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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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熙朝-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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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逊眉头微皱,并非他对于这番场景有何不解,他只是通过皱眉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罢了。若是按照方才的势头,既然他动,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应一气呵成,遇人则战,而战则胜!
    方才他收回了脚,也便是将那一鼓作气的气势收了回来,他本以为自己通过这种方式向对手表达尊重,对手应该会意并且有所回应才是,可是没有想到他的对手却让他失望了。
    不存胆魄,尚不如鼠辈。
    他这样看待屋内的人,却不知道屋内的人如何看他。
    “这就是笛逊啊……”花恨柳并没有看到笛逊是什么模样,只不过是因为门打开了,他与笛逊之间的屏障便少了一道,所以感触起来便也清晰了许多,而之所以感叹则是因为这一刻真正感触到的笛逊与之前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笛逊相比,给花恨柳的感觉是更加强大,更具威胁。
    “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打开门了。”牛望秋凝重着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他这个已经活了半百的人所应说的。
    “我试试。”
    花恨柳没有搭理牛望秋的话,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觉得这句话本身就没有讨论的意义。他并没有说试什么,不过牛望秋却是知道的,轻声叮嘱道:“小心些。”
    花恨柳没有动手。他只是闭上眼,仿佛是在思考些什么,又仿佛是在倾听什么。一旁的牛望秋虽然脸上并没有其他的什么表情,不过他专注地看着花恨柳的表情却也证实了此刻他的心情确实是如临大敌般地紧张。
    笛逊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他的手此时也是紧紧地握着,靠得近些甚至能够看到他那双如虎钳一般有力的宽厚手掌上,手背的青筋根根暴起,竟似乎是活了过来一样,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子,富有节奏而又有条不紊地朝着手指的方向前进。
    仅仅是在几个呼吸之间,笛逊心中原本因为对对手的不满而生出的怒气便化作了丝丝凝重,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凝重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清晰,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的额头已经渗出层层细密的汗珠,随时都有可能集结成一团顺着他冷峻的脸颊流下。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细细听来就像酣睡的婴儿一般,轻柔却也能够听出其中“嘶嘶”的轻鸣。这是周身压力慢慢增大的原因导致,笛逊感觉自己就像掉入了泥潭一般,被湿润的、粘稠的污泥沾满全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牵动周身的多处肌肉配合,然而这样努力的结果并没有获得更多的活动空间,反而每一次动作之后都感觉自己的动作反而更加受到了限制。
    这种感觉,更像是蛇!
    不错,就是蛇!关、饶所在之地并不多蛇,不过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笛逊小的时候便曾经与一条碗口粗、两丈余长的森林大蟒亲密接触过。有多亲密?这么说吧,若是他的长辈们再晚来几个呼吸,他便要与那大蟒融为一体了。
    当时他就是被大蟒一圈一圈地缠住了,先是双腿,然后是腰腹,再后来是胸部,再后来便是脖颈……蟒蛇缠人非常讲究技巧,它并非麻线一般横七竖八地将人裹严实便好,它缠人时选择缠腿,缠的却不是整条腿,而是大腿与小腿的连接处——也就是膝盖位置,只需要缠上这里,人的腿便不能打弯了,往上缠的时候,它最集中缠绕的位置便是胸腹之间的位置,并且缠的时候一定要将人的手缠住,不论是一只也好一双也罢,必须要缠住才行,这一点笛逊至今仍然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再往上处缠,那便是脖子了。当自己的双手被缠住时笛逊并没有等死,因为他觉得就算手、腿不能动,但他却有一口刚刚长齐的利牙,只要是蛇身胆敢靠近自己的脖子,自己张口去咬也一定能够让这蛇负痛而逃。
    想归想,但是真正等到大蟒将身子缠上他的脖子时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就咬不到!大蟒的身子从他的后背处绕到脖子位置,一点一点地紧贴着脖子绕缠,粗大的蛇身将下颌与锁骨之间的缝隙满满填上,他即便有着一口利牙却因为无法张开嘴而没了用处。
    不能仰一下脖子,趁中间的空当儿获得一个张开嘴的时机么?当然可以!笛逊当时就是这样做的,可是等他仰起脖子张开嘴想要往下咬时却发现,自己刚刚腾出来的那一点空当儿,仅仅是呼吸的这一会儿工夫便让大蟒挤占了——正所谓得寸进尺。
    他张大着嘴,胸腹部因为大蟒的缠绕而变得重不堪负,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因为胸闷他特别想大口呼吸却明白只需要随着自己呼出气去,大蟒的身体便会越束越紧、越束越紧,最终自己便会被他活活勒死。
    正因为笛逊最终活了下来,所以他才知道当有这种被蛇缠上身的感觉时,最应该做的动作是什么。
    是闭气凝神,是心平气静。
    牛望秋同样看不到外面的笛逊是什么模样,不过通过花恨柳的神情,他也能大概猜得出两人之间的“战斗”是有利于己还是不利于己。
    这是两人之间关于“势”的交锋。花恨柳所说的“试试看”便是想要通过“势”来试探笛逊的实力到底比自己高出多少。
    他在熙州时因为牛望秋的误打误撞而打开修炼“势”的大门,在去西越的路上因为韦正的相逼机缘之下更是“势”头大涨,不过真正于他而言具有重大进展的是看过了裴谱的十道力之后对于“势”的形态变化有了更多的认识和感悟,这种感悟最初的应用是在延州时通过墨伏的考验,但是用于杀人却是在北狄时再杀正官、正印。
    距离从北狄到关州中间并没有太长的时间,而一路上花恨柳因为操心“拨云大君”的事情,操心吉州、信州的事情,操心佘庆报仇的事情,基本上没有闲下心来,关于对“势”的领悟也没有更多、更大的进步,此时用的仍然是老一招:封气穴。
    不过,令他大感意外的是,以往虽然用的次数不多但是从未失手的这一招,用在笛逊身上时却突然间没有了作用!
    并非说捕捉不到笛逊的身形,毕竟这样一个大活人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即便是笛逊此时是活动着的,只要跑不出去这议事堂外五丈方圆的范围,花恨柳一样有信心能够将人“缠住”,只不过力道上或许会因为距离的原因会有所失衡。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不应该出现不起作用的结果啊……
    花恨柳初始时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笛逊一直没有什么反抗的反应,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在花恨柳感觉来看,自己这种步步紧逼的“势”攻还是有作用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笛逊周遭的气息变得凝滞,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笛逊开始时身体内本能喷薄而出地应对自己围攻的“势”慢慢变得微弱了……
    不过,等时间稍长一些后他却发现,笛逊的“势”变弱并非自己封住他的气穴所致,而是笛逊主动为之。也便是说,笛逊或许开始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势”要做的是封住他的气穴,他只是主动地选择自己关闭气穴、停止释放“势”——这应该具有多么敏感的感触才能如此及时地做出最正确的反应啊!
    仅仅是应对自己的围攻这一点上花恨柳便知道自己肯定不是笛逊的对手。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除了主动地关闭气穴外,笛逊所有做的事情都还只是被动地应对而已——他尚未出手。
    轻轻叹一口气,花恨柳睁开眼。牛望秋看着他的脸惊奇地问道:“看你此时还能笑得出来,莫非是有办法对付他?”
    “我这是苦笑。”花恨柳虚脱着白了一眼牛望秋,无奈道:“独孤断果然没有说假话。”
    “什么意思?”牛望秋微愣,反问道。
    “就是说,他说自己曾经被笛逊揍得满地找丫,我觉得这件事情很可信。”
    “那就是说打不过了?”牛望秋大惊。对于花恨柳的进步他是最为清楚的几个人之一,旁人或许对花恨柳的实力并不十分清楚,牛望秋甚至自信自己比着佘庆、独孤断等人还要清楚花恨柳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层次,可是此时就连他都说打不过笛逊,那自己肯定也是打不过了。
    “那怎么办?”他皱眉问道。
    “你有几颗牙?”花恨柳不答,反而问了牛望秋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还没老到掉牙的时候!”牛望秋不满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不甘心也可以出去找他打一场,看看会不会被他打得满地找牙……”

第三百五十九章 留州,佘氏(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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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瞬间,牛望秋打心底觉得花恨柳的这一张脸确实很欠揍。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先暂时将打人的冲动向后搁置了一些,毕竟现在强敌当前,还是要以保证内部的团结为要。
    “那怎么样?就这样出去说任杀任剐么?”牛望秋冷哼一声,反问花恨柳。
    “自然不行。”花恨柳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水,掰着手指头道:“擅闯笛府,死一回;偷听人家谈话,死一回;出手试探,死一回……这会儿都够死三回的了,你就这么想不开吗?”
    “刚才是你试探的……”牛望秋原本想要反驳,只不过想到即便不将这一件事算计在内,那他也要死两回了……这和死几回没什么关系,这和死不死才有关系!
    “那你说怎么办?”既然知道在屋里憋着不行,出去也不行,牛望秋索性不再想了,看花恨柳的模样分明就是已经有所计较的样子了,自己这时候干着急只能是给对方笑话看,他才不会继续犯这个傻。
    “我刚才就说过了啊,笛逊表面看上去是一副成竹在胸、不可撼动的模样,可是心底多少都会缺少些底气,如果你死活不论地出去了,八成会被他打死……”
    牛望秋明明知道花恨柳这番话是在嘲笑自己,不过他已打定主意花恨柳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四,他便不再搭理了。
    见牛望秋并没有反驳自己,花恨柳只觉得少了些趣味,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将自己心中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牛望秋。
    经历了方才一番暗地里的缠斗,笛逊虽然未露败象,可是此时对屋内两个人的实力愈发地估摸不准了。在他看来,既然这只是其中一人试探,那么另外一人此时应是在一旁看着了。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落了下风却没有出手相帮,要么是觉得无趣,要么便是对自己同伴的处境并不担心。
    不担心,是否也就意味着他知道同伴还有后手未出,如果一旦施展开后手,自己必会不敌呢?
    这尚不是最令笛逊担心的,实际上笛逊更为担心的是前一种——若是另外一人觉得无趣,这个“无趣”的情绪蕴含的意义可就更加耐人琢磨了,或者是那人觉得这种试探没有意义,又或者觉得用“势”来暗斗根本就不入他的眼?无论前后哪一种猜测,无疑都指向了一个极为严峻的事实:未动手那人必定是个高手!实力或许还要在自己之上的高手!
    若只是应对一人,笛逊至少有七成的把握留住先前的那人,对于未动手的那人却只有三成的把握。可是眼下的情况是他极有可能应对这二人的联手,如果这样的话,笛逊觉得自己或许会败得很彻底。
    有几次,笛逊都已经动了喊人的念头,只不过一想到笛三通等人一直在家主的位置旁边虎视眈眈,他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个念头打消掉。
    留,不一定留得下,甚至还有可能连累自己拼出一身的伤;不留,这与兰陵王谈判“分食”饶州的计划便有暴露的危险……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笛逊乃至对于整个笛氏家族和关州百姓来说,都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笛逊眉头紧皱。仿佛随着他紧锁的眉头,那天边尽头也有两扇门要把日头锁进黑夜里一般,不知不觉明月升起,原来议事堂前那方如铺撒的白沙的明亮换成了柔曼的轻纱,有风吹起,那轻纱微摆撩拨着沉寂的夜色。
    屋内屋外,三人已经这样对峙了两个多时辰。
    也罢,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呢?对方不出手还有一种解释,便是对方那人的实力远不如先前试探的那人!这样理解的话,那么之所以后来的他没有动手,便只能是因为动手只不过是徒劳之举而已!
    这样解释也能说得通!
    笛逊眼中精芒毕现,只是一瞬间竟下定了主意:管他怎样,既然人家能试探我,我又为何不能试探回去?先回会会那人再说!
    想通这件事情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其实这样说并不准确,以笛逊的能力来说,后一种解释应该很早之前便已经存在于他的念头中,之所以没有往这方面细想,最主要的原因仍是因为他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谨慎到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便不会出手。
    这样看来,他并非想通了这件事,他只不过是说服了自己选择去相信这件事的另外一种解释。
    不过,既然此时他心中依然拿定主意,那么再接下来便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念头了,无论他的猜测与实际的情况相符还是相悖,他最终都会确保自己的选择没有出错。
    此刻,屋内的那两人在笛逊的眼里,已经与两具冷冰冰的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从笛逊的角度看。从花恨柳与牛望秋的角度来看,若是他们知道了自己此时已经被看作了“死人”,恐怕也不介意现场先表演一场“诈尸”的戏码吧。
    笛逊的脚步往前走了三步,第四步尚未迈出,他最终还是再次停了下来。
    这一次停下来与上次不同。上次停下来是因为议事堂的门打开了,他本以为里面的人会出来,可是等了近两个时辰,除了中间有一段时间用来“试探”外,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在等待——或者说对峙。
    这一次停下来,是因为已经没有了继续往前走的必要。
    议事堂内,两个人影缓缓穿过那一方三尺见方的白纱,像两根黑色的木桩,仿佛突然钉在了门口处,沉默地看着笛逊。
    笛逊向前走便是要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人,此时人已经站在他跟前,他自然没有必要继续往前走。
    他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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