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从天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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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从天外来-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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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两天,三天……

    自上路后第五天起,就慢慢有人倒下后就再没有站起来。

    那些解差们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习以为常确定人确实死了后就把人往路边一推,名册上勾掉名字后就拍拍手大咧咧地走了。

    虽然早就有过心理准备,可当可贞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生命就这么消逝自己眼前时,还是整个人瞬间就冻成了冰块,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难受,连心都不会跳了。

    虽然只看了一眼就被林氏捂上了眼,可这个场景就像松子眼神和碧色小袄一样,清清楚楚留了可贞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人抱着亲人尸身不肯走。有人想求了解差给点时间,起码让那些人有个安身地方,不至于曝尸荒野。可话刚出口,就被那些解差兜头兜脑抽了一顿,去了半条命。有人反抗,直接被七八个解差围着,滚打脚踢,不消数下,一命呜呼。

    可贞红了眼。来了这么多天,管可贞一直心里告诉自己告诫自己,自己来到是个怎样社会,可当亲眼目睹时,还是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认知是多么浅薄苍白。

    也就从这一天起,可贞再没有睡过一次安顿觉。

    第六天,朱氏走不了道了。她脚本来就冻伤了,现是烂得厉害,寸步难行。林氏并秦管家大儿媳秦大婶子一路搀扶着朱氏。可贞仪贞於贞三人一道走,后头跟着自贞维贞。谈氏带着顾仲贞小兄弟俩一道走。顾仲利则一直跟着秦管家。

    第八天,听说计氏已经连口水都咽不进去了。隋嬷嬷含化了雪,一滴一滴地喂给计氏,计氏还是咽不进去。

    可贞对计氏感情一直很复杂很微妙,不过此时,可贞真心佩服计氏意志力。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病痛折磨让她短短时间里就瘦脱了形,可她还是全凭着一口气若游丝呼吸撑到了现。

    如果之前她没有想着寻死,而是如现这般坚强活着,是不是就不会害了这场莫名其妙病了?

    仪贞左手牵着於贞,右手牵着可贞。三人肩并肩一脚深一脚浅地迈着步子。地面很滑,三人已经摔习惯了。可贞於贞是偷偷笑言,若是下坡就省事了。

    仪贞把自己当做於贞一样照顾,倒叫可贞有些汗颜。来了一个多月,虽然可贞已经基本习惯了林氏照顾,也习惯了自己所能照顾林氏。不过对于别人照顾,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可贞还是满心不自。而且仪贞因为林氏费心照顾朱氏,所以对可贞是越来越心,也让可贞很心酸。

    行进中队伍因为隋嬷嬷撕心裂肺而停了下来,众人忙回头望去,只见衣衫褴褛隋嬷嬷连爬带跑奔这边来,向那高颧骨女人连连哭诉磕头哀求,终于求得解开了一串人身上粗麻绳。众人急急往后头奔去。

    计氏不行了,这次是真不行了。躺袁氏身上大口大口呕着鲜血,衣裳上、留着脚印雪地上,都是大滩大滩血迹。

    可贞往后头望去,一路上都有零零落落血迹,映着雪色,分外刺眼。可贞脑海里不时地闪过那些画面,身上沁出汗来,一口气悠悠荡荡地喘不上来。

    顾仲利飞奔过来扑了计氏身上,放声痛哭。这是可贞第一次见到顾仲利哭出声来。

    计氏昏昏沉沉了大半个月,终于恢复了些清明。

    众人都知道,这大约就是回光返照了。没有人说话,只是一个接一个直挺挺地跪了雪地上。

    计氏搂着顾仲利,定定看着维贞。维贞一开始还能忍着,可望着那熟悉眼眸,熟悉神情,到底还是扑了上去,喊出了“娘亲”。

    计氏原本浑浊眼神明亮了起来,可一霎霎功夫就又黯淡了下来。缓缓地抬起手,隋嬷嬷护持下,摸上了维贞脖子。

    维贞骇了一跳,下意识一脸惊恐往后一倒,都没想起来要用手撑地,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了雪地上,也躲开了计氏手。

    隋嬷嬷见状,唤了声“姑娘”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一颗心好像被人敲碎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计氏,还是因为维贞。

    计氏垂下了眼睫,手抬半空中半晌,才被隋嬷嬷握着慢慢挪了回来。计氏抬了抬眼皮,颤抖着指了指隋嬷嬷,又挨个点了点众人,尤其是维贞。

    众人都不明所以,可隋嬷嬷却好似是明白,握住计氏手,连连咬着嘴唇向计氏点着头。

    计氏好像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像憋了一口气,死死地攥着隋嬷嬷手,两只眼睛涨得要爆出来似,颤抖着嘴皮子用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来四个字,“忠孝节烈!”

    “太太”、“太太”……

    隋嬷嬷哑声嘶吼,一声比一声凄厉,到后,已几近疯狂。

    可贞随着众人茫然地磕着头,眼泪也就这么随着飘落下来雪珠子落了下来。

    凤梨话:我自己也写得挺难受,总感觉想表达东西表达不出来,真是憋慌。还是笔力不够啊,有些丧气。也不好意思求了,捂脸!明天想继续双,可是明天过节,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其实我发现,越是节假日,能挤出来时间越是少,再次捂脸!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崇文门

    第二十三章崇文门

    计氏死了,就算见过死人已经不止一个了,可是可贞还是一如当初恐惧冰冷。

    一遍一遍地默念着计氏留下来后四个字。其实计氏那四个字根本就是说喉咙口,就跟着漫天雪花一样飘忽,可听看众人眼里却好似千斤重。

    看着被隋嬷嬷抱怀里计氏,可贞眼泪越来越多。不知道是哭计氏,还是哭自己,抑或是哭多人。

    对于计氏,可贞是有气有怨。可是说到底,又能有多气能有多怨?毕竟计氏对可贞而言也就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点罢了。

    抄家籍没想让大家守节自缢,可贞是怨,可到底不还是活着吗?几次三番争对自己和林氏,可贞亦是是气。可那气也只是一时心情作祟罢了,又哪工夫一直盯着计氏生气?

    况且,看着那么气若游丝计氏,抖得仿若要散了骨头计氏,再气也是有限。

    何况,不管怎么样,她以自己性命为威胁救了松子,可贞已是无气无怨了。何况现,人死如灯灭。

    可显然,那些解差眼里,人死如蚁。

    其实,自己这些人那些看惯生死解差眼里,根本就是生如蝼蚁,死如尘埃吧!

    当即就上来命令众人把计氏扔到路边去,众人百般哭求下,终于同意让计氏可以入土为安,可也就仅仅给了众人半个时辰。

    维贞坐雪地上茫然地看着众人磕头,哀求解差,可眼神却执意不肯落计氏身上。等到落雪模糊了视线,才猛地连滚带爬隋嬷嬷怀里夺过计氏,紧紧地搂了怀里,凄声哭喊着不要。

    诚然,维贞是怨恨着自己娘亲,可当娘亲就这么死她面前时候,什么怨,什么恨,都瞬间抛之脑后了。毕竟是母女,女儿对母亲情感并不会因为失望绝望而一笔勾销。

    顾仲利哭倒地上,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却自骨子里弥漫出无以言表悲恸,直戳人心。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痛哭维贞和无声顾仲利,半晌无语。可众人亦知道,这是现如今好选择了,因此没有人再多说什么,见顾仲利点了头后就选了一处所,就这么徒手凿冰挖雪挖土挖坑。

    维贞几乎哭死过去,见顾仲利点了头,猛地扑了过来,死死地拽住顾仲利衣裳,“你怎么能答应!”

    “姐,让娘亲入土为安吧!”顾仲利嘴唇已咬破了,殷殷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下来,看了眼趴跪地上两手并用卖力挖雪可贞於贞,狠狠地抹了抹脸,给计氏磕了头,便飞奔过去狠狠地挖雪。

    维贞愣愣地抱住计氏,再次痛哭失声。

    今儿是腊月二十四,正值三九。连着数十日落雪不化,早让地上雪冻成了厚厚冰。

    秦管家和两个儿子五个孙子从官道旁小山丘上找来石块,由他们砸碎冰面泥块后,秦嬷嬷林氏等女人则徒手挖掉散碎雪和泥土。

    可毕竟除了秦管家一家子并林氏众人拢共也就二十几个人,里头还有一半是孩子,还人人脖子里都挂着锒铛。管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休息,用了全身气力,可速度还是很慢。

    流了汗,流了泪,出了血,往身上抹了抹继续挖。

    渐渐地,有人过来帮忙,都是家里下人。原本个个恨不得弄死她们人,一句话不说,男找来石块,砸碎结着冰泥土。女人们跪成一圈,徒手挖土。

    可贞摘掉了口罩,每来一个人,都大声道谢。不为别,只是真心感谢。

    开始时,众人都有些愣怔。可是可贞不管,说完后继续埋头挖土。可随后,道谢人越来越多。

    管来人越来越多,可众人还是没能半个时辰内挖好。

    解差们不耐烦了,走走还能暖和些,现这么干等着确实是件折磨人事儿。何况他们还是要赶路。那些冷眼瞧着家下人也都辱骂了起来。

    又是一场哭求,顾仲利抛开了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头磕硬邦邦雪地上砰砰作响,没几记就出了血。

    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一点儿时间,众人拼了命挖出了一个堪堪安放计氏坑。

    就这样,计氏草草下了葬。

    维贞顾仲利姐弟俩和隋嬷嬷袁氏跪计氏坟前,说什么都不肯走。还是秦管家等人齐齐动手才拉着走了。

    顾仲利又给帮忙人一一磕头,有人敢受这一礼,有人不敢受。

    中有一管事,扯下身上衣料包裹住血肉模糊十指,没让顾仲利跪下去,只是一句话就把众人眼泪又逼了出来,“等我死了,若是三爷和众位能替我挖口薄坟,不至于曝尸荒野,我就心满意足了。”

    顾仲利愣了愣,“我会。”

    三个字,顾仲利说得掷地有声。

    一步三回头,可很,那个小土包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到了。

    晚上歇脚时候,虽然劳累了一天,可没有人吃得下东西。

    维贞窝隋嬷嬷怀里,整整一晚都能听到她压抑着悲鸣。

    第二天开拔,由隋嬷嬷照顾维贞,袁氏则和林氏一道搀扶着朱氏。可贞上前拉过自贞,姊妹四人互相搀扶着一道走。

    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是递铺里过。

    年三十,所有解差们都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可贞等人被锁厢房里听着外头喧嚣和远远传来零星鞭炮声,一颗心冻成了冰坨子。

    年初八下半晌,一众人终于到了京城。从莱州出来时有一百多人,可到了现,也就堪堪一百人了。

    一进崇文门,众人才意识到这次自家老爷究竟摊上了多大事儿。遍地是人,皆是如她们这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神情呆滞犯官家眷,总有十来户之多。若是再加上当地就卖掉,或者还路上,这个数量实是庞大让众人心惊。

    自有衙役交接来安顿她们,而押解她们过来莱州知府衙门衙役自是要领了公文回去复命。

    安顿好后,秦管家等人都开始搜寻起了大房消息。只能说真是无巧不成书,间壁两家人家竟都是老相识,都比顾家来早,知道也多。都说听过一耳朵,仿佛顾家大房一家子好似是被信国公府上挑去了,只剩下十几二十几个老弱病残没要,又扔回来了。

    秦管家又赶忙问主子们情况,可是这就没人知道了。

    可贞看着这些日子以来脊梁越加佝偻秦管家,可是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秦嬷嬷听闻时略略地松了一口气。可贞心下有些明白了。

    就这样,众人一连崇文门呆了三四天,仍是无人问津。每天都有人被买走,也有人被押解过来,有人就这么被抬了出去,连领草席都没有。这么来来去去,说不心焦是假。再加上每天那一点点吃食真是塞牙缝都不够,每个人都饿得摇摇欲坠。可贞并林氏攒下窝窝头一路上接济众人,现也只剩下几个了,是不舍得吃了。实饿得不行时候,就掰下一点点含嘴里。可往往刚塞进嘴里,还没砸出味道来,就舌头上一滚瞬间咽了下去,还是一样饿。

    第六天,终于有一驾双辕马车不是路过,而是停了众人面前。一时间,众人皆是脸色变了又变,霎时就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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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买卖

    第二十四章买卖

    崇文门待了这么多天,可贞等人已对自己未来有了深了解。

    若是能被正经人家买走就已经算是顶顶好了。可京城虽大,名门望族虽多,可有一半人一文钱不花,就挑走人了,剩下又并不是所有人都敢买下她们这些人。而那些敢买也早就买了,可以说已及近饱和。

    可若是这么一直拖下去,要么死,要么就是后沦为乐户、堕民、丐户……她们现所盼望,就是赶紧被人买走。就算一家子不一起,也无所谓了,能离开一个是一个。

    可贞却是打定主意要和林氏一起,所以亦是紧张不行,死死地拽住林氏衣角,心里又悲又喜,不知道将要面对是什么。

    可随后可贞又奇怪了起来,这些衙役牙人子怎么了?以往有马车路过,他们不都热情不得了吗?怎么这回子却只有两个迎上去?还是年纪轻两个。

    正可贞心下暗忖时候,马车上棉胎帘子已被挑起,下来了一位三十上下男子,胖墩墩,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嗓门极大,是一口蹩脚官话。一下车就和两个迎上去了人牙子扯了起来。

    其余那些人牙子还是仿若没有看到似,继续磕着瓜子,旁若无人闲聊,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可贞众人也有些丧气,倒不是看不上他。毕竟以她们现下场,还能看不起谁。而是因为以这些日子经验来说,大概也能看出不是什么大主顾。可贞众人都希望能被同一户人家买去,可这个人,可贞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乖乖!这一个人就得一百两纹银?到底是皇城根下,不比我们那土疙瘩。”那男子边走边嘟囔道。

    那两个人牙子脸上职业微笑越来越飘,弓着身子也慢慢直溜了起来。

    可贞心下了然,这些人都是皇城根下讨生意人精,而且是人精中人精,会就是摸人脾胃,跟红顶白,眼睛那叫一个毒,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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