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般人,我想这完全正确。”绝不完全肯定除了先生、大先生以及杨简、雨晴公主之外的任何一人的话,也绝不完全否定这四人的任何一人的话,这是佘庆作为先生的学生早就有的觉悟——当然,这个名单可以视情况而扩大,但绝不能有所遗漏。佘庆点头肯定杨简的说法,不过略一沉吟后却道:“我认为,吴回出现在这里,除了可以隐约推出宋季胥与这关、饶之间有所交易外,更主要的原因却是他私人的。”
“哦?此话怎讲?”问出这话的是花恨柳,他虽一直未说话,不过杨简与佘庆的话他却一句不漏,一直默默在听。此时听佘庆如此分析,也不禁好奇道。
“因为我记得先生那日曾向我们说过裴谱所说,他是为了培养您的敌人才决定教授吴回的,这您是否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分化端木叶与皇甫戾师兄也是他这样做的理由。”花恨柳点头道。
“那么,若是换成您,肯将自己还没完成的作品拿出来么?虽然知道这个作品有瑕疵,知道有很多人不想这个作品被完成?”佘庆轻笑,问花恨柳。
“这个……不能吧。”花恨柳沉思半晌,最终还是不确定地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这吴回并非裴谱派来的,而是他自己跑出来的?”杨简试探性地问道。
“即使是被派来的,也不会是为了对付咱们——毕竟,公孙止意在演练中想将我们置于死地的计划也只是败在今天一天的时间内,若是故意针对我们,在时间来说是说不通的。”佘庆没有将话说得太绝对,却也指出了吴回出现的一处关键:他不会是针对自己几人专门来到昆州的。
莫非是巧合?花恨柳心中猜测,不过若真是巧合的话那也只能说他与吴回的相遇本就是上天的安排了——作为对手,不经意间碰上那么一次,说起来还真是既让人感到意外,又让人一时难以适从呢!
“可是,这与他说不说我们的真实身份有什么关系?”杨简仍是不解,实际上在她看来即便是说了,那也无非就是被笛声、公孙止意两方共同敌视罢了,但双方各自的反应却不见得都会置自己一方于死地——笛声有很大的可能就不会这样做,要知道自己几人眼下是与他一伙的,若是自己几人被迫离开,那么到时候真正孤军奋战的人恐怕就是他笛声自己了,到那时再对付起公孙止意与孔仲义的夹击,恐怕也苦撑不了几日了。
因此,即便是笛声知道了这一点,在这个时候他恐怕也会帮助花恨柳几人先躲过此事去,甚至还会为了安抚几人的心而选择与他几人站在一起……若真是这样,自己一行人与笛声之间的关系反而会因此得以巩固……
心中正想到此处,杨简忽然心中豁然:关系得到巩固?是了,这便应该是佘庆所说的原因了吧!若吴回将这几人的真实身份说出来,非但起不到分化的作用,反而会令双方短时间内更加团结,这样对于公孙止意等人来说,可是再麻烦不过的事情了。
看着杨简的表情由疑惑变得舒朗,佘庆暗呼一口气:看来这其中的道理就不必自己再说一遍了。
“这样的话我便明白了。”杨简点头,正待佘庆喜色想要奉承两句时,却不料杨简又道:“正因为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去找吴回?反正他不想说,那我们应该逼着他说出来才好,这样反而对我们有利呢!”
完了,白白劝说了。佘庆苦笑,唯有将目光求助地看向花恨柳。
“这个……大局为重啊!虽然短时间内对我们有好处,但是这件事过去之后,笛声恐怕就要痛下杀手了,到时候我们出其不意想要逃脱便不再可能,恐怕真的要插翅难飞了!”花恨柳叹口气,上前解释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狗行千里
听完花恨柳的话,杨简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说话。不过正如花恨柳所担心的那样,一旦过早地让笛声知道自己等人的真实身份,那么就会给他更多时间准备一个足以将自己一行人一网打尽的方法,这一点大家的看法倒是比较一致。
只不过……她仍想亲自去试一试,试一试若是与那吴回见了面,究竟会引发什么后果——不受抑制地,她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迫切地需要付诸实际。
正待开口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却先听花恨柳低叹一句道:“罢了,躲也是躲不开的,那便见一见吧!”
“先生!”一旁的佘庆不明白的花恨柳为何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不由惊慌着阻止道。
而杨简尚未将喜色表现出来,却又听花恨柳对佘庆道:“那什么办法呢?毕竟人家已经在大门外了……”
“在……大门外?”佘庆语气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一脸笃定的花恨柳,杨简的表现与此相比更直接了许多,听到花恨柳的回答后,脸上只是稍稍一愣,便提了剑直接冲了出去。
“等……”佘庆话未说完,却被花恨柳拍肩膀示意先不急着阻止。
“无妨的。”见佘庆不解,花恨柳轻轻摇头道:“他吴回再怎么丧尽天良,我也相信他不会对杨简如何……”
“那您……”听花恨柳这样说,佘庆先暗舒一口气,紧接着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人家不会对小姐如何,自然是因为有以往的“情谊”在,可是对待花恨柳么……或许真的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了,既然这样,若是待会儿出去,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那什么办法啊……”看着佘庆担心的模样,花恨柳心中有数,轻笑道:“不过想来暂时还不会撕破脸皮吧……况且之前裴谱说时我什么实力?现在要提高不少,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有败象才是……”
这话听上去有道理,不过细细思量也只是花恨柳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先不说如今他提升的实力能够将原本的“三十招”扩大到五十招、六十招,即便是能够如此,他却仍忘记了——或者是有意地忽略了另外一个事实——吴回这段时间难道就没有进步么?如果说对方取得的进步比他要大得多,这“三十招”的范围恐怕还将会继续缩水至二十招、十五招……到那时,他又如何有方法应对呢?
他不说,意识到这一点的佘庆也只好装作不知。
“走吧,好歹出去见一见。”说着,花恨柳当先一步出了门去,反应过来的佘庆立即也紧随两人而出。
其实,说是到了大门外,可一出屋门花恨柳便还是直接看到了吴回。由屋门向外望去,笔直的小路直达大门,而吴回正站在小路的尽头。
杨简此时也只是站在离了屋门仅仅数步之遥的小路上,剑已拔出,却根本难进寸步。
“哟,看看这是谁来啦!”再说话时,花恨柳已经完全换上了一副当时在熙州时与吴回见面的嘴脸,洒脱仍有,便是连那脸上挂起的笑,看上去也丝毫没有露怯之处。
看着花恨柳这副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模样,佘庆也只能在心中感叹:先生就是先生啊!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见花恨柳出来,吴回嘴上说得好奇,但表情却早已是一副“明知如此”的模样了,此时这样说难免就有龟缩在女人后面的揶揄了。
花恨柳不会听不出,不过他却仍然笑:“哎呀,人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觉得这话一点不假。”
“嗯?”不明白为何突然被花恨柳转换了话题,吴回脸上一愣,不明白花恨柳如此说是什么意思。
“我佩服得紧啊!”看着吴回,花恨柳边说着边上前迈出两步,走到杨简身前时才感觉到杨简之所以寸步难进,便是因为在她之前,好似又多了一堵厚重的墙。
这个东西,花恨柳再熟悉不过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堵墙只有御敌之心,没有伤人之意,那也便表示对于杨简吴回还是不想动手的。心中明白这一点,他不禁放心了许多,也借着往前的这几步,将杨简挤了身后去。
“你……”从中脱困的杨简一被挤出,不禁担心喊道,不过花恨柳却并未令她过多担心,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也旁若无人般转身,自顾自地折身走了回来。
其间不过三五步的距离,花恨柳却将自己的整个背部悉数毫无防备地面向了吴回。他走得慢,走得稳,走得丝毫没有胆怯之色。不知道为何,杨简分明能够感觉得到吴回的强大必在花恨柳之上,但此时看到花恨柳却仍然莫名地对他充满了信心。
“你佩服什么?”眉头微微一皱,吴回问道。方才困住杨简本无伤害之意,被他花恨柳化去除了可以多少估计一下他的实力有所增长外,其实吴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令他更为在意的却是花恨柳转身的动作,众所周知高手对战,最忌讳将背部空门暴露,一则受到袭击时因为少了眼睛的预判,但凭感知即使是出现微乎其微的偏差也可能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二则本身背部在遭受到攻击时人下意识地会转身迎敌,即便这速度再快,若是差了着一瞬一息,也无异于自寻死路。
花恨柳不会不知道,然而此时他将背部面向吴回,反而令吴回摸不透他的用意了:是明知道这时不会遭受攻击故作挑衅么?还是对他自己的实力有充分的自信?
越是想不明白,吴回的心中反而越是焦躁——这种感觉与将一切尽数掌握在掌中的感觉实在相差太远,让人极不舒服!
花恨柳心中虽不知道吴回到底会有什么感觉,不过能够令他起疑却也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我佩服你为人虚伪的本事果然是日近千里、可谓神速啊!”在佘庆看来,自家先生说这话仿佛就是为了故意激怒吴回一般——难道此时应该避免的不就是避免吴回发怒么?
“你!”听到花恨柳的嘲讽,吴回不禁想到当日在熙州时,两人也是因为花恨柳说了他“虚伪至极”后才大打出手的——不过,平心而论那可算不上什么“大打出手”,花恨柳当时是在“打”的这一局中直接认输了的,后来虽然与吴回也有动手,也不过是在挨揍之后及时被杨武阻止,非但不解气,还令吴回一直以来都耿耿于怀。
“哼!我明白你的想法。”脸上怒气一闪而过,吴回却没有花恨柳期望中的破口大骂、狼狈模样,反而是冷笑看着花恨柳道:“攻心战你自可省去,我来这里并不是要与你耍心眼,这一点想来有公孙止意那老家伙便够你应付的了。”
说到这里,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乐事,脸上更是笑开了花似的,继续道:“昆州落在谁手里,你来定都城有什么鬼心思我都不管……我就是来找你打架的,你打赢了我,我拍拍手就走人,绝口不提你们的身份有什么猫腻;你若输了,我也不取你性命,但是想来之后在这里你也就混不下去了。”
“嗯,听上去这条件蛮公平的。”花恨柳听后竟真是一副苦心权衡的模样,思索半天郑重点头道。
“那如何?答应不答应?”见花恨柳并无异议,吴回更是高兴,回问道。
“自然答应。”被吴回这样一问,花恨柳反而摆出了一副“这么好的条件你竟然会以为我不答应么?你脑子有病吧”的模样,向吴回翻白眼道。
“先生!”佘庆在一旁可不会像杨简一样简单地就凭一个神色乃至一丝柔情就信了花恨柳,他此时考虑的却要清楚很多——越是看上去公平,花恨柳若是应下来就越危险,为何?自然是因为两人的实力仍有不少差距了。
回想当日两人的比试也可以知道,那又有什么公平可言?一会儿比试他自己擅长的书文,一会儿自觉放弃武斗,可以说若非没有后面的意外,他整个过程都会毫发无伤,而吴回呢?在比试之前便已经被花恨柳骂的名声尽臭了——这哪里又有什么公平可言呢?况且,暗中使用迷药一类这样令人不齿的行径,自家先生又不是只有那一次用过……若真是公平的比试,花恨柳十有**是要输的。
“莫急,我心中有数。”不知道花恨柳是吃下了什么定心丸,对于佘庆的担忧并未放在心上,反而一副好心模样对着吴回道:“这么说你这次来就是专程来说这事情的了?不进来坐一坐么?”
“不必了!”吴回冷哼,“本来只是让他们传个话过来便好,只不过……”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杨简,却见对方正将全部心神放在花恨柳身上,心中又禁不住生出一股对花恨柳的恨意。“总之,明日下午我在内宫之中等着你,你准备好了直接来便是!”
“哦,好的。”花恨柳佯装不知他的恨意,笑道:“我有一言相赠,却是紧接着刚才的话——所谓狗行千里改不了吃屎,你要继续虚伪下去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过刍狗尔
这番话若说不是故意挑衅,便是连痴迷着看着花恨柳的杨简也不会相信的。
原本转身正准备离去的吴回听到这话后便如同钉子钉住一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佘庆甚至感觉除了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吴回什么都没有做,连呼吸也仿佛在短时间内停了下来。
他紧张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吴回,生怕对方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势不可挡奔袭而来。不过,令他纳闷的是,就这样过了约莫十息工夫,正当佘庆渐渐受不住这种压抑沉郁的气氛,正要忍不住上前将花恨柳拉回来时,令他精力瞬间集中的事情发生了。
吴回动了!
然而,这层紧张也只是一闪而过,吴回动却动了不假,不过却是有意与之前停滞的动作衔接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去。
“什么啊,竟然比着原来能忍了不少……”花恨柳看着渐渐走远的吴回,不禁失望地抱怨道。
只不过,他话音刚落,便听佘庆在一旁大吼:“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他若是动手会有说明后果?脑袋进水了还是脑袋被驴踢过啊你!”
若此时被吼之人是天不怕,想来佘庆必定会赔上不少钱用来买糖葫芦才能消弭大先生心中的“委屈”,而现在么他所吼之人是自家先生,自然不会像大先生那般处罚。
更何况,当他吼完之后看到的还是那个一本正经地思索了片刻才回答自己说“被驴踢过”的先生呢!
“佘庆啊……”听着花恨柳笑眯眯地喊自己,佘庆心中一梗,心道:莫非这报应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