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依,没有我的准许,你竟敢……”
缓缓从喉间震出话语,嗓音嘶哑的厉害,裹着不知明的情绪,秦正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呼吸粗重的不成样子,怒意卷着悲痛蜂拥而至,疯狂的撕扯着心脏。
下一秒,他跨步停在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这个女人上个月和他耳鬓厮磨,前些天将他出卖,薄情寡义,今天躺在这里,冰冷僵硬,面目全非。
连质问的机会都不给他。
低低的冷笑声裹着血腥味,“既然费尽心机跑了,就该躲在某个角落里担惊受怕,去过你所谓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走?嗯?”
秦正突然把白布往下拉,看见了女人左侧锁骨的一颗朱砂痣。
那是他最常流连的地方。
垂在两侧的修长手指不知何时收拢,攥成拳头,指甲刺进掌心的纹路里,一根根骨节凸起,泛白,欲要冲破那层薄皮,鲜血淋漓。
良久,秦正闭了闭眼,十指松开,他转身出去。
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里面的死气与阴冷。
走廊静的过了头。
在场的都没有抬头直视出来的男人。
白斌的眼睫盖住眼底,裤兜里的手不再抖了,像是终于放心了什么。
管家的眼底一片伤痛,“先生,节哀。”
见好友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薛五拧着眉毛,不管唐依依是他的秘书,佣人,床|伴,情人,还是有其他可能,都无关紧要了。
“阿正,人都死了,就别再想了。”
“我看你不如回国,去你妹妹那里待一段时间,休息休息。”
没有回应薛五只字片语,秦正大步往前,步伐不停,有些仓皇。
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随时都会轰然崩塌,支离破碎。
目送好友离去,薛五漫不经心的挥手,“散了吧。”
局长抬下巴,陈队领着大家走了。
“薛少,那死者的尸体是不是要处理……”
薛五烦躁的打断,“急什么?”
“他开口了再处理,到时候看是进大海还是墓园。”
白斌的脚步停了半拍,又不着痕迹的接上去。
就那样近似跑的速度离开大楼,坐进车里,秦正摘掉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伸手去摸烟盒,摸了几次才摸到。
他夹住一根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然不知自己忘了点火。
直到管家提醒。
那声提醒宛如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水花四溅。
秦正的面部终于出现裂缝,他用手掌撑住额头,那股闷气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坐在前面的管家心里唉声叹气,那孩子怎么就没了……
先生即便是再恨,也会伤心吧,毕竟是陪伴了几十年的人了。
养那么多年的小猫小狗走了,还会难过不是吗?
更何况是体贴照顾,朝夕相处,经历风雨的一个存在。
管家偷偷望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先生的脸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唐小姐失踪后,先生大发雷霆,派人四处找,现在人是找到了,也活不过来了,造化弄人。
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后悔。
早些年,在唐小姐第一次执意恳求要离开时,先生如果念及情分,答应她,不强留,就没那么多事了。
也怪他,当初不把唐小姐带到秦家就好了。
倘若真往那时候追究,那错还不是他,是唐依依命不好,生在一个排挤她,可以为了钱,将她送出去抵债的家庭。
天意弄人啊。
雨刷来回摆动,司机顶着压抑到极致的气场,提心吊胆的开车,两手抓着方向盘,手心汗湿一片。
秦正的眼帘半阖,一口一口的吸着烟,缕缕白雾争先恐后的笼上他的脸庞,将一切都覆盖的模糊不清。
这些天他夜夜失眠,只有滔天的愤怒和耻辱支撑着他,将那个女人抓回来,囚|禁,惩罚,折磨,看她求饶,忏悔,讨好,说她错了,说她不该异想天开,说她是他的私有物,永远都是。
他想到过无数画面,唯独没想过是阴阳相隔。
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秦正的牙齿深深的陷进烟蒂里,脑子里闪过几十年的一幕幕,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管家带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他面前,小女孩又瘦又黑,严重营养不良。
“这是少爷,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你跟着他。”
秦正单手揉着额角,发现自己进了一个死循环里头,横竖都是那个女人。
“停车。”
急刹车声响起。
后座车门打开,秦正下车,站在雨中,背部挺直,肩头隐约颤动。
司机不敢看,管家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
☆、第3章 两年后
两年后,c市
晚上七点多,人潮汹涌。
秋老虎把这座城市卷入闷热难耐的境地。
富贵园里面,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女人穿梭在各大门脸之间,她一手拿着半串年糕,一手提着几个袋子,步伐轻快,随意。
路过一家茶具门脸,女人将剩余的几块年糕吃了,跨步进去。
店里收拾妥帖的老人连忙热情相迎,“小姑娘,你想买什么?随便看看。”
帽沿下,女人的脸消瘦,五官精致,肤色白的几乎透明。
一双风眼却是明亮,有神,流转间带着精锐的意味。
那是只有经过多年明枪暗箭的磨练与沉淀后,才能拥有的一种光芒。
店里没别的客人,老人的目光就跟着进来的女人,等她询问什么。
而女人似乎是漫不经心,并不热切。
老人以为又是跟上一个那样,进来逛一圈就一声不响的走人,他不免叹口气,看来今天又是一套也卖不出去了。
正打算坐到椅子上喝口茶,老人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细细柔柔的,很好听,“老伯,帮我把这套打包起来。”
老人的眼角堆满皱纹,“哎,好!”
女人不多话,挑了一套茶具,问了价格,付完钱,提了盒子,抬脚离开。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兴许老人是头一回碰到这种干脆的顾客,他捋了捋几根胡须,感到有些惊讶。
老人的儿子从家里带了饭菜过来,好奇的问,“爸,你站门口瞅什么呢?”
老人把手背到身后,“刚才卖了一套水云影。”
中年人一听就高兴,“多少钱卖的?还的多不多?”
老人说了一个价钱,他刚想说一分没还,就听儿子的叫声了。
“爸,你又把价格弄错了!”中年人说,“你多收了人家两百。”
老人一下子就着急起来,推他儿子,“那快,快追去,去还给那小姑娘。”
中年人四处看,都是人,“我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怎么找?”
老人愣到,他也没看清什么模样,“那小姑娘瘦瘦高高的,戴着灰色的帽子,身上穿的是白t恤,长裤,大概二十大几岁。”
衣服裤子没什么特点,中年人的眼睛快速搜索帽子,蓝的白的粉的有人戴,灰色的一个都没有。
女人的身影早已被人潮吞没。
“没发现。”中年人说,“下次再看到她,把钱给她就是了。”
“哎。”老人不放心,拿小本子记下来了,他的心里过意不去,平白无故的多拿了人家两百块钱,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好了爸,她能一分钱不还,说明根本就不在乎那点钱。”
老人的脸一板,“话不能那么说。”
“不行,你再出去找找,快去!”
中年人拿固执的父亲没办法,把饭菜一丟,撒腿混进人群里。
他两眼一抹黑,到处瞟。
好在店里的包装盒子是金黄色的,扎眼。
中年人是先发现盒子的,然后才发现灰色帽子,衣服裤子都和父亲描述的一样,他快步跑上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女人接过他退的两百,嘴里的话还在舌尖上打转,背后便传来一声惊喜。
“依依,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中年人看到面前的女人抬头,帽沿下的脸露出大半,他冷不丁看呆了,还从没见过生的这么好看的。
就是太瘦了,要是他媳妇,准会想尽办法养胖。
中年人被自己臊的脸皮发热,退后几步,又退后几步,赶紧走了。
他怕再不走,魂都能被勾跑。
唐依依的手被室友拽着,金黄色的盒子晃个不停,“婷云,我来买点东西。”
看着那盒子,刘婷云好奇的笑问,“这是什么?”
“一套茶具。”唐依依说,“送一个同事的生日礼物。”
“又是茶具?”刘婷云瞪大眼睛,“依依,你是对茶具有多痴迷。”
“上次我生日,你送的茶具,上上次,你叫我陪你出来逛街,说你部门领导他爸大寿,买的还是茶具,加上这回,都三了。”
唐依依愣了愣,她潜意识里将那份怪异丟开,“茶具不会出什么错,好买。”
刘婷云哼哼,“我看是你前男友爱喝茶吧。”
唐依依噗的笑出声,“怎么可能,我哪来的前男友,梦里都没有。”
“走吧,我请你吃水煮。”
刘婷云笑眯眯的,挽着唐依依的胳膊,“真的啊,那走吧走吧,我晚饭还没吃。”
她个子矮,在一米六八的唐依依身边,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了,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唐依依就是受不了一丁点身体接触,难受又恶心,现在她的胳膊到一半身体都是僵着的。
走了片刻,刘婷云的手机响了,她去接电话,唐依依趁机把手抽走。
刘婷云是电影学院毕业的,人漂亮嘴甜,这些年本本分分的,没走所谓的捷径,一直在各个剧组跑龙套,接一些数不上号的配角戏,经验,能力都有了,就差一个翻身的机会。
乱七八糟的跟大学同学扯了一通,她挂掉电话,对唐依依说,“明天我们约了去蹦极,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放松放松。”
“蹦极?”唐依依没兴趣,体现到脸上了,“我就不去了吧,明天我还打算包饺子吃。”
刘婷云无语的摇头,“唐依依,你比我还小一岁,三十都不到,怎么看着跟七老八十的老奶奶一样,早睡早起,天天跑小区锻炼,下班回来烧饭,消食,看八点档看一半就去睡觉,对什么娱乐都不感兴趣,你就差跳广场舞了。”
唐依依抿抿唇,她觉得自己的心老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对面的盛天会所外面,扎堆的名车里,停着一辆劳斯莱斯。
车里,身形肥胖的男人一脸苦逼样。
“薛少,这回我真尽力了,那柳怜的演技真的……没法形容,人没红,有个性的脾气就红了,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都已经有怨声了,你看要不给她换个剧组试试?”
薛五不以为意,“陈导,一部电影那么多角色,给她个花瓶当当就行了。”
“问题不在这儿。”陈导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主他不能得罪。
他得想想怎么把这破事推了,又不摊上自己。
薛五摇下车窗吐口气,余光无聊的在街上扫动,满鼻子都是灰尘,还有人气与各种味道混杂的气味。
前些日子他换了一个女朋友,就是柳怜,对方是个模特,人如其名,水做的,在他面前一碰就化了。
女人不需要太聪明,有风情就行。
柳怜跟他说自己想演戏,他就投资了一部影片。
哪知道那女人恨不得在嘴巴上戴个扩音喇叭,恨不得全宇宙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虚荣心他可以理解,炫耀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愿意,宠着完全没问题,但没想到柳怜那么不懂适可而止,太能给他惹事了,成天在他这里埋怨,剧组这不好那不好,拍戏这累那累。
一次两次,没完没了,他的耐心也差不多耗尽了。
女人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烦躁的抽了一口烟,薛五的目光霎那间停滞在一处,眼珠子瞪圆,面部肌|肉呈现诡异的状态。
呆愣在那里,他嘴里叼着的那根烟掉了下来,高级面料被烫出一个洞。
旁边的陈导没发现异常,还在那说,“我觉得柳怜可以去参加真人秀,她条件好,有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先吸粉,人气高了,对她今后的演艺事业发展有好处。”
他说完了,迟迟没回应。
“薛少?”
陈导见薛五把脖子伸到窗外,半个身子都快出去了,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自己也凑上去一点,没发觉有新奇玩意儿。
他不自觉的从嘴里蹦出一句,“见鬼了?”
薛五喃喃自语,“可不就是见鬼了。”
他深呼吸,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你说人死了,还能活吗?”
陈导,“……”
话题扯的太离谱,他的脑子一时半会都没有转过来弯。
大腿传来痛意,薛五扭曲着脸把烟头摁灭,顾不上报废的裤子了。
“几年前就死了的人,能在大街上转悠吗?”
“不能吧。”陈导的嘴角抽搐,完了还小心翼翼问上一句,“你觉得呢?”
薛五破口大骂,眼眶还是瞪着,“我他妈也那么觉得。”
所以他刚才瞥到的是什么?
他突然打开车门,揣着惊恐的心情穿过马路,抖着手伸进口袋,摸出手机打电话,舌头都打结了。
“喂,喂,阿正,我……我好像看到鬼……不是……看到她了……”
电话那头死寂了许久,传来椅子倒地声。
☆、第4章 金蝉脱壳
c市机场
流动的人群里,身姿颀长挺拔的男人迈步向前,黑衣黑裤,渗透到骨子里的冷漠高贵,夹着成熟稳重的魅力,与周遭的喧嚣浮躁格格不入。
他没带任何行李,孤身一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遮住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眼眸,两片唇抿成一条凌厉的直线,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那身摄人心魄的强大气场引来多人驻足侧目。
男人抬起一只手,露出黑色袖口下的腕表,也就在这一刻,才会显出那么一丝异样的急切。
机场出口,几个黑衣人立在那里,肃然等候。
在男人的身影出现时,他们立刻弯腰,整齐喊道,“先生。”
秦正淡淡的昂首。
几个黑衣人簇拥上去。
为首的青年额角有道狰狞的疤痕,翻着肉粉色,利器导致,一身黑衣下,身材壮硕,肌|肉喷张,他躬身打开车门,退到一旁。
秦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