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便说。”看了一眼笛声,见笛声也是点头示意,花语迟嘴角微扬,笑言:“首先,很不幸地让你们知道,我的利用价值并没有你们期望的那般高。”
见公孙止意与笛声两人要么是不以为意,要么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花语迟不由烦躁:“不说的时候你们催促,说了你们却不信……”
“你只且说便是,信不信由我们自己定夺。”笛声冷哂,心中诧异竟然在这名女子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紧张不安的痕迹,莫非她这是有恃无恐么?
他因为不知道之前在客栈内发生的事情自然,也就无法了解花语迟此时的心情了,倒是一直在屋外的花恨柳多少能够揣测得到,花语迟此番反应不外乎一事:求死。
她这是将自己的命看得太轻了些……不过若是笛声知道了花语迟的命,与独孤断、笛音的命一损俱损,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呢?花恨柳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期待来。
“我并非如你们所想的那般受宋长恭重视,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一名寻常婢女,要说唯一有些入得眼之处,便是我实力比着一般的婢女要强一些吧,所以有时候需要杀个人、送个信什么的,也会差遣我做。”
听着花语迟的话,花恨柳心中哀叹到底是为情所困才显得这样蠢笨啊,她虽然在言语上尽量撇清与宋长恭的关系,甚至不惜直呼宋长恭的名字,但是女人的毛病却终究改不了的——说起自己在乎的人或事情来,总是啰啰嗦嗦一大堆相关或者不相关的话,所谓欲盖弥彰便是说的花语迟此时的状态了。
若是笛声与公孙止意不太笨,多少也是应该能够听出一些苗头的。
花恨柳皱皱眉头,继续听屋内花语迟解释。
“……也正因为这样,我若是失踪了甚至是死了,于宋长恭或者花恨柳而言不过是丢了一只信鸽,你见过两个人会为了一只鸽子心生嫌隙的么?”
“这样的鸽子,也不多见。”笛声顺着花语迟的话看似随口接了一句,继续问道:“这就是‘首先’了?那么其次呢?”
“其次,是说去杀孔仲满一事若是没有了我,你们认为成功的可能性会变小很多?且不说孔仲满即便死不成也不会影响到宋长恭与笛……城主的合作,单只说我能够在杀人这件事上起到的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据我所知,你的实力应该不低,无论对于哪一方势力来说都应该算是不小的助力吧?”公孙止意看出眼前的这人完全是在胡言乱语了,只不过笛声并没有明显地表示不听,他也只能继续听下去,而对于太过荒谬之处,并不耽误他质疑。
“我原本觉得自己的实力确实不低。”似乎是很高兴有人能够夸赞自己的实力,花语迟脸上的神采也更浓了几分,“不过你可知道花恨柳身边都是一群什么人?牛望秋你们知道吗?原来北狄青阳大君帐下头号高手;佘庆你们知道吗?熙州‘冲煞军’少数能够从建军之日活到今天的几个人之一,而且除了四愁斋首席弟子之外的身份,我还了解到似乎和你们笛家也有着不小的关系?”
听着花语迟一件一件将自己身旁人的资料抖搂出去,花恨柳一阵头痛,觉得果然想要一心寻死的女人实在难懂,这也便更坚定了他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这个女人活着,最终由独孤断自己去了结这个份麻烦的决心。
“佘庆我见到了,牛望秋不清楚,我倒是知道花恨柳手下有一员得力助手名叫做独孤断的,很是凶猛。”笛声听了听,确实觉得花恨柳身旁的这些人实力不错,嘴里既有卖弄之意更有询问之意,将独孤断的名字抱了出来,仿佛是觉得若是独孤断实力顶尖,那么自己在他手上吃亏也不算太过于丢脸。
“独孤断?那是个什么东西?野性未驯,禽兽不如!”
此时向花语迟提独孤断的名字,不啻于打她的脸,花语迟方才还温和的脸在笛声提到独孤断时竟然变得满脸恶心模样,似乎只是提到这个名,她便仿若看到了这世上最为肮脏的东西。
不过,花恨柳还是在心中将“野性未驯,禽兽不如”八个字反复确认了几遍——不但概括准确,而且对仗也是极为工整,回头他一定要将这八个字一字不差地学给独孤断听听,顺便也督促着独孤断多学学自己,不说知书达礼,也要行事有度。
每一次都挥舞着长刀劈砍,多少是显得有些血腥。
“你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你不知道孔仲满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声冷笑,将心思有些飘忽的花恨柳拉回到现实之中,他细听这话正是公孙止意所说,头脑立即清醒了许多,赶紧直起耳朵细细听他往下讲。
“孔仲满能有多厉害?”花语迟微愣,随即表现出不屑,问笛声道:“有你爹厉害吗?”
“不如我父亲厉害。”笛声错愕,没料到花语迟此时会问自己,不过旋即苦笑道:“他让人害怕,是因为他比着一般人,残忍。”
第三百九十七章 朋友妻(第三更)
(感谢梅儿若雪姐姐的月票和我有一梦的打赏~后面一章正在努力写,争取12点之前搞定!)
孔城孔家,若说稍稍正常的,除了已经死在定都城的孔仲义,便只有孔雀了。
当日孔雀请缨到北狄王庭去搬救兵,才刚刚走到饶州地界便听说定都城破、孔仲义亡了,再去无益她索性直接回了孔城,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孔仲满。
孔仲满今日能够轻易将旁落的大权掌握回自己手中,多半归因于当初孔雀将消息提前告诉他,让他早早做好了准备。
虽然流出来的消息并不多,但是作为前一段时间还在协商准备联姻一事的笛家,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内幕的。比如说一举坑杀了近百名反对他重新掌权的军中高中级将领,比如将族中的重老请到府中以议事的名义尽数屠戮,又比如说为了防止北狄的势力阻扰,但凡与狄人血缘沾些关系的要么被严密看管,要么就灭口清算……
令人觉得讽刺的是,与北狄关系最为亲密的孔家——他们自己,却仍然活得好好的,每日花天酒地。
这样的饶州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得人心、早晚要由内而外坏掉的,道理没有错,可是时间上却错了。早,只不过是刚刚有了这样一个苗头;晚,却还不知道要持续到哪一天。
按照笛声的意思,便是一直与饶州耗下去,等它自己腐烂、崩塌,然后再以摧枯拉朽之势归拢,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族中反对他的人不算少,甚至他的父亲、他的大哥也明确出言反对。
反对的理由不外乎两点:时间太慢,有太多的因素不确定。比如说,万一有人取孔仲满而代之,不再血腥镇压了呢?比如说饶州仍有足够的力量一遍遍将那些无组织的反抗活动平息了呢?
最有效的办法,是主动进攻。这是笛逊与笛响的一致认识,笛声想到这一点时也顺势想到,或许这也是他们两人愿意与宋长恭进行合作的一个原因吧!
听了笛声的说法,花恨柳大概明白了饶州一行会是怎样的困难了,不过他紧接着又想到:这似乎并不能成为足够支撑笛逊不亲自动手去杀孔仲满的理由啊……
“笛……你父亲呢?如果仅仅是这样,你父亲亲自去杀他,即便是做到悄无声息、不为人知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吧?”花恨柳能够想到的,也正是花语迟所不能理解的,从开始时的震惊反应过来后,她紧接着便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个笛声,并没有将事情的全部告诉她。
“哈哈,这个就不能说了。”笛声看了一眼一直紧盯着他的公孙止意,笑着点头示意不必担心自己会说漏出去,看花语迟时更是一副得意模样,摆明了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花语迟见问不出口,也没有继续要问的意思,她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表现出来想要知道的越多,越是能够让对方看出破绽,况且她已经下定决心寻死,至于杀孔仲满什么的,或许都是她死了之后的事情了,她关心又有什么用?徒劳罢了。
“好了,问了这么多,也该我们问你了。”公孙止意左右两手轻轻摩挲,看着花语迟问道:“宋长恭那么着急从关、饶事务上脱身,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说哪里有什么必须要他处理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虽然知道‘后果’,却并不清楚‘前因’,花姑娘若是能够帮忙解答,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关于公孙止意所分析出的这一点,花恨柳之前倒并没有想到,今天听公孙止意分析给笛声听,也觉得很有道理,按他所想或许正可以通过他们之口问一问花语迟宋长恭到底是有什么打算……虽然问出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总好过由他开口来问。
“我之前所说的话两位可能没有听清楚,我不过是宋长恭手下的一只送信的鸽子、一把杀人的剑,并不像你们所想的那般与他亲密,所以他有什么秘密不跟我这种下贱人讲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够了!”话未说完,笛声厉吼一声,硬生生将花语迟的话压下去,他阴沉着脸如看一个死人般看着花语迟道:“若是你再这样顾左右而言他,莫说因为你是个女子,我便没有手段让你开口说出。”
“哼哼,我还真不知道你究竟会用什么办法让我开口说出呢……”花语迟听后不惊反笑,眯眼看了看笛声,又看了一眼公孙止意,一脸不屑。
“我很想知道,若是宋长恭知道自己的女人被人凌辱了,会有什么反应?”看似不经意地随口说出一句话,笛声注意到花语迟的脸色果然愣住,他轻笑又问:“其实这也不算多新奇的事情,能够引起我更大兴趣的,是天下人都知道宋长恭的女人被凌辱了,到那时候他还有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这个问题我很费解,想来你有一些什么想说的话,若是说出来或许可以解答我的疑问呢?”
“你……你这个畜生!”花语迟从未想到堂堂笛家二公子,竟然会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竟然会想出这般禽兽不如的办法,她眼中惊慌显现,久久却也只骂出这么一句话来。
“畜生?总好过那个野性未驯、禽兽不如的独孤断吧?”嗤笑声中,笛声一步步逼近花语迟,双手微微抬起,如蝎之钩刺、蛇之毒信,令花语迟花容失色、惊颤不已。
一旁的公孙止意皱了皱眉头,几番想出言说话,最终默默权衡后还是放弃了言说,任由笛声靠近花语迟。
“那个……”花恨柳轻叹一口气,知道自己不现身是不行了,极为不合时宜地出声喊了一下,于花语迟而言却是这世上最美的声音。
“她是我朋友,也是我朋友的妻子……”想了想,花恨柳在笛声与公孙止意一脸惊骇中努力装作和气的模样将他与花语迟的关系说得尽量简单。
“……所以,你若是有问题便问,但是千万不要打她别的主意。”这几句丝毫听不出哪里有威胁性的话,落在笛声与公孙止意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花恨柳说的话是没有什么威胁性,甚至听他的语气仿佛还有几丝商量、求人的意味,但他之所以能够这样说,是因为他是花恨柳,因为他是愁先生,因为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白天时候因为与笛城主商量杀孔仲满一事,没来得及与你打声招呼,你不要觉得不舒服,我这个时候来正巧可以补上之前的遗憾。”花恨柳仍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自门外踱步走了进屋,笛声随着他步步向前,一步步倒退向后,没退几步便觉得身后“当啷”一声,原来是撞到了桌子上。
“公孙先生?”花恨柳向笛声说完,又向公孙止意方向看去,“定都城一别已有数月,原本打算去饶州看看您来着,没想到您根本就每回饶州,而是来了关州,想来在笛声这里的待遇比着在孔仲满老爷子那里的待遇要好一些?回头正好要去饶州,我帮你与他讨价还价一番,看看他究竟哪里亏待了你。”
若说之前说的话确实是花恨柳看似随意而说,那么说向笛声与公孙止意的这后两段话可就是**裸的威胁了,只有他自己晓得所谓“补偿”究竟是什么东西,也只有他才知道所谓“讨价还价”究竟是真为公孙止意着想,还是想要个“合理”的价钱,将公孙止意重新卖与孔仲满……
此时带笑,更显狰狞。
“你……你怎么敢来这里?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笛府!”笛声毕竟还是知道花恨柳在这里教训教训自己是可行的,但要是想在笛府杀人,就不能不忌讳自己父亲。正是基于这一点,他才敢在明知不敌花恨柳的情况下仍然色厉内荏地质问花恨柳。
“我是来找笛城主的,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来到你这里了,正好见我一位好友在这里……当然了,你们刚才肯定也听到我说了,花语迟不但是我的好朋友,还是我另外一位好朋友的没过门的……”
“花恨柳!”
正说得面无愧色,花恨柳忽听前面椅子上绑着的花语迟一声尖叫,当即噤声,苦笑着向笛声道:“反正就是赶巧了,不知道你们如此请她来究竟何事,担心至于就过来了,正巧听到你说什么凌辱之类的话。”
“你……”笛声语塞,没想到花恨柳如此不要脸,说起谎话来竟然也没见他顿一下。他哪里是来找自己父亲的,难道白天在客栈的时候还没有受够么?他分明就是直奔自己这里而来,而目的便是将花语迟带回去。
“你究竟想怎样?”公孙止意委顿着坐在椅子上问花恨柳。他自上次在定都城被花恨柳放过之后便一直心有余悸,此时花恨柳直接找上门来要人,怕是早就知道自己藏身在这里了,所以他更担心的是花恨柳前来并不只是带走花语迟,而是还有别的目的。
“我来接人回去,顺便也想与公孙先生叙叙旧,下下棋。”花恨柳笑道。
果然是这样!公孙止意心中一阵苦笑,没想到自己躲来躲去,躲过了孔仲满,躲过了拨云,却最终还是没躲过花恨柳……灰心丧气之余,自我不免有些嘲弄,从未想到过的死意竟一时萌生。
“既然如此……”
“女人你可以带走,谈话、下棋,你若是觉得有时间,在这里进行也无妨。”公孙止意正待应了花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