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恨柳既然已经看出了这些,那么也便能解释他为何主动坚持去杀孔仲满了,不说博得笛逊的好感,却能让他的敌意暂时稍减,另外关于笛音与独孤断、花语迟的那重秘密,若是能够多瞒一时那还是多瞒一时得好,毕竟此时花语迟是醒着的听够听见,毕竟……以后若是能够成为出奇制胜的一记后招呢?
“我向你保证,在孔仲满被杀之前,笛音不会走出这个客栈半步……”说到这里花恨柳脸上一笑,又道:“我相信经过今天的一番动静之后,一时半会儿里客栈里也不会有人敢住进来了。”
“哦?那你打算用多长时间杀了孔仲满呢?三个月?还是三年?”听了花恨柳的话,笛逊并不觉得对方的话里有什么诚意——想杀孔仲满?难道是随便杀个路人甲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一个月足矣。”花恨柳微愣,却仍是面带轻松地回应道。
当花恨柳说出这个回答时,刚才还面带不屑的笛逊忽然沉默了,他收敛了表情看了花恨柳一眼,在对方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一丝“儿戏”的痕迹。许久之后他才叹口气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抱歉,保密。”花恨柳开心地笑,但是说出的话却是一副十足欠揍的语气。
“你让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去杀孔仲满,却又不肯告诉我如何去杀,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欺骗我呢?”笛逊皱了皱眉头,语气略有烦躁地说道。
这几乎是他不多见地表现出烦躁的情绪,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孔仲满在他心中的阴影实在太过于强大,眼下知道有人能够杀了他,对方却又不告诉自己方法,他心中难免有些痒……
“杀了之后,自然会告诉你方法。”花恨柳仍然一副不松口的模样,只不过“事后解释”也是他所作出的让步,只希望笛逊不要逼得太急。
“十天。”又沉默了数息时间,笛逊开口道。
“半个月。”花恨柳微微皱眉,似乎是不满时间一下子便被挤压到了这么少的天数。
“十天。”笛逊坚持道,“行就行,不行就……”
“好,就十天!”花恨柳心中无奈,若不是因为独孤断和笛音,他才不打算与笛逊有什么交易,而尽早解决掉孔仲满,笛音便能尽早活得轻松一些,虽然也不过早那么几天的时间,可是花恨柳仍然觉得对于只能再活三十年的人来说弥足珍贵。
“十天之后,还是这里,要么见到孔仲满的人头,要么就用你们的人头来顶吧!”笛逊话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客栈去。
“父亲!”正出门,去买桔子的笛声也刚巧赶了回来。
“桔子先放在里面,十天之后再来看他吃。”笛逊不理会一脸不解的笛声,停下身来似乎是冲着客栈中的某人提醒道:“久放的桔子很容易发霉长毛,到时候就不好吃了。”
是“不好吃”,而不是“不能吃”。佘庆眉头微皱,真希望方才笛逊所说的时间不是五天、三天……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安排(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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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并没有因为笛逊的离开而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实际上,即便是方才被赶出去的那些住客、食客又重新回来了,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恐怕也难以有什么兴致继续待在这里。
柜台被撞得支离破碎,台上的账薄、算盘此时已经不知道是被撞飞了出去,还是被压在黑厚的木板下面。那满架的一坛坛好酒现在还能保持完好的十中无一,酒香自碎裂的坛子里飘出,给这余晖下的平静平添了一股股醉人的芳香。
地板仍然保持着笛逊抽出双腿时的模样,深陷的部分木板断裂处或长或短的木茬有的尖锐,有的折断,有的还能在上面看到因为年久已经逐渐生出的细小的虫蛀小洞,密密麻麻,无序地分布。
花恨柳虽然很想说话,可是他知道这话自己若是开口说想来是有一些不妥的,毕竟笛逊这个大麻烦尚没有解决,自己又为众人招来了另外一个并不逊于笛逊的大麻烦……他这时开口说话,不啻于自找晦气,是以他闭口不言,不过眼光却不时地瞥过佘庆与独孤断,希望他二人中有人能够先开口说句话出来。
独孤断倒也并不是不能说话,只不过他在三人中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可以说唯一一个与笛逊正面冲突的人便是他了。而这个“唯一”似乎并不带有某种荣誉性,因此于他而言此时除了忍受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分心思向花恨柳、佘庆讨论下一步的行动了。
佘庆一肚子气。
他虽然也知道即便与笛逊最初的交易达成,那么杀孔仲满也是势必要去做的事情,可是他仍旧生气。他气在花恨柳偏离了计划内容,气在花恨柳自作主张,尤其是那所谓的什么“十天之期”,他更是气愤——若是他孔仲满那么容易杀死,笛逊为什么不亲自去做?仅仅这一点也足以说明杀孔仲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所谓“不容易”,分开来讲不外乎两个方便:花费时间长,下的力气大。
花恨柳难道看不出来么?
不过,眼下他却知道就此沉默下去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若是十天的日期都能在沉默中度过的话,那么当真只能说明他们确实活腻了。
“好了,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他心中哀叹一声,瞥了一眼正用眼角余光看他的花恨柳,纠结着自己是不是先和自家先生沟通一下,进行一些必要的规劝教育之类的……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暂时放弃了,一切还是等关、饶这边的事情搞定了之后再去说吧!
“先……先帮独孤断看看伤势吧!”听佘庆开口,花恨柳心中长舒一口气,这才想起独孤断此时还是受伤之躯,忙“卖乖”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楼上招呼牛望秋,牛望秋仿佛早就在楼上等着被招呼似的,应声答了一声后立即翻身下楼来,手里拿着的正是正骨用的夹板和绷带。
悄悄地向牛望秋翘了翘拇指,花恨柳便开始忙活着帮助独孤断治伤正骨,盏茶工夫后便宣告结束。
“我……我有……有话说!”独孤断舒一口气,感受着胸腔中那股正常流转着气意,心中畅快不少。他阻止了正要将他扶起的牛望秋与花恨柳开口说道。
“你不要说话,先好好养伤。”花恨柳却不理,继续要扶他起来。
“就……就一句!”独孤断微急,一时间好不容易抚顺的呼吸又变得紊乱起来,连咳了数声才在花恨柳惊慌失措的安抚下再次平静了下来。
“好……好,你说吧!”花恨柳无奈,只得同意道。
“下次……下次,先……先救人!”独孤断指了指自己说道。
花恨柳微愣,不明白独孤断此话要说什么意思:自己可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要救他的啊!要不是佘庆一直不说话,自己的行动肯定会更快一些。
“嗯,我会好好告诫佘庆,你且放心吧!”脸上神色一肃,花恨柳点点头,看了身后的佘庆一眼,好好安慰独孤断道。
“不……我……我不……”独孤断之前并未近距离见识过花恨柳的无耻,这一次他乍然接触尚显得有些乏于应对,莫名其妙地看着花恨柳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花恨柳强行打断。
“好了,这都说了几句话了!赶紧去养伤吧!”一边说着说着,他向牛望秋使了一个眼色。
牛望秋一脸怪异地盯着花恨柳的脸,似乎是想在上面找出这样的一副嘴脸当时究竟是如何被天不怕看上的蛛丝马迹,只不过当他看了两息工夫确认并没有什么实际收获后才放弃了这一想法,扶着独孤断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不知道先生,要如何告诫我?”佘庆等他两人走得远了,一脸讽笑地看着花恨柳问道。
“哈!哈哈!”花恨柳不好意思笑着,看上去竟对着佘庆有着几分谄媚之色,实在是诡异许多。
佘庆缩了缩脖子,夸张地打了一个冷颤,脸上这才流露出他的真实想法——苦笑,一边苦笑着一边眼露祈求目光看着花恨柳道:“先生,咱们下一次能按商量好的来吗?”
“嗯……这个事发突然,我不得不临时应对……”花恨柳望了望左右,发现想要扯个其他的话题来挡上一挡似乎是徒劳的,这才正色着回应道。
“结果呢?就换来了一个十天之期?”佘庆听到花恨柳的回答皱眉问道。
“也不只是这个啊……要是做成了,笛音的性命就保住了。”花恨柳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将话说了出来。
果然,听到他的这句话后,佘庆几乎大吼向他问道:“要是做成了?要是做不成呢?做不成的话会有多大的麻烦你想过没有?”
“嗯,你不要紧张……”花恨柳去拉佘庆的袖子,却被佘庆将双手怀抱在胸前,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我不是紧张,我是愤怒!”忍不住,佘庆还是回了花恨柳一句。
“是的,你是愤怒。”花恨柳谄笑,“这不是还没有做吗,怎么就知道一定做不成呢……”
“你……你以为孔仲满是街上没人过问的乞丐吗?还是说手无寸铁的平民书生?你想杀他,就不怕反被他杀?”佘庆的脾气在花恨柳等人看来,一向是好的,平日里虽然也与花恨柳有过争执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反应激烈,甫一面对盛怒的佘庆,花恨柳一时竟也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佘庆这么大的怒火究竟缘何而来。
不就是杀个人么,以前又不是没有这样做过,杀白·玛德格的时候不一样是实力差着好大一截么?最后呢?白·玛德格这个时候想来已经成为一抔黄土、一堆白骨了,他们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这是花恨柳所不能理解的一点——不过这一点他在看到佘庆紧绷的脸后,忽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生气,他所说的担心杀不成孔仲满,担心反遭杀身之祸……都是假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佘庆考虑的东西,他说愤怒只源于一点:花恨柳,或者说包括佘庆、独孤断在内,这次要去杀的人,是为笛逊去杀的人。
换言之,他们当了一次笛逊的爪牙。
这让佘庆很不甘心,觉得很羞耻,也自心里排斥花恨柳所做的这样一个决定。
明白了这一点,再去看佘庆时花恨柳大概知道应该怎样向他解释了。
或者说,他知道这件事情原本就不需要解释。
看了一眼犹自在生气的佘庆,花恨柳轻轻摇头,转身上楼去想如何能在十天之内杀了孔仲满,任留佘庆自己留在楼下。
“不这么做,笛音怎么办?又或者说,你与独孤断怎么办?”走到一半,他禁不住问佘庆。问完之后他并没有想着等佘庆作答,又继续向楼上走。
花语迟一直在楼上看着他二人,见花恨柳上来本想过去劝上一劝,不过花恨柳还未等她有所动作便已经轻轻摇头拒绝了,她无奈在,只得在原地呆着,看着这两人沉默不语。
花恨柳现在并不担心客栈里没有房间住,实际上因为之前笛逊的到来,此时客栈中除了他们一拨人,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在了。也便是说,现在的整个客栈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归他们几人所有了。
他在楼上走了半晌,随便找了一间客房,正要推开而入的时候,手却顿住在半空中。
佘庆翻身上楼,也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工夫,他此时就站在花恨柳身后不到一丈的位置。
“只有这一次?”佘庆问。
“只有一次。”花恨柳点头道,随后他轻笑,又道:“这个世上,能够让‘愁先生’甘心成为爪牙供人驱使的人并不多,又哪里去找能够第二次、第三次做得到的这种人呢?”
“什么时候出发?”佘庆轻点头,对花恨柳的回答深信不疑,紧接着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先去,我随后,独孤断最后去。”想了想,花恨柳说道。
“我也去!”佘庆正待点头,一旁的花语迟抢先出声道。
“好,你与独孤断一起去。”花恨柳并不意外,点头又补充道。
第三百九十章 有所图(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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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佘庆有这样的反应,花恨柳并不觉得意外,只不过是他没有想到速度会如此之快,因此在安排了花语迟之后他仍禁不住问道:“想明白了?”
“不是太明白。”佘庆苦笑着摇头。
“没关系,慢慢想。”佘庆的这番回答令花恨柳心中稍安,实际上假若佘庆笃定地说“想明白了”花恨柳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若真是能够心安理得地去为自己灭族杀亲的仇人不计生死,花恨柳反而会怀疑佘庆的心智是否还正常了。
想不明白,是因为心中尚存纠结。
花语迟听了花恨柳的安排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看他与佘庆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模样,很知趣地随口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只不过她看似胡诌的理由在那两人听来却似乎有着其他的含义在。
“嗯,你们聊着,我去看看独孤断的伤势。”
“之前我们的话题还没有说完。”佘庆皱了皱眉头,向花恨柳试探道。
“只要不是关于李凤岐的事情,都能继续聊。”花恨柳笑了笑,推开门见屋里面果然空无一人,一进门便能看到的那张桌子上歪倒的茶壶以及摔在地上碎成数瓣的茶杯都喻示着住在这屋子里的客人在离开时是怎样的慌张无措。
“我们竟然没有听到。”花恨柳自嘲地笑了笑,将壶身扶起,看里面尚有半壶水,也不讲究是温是凉,将盖子扣上后径自取了个茶杯为自己倒上。
“你要不要喝一点?”指了指自己对面示意佘庆坐下,花恨柳随口问道。
“不喝了。”佘庆坐下,四下里看了看,并无发现任何不妥之处,这才摇头回应道。
“咱先说说铜钱的事情?”见花恨柳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脸上自在的神情不知道是故意装出的样子还是确实乐在其中,佘庆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不畅快,出言问道。
“不说。”花恨柳自在的表情不变,果断拒绝道。
“那说说信州、吉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