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人抬起头来,冲着台阶下面的那张草席遥遥一指,立马就有他带来的人飞快地将覆在上面的白布掀了起来。
“咦——”
本来围成一圈的好事百姓,在看到白布之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全都赫然变色,顷刻间退出了一片真空地方。
而那本欲表现自己爱民如子的县太爷,刚打算抬脚上前查看,却在看了那一圈百姓避之不及的态度,又砸吧着嘴把脚收回去了。
“那……这些人可是被告?”
不去看受害者,自然也不能就在这里干站着。县太爷左右看了两眼,骤然发现了站在草席不远处,正被一群身穿粗布短打的壮汉围在里面的三少一老。
那三个少的有两个模样甚是凄惨,不是脸肿的老高,便是腿上绑着绷带嘴角挂着血丝,只有一名女子看上去还算完好,手中却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双眼紧闭的老妇。
这一帮子老弱病残,任谁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他们就是胆敢害人性命的被告。
跪在地上的那位本是早已盘算好了,如何巧妙引出那些看似无辜的被告而不引起围观的众人的猜忌,却没想到那县太爷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随便一句话便能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受害者局面搞得不伦不类。
“啊,啊,正是,正是……”
事到如今了,再说不是也不合适,只能含含糊糊的应了。
“大人,可是有人击鼓鸣冤?”
在现场气氛转为尴尬之前,终于还是有人出来解了围。
从县衙的侧门走出了一个身穿绸缎长衫、头戴镶碧玉六合巾的矮胖中年男子,手中来回把玩着一对汉白玉的滚珠,一步一摇的朝正门走过来。
侧门离着正门还算是有一段距离的,若水四人被围在几个身材高大的打手当中,视线受阻。
原本以为只会有县太爷这么一个存心拿他们开刀的幕后主使,到头来却发现,很有可能这后来出场的人物,才是此次事件真正的主导者。
“此人可能才是真正想夺我们性命的人。”
小声附在白素莲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权当给她提了一个醒,免得她在公堂之上被人三言两语哄得做出了不利于自己的证词。
说罢这些,若水便想着探出头去看看这人她究竟认不认识,可是还没等踮起脚尖来,被白素莲握着的那只手突然收紧,疼得若水差点叫出声来。
她从没想过,出身闺阁的白素莲居然还会有如此大的气力,自己的手恐怕除了被指甲划破的部分,其他地方恐怕也得不日就泛出一片青紫来了。
“怎么了,白姐姐?你没事吧?”
强忍着疼痛,若水哆嗦着问道。
只见白素莲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好像白日见了鬼一般。若水的问话她也似完全没有听到,只有收的越来越紧的这只手,几乎都要把人的骨头都捏碎了。
“白姐姐?你别吓我啊~白姐姐——”
再轻轻唤了两声,却完全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之后,若水有些慌了,她冲着白素莲的耳朵大声吼了一句,这才看到失了心神的白素莲一个激灵,缓缓地偏过头看向了她。
然而,托了这声狮吼的“福”,将目光投向若水的不光只有白素莲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看热闹的百姓,以及那个大腹便便的“主导者”嫌疑人。
“莲儿?!这,这……大人?我女儿为何在此?”
这下子若水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白素莲会变成这幅鬼模样了,感情到头来陷害她的人,竟有可能是她世上仅余唯一至亲的人。
不过……难道他确不是知情者?不然为何连自己女儿都被抓来,却是这般惊讶的完全不似作伪?
但是如若说他真的与此事无关,却为何又恰如其分的出现在这里,还在发现自家女儿与若水等人站在一起的瞬间,就确信她便是被告了?要知道之前那跪倒在地的人指证之时,他还不知道在哪里逛荡着呢~除非事先知情,否则断然不可能反应如此之快。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阴错阳差?还是……难道竟还有更深一层的隐情么?
想到这里,若水感觉自己的脑仁都疼了,疼到连手上疼痛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说话间,那白掌柜庞大的身躯已然如同弹球一般飞快地落到了县太爷的身旁,看那怒极的模样,要不是周围还站着一干闲杂人等,他恐怕都要直接去揪人家的脖领子了。
第六十六章 当堂杖刑
这下子若水绝对确信白掌柜不是在故意装样了,至少是不知道自家女儿怎么会莫名卷进这起案件中。
其实事实很简单,只是存在了些误会~
此次挑起事端的确实是白掌柜,他莫名吃了若水的亏,心中一直忿忿不平。心比天高的他一直以帝都白相的远方亲戚自诩,自然对白相的政敌大将军王少了许多惧意。不然,仅以那个窝囊县太爷的狗胆,又岂能一门心思的非要与皇亲国戚过不去。
正是他危言耸听,说县太爷与王爷结下的梁子早已无法可解,只待王爷回到京中便会腾出空来罢他的官职抄他的家。又说既然明处已无可避,那便不如与他联手做掉那害其断送了大好前程的萧若水,届时他必会准备足够的盘缠助其改名换姓隐居山林,等风头过去东山再起。
可是就算他真的唬的县太爷动了杀机,他也只是个从中挑唆的角色,具体要陷害抓人,还是得县太爷另外调派人手。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想拿人家当枪使,届时东窗事发也好有个后路可退。
他是知道自家女儿与那杀千刀的萧若水有了联系,毕竟花点坊的那场拍卖会,湘南县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他如此心急火燎的想要致若水于死地,为了就是不想自己的女儿与她有着过多的牵扯。
但是他实在是没想到,两人的感情竟然升温如此之快,萧若水居然已经举家搬到了白素莲的点心坊了!
而自此之后,误会便就产生了……
谁叫他心狠手辣,硬要断了人家全家的活路,甚至连老老小小都不肯放过。被县太爷派出去的打手可没见过他,虽然有些奇怪为何追到了地方,却发现要抓的人竟比名单上多了一个。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他的女儿也被当做漏网之鱼一并带了过来。
被白掌柜暴怒着当面质问的县太爷也是一脸的迷茫,他眼中其实只有若水一人,其他猫猫狗狗的若不是白掌柜一力要求,他才没胆量多造杀孽。至于白素莲是怎么冒出来的,他哪里知道。
跪在地上的那位自然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甚至连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胖子与自家主子有何瓜葛也不甚清楚。不过他到底是感觉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恐怕于他有害无益,便急忙打断了这混乱的局面,干嚎了起来。
“大人……这等贼人不肯承认害了我家兄弟,还请大人能快些过堂提审,早些为我兄弟伸冤。到底已经有些时日了,再不入土为安,我怕他真的会沦为孤魂野鬼啊~”
两位主事者还没成事就已有了要起内讧的趋势,白掌柜陷害仇敌却反拖累了自家女儿,一时神智不清也就罢了。那县太爷虽是窝囊,倒还不至于没脑子,被自己属下这么一提醒,马上就意识到在县衙门口绝不是互相指责谩骂的好地场,便匆匆唤了他起身,带领一众衙役扭头就往公堂内走去。
无论这县太爷官当的如何窝囊,公堂是绝对不会有闲杂人等敢擅闯的。最终那大批的百姓都被府衙大门挡在了外面,只能侧着耳朵听声脑补画面,也断了若水一贯靠着群众舆论向官员施压的手段。
事已至此,人都已经带来了,白掌柜就算再不甘,也不可能让县太爷不经提审就将白素莲当庭释放了。所以他只能强行压下了心中急怒,转到县衙后房去写自己的小纸条,伺机再行干预去了~
“呔!堂下所跪何人?如实报来?”
指着嘴里心里骂了千八百遍的萧若水,县太爷睁眼问瞎话。
“民女萧若水。”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若水虽跪在地上,却是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你可知花点坊所出点心毒人致死,此事该当何罪么?”
若水的态度令县太爷有火无处发,颇为憋闷。
“大人还未查看证据提取证人,就妄下断论,不太合适吧~”
“你……”
被不轻不重的反噎了这么一句,县太爷脸色发青,拍案而起。然而,身旁没了狗头师爷支招,他被堵了却也没办法当时顶回去,“你”了半天,最终只能憋出了三个字。
“给我打!”
“威——武——”
当堂的衙役只有零星几个,喊起来的声音也稀稀落落的没什么气势,但是要真动起手来,恐怕只一个人都能打的皮开肉绽。
“大人!不经审讯就当堂杖刑被告,你不怕世人骂你是昏官!”
被两个衙役分别掐住了两只胳膊,若水瘦弱的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但是她却一字一句言辞厉喝,不仅让行刑之人胆寒着不敢上前,竟也让身居上位的县太爷如坐针毡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打!打!!!”
若水的嘴里迅速地被塞上了一团不知从哪里翻来的破布,其发出的诡异味道让她那一瞬间都有种要昏厥过去的感觉。然而,当第一板落在了她的臀腰之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撕裂钝痛,便让她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唔——”
嘴里被塞着东西,虽然无法惨叫出声,但是喉咙处滚动着的压抑闷哼,却也能让在场的人感受到她撕心裂肺的疼痛。
与她一同被押来的几人早已都被禁锢住了,此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若水被打的血肉模糊,除了哭喊着叫她的名字之外,便再也无能为力了。
若水觉得,好像打着打着,就没有那么痛了……
她的下身已经几乎没有了知觉,也听不到来自身后的阵阵钝响,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那些越来越远的震颤,一下又一下,似乎意识也开始随着那感觉渐渐远去了。
是要死在这里了么?才刚刚下了决心要闯出一番天地来,却在几天之后就被活活杖毙了?想想还真是可笑……
“爹——爹——我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啊~我求求你!放过若水!放过她吧——”
模模糊糊中,若水听到耳边似乎是白素莲在哭喊着什么,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七章 获救
金丝楠雕花木榻,勾金银线绣制的红绡罗帐,鸳鸯戏水贡缎锦被,抱香软枕……这是一张无比奢华旖旎的锦绣罗床,但是床上之人却与这床的富贵格格不入。
她披头散发的趴伏在床上,苍白的面庞隐在青丝之后,呼吸微不可闻,整个单薄的身躯都藏在锦被之下,若不是还有个脑袋露在外面,恐怕都看不出是有个人在里面。
在屋内窗边,一男子负手立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扇骨材质奇特,非木非铜,乌漆漆的不反射一丝光线,看上去颇有分量。
“咳咳……咳咳咳……”
几声清浅的细不可闻的咳嗽声隐隐从床榻上传了出来,那原本站在窗边的男子猛地回头,只一个眨眼的工夫就立到了床边,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是关切。
“萧姑娘?萧姑娘?”
仿佛是怕惊扰到了床上人,他低声轻唤,手上也不曾贸然碰触。
青丝之下紧闭的双眸,纤长羽睫微微颤抖着,多半晌才缓缓地睁开来。
“你是……叶枫天!啊——”
待视线慢慢聚焦,若水终于看清了眼前那张模糊的人脸是何种样貌,惊喜之余刚想直起身来,却一下子扯到了伤口,疼得冷汗马上就下来了。
“别动~你的伤有些重了,现下还不能妄动,需好好将养才能不留遗症。”
伸出一只手来将若水又轻轻按着趴回床上去,顺便将从她肩头滑落少许的锦被又盖了上去。叶枫天的手下轻柔至极,好像呵护着珍宝一般。
“我,我昏过去多久了?这是哪?对了!我干娘、大哥他们呢?怎么样了?”
颦眉扶额,若水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四下打量着。待目光终于恢复了清明之后,她猛然间想起,自己刚才应该还是在公堂之上,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好像一概没有印象了。
一想到自己至亲的家人当时正与自己一样处在那种危险的境地之下,也不知当时有没有紧接着她之后再有人挨了打,若水哪还能安安稳稳的趴得住,当即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叶枫天一下子没来得及按住,锦被从她肩头蓦地滑了下来,赫然露出了光滑的肌肤。
现下再挡已经有些晚了,叶枫天眸色迅速黯沉了下来,怔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想起要避嫌,便急忙将头转向了一边,淡淡的粉色迅速从他的耳根爬了上来。
“嗯?啊——你这流氓!我的衣服呢?”
看叶枫天的诡异动作,若水也终于意识到可能是哪里不对劲了。稍一思量便觉自己的肩头处有些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居然不见了!
虽然曾经经历过一觉醒来变成了别人的感觉,但是还从未有过醒来之后未着寸缕却与一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子同处一室。所以,她疯了。
尖叫连连不说,还到处撕抓着,想着将手中能捞到的任何东西往那个男人身上砸去。
可惜她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她大肆发疯,连身边唯一能当做武器的那条软枕,也在被捞起来之后,因着没有后劲续着,也只能软绵绵的滑落在了床榻一边的地上,连人家的鞋子都未曾碰着一点。倒累得自己嘶嘶的直吸凉气,臀腰处更是泛起了钻心的疼痛。
“你这女人向来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么?”
虽是未曾被碰到一块衣角,但是叶枫天还是生气了。他现下也不再顾忌什么了,一把扯过那锦被将若水蒙头罩上,在指尖划过她略显凉薄却滑如凝脂的肌肤时,心中一荡,不过很快便又稳住了心神,指下疾点,竟直接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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