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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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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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大觉接口又道:“只那蒲团……”
展梦白心头一震,脱口道:“蒲团怎的了?”
大觉和尚瞧了他一眼,缓缓道:“只有那蒲团与佛珠,弟子已将它随着大师伯的遗蜕一齐火化了。”
展梦白只觉喉头一甜,鲜血上涌,急声道:“你……你……”话未说完,鲜血已自口中溅出。
铁骨大师惊道:“展相公,你怎的了?”
展梦白仰天叹道:“完了,完了……”

直过了顿饭功夫后,展梦白才能定下心神,将如何遇着灰眉和尚,如何听他说出秘密的经过说了出来。
铁骨、神机先是听得目定口呆,继而唏嘘感叹。
到后来两人不禁齐地流下泪来,道:“四弟,苦了你了,师兄倒也错怪你了,但望你早登极乐,早得安息。”
展梦白更是满腔悲愤,说不出的失望,茫然走到门口,仰望苍天,意兴之萧索,真非言语所能描说。
突见又是一个灰袍僧人大步奔来,喘着气道:“禀告师叔,山下有个人在发了疯似地呼唤展相公。”
展梦白心头又是一震,来不及听别的,便飞步奔出,奔过曲廊、小园,奔出大殿、寺门。
他片刻不停,奔到山下,突听大喝道:“展兄,展大侠。”
展梦白霍然回身望将过去,只见山脚桐树下斜倚着一人,系着一马,仔细望去,此人竟是黄虎。
但见他此刻衣衫污垢,神情憔悴,双颊都瘦削了下去,须发更是紊乱不堪,哪有先前神采飞扬的模样。
而那匹马也竟是那匹千里良驹,此刻精神虽也萎顿不堪,但见了展梦白,仍然不住仰首长嘶。
展梦白真不知是惊是喜,飞身掠去,握着黄虎肩头,道:“兄台怎会变得如此模样?又怎会来得如此迅快?”
黄虎惨然一笑,道:“在下险些永远来不成了。”
展梦白变色道:“莫非途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转目四望,又道:“贺氏昆仲与金兄又到哪里去了?”
却见黄虎身子摇了两摇,话未说完,便倒在树下。
于是展梦白只得先将人马送上金山寺去。

铁骨大师,勉强抑住心头悲痛,为昏厥了的黄虎把脉。
展梦白在旁小声问道:“不妨事么?”
铁骨大师凝神探视了半晌,微微笑道:“贵友只是连日劳累,腹中空虚,再加以焦急惊惶,被寒露风霜一逼,于是内外相攻,便逼出事来,幸好他体质极壮,只要用些参汤饮食,便可不药而愈。”
展梦白大喜谢了,铁骨大师已吩咐备下参汤饮食,展梦白却跑到马厩,调理那匹千里良驹。
黄昏之前,马已恢复神采,人也醒了。
展梦白方自问道:“兄台为何如此急苦,究竟遇着何事?”
黄虎这才叹道:“展兄被送走后,我等大醉初醒,见酒就怕,生怕又被富仲平留住,便也悄悄溜了。
“哪知我等到了四川境内,便不住有人在我等马前马后窥探,我等只当是踩盘子的小强盗,心里只觉好笑。
“那时我等旅途寂寞,正恨不得有几个不开眼的绿林来给咱们解闷,遇着店也不投,专走荒僻小路。
“走了没有多久,果然有人来了,一个个俱是黑衣蒙面,身子竟都是出奇的矫健,绝不是普通绿林道可比。
“交手之下,咱们竟不是人家敌手,眼看便要落败,‘穿云雁’这才亮出字号,询问他们的来意。”
展梦白悚然变色道:“凭‘崂山三雁’三把吴钩剑,再加上黄、金两位兄台,都不是他们敌手么,他们共有几人?”
黄虎叹道:“虽然也只有六人,但武功端是不弱,尤其其中一个手使‘银光万字夺’的一身功力,出手更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展梦白皱眉道:“你们也未曾看出他的武功来历?”
黄虎摇头叹道:“看不出,只觉他们使的全部是江湖中极少能见到的外门武功家数,用的也都是外门兵刃。”
展梦白凝思半晌,道:“他们是何来意?可问出了么?”
黄虎道:“崂山三雁,在江湖中名声果然不坏,他们听了,身子便渐渐放松,先以我五人都听不懂的典故,打了阵黑话,才说只要咱们留下这匹马来,他便可以放过我五人的活命。”
展梦白心头又一跳,脱口道:“留下马来?”
黄虎道:“不错,他们若是要别的,也就罢了,要这匹马,我五人再无胆量义气,也不能给他。
“这时我才看出‘穿云雁’贺大哥的确是个角色。”
“他先以言语,稳住了对方,一面却在暗中令他三弟掩护着我,乘隙骑上这匹马,脱身逃走。”
他长长叹息一声,方自接道:“我虽不忍舍下他们,但却又不能负了展兄所托,只得忍痛照办。
“那时穿云雁贺大哥,冲霄雁贺二哥,二柄吴钩剑,只像是得了神助似的,向那六人卷了过去。
“我那金大哥,也用判官笔拼死缠住了他们,贺三哥即使出了他们不常使用的‘雁翎镖’,边打边退。”
他语声刚刚一顿,喘息着接道:“那六人武功虽高,却似也被这股狠劲吓倒了,于是我和贺三哥终于抢上了马。”
他揉了揉眼睛,叹道:“但……但我们打马逃走的时候,贺二哥和金大哥身上却都已……都已挂了彩了。”
展梦白直听得热血上涌,喉头哽咽,紧握着双拳,哽咽着道:“贺三哥他……他怎的又没有来?”
黄虎喘息了半晌,方自接道:“我和贺三哥侥幸脱身,连夜飞逃,什么事都指望寻着展兄再作打算。
“哪知我们逃到川边时,又现了警报,又有追骑来了,贺三哥这时人已憔悴得很,但却仍然教我独自逃走。
“他自己却反身迎了上去,我那时心已乱了,只听后面叱咤声、兵刃相击声,乱了一阵,终于不再听到。”
他目光中充满悲愤,缓缓接道:“于是我连夜不停,终于侥幸赶来这里,终于幸不辱命,将马也带来了。”
他说完了话,展梦白也已仿佛突然呆了,呆呆地坐在那里,全身都未动弹,只有两目圆睁,眼角肌肉,不住抽动。
始终默然在一旁倾听的神机大师,虽然早已变色,但直到此刻方自大声
道:“这才叫江湖义气,这才是有江湖义气的男儿。”
铁骨大师亦自叹道:“一诺千金,至死不悔,但愿老衲日后能有缘见得‘崂山三雁’,也好教老衲瞻仰瞻仰他们的豪风侠心。”
黄虎黯然垂泪道:“只怕……只怕……”长叹一声,住口不语,只是“见不到了”四字,他终是不忍说出口来。
只见展梦白突然一掌击在那石几上,石几应手而碎。
展梦白仰天哽咽道:“我好恨呀好恨,贺氏三兄弟为展梦白而死,展梦白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黄虎牙齿咬得吱吱作响,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神机大师缓缓长身而起,在室中踱了几转,突然驻足道:“两位若想寻出仇人下落,老衲却有个主意。”

展梦白、黄虎齐地动容,脱口道:“快请大师指教。”
神机大师缓缓道:“那些蒙面人既是为了马而来,马未得到,他们想必还不会放手,是以……”
他缓缓顿住语声,展梦白忍不住问道:“是以该如何?”
神机大师叹道:“只要展相公骑此马,再入川境,展相公不用去寻他们,他们自己必定也会寻来的。”
展梦白大喜道:“该死,我怎的先前想不起这主意。”
神机大师面色凝重,接口道:“但那些蒙面人武功既高,行事更是诡异,展相公此去,务必要多邀助手。”
展梦白仰天狂笑道:“大师好意,在下感激,谅就凭展梦白双掌和这柄铁剑,也要他们以鲜血来偿还这笔血债。”
黄虎早已跃下地来,握拳道:“展兄,咱们什……什么时候走?”他胸膛起伏,语声更是激动。
展梦白大喝道:“此刻就……”突地顿住语声,瞧了黄虎一眼,长叹道:“黄兄如此情况,总该歇息半日。”
黄虎也仰天笑道:“江湖人都已知道,展梦白是铁打的胆量,俺黄虎却是铁打的身子,万万累不垮的。”
展梦白默然半晌,伸手一拍他肩头,道:“好兄弟!”短短三个字说完,目中已是热泪盈眶。
神机大师眼睛也仿佛有些酸酸的,转过目光,不再去瞧他们,只是口中道:“既是如此,贫僧去为两位备马。”
铁骨大师道:“马厩中那匹‘千里雪’近来足力颇佳,烦劳师弟你吩咐人去为展相公他们备上鞍吧!”
神机大师口中应声,人已冲了出去,他虽然身在方外,但见了这热血男儿的义气,心头不禁为之激动不已。
黄昏过后,展梦白、黄虎两人两马,已摆渡到对岸。
他口中虽未言谢,但心中却对铁骨、神机充满了感激之情,只望日后能为他们夺回镇寺之宝铜鼓玉带。
只听黄虎道:“闻道展兄家在杭州,你我可要取道杭州而行,路途其实也远不了许多的。”
展梦白只觉心头一痛,不忍再想,大声道:“不必了。”
他挥鞭远指西方,道:“你我由此直奔洛阳,再由襄阴取道入川,这才是最短的路途。”
黄虎呆呆地瞧着他端坐在马上的英姿,漫天红霞,映着他刚直英挺的身影,坚毅英俊的面容……此刻在黄虎心中,惟有三个字可说:“好男儿!”

又是黄昏。
春色阑珊的信阳道上,草已深深。
茶亭里,树阴下,行人歇脚,三五成群,遥望信阳城边,炊烟四起,华灯初上,衬着漫天残雾,望之宛如图画。
远处道上,突地传来一连串清悦的响铃声。
人们忍不住侧目望去,只见两匹神骏的健马,驰骋而来,配着鲜明的鞍辔,还有匹马上,系着双金铃。
马已令人为之夺目,马上人更是神采飞扬。
当先一匹马上,枪也似笔直地端坐一条锦衣华服,浓眉大眼,神气轩昂,腰悬长刀的威猛大汉。
他目光顾盼自雄,腰刀频击马鞍,但高大威猛的身躯端坐在马鞍上,却是丝纹不动,显见得骑术必定惊人。
第二匹马,系带响铃。
马上人飞扬的神采,却使得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只因自己对人家相形之下,实觉汗颜。
只见他满身黑衣,紧贴在修长英挺的身躯上,足登乌靴,腰下长剑,漆黑的剑鞘,只嵌着一粒晶莹的明珠。
这装饰骤眼望去,虽不见鲜明华丽,但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丝毫瑕疵,更能衬托着他的高华之气。
人们多未敢端详他的面貌,只见他目光太过锐利惊人,但即使匆匆一眼,却已足够令少女为他倾心。
铃声摇曳,健马驰去。
但人影却仍呆在地上,目送他夕阳下的身影。
信阳城外,有两个青衣短衫,头戴马连坡大草帽的精壮汉子,正极目眺望着来路。
见到这两匹马驰来,青衣汉子齐地面露喜色,悄悄道:“果然来了。”两人换了个眼色,齐跃上马,奔入城去。
但马上人却丝毫未觉,自管扬鞭入城。
那锦衣大汉道:“今夜可是在这里歇下么?”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不错,我们一路奔驰到这里,从今后开始,遇着城镇就停,走得越慢越好。”
锦衣大汉哈哈笑道:“好主意。”
笑声突顿,眉宇间随之泛起悲愤之意,沉声道:“但愿不等咱们入川,他们就闻讯先寻了出来。”
黑衣少年长叹道:“早一日报得血仇,也好早一日心安,我在辔头上系金铃,故意招摇,也是要他们早闻信息,早些赶来。”
锦衣大汉展颜笑道:“既是故意招摇,只恨咱们带的银子不多,这条路上又少熟人,否则俺招摇起来,谁也比不上的。”
黑衣少年笑道:“黄金虎家财巨万,挥手千金,花钱的本事,江湖中只怕早已人人知道了。”
锦衣大汉哈哈一笑,道:“惭愧惭愧,俺虽会花钱,但见了展兄,却还是有些小巫见大巫呢!”
他故意顿住笑声,正色道:“花最多的银子,买最不起眼的东西,这才真是花钱的本事,别人见我衣衫华丽,又有谁猜得到展兄你这套并不华丽的衣衫,却比这华丽衣衫贵了三倍。”
两人相与大笑间,踏马上了长街。
长街上自然更是人人侧目,他两人却挥鞭谈笑,旁若无人,不问可知,这两人自是展梦白与黄虎了。
除了他俩以外,又有谁有这般飞扬的意气?
当夜两人寻了家最大的客栈,高歌纵饮,其实两人都不敢放量,只因他两人俱都知道,这一路上不知潜伏着多少危机,不知要经历多少血战,在如此情况下,他两人岂敢大醉?
夜深时,他两人所居跨院外突地现出三条人影。
这三人俱都背带长刀,俱都有矫健的身手,但却始终没有踏入院子,展梦白与黄虎自也未曾发觉。
奇怪的是,这一夜间,这三人竟始终以轻灵的身法,在院外往来窥探,既不入院,也不离开。
直到东方黎明,满城鸡啼。

展梦白一觉醒来,推开窗户,还见到院外有黑衣人影一闪,他心中微动,赶将出去,黑衣人却已不见了。
当下唤醒黄虎,两人方在计议猜测,突听院外,又有脚步之声响动,有人恭声道:“展大侠可曾起了么?”
展梦白冷笑道:“现在就来了。”
黄虎却已抢先而出,只见院中晨雾里,并肩卓立着两位长衫人,黄虎厉声道:“是谁来寻展梦白?”
那两个长衫人已抢步过来,躬身而揖,这两人虽然身穿长衫,但脚步沉稳矫健,却显然是江湖豪客。
左面一人,身材颀长,颔下微须,约摸四十左右年纪,抱拳躬身道:“信阳龙浩人,拜见展大侠。”
黄虎目光一闪,道:“兄台便是人称‘信阳钩’的龙大侠么,这一位想必定是‘潢州刀’林秋谷了。”
右面一人抱拳笑道:“在下孙九溪。”此人枯瘦短小,但目光却锐利如刀,双臂垂下,几达双膝。
黄虎道:“哦,原来是‘九现云龙’孙大侠。”
孙九溪躬身道:“不敢。”
黄虎笑道:“久闻‘信阳蟠龙钩’‘潢州卧虎刀’,焦不离孟,怎地今日却少了一个?”
“信阳钩”龙浩人笑道:“林二弟还在潢州,想必也就要赶来了,想不到展大侠竟也知道我兄弟贱名。”
黄虎哈哈笑道:“俺却不是展梦白。”
龙浩人呆了一呆,道:“展大侠在哪里?”
话犹未了,突觉眼前一亮,对面已多了个神采飞扬的黑衣少年,他不必再问,便知此人必是展梦白了。
展梦白已自抱拳微笑,道:“在下展梦白,两位有何指教?”
龙浩人躬身道:“在下昨日接得林二弟飞鸽传书,闻得展大侠侠踪已现,便特地着人在城外等候。”
黄虎道:“如此说来,咱们一入城你就知道了?”
龙浩人笑道:“在下等本应昨夜便来拜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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