岳见龙。这兄妹缘何流落到此,一时间却想不出因由。
那岳见龙身子一动,竟然转醒,睁眼看到黄药师,嘴角一动,似是一喜,颤声道:“我不要紧,相救舍妹。”
黄药师把他放下,伸手去探岳诗琪鼻息,气若游丝,人是昏迷不醒,待仔细查看,却是呛水过久,实无大碍,又探看岳见龙,也是如此。
黄药师转身走到竹林里,片刻回转来,手里拈了各色的花瓣,捻成药丸分给岳见龙、岳诗琪服下。
小蘅好奇,道:“这是什么药?分明就是花瓣嘛。”
黄药师道:“这丛竹岛却不一般,琼花瑶草多得很呐,这些花瓣都是难得的好药。”
小蘅却还不信,问道:“那你这药丸叫什么名字?”
黄药师一乐,道:“这个方子平常得紧,没有名字。”
那岳见龙水性却是极好,那日与黄药师钱江弄潮不相上下,此时已无大碍,这岳诗琪却是依然没有醒转。黄药师望着她那张俏脸,娇艳如花,美得叫人不敢逼视,不免心旌一摇,昔日岳诗琪的一笑一颦纷纷从脑海里涌现出来,原来自己这一年多来不曾忘记她,此时重逢,心中登时欢喜无限。又想到那日孤山云亭若不是自己一声吼,便不会有西湖劫舟骂帝,也许不会被她误会,就不会被她视做小贼。英雄大会上岳见龙原谅了自己,却不知这岳诗琪心中到底有没有原谅自己。不管原谅与否,早先心中的嫌隙隔阂却是永远无法平复如初的。想到这里,不由心头怅怅。
黄药师正自发呆,岳诗琪轻“嘤”了一声,二目活转了来,口中叫道:“哥哥……”岳见龙正自端坐运气,听她吆唤,心下大喜,叫道:“好妹子,哥哥在这里,没事了。”
岳见龙抬头对黄药师道:“多谢黄兄相助。”
黄药师轻轻摇头,道:“我与岳兄义气相期,不必客气。”
岳诗琪“呼”地坐起,看看黄药师,道:“原来是你。”
黄药师见她无恙,也记得自己,无比欣慰,道:“诗琪,是我。”
岳诗琪一歪头,厉声质问道:“去年大军北伐,你为何不去?”
黄药师一呆,万没想到别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心下茫然,却是无论如何回答不出来。岳诗琪见他不答,越是变本加厉,道:“怕死鬼。亏我三哥当初在武林大会上让着你,真是让错了!”
黄药师喃喃道:“你为何这般对我?我何处对你不起?”
岳见龙连忙圆场,道:“黄兄莫怪,小妹出嫁之后,这脾气变坏了不少。”
岳诗琪脸却一红,低声道:“三哥又胡说。”
黄药师头“嗡”的一声,岳诗琪已经嫁人了?自己与她虽无山盟海誓,却有爱慕之心、暗生情愫,一听这话,心里却是一寒。转念一想,倒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