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没见过,没有什么感情。
有一瞬间,唐希的心里产生过羞愧的情绪,但很快就消失了。
那时候她还小,记不清发生过的事。
后来长大了,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姐姐,有一点好奇,想看看长什么样子,渐渐也就无所谓了。
再后来,她听爸妈说姐姐叫唐依依,在秦家。
她打听过后才知道是哪个秦家。
从那以后,唐希就嫉妒她这个未曾蒙面的姐姐,为什么小时候被送进秦家的不是她。
不然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跟在那个权势滔天的男人身边的就是她唐希,而不是唐依依。
为此她甚至记恨她爸。
“唐依依,不管你怎么想,怨恨还是什么,现在躺在医院里,每天忍受病痛折磨的那个人都是你爸!”
“你的生命是他给的,没有他,就没有你!”
“而我,”唐希指向自己,“我是你妹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才二十万而已,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唐依依这时笑了一下,没有流进眼底,“的确不算什么。”
“那就好。”唐希抬起下巴,“我把卡号给你,你直接打卡上就行了,放心,这都是医院开的收据,不会多要你的一分钱。”
唐依依的脸上没有表情,“我说我同意了吗?”
唐希如同被人蒙住头打了一拳,她气的浑身发抖。
“你神气什么,不就是跟了个男人吗?”
难听的话还没开始,出现的青山揪住唐奕的衣领,拎小鸡一样,用力甩到地上。
车子扬长而去。
地上的唐希冲车子吼,“唐依依,你真要见死不救是不是?啊?!”
车里,唐依依低头刷手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一秒,她把手机砸出去,指尖轻微发抖。
开车的青山飞快的扫向后视镜,又扫向前方。
唐依依用手遮住脸,做了两次深呼吸,恢复平静。
雪下个不停,一层一层往车窗上铺盖。
车子穿过街角,离开市中心,青山又看后视镜,后座的女人歪着头,睡着了,还是那么苍白,眼睑下有着清晰的疲倦。
他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面容肃冷,若有所思。
c市,秋水山庄,银装素裹。
寒冽的大风和冷气被阻挡在门外,任它们怎么张牙舞爪,客厅依旧暖如春。
石进低眉垂眼,立在一旁。
大理石桌上摆着一壶茶,是他趁唐依依上洗手间的功夫,从她办公桌上给偷偷拿走的。
他知道自己能否安然无恙的离开,全指望这壶茶了。
秦正窝在椅子上,喝着还有些热气的茶,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石进开始汇报工作,包括唐依依白天在公司的大小事,详细到吃了多少,喝了什么。
这是他三天以来,每天必做的,也是最难熬的时刻。
秦正皱眉,“她中午没吃饭?”
石进小心翼翼道,“是。”
秦正放下茶杯,石进的心就跟着提到嗓子眼。
“她下午吃东西了吗?”
“好像没有。”
气氛突变,石进的后背发凉。
秦正又端起茶杯,抿一口茶,直到熟悉的味道在口腔蔓延,流淌五脏六腑,浇灭怒火。
“继续。”
石进暗自舒口气。
看来那茶真的管用。
待了一会儿,石进前脚刚走,青山就过来了。
“先生,唐小姐今晚遇到了一点麻烦。”
秦正眼帘没抬,“说。”
青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客厅静的能听到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
随后传来沉闷的声响,一声一声,富有节奏。
秦正敲击桌面,淡淡道,“去问候一下唐平州一家。”
“尤其是唐希,对她特别照顾。”
青山应声,“是。”
秦正摘下金丝边眼镜,捏了捏鼻梁,“她哭了?”
青山躬身说,“没有。”他看得见的角度,她没哭。
秦正挥手,青山退出去。
后半夜,房间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床头的一点火星子忽明忽灭,犹如鬼魅。
秦正阖眼抽烟,耳边响着很多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盘旋,扎根,挥之不去。
“阿正,你不就是想报复她吗,她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要让她不好过的办法多的是,其他的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
“人找到了,你又不放,如果是记恨她当年背叛你,卸下她的一条胳膊,断一条腿,丟进无人岛,自生自灭不就行了,或者设个圈套给她钻,让她背巨债,卖|进皇世,保准后半辈子都直不起腰。”
“阿正,你是怎么打算的?”
“如果唐依依身边有男人了,你会怎么着?”
“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偷窥的感觉怎么样?”
“完了,你完了。”
“哥,你爱唐依依,你知道吗?”
“有时候,自以为不当回事,其实不可或缺。”
“你爱上我了是吗,秦大哥。”
指腹传来灼痛,烟烫到手,秦正将烟按灭。
黑暗中,他的神情变幻莫测,不会有人看到。
在山庄待到第四天,薛五上门了。
“卧槽,你怎么跑这大山里来了?要不是我从管家那里知道情况,找人跟着石进,还找不到你。”
薛五踢掉门口的一堆积雪,把手从皮衣口袋拿出来,叼了一根烟,拿打火机点燃。
“要剃发出家,吃斋念佛?”
秦正交叠着双腿坐沙发上看报纸,“下辈子可以考虑。”
薛五翻白眼,他大步过去,往旁边一坐,两条腿搁茶几上,吞云吐雾,眼珠子上下左右转动。
“这里清净是清净,但也没劲。”
弹弹烟身,薛五说,“你一个人待着,不寂寞空虚冷?”
秦正抖了一下报纸,当他放屁。
把烟抽完,薛五支着下巴,调侃道,“唐依依不来,你就不回去了?”
秦正挑眉,“当然回去。”
薛五一脸稀奇,“那你这是搞什么?离家出走?”
秦正冷眼睨他,“别把我当你。”
薛五面部抽搐。
望着外头的雪景,秦正眯了眯眼眸,他需要想明白一些事。
在那之前,他不能见那个女人。
否则他根本不能冷静判断。
薛五扒拉扒拉头发,把腿放下来,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怎么想的,指望唐依依拿出一节台阶,比登天还难。
“为个唐依依,搞成这样,何必。”
秦正翻报纸,哗啦作响,“你可以走了。”
薛五又躺回沙发里,“雪下这么大,我大老远开车过来,连口茶都没有喝。”
秦正慢条斯理,“我自己都没茶喝。”
薛五,“……”
他环顾四周,“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走这几天,唐依依吃好喝好,丝毫不担心你。”
秦正把报纸一合,起身去倒水。
薛五冲他的背影问,“年三十你要在这里过?”
秦正拿杯子的动作微滞,那天他要带唐依依回曼哈顿。
“我把唐依依带来,你帮我搞垮黄家,怎么样?”
“不怎么样。”
秦正口气变冷,饱含警告,“上次因为你出的馊主意,唐依依头后留了块疤,到现在还没去掉。”
真能撇清自己,好像唐依依受伤不是你弄的一样,薛五咳一声,“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只要你答应出手。”他现在就想让黄家破产,只有这么做,联姻才会取消。
秦正跟薛五说了几句。
“成交。”
离开山庄,薛五去找唐依依。'
☆、第35章 谁给她的胆子
望成街,唐依依跟黄筱在喝咖啡。
“依依姐,你在c市待多长时间了?”
“没待多久。”
唐依依搅着咖啡,心情不错。
“这边的冬天好冷啊。”黄筱笑着说,“我来这些天,就晴了两天,其他时候都在下雪。”
唐依依说,“年后天气会好转。”
黄筱叹气,“过几天就是年三十了,也不知道雪能不能停。”
隔着玻璃窗望天,唐依依敛眉,应该不能。
这雪还没下够。
不让人心烦意乱,无处可去,是不会罢休的。
“依依姐,薛五在你们面前提过我吗?”黄筱摆出随口一问的语气。
唐依依直说,“没有。”
“我就知道。”黄筱难掩失望,这丝尴尬是她自找的,怨不得谁,“他不是很喜欢我。”
唐依依说,“也许是排斥家族联姻。”
黄筱抿嘴,“其实我也对父母从中干涉,过多的安排感到不舒服。”
她拢拢头发,“但父母不论做什么,都是为我好,想要我幸福。”
唐依依保持沉默。
理解不了。
对一个不曾拥有过亲情的人而言,也不能感同身受。
“依依姐,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黄筱喝了口咖啡,味又苦又涩,“不管他对你怎么样,你都想每天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嗅到他的气息。”
“甚至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你可以放弃所有。”
唐依依说,“没有。”
黄筱啊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唐依依的那句没有是回答的什么。
她笑笑,掩去眼中的惊讶。
还以为唐依依和秦正是有感情的,原来不是吗?
仅是固定床|伴?
黄筱再去看唐依依,少去想要攀比的心理,多了几分同情。
气氛一时陷入安静。
“依依姐也许不信,我不管薛五在外面怎么玩,只要他的妻子是我。”黄筱说,口气凉了许多,气愤道,“可他正在想方设法的从我爸的公司抢走客户,挖走主创人员。”
“他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他想搞垮我们黄家,这样联姻就不会存在了。”
唐依依的眼皮掀了掀,这才是黄筱此行的目的。
“依依姐,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只希望秦正袖手旁观。”
唐依依说了句别的,“你非他不可?”
黄筱点头,“是。”
她想做薛五的妻子,是一生的梦想,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或许是家人从小灌输给她的,那已经成了她的一个执念,必须达成所愿。
黄筱握住唐依依的手,“依依姐,你能说服秦正,让他别插手吗?”
唐依依说,“恐怕不能。”
“我只能说,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帮你。”
黄筱满脸感激之情,“谢谢你,依依姐。”
各取所需而已,唐依依是为了刘婷云。
况且她说服不了秦正。
假如薛五抛出足够令秦正感兴趣的诱|饵,秦正会祝他一臂之力。
唐依依摩|挲杯子把手,即便如此,她也有办法要薛五焦头烂额。
对面的黄筱突然变了脸色。
唐依依听到薛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依依,找你可真不容易。”
停在桌前,薛五看唐依依,“有事找你帮忙。”
唐依依说,“什么事?”
薛五扯唇笑,“边走边说。”
被当做空气的黄筱僵了僵,“薛少。”
听到耳边的叫声,薛五仿佛是才看到黄筱,“你也在啊。”
黄筱刚要开口,就被薛五打断了,他烦躁的埋怨道,“这鬼天气,雪下个没完。”
看着薛五和唐依依一起离开,黄筱坐在椅子上,她深咬嘴唇。
从来没被人那么忽视过。
她就不信,自己征服不了那个男人。
站在街头,唐依依撑着伞,“说吧。”
薛五哈口气,“是这样,我昨儿看上一女的,是个开影楼的,那影楼刚开,没生意,我跟她说我妹今天会去拍一组照片,你能不能帮个忙?”
唐依依一声不吭,审视的目光瞬间投向薛五。
锋锐,犀利,实质化。
有那么一两秒,薛五有种错觉,立在他面前的是秦正。
“行不行?”
唐依依不为所动,“你可以雇人。”
薛五咧嘴,“我泡妞,从不用那招,太低级,又俗。”
唐依依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行。”
薛五换了副嘴脸,“唐依依,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该叫我一声薛大哥,这点忙都不愿意帮?”
“薛大哥?”唐依依不冷不热道,“我叫了,你不难受?”
薛五抽抽嘴,“有点。”
唐依依忽然问,“是他的意思?”
薛五一副困惑表情,“谁?阿正?”
“我还在找他呢。”
盯视薛五片刻,唐依依说,“我帮你,可以,你欠我一个人情。”
薛五,“……”
“行。”
到头来还是他吃亏。
跟着薛五走进影楼,唐依依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深灰色阔腿裤的女人,打扮简单,利落,别有一番韵味。
薛五煞有其事的把唐依依介绍给那个女人,对方带唐依依去换衣服。
白衬衫,黑色短裙,近似学生装。
唐依依蹙眉,“没有别的?”
女人露出抱歉的笑容,“影楼刚开,其他服装还没送过来。”
后悔了两三分钟,唐依依换上衣服,长发扎成马尾,干净清爽。
薛五仿佛看到了十七八岁的唐依依。
阳光,开朗,话多,灵动,也爱笑,讨人喜欢。
哪像现在这样,一张口,明里暗里都是刀子。
变化真大。
同一副皮|囊,十几年的时间,可以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拍照的时候,唐依依始终都是一个表情,不哭不笑。
她不爱拍照,姿势到表情都是僵硬的。
拿着摄像机的女人偷偷去看薛五,表示无能为力。
薛五叼着烟,焦躁的摸了摸下巴,想到什么,他的眼睛一亮,立刻转身出去。
没过一会儿,有一只很小的白色中华田园猫蹿到棚里,好奇的东张西望,上窜下跳,调皮又机灵。
看着那小猫,想到家里的富贵,它小时候也是那样,很小一只,放在手心里窝着,特别可爱,唐依依抿着的唇角不自觉的弯出一个弧度,笑了。
咔嚓声不停的响,将那一幕永远定格。
薛五打结的眉毛一松,搞定。
天黑前,那些照片出现在秦正眼皮底下,他深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烟雾缭绕,秦正半阖眼帘抽雪茄。
他深邃的眼眸锁住其中一张照片,透过照片,禁锢那个笑意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