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忆埋头,内战双方均看不见他的表情及倾向。
“李小姐,这是君忆的二姨,在市宣传部工作。”石桥收集整理
“李小姐,这是君忆的三姑妈,在人行工作。”
“李小姐,这是君忆的小表婶,她爱人是‘中申’证券公司的董事长。”
……
陈妈妈不复第一次见面时的冷冽,拉了娉婷一口一个“李小姐”,隔开距离之余,不无炫耀地介绍着她家亲戚的身份、背景。
娉婷微笑点头致敬,在众女眷响应陈妈妈号召齐齐采用不屑眼神打量她的目光中,褪去了不安和紧张。不来也来了,不战也战了,兵法有云:“两强相遇勇者胜”,对她来说,胜不胜成了其次,既然到了战场,就一定要做个勇士。
“李小姐不是本市人吧?”
“李小姐父母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啊?”
“李小姐毕业于哪所名校呀?”
“李小姐……”
娉婷待一屋子姑姑姨姨的提问基本上涵盖得比较全面、估计再难有有建设性的提问时,这才笑着转向陈君忆:“你没有向亲戚朋友介绍过我的情况?呵,阿忆不乖,阿忆功课没做好就安排人家上门。”
喷!满屋名媛被娉婷小主的嗲媚声雷得几欲扶墙。陈君忆抿唇,脸色紫红,他曾经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她唤他时亲昵些、长情些,这下好,果真盼到了,只不过,是在阴风悚悚中。
接下来的一顿饭更是吃出无数刀光剑影。
三姑妈夹块鲍鱼给娉婷:“李小姐,四头鲍,以前没吃过吧?那可得多吃点。”
娉婷回:“谢谢。不过这些网箱圈养类食物尝尝辄是,最好少吃。听说有些不良渔场用避孕药促长哟。”
伸向鲍鱼盘的筷子皆僵冻。娉婷“无邪”地看着陈君忆:“我没说错话吧?”
“没有,没有。”陈君忆擦汗。
表婶夹起粒油炸花生米扔进嘴,漫不经心地说:“听说这是李小姐家里送来的,你家到现在都仍在背朝黄土种地吗?”
娉婷同样夹起一粒,嚼得无比惬意般:“嗯!这可是真正的纯天然食品哟,我家连化肥都不用,全是有机肥。”
“什么是有机肥?”陈君予插进来问。
娉婷乐,话说这捧哏缺了逗哏真还不成。她快速朗声回答:“就是人畜粪便呀!”
小表婶的嘴张在那,不知是该吃还是该吐。
满桌飞刀射向陈家二少爷。
“喝汤,喝汤。”陈君予擦汗。
……
饭桌上的舌战最终终结于陈爸爸威严的咳嗽声中,“我吃好了,你们呢?”他问。
“吃好了!”几乎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答。然后,有轻微的呼气声四起。
告辞之际,顶楼上的陈君予荡气回肠吼唱:“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谁负谁胜出,也只有天才知晓。陈妈妈不理解儿子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油滑得沾不着身的女孩;李娉婷同样不理解都是最爱陈君忆的长辈,为什么就不愿因着他而对她多一些宽容。
“以后每周都来我家吃饭吧。不管怎么样,总得给大家相互了解的机会呀!”把娉婷送到家后,陈君忆半恳求半强迫地说。
一路上都沉着脸没作声的娉婷突然笑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埋脸他胸前:“陈君忆,你认认真真地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会娶我?”
他的手环抱紧她的腰,不带任何条件、不作任何假设地答:“是!”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你敢玩我的话,我就拖着你……化蝶。”
“好。”
“你把我……拿去吧!”
腰上的手臂骤然变紧,接着,松开。陈君忆托起她的脸,撼在那满面泪水里,千万疑问不知从何问起。
娉婷再度埋脸他的毛衣上试去泪水,闷声说:“你没说,不等于我不知道你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换来这顿家宴,可是,你也看见了,对不起,我没有本事改变你家人,也不屑于去讨好这些姑婶婆姨。你拿了我去吧,咱们挟子成婚,省却大家都那么辛苦。”
房间里静默良久,久得娉婷都快在他怀里睡着了,小脸忽然又被托起,入眼,是陈君忆深沉得堪与初识时相媲美的表情:“你不是说你的‘第一次’得在洞房夜吗?”
“你都已经把那么多的付出和改变放在了前面,我……我也是,可以放弃一些原则的。”话是这么说,娉婷依然觉得满嘴发苦。
额头上落下了轻轻柔柔的吻,他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在她脑后绕裹着几缕头发玩,没人说话,娉婷闭上了眼,薄薄的眼皮上看得出里面的眼珠在不安地转动。
他会怎么开始?不知是不是站久了的缘故,娉婷的身子微微颤抖。小模样落在陈君忆眼里,终于,不忍地叹口气:“我怎么就遇得着你这样的傻丫头?怎么就会被你勾了心性?可是呀,娉婷,我就喜欢听你说这样的傻话,比听你说你爱我更开心。”
他突然把她抱起来。娉婷咬紧牙将一声惊呼咽了回去,她闭着眼死死地攥紧他的衣领,感觉自己是被抱上了床之后,身子越发抖得厉害。
陈君忆一大好青年才俊,所谓的“攻”、“受”、“□”之类字词也都是陈君予的专利,但现在,看着女孩瑟瑟弱“受”状,他身如蚁爬之余,居然坏坏地想念开了那些字眼。
只不过,他真的好爱好爱这个只会耍些小聪明的娇憨女孩!
陈君忆深吸口气,呼出,再次在她额际烙下个吻之后,恋恋不舍地起身,说:“娉婷,你心里的‘美好’同样也是我的‘美好’,我也明白你对爱的理解。放心,我是谁?我是英明神武的陈总舵主,我搞得定那么大的家业,搞得定你,自然也搞得定我的父母。请你为我珍藏我们的‘美好’,我向你保证,它会如期实现。”
房门轻锁声中,娉婷睁开眼,小小的屋子里还余留有他的气息与尾声。她笑,抱起一个绒毛玩偶没羞没耻地笑自己“献身未遂”。
东风吹,战鼓擂
娉婷不喜欢冬天。小时家庭困窘,三九天里背着比自己还大的背篓上山砍柴,冷得脸手通红,冻出一个接一个的冻疮又痒又痛。和方鹏飞分手的那年冬天,世界更是别样寒冷,孤寂无奈,象雪花般片片叠压心头,呼吸间,成冰。
细细将过往掰开来回味,她想不出有哪一个冬天比得过今年如意祥乐。父母安康,乐天学业有成,自己工作顺心,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有了陈君忆——那个因着有她而焕发出笑容和生气的俊杰男子。他爱她,她也爱他,就连漫漫漫开的冬季抵不过他俩的有情温暖天地。
多好!如果没有周末,这个世界就完美了。
每个礼拜娉婷都要去陈君忆家拜谒陈老太后——萱兰给取的称谓。每个礼拜陈老太后都会为她准备不同的玩儿法:要么,叫她陪着自己那一帮阔太去逛街喝茶,当了人家的面拿她当小厮使唤、劳役;要么,约来成群亲朋后,支走陈君忆,当娉婷如透明般自顾谈笑风生,硬是做得到从始至终不搭理她。
娉婷不是耐不了冷落、甚至轻漫,穷人家的孩子,打小需要承受的,就比普通门户多许多。她也不是没想过“你一尺、我一丈”地回敬,以前,与方鹏飞的母亲交锋时,如果不是自己针锋相对,又怎么会有后来方母的穷追猛打?可是,四、五个周末这样过去了,她却什么也没做,由着陈母使出万种法计明显表露对她的厌恶和嫌弃,不发半语。
“我,我知道……难为到了你,可是……可是……”又一个周末,陈君忆来接她时,斯斯艾艾地说。
“没有。”娉婷伸手堵了他的嘴,笑容定定。转脸看窗外寒风卷枯叶,飘扬半空中。那句名语怎么说来着?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娉婷。”陈君忆在耳侧喃喃轻唤。
娉婷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我向你保证,你今天为了我忍受下的一切,将来,我必十倍偿还。”
娉婷呆傻着表情看他:“怎么还?能折成美金吗?算了,现在还是人民币保值,就折成人民币还我吧。”
话音未落,陈君忆的一记爆栗子已经敲下。娉婷呼痛后怒叫:“是你自己说要还的嘛,不用钱还难不成用肉还?”
说完,两人皆愣。陈君忆见她因失言而小脸蕴红,长长的睫毛扑朔纷飞,气怜难抑,干脆一把拉了她入怀,说:“娉婷,你记住我的话:我一定要娶你!”
羔羊绒毛衣上,娉婷熟悉万分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窝在他软软暖暖的胸膛上舒服得动都不想动。
“一定、要娶你!”再次自他胸腔里传出的声音透过皮肤渗入心头。
娉婷没有应话,伏埋很久后,她万般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仰头,嫣然娇笑:“走吧,捱过晚饭我陪你去看电影。”
陈君忆目烁八百瓦高光。
只不过,进到别墅,看到Sherry与陈母母慈媳孝般的谈笑时,娉婷还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周末,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抬头望天,嗯,空气阴沉干冷,隐隐有风雪欲来之势,蛮应景的哦。再看陈君忆,他正回应以无奈、鼓励的目光。娉婷笑:“其乐无穷。”
“什么?”陈君忆没听清楚。
“与天斗,其乐无穷;”娉婷慢声细气说,左右摇摆着活动了一下颈骨,“与人斗,其乐无穷。”
陈君忆握住了她的手,满怀宽慰:“你真是这么想的吗?那就好,我还怕你……反正,娉婷,还是那话: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冰山俊杰自打与她交往后,表情和语言不仅丰富了许多,也甜蜜了许多,真的是因为情不自禁吗?娉婷抿嘴弯了唇角线,反手拍拍他的手背,传递出一个勿需担心的信号后,走入大屋。
“陈太太,您好!Sherry,巧!”娉婷主动打招呼。
“不巧,Sherry是我特意请到家里来玩的。”陈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
听见娉婷改口“谢总”为“Sherry”,级别调来成平级,Sherry正自忿忿,又见很少展露笑颜的陈君忆满脸和蔼的看着娉婷,心里真正是尤如打翻了调味盘,酸甜苦辣,百味俱全。她冷冷地瞥了娉婷一眼,没有说话。
“哦,陈太太有客人,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阿忆,陪我去厨房做黄焖鸡请大家吃好不好?”娉婷一语撇开四人的关系、派别,径渭分明。
商战上诡计多端的陈君忆一脱下工装便成了生活白痴,他听不太懂当中各话的含义,只是认准了要帮着娉婷取得母亲认可的一条死理,点头入“娉婷帮”。
好一个美丽的周末!陈君予捧大茶杯斜靠二楼走廊角,笑眯眯看楼下风云际会、天地变色。他本是个好动不好静、喜外不喜宅的活跃分子,最近也被家里越来越精彩的“战事”吸引得哪也不想去、一大清早就爬起来选个好位置看大戏。太不可思议了,弱势贫家女决战豪门之巅,不仅数周无败迹,相反,向来城府深沉的老太后(当然也是听萱兰给取的)频请外援不说,今天居然找来大哥的前度未婚妻,看起来虽象是强者恒强,然而胜负嘛?嘿嘿,他暗笑。忽觉规模如此宏大的战事之下,观众稀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扼腕之叹。想了想,他偷偷给萱兰打了个电话:“美女,在干嘛?”
“睡觉。”
“来我家看大片好不好?”
睡得迷迷糊糊的萱兰睁眼,陈君予要她去他家?
“你的闺蜜刚来,正准备和我妈咪、还有大哥的前度未婚妻龙虎斗,精彩不容错过哟。”陈君予一边低声说,一边听楼下Sherry与母亲的埋怨声,比对厨房里的嬉笑声,他已经急不可待地想与人分享呆会吃午饭时的“盛况”了。“快来,快来,晚了就要清场啦。”
那头萱兰已经不顾寒冷地跃下床,开始穿衣了。陈君予邀请她去他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已经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朝着自己的理想大大地迈进了一步。
不耐公交车慢慢摇,萱兰招了辆的士急扑过来。陈君予在楼下等她,入门后简单打了招呼,陈妈妈知道二儿子是颗无根的花心大萝卜,故而对他带回来的女友毫无芥蒂也毫不介意;Sherry的心思全在陈君忆身上,连理会他俩的兴趣都没有。陈君予很兴奋地拉着萱兰上二楼他那个最佳角度,低声碎碎地作着“战事”介绍和分析,显然乐在其中。
“你觉得最终谁会胜出?”萱兰说的是句问话,心里,却早知答案。转头自侧边看陈君予额鼻际的线条勾勒出半幅俊脸,一时之间,颇有些遗憾都一个妈生出来的靓仔,怎么老大可以做到情深至此,而老二却是风流成性。
“废话!”陈君予剜她一眼,继而想到什么,又笑开说:“不如我们下个注吧,我赌……”
“我赌娉婷胜。”萱兰抢先说。
陈君予气结:“那还赌什么赌?”
萱兰拿了他的茶杯小抿一口,然后,递给他,陈君予接了,牛饮一通,放下。见他始终一派自自然然的模样,萱兰心头暗喜,咽下一口口水润开又变来干燥的嗓子,说:“要不……”她犹豫两秒,想到自己多次教娉婷为爱往前飞,便又鼓起了勇气:“要不,我赌陈老太后赢。”
“这才对嘛。”陈君予大喜,“赌什么?”
“你输了?就输了吧,反正娉婷若是嫁不了你大哥,这些情情爱爱,我也就无所谓信不信了;我输了……”萱兰低下头,哑声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我输了,就罚我象娉婷那样,被你妈妈刁难、夹磨……”
陈君予呆愣几秒,哼哼两声,她输了,就罚她象娉婷那样被母亲刁难、夹磨?言下之意,要他也娶她。这玩笑可开大了,想来虽然是他主动去招惹的她,可他是谁?风流倜傥的陈家二少,怎么会为了一颗树放弃一片森林?要他学大哥那样去结婚,切!陈君予嗤笑一声,正要宣布赌约作废,突然,见娉婷端了个盘子自厨房出来,大哥随后。趁背对着他俩的陈妈妈和Sherry没看见,娉婷略顿身子,自盘中挑了块肉喂到陈君忆嘴里,陈君忆张口咬住,举手替娉婷将额前垂挡着的头发夹入耳后。沉沉屋色中,两人演绎出的深情一幕所带给陈君予的温暖,胜过了二十四小时都悉悉作响的空调。
特别是那幅缱绻画面自陈君予的眼眸烙入心头时,他竟有些抑制不住因觉得其美丽而滋生出来的结论:也许,一世一双人也并不象自己想象中那么恐怖嘛!如此,他没有象以往那样再次向萱兰声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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