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花恨柳啊！”杨九关正色答道。
“花恨柳？这会儿关他什么事情？”杨武更是惊讶，不明白为何杨九关又提到了花恨柳。
“不是花恨柳，是花、恨、柳！”一字一顿地，杨九关将自己的意思重新向杨武表达道。
“花……你是说仇视？”杨武皱眉问道。
“正是。”杨九关点头，“如果要欺天，那么你所说的苦情戏却一直还没有说出来……我在想第三部分便应该是这要上演的‘欺天’部分了，若是没有仇视在内，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体现出来我杨氏一族的‘苦’处。”
“哈哈，那你是打算让这两姓相互仇视了？”杨武听明白他的意思后冷笑问道。
“虽然我并不赞成这种血腥的方式，不过眼下我所说也是根据您刚才说的话顺推而来。”杨九关不为所惧，心中无愧道。
“哦，其实你是不同意的？”杨武点点头问道。
从杨武这句话里杨九关并不能听出有其他的什么情绪，因此他点头承认：“从一开始就不同意。”
“哈哈哈，这可就难办了。”杨武忽然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去看杨老爷子，果然见杨老爷子面色铁青，一脸不快的模样。
“九关，我说两句话，你听不听？”待杨武笑声渐落，杨老爷子皱眉问道。
“大伯的话，若是有理，九关自然会听；若是无理……”说到这里，杨九关嘴上一停。
“若是无理，你又如何？”杨老爷子瞪眼、拍桌，厉声问道。
“九关只当是没听见。”杨九关自然不可能造反，想了想他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近似于无赖的方式回应老爷子的问话。
“你……”被他这样一说，本来想要借气头强压杨九关就范的老爷子威势一落，稍愣之后苦笑道：“那好，我便说给你听听。”
“先前且不说杨武说的后面分家、欺天什么的，天灭之道与自取灭亡之道这一点，你认为有没有道理？”顺了顺憋在胸口的闷气，老爷子从一开始处逐一问杨九关。
“有道理。”
“不去说族里的反应，单只说分家是有可能避开天灭之道的，你认为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但是……”
“好，有道理就好。”不容杨九关将“但是”之后的话说出来，老爷子继续开口道：“那你说，身为我杨氏一族的族人，是不是应该为了宗族生存和繁荣抛却自身的利益甚至是性命？”
“这个……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这一次，杨九关就慎重了许多，听老爷子的话，是要将分家一事与宗族存亡相联系，自己若是稍回答错了，或许便是要让数以百计、千计的族人送命去了。
“哼哼……”看出了杨九关的顾忌，杨老爷子也只是冷笑一声：“天大地大，道理最大，我便认为你是认同这一说法了。”
“我可没……”杨九关无奈，碰上这么一位拿着“道理”当挡箭牌的不讲道理的老爷子，他根本毫无办法。
“那么我最后问你，若是别人不愿去为宗族死，我却愿意去为宗族死，并且我死了对于宗族来说大有益处，这件事情在道理上……能不能讲得通呢？”说这句话的老爷子一扫之前的笑意，突然面色凝重地向杨九关问道，杨九关本想苦笑回一句“您说笑了”，可是看到老爷子这副模样时，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隐约中，他似乎能够确定，这位老爷子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自取灭亡之道，不是说选一部分人杀了便是，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做相互仇视的两家……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没有意义的内耗罢了。”杨武的话将杨九关心中不妙的预感稍稍打乱，不过紧接着他便意识到杨武的话中还隐藏有其他的意思！
没有意义？内耗？这两处关键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等一等！肯定不只这两处……似乎杨武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在不停地暗示自己……
杨九关微微皱眉，回想着之前杨武所说的那些话：
“他们都会想一想，甚至是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或者在承认这个问题确实无解之前，也不会准备全力一击……”
“天灭之道，说到底终究也是一个自取灭亡之道……”
“老爷子、我以及那么多宗族长老在内，仍旧在这杨氏宗族里……”
……
一边回想着杨武之前所说的话，杨九关的脸色一边随着回想而变得冷汗涔涔，最终变得苍白、变得愤怒，变得气喘吁吁，变得有气无力……
“这……都是你们已经决定了的？”良久，他身体丝毫不顾形象、礼节地斜躺在座椅里，长嘘一口气问道。
“虽然没有与你这未来的族长商量有些失礼……但确实已经决定了。”杨武轻笑一声，因为自己担心的不可控情景并没有出现，他此时也难得轻松地说道。
“族里有多少人同意？”微微皱眉，杨九关问了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
“十成之中占三成。”杨武开心笑道。这没有办法不开心，这也没有理由不开心，莫以为仅仅只是三成罢了，可是要知道这三成人是毫不犹豫地便答应赴死之人，如果需要的话，至少还能在此基础上扩容一成！
“三成……”杨九关苦笑，若是真的有三成族人答应这样赴死的话，他之前的担心反倒是多余了。只不过，直到此时他仍就坚持认为，杨武所拟定的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于……疯狂了！
“绕了半天圈子，说一说具体的计划吧！”他轻叹一口气，端正了些身子，可是后背却仍然紧贴在椅背上，并非他轻浮于事，只不过是他尚未从刚才所推断出来的事实中恢复过来。
“你，并不在老爷子、我以及众位长老之中。”杨武重新点明这一点，便如他之前所说，姓杨姓的包含的人选中并没有杨九关，也便是说他及他支族下的族人，不能继续姓杨——开始的时候杨九关是这样理解的，可是通过刚才的思考后他却发现，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
若是自己不再姓杨，那为何老爷子、杨武还要将杨氏一族的族长位置、熙州城的城主位置留给自己呢？若说如花恨柳那般以外姓做族内的长老尚有说法，但是自己要做的可是族长啊！何时见过一群狮子里面带头的是头狼的？即便这只狼是狼王也不行，狮子的队伍就需要狮子来带，杨氏一族的族长就应该是姓杨的人来做。
因此，之前的说法是说不通的。
那么合理的解释应该是什么？或许——这只是方才杨九关自己想到的可能——或许杨武是要将自己等人先逐出去？又或者先默认存在，只不过等时机到了，再做些取舍？
他期待着杨武能够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而这正是杨武接下来要告诉他的。
“先前告诉过你，其他各方势力在没有找到破解皇族怪圈的方法之前或者放弃继续找方法之前，不会全力一击，你还记得不记得？”见杨九关点头，杨武笑道：“反过来说，我们如果找到了，就有资格全力一击是不是？”
“应该是这样的。”杨九关点头，见杨武仍旧看着自己，迫不得已出声承认道。
“全力一击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时机。”杨武满意点头继续道。
他这句话应该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也是我们自取灭亡的时机——杨武不说，是因为他知道杨九关已经明白，而实际上杨九关确实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才变得无比沮丧。
“所以虽然分家是分成三部分，可是却也只有杨、柳两个姓，只不过‘杨’姓包括一个新杨、一个老杨，老杨死后，新杨才出来，才会成为皇族、望族！”杨老爷子的话说得轻松畅意，可是杨九关知道，他这轻描淡写的“老杨死后”代表的可是数以千计的族人要付出生命代价。
“那么我们全力一击的对象又是谁？”呆愣了一会而，杨九关开口问道。
“宋氏一族，既然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我们作为新的皇族，当然有义务送他一程。”杨武笑，仿佛杨九关问了一个极其幼稚的问题一般。
“谁来配合？”这是杨九关的第二个问题。想要以三成的力量去灭宋氏一族，虽说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为了确保计划顺利、为了能够将“欺天”的成功机会做大，必须需要有人帮忙才行。
“萧书让，如果不够的话，还有窦建章。”杨武点头，似乎满意杨九关终于问到了一个像样的问题了。
“时机呢？”
“等。”杨武大笑，这个答案确实很无奈，因为虽然他们在商议这样一个问题，但真正等到走向“自取灭亡”之时，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等待。
“花恨柳知道这件事吗？”杨九关皱皱眉头，很担心他们一族这样利用了四愁斋的掌门人以后会无法收场。
“不知道，所以我们要给他一些足够诚意的补偿。”
杨武说着，看向杨老爷子，老爷子会意，眯眼笑道：“杨简与他都不小了，趁我老头子还活着，有些要办的事情终究还是尽早办了才好……西越那边我们已经知会过了，虽然还有些名分的问题要商量，不过大部分的事情却也敲定了……杨威送信走了多久了？”
“前天出发的，估计快的话不出十天便能到定都城。”杨武恭敬应道。
“嗯，酒要多准备，炮仗也要响，老头子耳朵不好怕听不到喜庆的声音，又怕太吵闹半夜里还有人喳呼，先听响，然后灌醉了那些乱起哄的毛头小子们，很不错！”
一边笑着，老爷子一边起身走到杨九关跟前，温和笑道：“咱们来说说不敬长辈这条戒律应该怎么惩罚吧？”
第四百零五章 名分（第三更）
（今天的第三更~感谢文学菜鸟的打赏！大家晚安啊！）
西越，念青城。
温明贤几个月前便已经从文相的位置上退了下来，现在接替他的前礼相隋复之，而礼相的位置却是白客棋在坐。
常理来说，如今大越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若是没有什么紧要的问题，也不会有什么人敢于去麻烦温明贤。现在温明贤与隋复之、白客棋同坐，那么也便表示有人确实因为麻烦事需要专程请来参考参考了。
这个人，除了当今的大越大君金正阳，哪里还会有别人？
只不过这一会儿金正阳还没有到，殿内只有温明贤与隋复之、白客棋三人而已。
“复之，今日大君招我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吗？”温明贤仍旧住在铜螺王府里，如果不出意外，他余下的这几年恐怕还需要继续在那里住着。近来，他除了读读书、做些校正、批注的琐事外，最主要的精力是放在茶道上，之前花恨柳从白？？玛德格那里迎来的一套茶具临走时送给了他，老大人闲来无事就摆弄摆弄，结果越摆弄越喜欢，越摆弄越上瘾了。对于被召见来宫中一事，他多少还是有一些微词的。
“老大人，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上午的时候我刚从唐剌山回来，一到府上却发现客棋已经在等了……我也想要知道大君召我来是什么事情啊！”隋复之苦笑道。自从铁陀王死、银瓶王废、国母闭宫之后，大越整个朝堂之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合力局面，虽然一些小的利益斗争仍然存在，但是却没有一人敢在国事上存有私心，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有花恨柳等人帮助整饬各方势力有关，不过最为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新继位的这位大君实在年少有为。
“唐剌山……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原本是不想再参与政治上的事情，不过既然说到了唐剌山，那么温明贤自然记得花恨柳之前曾经拜托他多为照看一下白胜了。此时听隋复之说起，竟一时忘了打听大君召见他的原因，而问起唐剌山的事情来。
“老大人的意思我明白。”隋复之微笑应道：“其实我这次去的主要目的便是去看老元帅……”
老元帅指的自然便是白胜了，他的王位被儿子白羽厄继承后，金阳大君又封了他大元帅的虚衔，一直以来都跟着如今的司徒活佛言恕在八塔寺内清修，倒也表现得安分，只不过金阳毕竟还不成熟，对白胜这人仍然心有余悸，短则个把月，长则三个月，时不时总要派个亲信之人以探望之名去看一看，这也算是常规动作了吧。
之前几次都是白客棋做，这一次却是隋复之……莫非这也与大君召见自己一事有什么关系吗？
“客棋，大君让我来，你可知道是何事？”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温明贤心中略感安慰，虽然知道背着大君私下问这个多少有些不敬，不过他人老也不在乎那么多了，直接开口便问——这也是隋复之为何自己明明不知道原因却不问白客棋反而“唆使”温明贤问的原因所在：我与白客棋是同僚关系，问了自然不好；您与他却是先生与学生的关系，先生问学生，学生自然要回答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过，这两人的预想却并未成真，白客棋见两人都望向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后，很快镇定应道：“老师、文相大人，客棋现在身为礼相，自然要以己身为模范，处处躬行礼法……礼有云：背君不忠。客棋始终铭记老师教诲，委实不敢做那不忠之人……”
这一番话说完，反倒是令温明贤、隋复之两人脸上挂不住了。为何？隋复之之前做的便是礼相，“背君不忠”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温明贤就更不必说了，“礼”都是他教给白客棋的，既然白客棋懂，难道他人老糊涂，还能忘了不成？
白客棋此言虽然并未明言，不过对他们两位的批评可丝毫不客气：老师、文相大人，难道你们忘了“背君不忠”了吗？
他二人该如何作答？回答忘了？那不啻于给自己打脸啊；回答没忘？没忘又为何问呢？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一时之间，温明贤与隋复之竟都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白客棋这“一招”。
“哈哈哈！老师、文相，这回你们可没话说了吧！”正尴尬不知如何自处时，殿外传来一少年的笑声，虽然听着尚有一丝稚气，不过所谓帝王之气，“形若龙虎，色分五彩，天然而生，与声容同”，此番话语由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嘴里说出竟也隐隐有风雷之声。
这人除了现在的金阳大君，还能是谁？
原本在殿内尚觉得尴尬的温明贤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