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饶是因为独孤断在一旁不愿说话,但毕竟此时又不像昨晚那般除了独孤断便没有其他可以说话的对象了。
花语迟问出的话里“拐弯”不少,若是直白了说,应该是“公孙止意是拨云大君派给关州的谋士,现在你知道他躲到了笛逊家里,笛逊就不担心你会去告诉孔仲满这件事情吗?若是孔仲满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就有了借口对关州发动攻击了呢?”
只不过因为笛音也在当场,所以她并未直接言明罢了,也算是照顾了笛音的情绪。
花恨柳开始时也未听懂,不过待他注意到花语迟说着话时竟频繁地向笛音望了几次,一时茅塞顿开。
说到笛音也跟着同行,实在是一个无奈之举。原本花恨柳还打算留下牛望秋让他帮忙照看一下,不过自从知道了孔仲满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后,他心中便没有底了,唯恐带的人不够,若不是因为与笛逊的约定只有十天的时间——不,去掉了昨天和今天,也就只有八天时间了,他甚至还想过要将杨武、杨九关、杨简、黑子、庄伯阳和墨伏都叫到身边来。
“面子有什么用?命才是最重要的!”
当牛望秋质疑他若是真这样做了会不会遭到大家的鄙视时,花恨柳如此回答。
也得亏了所剩时间不多,花恨柳才保留了面子,却最终也将牛望秋一起带上去杀人了。
牛望秋一走,客栈里也便只剩下笛音一个人了,虽说他与笛逊之前有过约定,在十天之内绝对不能对笛音怎样,可是笛逊就一定守规矩?假设他真的守规矩了,就能保证他手下的人也守规矩?又或者说,万一过了十天之后他们没有回来——不说不回来,只是因为路上不好走晚了那么半盏茶工夫,而笛逊出手却没有迟疑,那么他们回来以后岂不是只能帮人收尸了?
考虑到以上种种不确定的因素,最终花恨柳还是决定带上笛音一起走,这其中窃喜却没有吱声的,便是独孤断与笛音自己两个人了。
大不了,到了以后就直接将笛音丢到仙客楼里便是,若是自己与独孤断等人能够杀了孔仲满,那么她自然安全;若是杀不了,那八成是被孔仲满杀死了,到时候独孤断、花语迟都死了,笛音自然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公孙止意的身份并不如我们所见的这般一定坚定地支持哪一边。”花恨柳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自己认为的比较靠谱的答案。
“在昆州时他的态度就曾经动摇过,所以我猜想他之所以被拨云那家伙……”说到这里,他见花语迟微愣,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对“拨云大君”如此不在乎,心中暗道:这其中故事又岂是你能知晓的呢!
“拨云那家伙派他来,扶持是假,分化是真。”
“分化?你是说分化关州和饶州两家?”花语迟微愣,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就是来分化关、饶两州的。”对于花语迟的疑问,花恨柳予以肯定的答复。
“这怎么可能?”花语迟不相信,她的这声惊呼也代表了笛音的态度,原本笛音缩在马车一角只不停地瞥独孤断来着,可是一听说花语迟与花恨柳说到自己家和饶州的事情上时,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来。
“要知道,关、饶一向奉北狄为‘左王庭’而自称为‘右王庭’的,且不说这在普天之下标榜如此身份的勇气与忠诚,便是一直以来北狄方面默认的态度,也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吧?我不相信历史上两州的数次反叛没有北狄参与的影子……”花恨柳愈是表现得肯定,花语迟心中的疑问也便越大,尤其是在她认为理由如此充分的情况下却得出了一个逻辑上讲不通的结论,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笛音在一旁虽然对花语迟言语中将关、饶说得像是别人家的奴才、狗腿子的说辞不满,可是在道理上她却无法反驳,抛开成见,她也认为花语迟说的有道理——有事实依据的“有道理”。
“你说的是‘历史上’,不可否认的是关、饶与北狄确实有过那么一段时间较为长远的蜜月期。”花恨柳笑了笑,心中虽然知道为何后来两边关系从“蜜月”直接恶化成“分化”,但是眼下还不是能说的时候,他也只能模糊说道:“可是时间这个东西真的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或许哪一天那位大君对这种关系腻烦了呢?又或者他想做得比以往历代大君都好一些,不想让关、饶以附庸的身份画在他的疆图上,而是想直接将‘大狄’两字中的‘大’字写在草原上,‘狄’字落在关、饶上呢?”
“那按照你这个逻辑,也应该是笼络、扶持两州才是,为何公孙止意却是来分化的呢?说不通啊!”花语迟皱眉,越来越觉得花恨柳的说法没有道理。
“之所以是扶持一方而不是两方都扶持,有两个原因。”面对花语迟的咄咄逼人,花恨柳仍是一脸微笑,不慌不忙分析道:“第一个原因是北狄方面的原因,那是因为北狄分不出那么多的精力来同时扶持,所以只能选择比较听话的一家来扶持……这就是一个选狗的问题了,让你选的话你自然也会选择一条听话的狗是不是?”见花语迟若有所思,花恨柳继续道:“第二个原因就出在两条狗……两州身上了,两州的态度确实是一边比较接受,另一边则表现的比较排斥……”
“可是我家却将留州献出去了啊!”笛音虽然不满花恨柳直接开口称呼关、饶,尤其是自己所在的关州为“狗”,可是当前紧要的却不是在关、饶是不是狗上争论,她便索性当没有听见那几处,不服气地争辩道。
“第一,留州不是你家的。”花恨柳轻笑,反驳道:“第二,若不是出于对北狄的恐惧,留州又怎么会献到北狄手里呢?”
“恐惧又如何?恐惧不也代表着服从吗?”虽然说出来这话有点丢人,不过笛音却是直言自己的不解,在她看来,北狄派公孙止意扶持饶州而打压关州,就是对关州的不公平。
“好比你和我,你打不过我的时候,给我钱,虽然也是屈服,但是心中存在着的情绪便是恐惧,而不是心悦诚服;当你打得过我的时候,你还会给我钱,还会听话任凭我差遣吗?到那个时候,我哪里还有心思从你这里要钱啊,我必须提高警惕,防止你打我,甚至是打疼我……”说出这话时,花恨柳再看笛音,却见她垂了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自己说的话,还是确实听懂了自己所说的道理。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两狗相咬论(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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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在恐惧面前,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变得胆怯、懦弱,转而对使自己感到恐惧之物充满敬畏。
而“敬畏”一词的词性原本就比“畏惧”、“尊敬”的词性复杂很多,甚至可以说,即便是“畏惧”与“尊敬”相加,在与“敬畏”一词所能表达出的情绪上来看,也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般轻率。
“敬畏”的深处既有恐惧,又有不得不低头屈服的妥协,所以当恐惧不再时,这种“敬畏”之中的“妥协”情绪便完全被抹消了去,转而出现了另外一种情绪,叫做“反抗”。
反抗的形式有多种,但是无论哪一种却都有一个根本点:不再言听计从。
北狄需要的是一条听话的狗,而不是一条时刻关注着主人,想着有朝一日撕下主人的肉来尝一尝的有野心的狗。
饶州无疑属于前者,而关州却是不折不扣的后者。
这样看得明白,自然如果公孙止意要为君上分忧的话,就会去选那饶州而并非关州了。
“那么问题又绕回到开始的时候了——既然公孙止意知道选择哪一边,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继续呆在饶州而跑到关州去了呢?他改变立场的动机又是什么?”
花语迟觉得与花恨柳说话实在是太费精力了,每次在她看来一个简单的问题,若是她知道答案也会给出一个简单的回复,可到了花恨柳嘴里却变得复杂很多,好像花恨柳是通过这样的回答方式来彰显自己较之常人更不简单似的。
花恨柳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之所以这样回答是因为之前无论是北狄的态度也好还是关、饶两州不同的反应也好,与公孙止意的立场问题都是环环相扣的,若是前面一环不清楚,那么后面的这几环理解起来也会有困难,为了避免像补洞一般补充一个个冒出来的追问,他索性将脉络捋好了再说出来。
而这般做法,大部分人是不领情的。
“公孙止意立场有变吗?在我看来他的立场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啊!”花恨柳撑开双手说道:“他从一开始就是为北狄尽忠的,到现在仍然是为北狄尽着忠心,说实话这样忠心耿耿的人还真不多见呢,若不是看着他越来越讨厌,倒也是可以值得一交的朋友啊!”
花语迟面露不屑,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初在昆州时花恨柳看公孙止意的确比较顺眼,可是这一次经历了绑架花语迟一事后,他对公孙止意的态度才逐渐变得偏向于负面。
“你刚才不是说那个什么公孙在外面关州吗?怎么说他还是在为北狄尽则忠?莫非……莫非他是要算计我笛家?”想到这一点,笛音脸上渐露焦色,似乎一旦等着花恨柳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她便要跳下车去回临江城报信。
傻啊!花语迟轻叹一声,心中为笛音这番担心感到不值。
在独孤断抢亲后发生的事情笛音知道的内情并不多,昨日笛逊来客栈要人她也未醒着,今时众人赴死一般去饶州杀孔仲满多半是出于她的原因她却也不知道……如此种种,都与笛逊要她死相关,而她却仍然牵挂着关州,牵挂着她笛家,更是担心自己的父亲留公孙止意在身边怕是会落入什么阴谋。
花恨柳的一声哀叹以及独孤断脸上的一抹阴霾大抵也是由此而来。
而笛音对于众人的反应却是有自己的理解。
“停车!”她惊呼一声,不待驾车的牛望秋停下车来便要往外去。
“哎哟!”还没完全站起身来,她便觉自己的衣裙被人用力往后拽了拽,而未站稳的她连惊讶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屁股重新坐回了马车上,生疼时不顾形象地哀呼出声。
“等……等一下!”独孤断在花语迟满是嘲讽的目光中悻悻将手收回,待笛音呼声小了些才吞吞吐吐说道,且一边说着一边向花恨柳求助似的望去。
儿女情长,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很多。花恨柳心中感慨了一句,再去看花语迟时却多了几分怪异:为何就不见花语迟有所转变呢?难不成她对于宋长恭的利用之心还没看透?又或者如她昨日在公孙止意和笛声面前所说的那般,即便是已经看得清楚了,可是仍然执迷不悟?
忽然之间,花恨柳竟然产生了一丝迷茫:独孤断对于笛音的这种感情,以及花语迟对于宋长恭的感情,究竟哪一种才是所谓的真正的爱情呢?
“咳!”见花恨柳看着自己发呆,花语迟脸上秀眉微蹙,轻咳一声提醒他:旁边还有人让你帮忙哄姑娘呢!
“哦!”回过神来,花恨柳对独孤断不好意思轻笑,这才开口安抚正要找独孤断理论的笛音道:“你无需担心,事实上你父亲已经知道了公孙止意的想法。”
“已经知道?”笛音微愣,似乎对于花恨柳给出的这个答案一分都不相信。
“既然知道身边潜藏着一个敌对势力——我这时候说北狄是敌对势力不算错吧?”说着这话,见独孤断肯定地点头,才放下心来继续问道:“既然知道有敌对势力的人隐藏在自己身边,我父亲还要将他继续留着……我父亲……他又不傻……”说道最后,便是笛音也觉得,若真是如花恨柳所说,那么自己的父亲笛逊未免太……嗯,高深莫测了些。
“你父亲的确不傻。”花恨柳点头赞同道,只不过在笛音听来,花恨柳这般说法完全是正话反说,实际上却是在讽刺自己父亲确实傻。
她正要抗议声起,却又听花恨柳道:“他如此做,才愈发说明他这人存在着常人难比的自信。”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气势一泄,笛音面色复杂地看着花恨柳问道。
“他知道公孙止意是北狄的人,却仍然敢留他在自己身边,只能说明要么他相信公孙止意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所动作,要么是他自认为可以将公孙止意完全地变成自己的人——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彰显出他无比强悍的自信,我自叹不如!”说到这里时,花恨柳面色凝重,脸上表现出的确实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而绝非恐惧。
“再说你父亲为何不惧怕公孙止意的行踪通过我们暴露给孔仲满。”稍稍停了片刻工夫,容笛音消化消化自己所讲的话,花恨柳继续方才花语迟的问题,只不过因为笛音已经参与其中,他直言笛逊名讳便有些不讲情面了,便以“你父亲”代称。
“说公孙止意背叛了孔家,这也说得通,毕竟孔仲义和那十数万的人确实有公孙止意思虑不力的原因而葬身定都城,而公孙止意非但没有回饶州请罪,反而跑到了饶州的冤家——关州去了……”说起这件事,花恨柳脸上神色得意,毕竟定都城之事是他一手促成,而公孙止意、笛声之流不过是被他利用了一把,玩得团团转罢了。
“可是,从另外一方面讲,也正是因为定都城的失败,孔仲满才重新有机会独揽饶州的大权,如此说来,似乎公孙止意还是孔仲满的恩人……”点出了这一处关键,花恨柳笑笑,伸出两手说道:“这就相当于左边放了一块石头,代表的是饶州对公孙止意的恨,右边也放了一块石头,代表的是公孙止于给予孔仲满的恩,若是你们来看,是恩重还是恨深呢?”
“这……”笛音自己不知道答案,又去看花语迟与独孤断,却见他两人也是皱眉不语。
“关键不在于你们怎么看,而在于孔仲满自己怎么看。”牛望秋虽然身在车外,可是车厢里的谈话他一字未落,此时听里面暂时没了声响,便料想到几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