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却传来了他的死讯。
这是一位科威特孩子讲的。他说在流浪中,认识了一位日本人。他准备去南美。根据这孩子的描述,这个日本人似乎正是铃木。
他们俩人商定一同去南美。但在途中遇上了核爆炸。
“他非常痛苦。他是自杀的。他不愿意等死。”科威特孩子说。
“他死之前说过什么话么?”
“他直叫口渴,还要什么隐形眼镜。他还害怕见鬼。我告诉他,哪里会有鬼呢?”
我想,铃木的时间表竟是这样安排的么?我不禁黯然神伤。苏珊毕竟与铃木有过那段交往,眼圈红了。
联合国维和部队安排了我们这群孩子的回程。由于清除核冬天,整个内层空间已经禁止民用飞行,因此,我们将乘坐磁悬浮海底列车回国。
我们辗转到了旧金山。这里现在是一个难民转运中心。
城中的坡路上到处是蓝盔部队的士兵。他们坐着有轨电车四处巡逻。
出发前有一点自由活动时间。我和苏珊来到圣弗兰西斯科湾看金门大桥。
红色的大桥像一条巨龙横卧。白色的鸥鸟在薄雾中飞翔。虽说旧金山曾是分裂主义势力最强的地方之,它却没有遭到核袭击。我想,这是不是因为它是山姆的故乡呢?
“你看那桥,那山,那水。世界很是和谐。”我听见有观光者说。
这是一对白人男女。女的紧依偎着男的。他们像是好几年没出来观赏风景了,表情非常激动。
我觉得那男的说话非常好笑。
我再去看大桥。这时景色开始变幻。一会儿雾,一会儿云海。桥在其间时现时隐,像一条蛟龙。然后,我的眼光掠过了大桥和它之外的防波堤,掠过了光芒四射的太平洋。
我想像着山姆小时候,就站在这里,去想海那边是什么样的世界。每个人的童年,对他一生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呢?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次日,我们结队来到海底列车的港口。在准备登上列车时,队列中发生了骚动。有人说天空中有不明飞行物。
我抬头去看。在远方的海天之上,果真有两个暗淡的黑盘在飞行。我打赌这绝不是磁喷流飞行器。它们在视野中停留了大约两分钟,便突然消失了。
我的狗在飞碟出现时,也吠起来。
不明飞行物的阴影是美国给我留下的最后印象。也许,在下一个(被禁止)开始时,外星人将在地球人的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有关这方面的传说,已经流行了一个多世纪。
海底列车启动了,以一千公里的时速,在太平洋底,向西驶去。车窗外,海底的景色使人惊诧无比。
中途,我们在夏威夷共和国上岸换车。夏威夷是一个新兴的国家,它比较早就从美国分裂出去了。它的经济增长率现在名列世界第一。但人民的总体素质还不是很高。
我们在岛上呆了两天半。我们先游玩了火奴鲁鲁,参观了珍珠港。我们还去了毛夷岛。导游是当地土人,一路上唠叨不停,向我们讲解这座岛屿的历史。
旅游车向山上爬去。植物分层变化很明显。越往上走就越寒冷。
我们在一座死火山口停下。这里寂然无人。但这时我从望远镜中突然看见谷底有东西在移动。我以为是眼花了,但再一看,的确有东西。
“那是什么?”我说。
“看不清楚。”苏珊说。
那小小的东西,像流沙一样在动,很快跑掉了。我看着分外眼熟。
导游说:“你们很幸运。居民传说这里有一种奇怪的动物在活动,经常破坏太阳能电站。听说是一种像蚂蚁一样的生物。但又跟一般的蚂蚁不一样。它们力大无比,好像还有智慧。另外,还传说有一个奇怪的人,跟这些小蚂蚁生活在一起。他是机械与人的混和物。当然,这只是传说。有科学家来考察过,他们说这是人们想像出来的。他们才是白痴呢。”
我和苏珊听了他的话,都默然了。
列车继续行驶,经过了中苏合建的巨大海底城市,通过了日本沉没在海底的废墟,很快便到达了上海。
上海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旧式的高层建筑和现代的微生物智能建筑连为一体,透露出历史的沧桑和面向未来的活力。
苏珊从没见过这样的城市,看得大气不敢出。
“上海真让人看了害怕。”
“害怕?”
“是的。”
“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不知道。”
“奇怪的感觉。你应该改变美国式的思维方式。”
爹妈和妹妹来迎接我。我看见老两口半年中老了不少,不觉黯然神伤。这时,我觉得亲生与否这个问题,将不再会妨碍我对他们的感情。
唐蛟也出落得苗条水灵。连我看了都有点动心。然后我把苏珊推到前边去。
“这是苏珊。她也是上海人。她的父母都在美国死了。她是孤儿。很可怜的一个人。我想让她暂时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父母有点发愣,但随即热情地说:“当然欢迎。”
这时,他们没有表现出上海人的小气。二十一世纪的人了。
这使我颇为感动。
当天晚上,我和苏珊带着狗来到外白渡桥上。我们和它先散了一会步,然后我们扶在栏杆上。黄浦江激荡着远处的海堤,像一组弦乐。我们默默地听着,害怕这声音被什么打断。
“还记得抽我耳光的事么?”我突然用艾科迈克语问苏珊。
“你怎么啦,想还回来?”她调皮地笑了,用英语说。
“不是。我想知道,现在我还糊不糊涂?”
“那要看你的表现。”
“那就看吧。”
我哆嗦着去吻苏珊,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不明飞行物投下的一道阴影。倒是狗又吠了起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